第六十章 太坑人了
吴氏在屋里跟董梅聊得差不多，拗不过就扶着董梅来了院子，在摇椅上铺好了褥子，待董梅躺下才准备回。
她见到姜家大小子，跟姜春生一个样，“姜家大小子，成亲了没？”
姜敬庭挠挠头，笑道：“没呢，不着急。”他就知道，遇着认识他爹的人定会问这样的问题。在铺子，他几乎每天都要回答这样的问题，都习惯了。
“这怎么成，要抓紧啊。”说话间她已经出了院子。
“婶子，身体不要紧吧。”姜敬庭见董梅不似昨日精神，担忧道。
董梅摇摇头，把镇子情况分析了一下，经过昨日的赶场子，估计这两日生意会淡一些。先拿七八斤应个景，卖不完晚上就掉在水井里。
她反复强调在门口贴一大红纸，写上“茅台卤菜，仅此一家”。她总觉昨日罗氏婆媳突然离去，有些不对劲。
昨晚曹氏送豆腐来时道，罗氏满村子宣扬，她的卤菜都卖镇子有钱人家去了。这其中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姜敬庭道：“婶子放心，我想法子去打听，看看她们有没有打着咱茅台卤菜的名声。”
最让人头疼的是，这里没有商标保护意识，如一般人开店或者办作坊，都会避着同行的名字取，方便区分，取个好彩头就行。
可如今罗氏是故意打着她的名头，但你又不能阻止她也叫茅台卤菜，就好比你家孩子叫狗蛋，他家孩子也可以叫狗蛋。
她揉揉太阳穴，叮嘱道：“你留意点，看看情况再说。”
姜敬庭把剩下的卤菜全带走，一份送到福临酒楼。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不禁感叹，出门全靠双脚，效率是真的低。不过还是得有自己的人送货才行。
自罗氏走后，梅娘就一路跟着。
罗氏甩着膀子，嘴里不停嘀咕：“昨个怎么没把那贱人打残了！真是晦气！”
果真是她们作恶，梅娘心里一阵发抖。
李家灶屋，妯娌两少有的和谐。
“弟妹你这怀着孕，跟着娘走街串巷实在不便，不如家里的活儿轻松，要不今天我替你去吧？”王氏道。
“累点也是值得的，如今咱们多了这进项，能补了孩子们读书的缺不是？”钱氏心里冷笑，就这猪脑子，还想去卖货。
王氏又磨了一阵嘴皮子，见钱氏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弟妹，咱这大肠真得这么好卖？”
她瞧着筐子里有十好几斤的肥肠，这滋味比起梅娘那个，可是差多了的，难道镇子里的人爱吃这个？
“你不都瞧见了，不然我跟娘在路上都吃了？”钱氏收拾好筐子，等着婆婆把小姑子带来，今儿特意多做了些。
听到脚步声，她两出来一看，只有罗氏一人。
钱氏道：“她姑呢？”
罗氏一脸怒气，看看东西都准备妥当，背着筐子道：“快走，赶到镇子都晚了。”
“娘，我跟您去吧，我能帮您背筐的。”王氏一听说要去镇子，赶忙争取这个机会，一年到头，她都没去过几次。
“娘，我背吧，怪沉的。”钱氏瞪了眼她，赶紧上前去夺罗氏的筐。
罗氏双手紧紧抓着肩膀上的麻绳，道：“都别在我这耍心眼，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什么心思！没有你们我照样行！”
“娘，您别生气，咱走吧。”钱氏忙陪笑道，虽说走一天挺累，但是不跟去的话，赚了多少钱都不知道，尽管那钱都是罗氏管着，但她起码得有个数。
这些考虑王氏是从来没有过的，在她看来，赚多赚少都是罗氏管着，再怎么着跟她也没多大关系。
梅娘见这婆媳仨也是各自藏着小心思，摇摇头紧跟着罗氏。
一到镇子，她两先去了赵家，见李金铭从里出来，也不招呼他娘进屋坐坐，反而道：“娘，买卖赶时间，我就不招呼您进屋了。”
罗氏心里不悦，却道：“娘晓得。”她瞧着儿子在镇子有这么个家也挺好，心里还想着，以后那亲家公亲家母都归西了，那这家产不就是她李家的么。
这么一想，她就什么都不计较了。
“娘，昨个那三人把事情了了，以后这就是你的地盘了。”李金铭附在罗氏耳边道。
真的是他！虽然心里早有猜测，但听到李金铭亲口说出来，梅娘心里真不是滋味。
罗氏一脸疑惑，“儿啊，今儿我瞧那两赔钱货都好好的啊，不像是被吓着的样子。”
李金铭思索片刻，道：“那先不管这些，你们赶紧去卖吧。”说完他就转身进了院子，关上门。
梅娘见婆婆脸了露出一瞬间的失落，很快就平静下来，出了巷子，朝另一街道走去。
“茅台卤菜嘞，好吃有大补。”婆媳两叫卖起来。
原来她们打着茅台卤菜的名号，在这镇子叫卖，真是可恶！
没多久，就有几家叫住了她们，都是听说昨个场子里有个茅台卤菜，生意特别火，那滋味很不错。
“婶子，今儿怎么没去场子里？”一妇人瞧着框里的卤菜，卖相不错，闻着也还行。
“这不是想着方便大家么，省得您多跑一趟。”钱氏马上接过话，“您看，这秤砣可是打不住了。”
“行。”
梅娘心想，这妇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罗氏笑呵呵接过三十钱，婆媳两又赶着往下家走去。
太坑人了，她们也卖三十钱！这可咋办？梅娘一路跟着，焦急万分，她真想在这就戳穿了她们，可是她没那个能力啊。
婆媳两就这样打着茅台卤菜的名号，很快就买卖了大半。
“茅台卤菜，好吃又大补！”
“哥，你听见没？那什么茅台卤菜不是昨个那位姐姐的么？”角落里卷缩着仨身体，一个声音问道。
“咱瞧瞧去？”又一声音道。
三具身体慢慢起身，伸个懒腰，朝叫卖声走去，见前面二人不是昨个见到的董梅母女，就大摇大摆走上前去。
这时梅娘才看清他们的脸，原来是昨个那仨混混，他们要干什么？
只听那大脸盘道：“这卤菜是你们自己做的？”
罗氏婆媳见这三人衣衫破烂，又死盯着她的筐子，有些紧张道：“是我自己做的。”
“也叫茅台卤菜？”
她两愣了一会，点点头，钱氏紧紧抓着罗氏的胳膊，这几人神色似恶霸样，难道是要劫财？
小个子在大脸盘耳边低语了几句，梅娘凑过去方知道，原来他打听到，罗氏在场子里被退货那事。
大脸盘嘴角上扬，冷冷道：“你们这卤菜是假货，竟然骗买，不怕告官吗？”
“你……你们胡说。”罗氏忙道。
“小兄弟，这卤菜就是我们自个做的，怎么就是假货呢，你们若是想吃，嫂子我送些给你便是。”钱氏脑筋转得快，这是遇着敲竹杠的，忙递过一包卤肥肠。
第六十一章 他的声音我们记住了
三混混中老二模样的小子舔舔舌头，欲伸手去接那肥肠，被小个子打回了手。
“昨个可是有人雇我们去掀了那位大姐的摊子，要不要把这事也告诉衙门里的人？”大脸盘不紧不慢地说。
罗氏吓得后背发凉，这事可不能闹到衙门，否则她的幺儿可就毁了，“不行！”
钱氏心想，这四叔也是糊涂，这种事情怎么不做得隐秘些，但是她隐约觉得这几人就是诈她们，“小兄弟，你说的是没影的事。”
“是吗？”大脸盘见这两妇人心虚的作态，还硬撑着，他都瞧不起。他瞬间拉下脸，朝小个子道：“老三，你去叫衙门里的人来，我们在这守着。”
到现在梅娘也没瞧明白，这三人到底想干嘛。
“小哥，不可。”罗氏忙上前去拉住，又觉得自己心虚，方道：“小哥儿，叫衙门的人作甚？我们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对对对，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钱氏跟婆婆挤了挤眼，这几个明显就是讹钱的，今天不破财怕是过不去了。
“那……那你们想怎么样？”她紧紧按住兜里的钱袋子，这可是卖了大半卤菜的钱啊，有好几百钱呢。
“咱哥仨明人不说暗话，你们的情况我非常了解，你们打着茅台卤菜的名头骗买，赚得都是昧心钱，所以都得上交，否则就告官。”他双手抱胸，戏谑地看着二位。
“不行，这可是我卖了一筐的卤菜啊，求你们高抬贵手。”罗氏说着差点跪了下去。
钱氏不甘，她心里清楚着呢，有三百多钱，这仨混混本就是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竟然在这使诈。
“报官就报官！我们没做坏事，不怕！”她捏了捏婆婆的手臂，示意她冷静，别慌了神。
罗氏点点头。
“哦？我到要看看，那位书生能不能自圆其说！走吧！”说着他朝前走了两步，另两位拦着罗氏婆媳。
“不行，我不去衙门！”罗氏眼泪都掉落下来，“我给还不行么？”她忙从兜里拿出钱袋子，可都在这里啊，颤抖着递过去。
梅娘见此局面，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恶婆婆（她一直不愿意这么称呼她）这么在意她幺儿。
钱氏一脸震惊，“娘，你这是作甚，他们没有证据，即使到了衙门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的。唉！”
大脸盘掂量着钱袋子，冷笑一声道：“你们要是不信的话，这钱拿回去，我们还是去衙门吧？”
罗氏看着钱袋子，缓缓开口道：“不了，不了。”
“这就对了嘛！回去告诉书生，他的声音我们记住了，以后要是想做坏事的时候想想我们就行。”大脸盘把钱递给小个子。
丢了魂的罗氏在钱氏的搀扶下，朝路口走去。忽听背后传来冷冷的声音：“以后不准打着茅台卤菜的名号，否则你们就是帮我赚钱的了。”
婆媳两停住了脚步，罗氏咬着牙齿，但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梅娘看看相背而去的两边，她忍不住跟着仨混混去了。
“哥，这……行么？”老二模样的看着钱袋子，昨儿个可是发了誓的，不能做坏事。
大脸盘瞥了他一眼，道：“咱这是惩治元凶！这两人跟昨个那帷帽是一伙的，叫我们赶走那位姐姐，就是为了让她们在这卖。”
“还打着茅台卤菜的名头骗买，不带去衙门是轻的了。哼！”他拿过钱袋子，看着另外两位道：“这几天我们都惊醒点，若是再见刚才那两人，立马制止。”
另两位赞同点点头，“大哥说得有道理，我就是怕被那姐姐知道了，她身边那位黑脸的可是有几下子……”
“你们傻啊！这么大镇子，哪那么容易碰得上？再说，你们不会躲着点？”大脸盘顺手拍了一下另两位的头。
虽说他们是迫于秋菊的压力，不过倒是实实在在帮了她们，惩治了罗氏婆媳。
哥仨一路晃荡着，朝镇子郊外走去。
见他们走远了，梅娘不放心罗氏婆媳，就折回去寻她们。在赵家路口，见她们正从赵家离去，筐里还是那些个剩下的卤菜。
两人一路出了镇子，朝别的村子走去，只喊“卖卤菜嘞，下沟村的卤菜嘞！”
真是狡猾的女人，在乡下，大都不知茅台卤菜的名字，但是已经有部分人知道铁匠家卖的就是下沟村的卤菜。
她们这话听着也没毛病。
梅娘跟了阵子后，才返回了下沟村。
再说董梅这，众人吃过早食后，她就安排姐妹两到村里走动一下，她们住得偏，时常走动还是很有必要的。
村人见到姐妹两就问这问那，特别是关于昨日赶场子的事情，姐妹两也高高兴兴道卤菜卖得挺好。
但是热心的妇人们还是不放开她们的手，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得青柳着急，“婶子有什么话就直说，我不是怕耽搁您下地的功夫么。”其实她们姐妹也挺忙的。
“那……你们昨天没受伤吧？”妇人们捏捏她两的手臂。
“跟你娘说，卤菜还是在村里卖，那镇子不是咱穷人呆的地儿。”都传董梅的卤菜摊子在场子里被人掀了，人都被打了，娘几个吓得下半场都不敢卖，早早收了摊子。
“婶子，昨个在场子里，是有人想掀我们的摊子，还差点打了我们。”青莲见大家一脸果然如此的样子，又道：“婶子们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这……这我们也是听来的。”
“以后可得当心，就在咱村子卖，那些个恶霸可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
“对对对，你们孤儿寡母的，万一出了什么事可咋办哟。”
“……”
见她们拽着不放，说个不停，青柳脆生生问道：“婶子知道是谁找的恶霸来欺负我们的么？”
众人摇头，那些恶霸作恶就是看心情的嘛，见不惯的人他就敲诈，村里人也不是没见过的。
“那几个恶霸道是有人花钱雇他们去砸我家的摊子，那雇主还带着帷帽，遮住脸，怕别人认出来。”
“您说，我们就昨个才去摆的摊，能得罪什么人呢？”
姐妹两把情况一分析，其他的事情让她们发挥想象吧。这些事娘亲还不不知道呢，送完东西赶紧回去告诉她。
妇人们带着劲爆的消息离去，一路上精神头十足，都猜测着那雇主是谁，董梅母女得罪了谁。
谁也不傻，那雇主快要呼之欲出了，但她们憋着不说，都等着让别人先说出来，再跟着说就不算嚼舌根了。
第六十二章 报官不是小事
“汪奶奶，喂鸡呢。”
姐妹两见里长婆娘汪氏正在院子里头喂鸡，欢快地打着招呼。
“孩子，你两咋有空来了，我可听说你家买卖好，生意忙嘞。”汪氏放下手里的笸箩，拉过她两的手。
“特意来看奶奶的，本来我娘要来的，可昨个太辛苦，被我们按在家里歇息。”青莲从篓子里拿出两包卤菜，外加一包点心。
“赶紧拿回去，这哪使得！”汪氏忙塞回去。
“汪奶奶，这个不值当什么，昨个赶场子顺带的，知道您忙，不得空去。”青柳直接把东西放进屋去。
“唉！以后可别拿东西来，你们过得这么苦，叫我怎心安哟。”汪氏搬来凳子，拉着她们坐下。这两丫头她欢喜的紧，特别是青柳，越来越鲜亮。
“汪奶奶，昨个我们差点回不来了。”青柳跑过去看鸡啄食，她家的鸡长得也太慢了。
待听到青柳叽叽喳喳把事儿一说，汪氏一脸震惊，竟然有这样的事情！梅娘之前几乎很少出村，也没什么仇家，也就最近折腾卤菜才去过两次镇子。她一妇道人家也没惹着谁，再说昨个才第一次去赶场子，怎就有了仇家呢？
除了李家院里那些人，她看也没别人了。
怪不得今早传言梅娘的摊子被掀了，原来是她们自家人眼红容不下。刚瞧见两丫头好好地来到她家，她才放下心来。
村里人闹个矛盾，吵个架甚至抄起锄头气势汹汹干一架也是有的，但在背后使那阴损手段还是很少见的，大不了偷偷摸摸拔了人庄稼。
大都是祖祖辈辈生根在这的淳朴的穷人，多大仇恨至于请恶霸欺负她们母女，汪氏真是想不明白。
“汪奶奶，我娘说她不想把事情弄大，否则昨天报官了也是能查出那雇主，到时候咱们村的名誉就受损了。”青莲道。
“你娘想得极周到。”汪氏若有所思，她想这事可能只是个开始，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作为里长夫人，汪氏还是有些见地的。
“奶奶，瞧您家这只鸡，瘦瘦弱弱的，都被驱赶到角落，那几只大的还不放过它，可恶！”青柳拿起扫把，帮着把大公鸡赶走，还特意扫些米糠过去，那瘦弱的鸡还是怕怕缩缩，不敢上前。
汪氏被她的正义感逗笑了，“你这孩子，见不得鸡受屈。”
“奶奶，我们如今跟那小鸡差不多。”
昨个青莲都沉浸在卖货的兴奋之中，其实娘亲早预料到是谁要害她们，若不是姜姨在，那后果她不敢想象。
“孩子，生活本就不易，如今你们有个好娘亲，不会有事的。”汪氏看着青柳极力护着那只小鸡，它才得以吃饱，但她自己是没空这样护着的。
姐妹两出了里长家，筐子里又多了把蔬菜。
“若是下次再遇着类似的事情，是一定要报官的，否则我们姐妹怎么没的都不知道。”青莲对着李光宗磕头。青柳赶紧拉她起来，低声道：“娘不是说了吗，不能随便下跪。”
刚才在老祖家青莲也是这么干的，老祖见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一个劲保证若是查出来是谁，必须开祠堂严惩。
但是他毕竟年纪大了，有些事总希望关起门来自家解决。
“孩子，报官不是小事，要慎重。回去告诉你娘，这事我管了。”李光宗和老祖的态度是一样的。
乡下人，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罪大恶极之事，其他都可以在村子解决，情节轻的长辈训斥一顿，严重些的就在祠堂关几天，这已经是最大的处罚了。
当然也有传说中的浸猪笼的例子，不过那个少之又少。
李光宗送孩子出门，自己直接去了李家院。
老头子正在院里坐着，那卷缩的身形比他老哥还干巴。连日来的劳作，使得他快撑不住，今儿才在家里歇息半日，打算下半晌再去地里看看。
院里充斥着一股子怪味，李光宗皱皱眉头，就这味道的卤菜也卖得出去，虽说他没吃过他家的卤菜，但比着香味，那就不是一个道行的。
“哥，这卤菜挺好吃，晚点给你拿些去。”说到老婆子弄的卤菜，他心里还有些安慰，现在家里供着仨读书的。
老哥鼻子“哼”一声道：“你是没吃过老大家的卤菜，那叫一个绝。”
“我吃过，前儿个也买了点吃，不过价钱不一样嘛，我们庄稼户吃不起她那个。”他说得也有些道理。
李光宗瞧瞧空荡荡的院子，也坐了下来。说与不说其实没多大作用，但是他还是把刚才姐妹两的话跟他通了个气，万一再有什么状况也好有个判断，不至于被蒙蔽了心。
老头子嘴唇颤抖得厉害，“不会的，不会的……”
他双眼无光，反复念叨着自己都不信的话。
“都不是孩子了，你也管不了，我也管不了，若有万一，就请宗祠管吧。”李光宗也无心无力再管老弟家的事了，一个家啊，子孙没教育好，犹如不浇粪的庄稼地，是长不出好庄稼的。
偌大的院子，老头无力摊在躺椅上，他缓缓转过头，盯着那角落的小屋，一行泪溢出眼角，滚落在躺椅的竹板上。
青莲青柳又顺便送了点香干去了村里的困难户，那几家都是她爹一直照顾着的。
周扁头夫妇年过六旬，家中只有老两口，唯一的女儿，早已嫁到外地，虽说女儿常来探望，但毕竟不住一起，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老人家里宅院冷清，不似别家吵吵闹闹过日子。
村里有这么个活生生的例子，但凡没有生儿子的妇人都忍不住想到周老头，那婆婆更是往死里磋磨儿媳和孙女。
“奶，这个可香了，您牙口不好，吃着最是合适。”青莲把香干给人放灶屋，见灶头上有些脏乱，忙撸起袖子，帮着收拾。
青柳抄起笤帚，帮着把院里清扫清扫，东西归置归置，见到凸起的石子，双脚跳起，用力踩到土里，实在下不去的，又扒出来扔到墙角，嘴里还自言自语：“看我不把你扔远点，省得绊倒爷奶。”
“奶，您坐着，今儿太阳好，多晒晒，我娘说晒太阳可以长寿。”
“诶，诶！”
陈婆子眼睛不太好，屋里的事做不得那么细致。但照顾自己没有问题。她高兴坏了，倒不是因为孩子帮她做事，是这两孩子让院里闹腾起来，让她欣喜的很。
她那外孙小时候倒是经常来，现在成家了就来得少，女儿也是当婆婆的人了，也有难处的。
老人家乐呵呵，“好孩子，跟你爹娘一个样。”她摸着上前拉过青柳的手，“坐，坐，叫你姐别忙活了，我们说会话。”
“好嘞！”
第六十三章 不要帮倒忙
青柳就叽叽喳喳把昨个赶场子的趣事道老人家听，她们是如何卖卤菜的，她娘现场炖菜，吸引了不少人来品尝，都赞不绝口呢。
当然，把不高兴的那段省去了，省得她糟心。
“你娘是个好的，你们也是好的。老婆子我虽说没儿子，但以前你爹经常来看我们，现在你们姐妹又来。我这心里啊，高兴！”她是真的高兴，没有负担的那种。
“您高兴就好！”青莲忙完里头的事情，“爷下地干活去了？”
“嗯，他也是闲不住的，要说庄稼地里收的东西，我两是吃不完，但一日不干活，他就不舒坦，随他去吧。”陈婆子说到她老伴儿，脸色稍暗淡下来。
她一直觉得愧对老头子，没能给周家留个后。年轻的时候，旁人的闲言碎语、冷嘲热讽使得她受了不少委屈，那阵子老哭，所以年纪大了，眼睛就模糊起来。
“爷是勤快人，也不能太过劳累，否则得不偿失。”青莲叮嘱道。
唠了一阵子，姐俩起身告别，当她们刚出了院门时，被陈婆子又喊了回去，“孩子，这几个竹篮子竹筐子都是老头子特意编给你们的，家里都用得到。”
青莲接过竹篮子，大大小小的尺寸，搁家里很是应手，篮子里还放了一团咸菜，看来娘亲又有口福了。
姐妹两送完东西，忙着往家赶。
“这么早就回来，想偷懒啊？一上午就弄了一筐猪草，比猪都懒！”
正走到苦杏家门口，院里就传来谩骂声，让青莲想起来她们在李家院里的情景，心忍不住紧抽起来。
青柳朝门缝看去，见苦杏奶奶拽着苦杏的肩膀，一手朝她大腿内侧拧去，苦杏疼得咬着嘴唇，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她朝不远的妹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哭，省得被打得更厉害。
苦莲不停闷声抽噎，身子抖得厉害。
正当青柳想推门进去时，被青莲一把拉住了手，并摇摇头，低声道：“不要帮倒忙！”
她这样闯进去只会让情况更加糟糕。此时大家都在地里忙，留家里的都是老人和小孩，少有大人从这经过。
她两就守在门口，不放心离去。
“吱”一声门响，苦杏拉着苦莲从里出来，见到门外的姐妹两，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背着箩筐朝村外走去。
“大姐，这……？”青柳着急道。
“我们去看看吧。”
苦杏姐妹失魂落魄的走着，“姐姐，我们去地里找娘吧。”苦杏摇摇头，找到娘又能怎样呢？
在家时，娘为她们挡了多少打，只能默默承受。有时候她忍不住跟爹诉苦，反过来还被爹打一顿。这些都是外人不知道的事情，就像当初梅娘在李家院里一样。
这样的家事传了出去，只会增添妇人们嚼舌的乐子，起不到什么作用。
“姐，我饿。”苦莲揉着肚子。
苦杏在一田埂处停了下来，拿出铲子弯腰铲土，拔出一截子白白的草根，甩掉上面的土，再把草根往衣袖上擦擦。
“先嚼点茅草根。”
“嗯。”
苦莲接过茅草根，姐妹两一起叼着茅草根，蹲在荒地里拔猪草。
“姐姐，你看。”苦莲指着青莲青柳，见她两也帮着拔猪草。四个孩子都不说话，都使劲地想把筐子快点填满。
***
梅娘回到茅屋，见院子角落，鸡窝附近，青禾正蹲着剥花生，她一颗，大宝一颗，花生壳就丢在鸡窝里，给鸡仔啄着玩。
“汪汪——”
“别急啊。”她做事很认真很仔细的，按照顺序来，不会错的，可是大宝等不及，老催她。
“汪汪——”大宝还没吃过瘾呢，青禾的小手剥得慢，等了这么久，大宝才吃到两颗。
她蹲下身来，摸摸青禾的小脸蛋，小家伙好像胖了点。心里有事，就去灶屋寻董梅。
“你这一天都跟着你婆婆？”董梅开口道，反正屋里没人。
“姐姐，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梅娘就把一路的情形一字不落地说给她听。
这倒是稀奇事，那哥仨凭啥帮她们呢？她觉得也不全是因为迫于秋菊的压力。总之，以后再遇着叫梅娘探探情况。
其实还是她们太贪心，即使不用打着茅台卤菜的名头，也是能赚点钱。乡下市场也不小，价格低点，不一定比镇子赚得少。
她两身子硬朗，要是把王氏也拉出去叫卖，一天的利能顶上好几个壮汉工钱。
所谓心不正，贪念太过！
“娘，娘。”
“进来吧！”
姐妹两把苦杏苦莲领到家来，苦杏拉着妹妹的手迟迟不进门。
董梅见状，忙温柔地招呼两孩子进来，并吩咐青莲打水给她们洗洗手，赶忙拿出锅里的米糕，这是早上剩下的，先给孩子们垫垫肚子。
“姐姐，你刚来的时候咱的孩子也是这个样。”梅娘欣慰自己孩子有个好新娘，又感叹芸娘母女的境遇。
芸娘比她还难，她难过时有金水安慰，但是芸娘男人可不是个好人，虽说人家里头关起门的事情外人看不见，但她看芸娘的眼神就能体会到，那是一双哀怨的眼睛，透露着苦不堪言的生活状态。
苦莲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着米糕，董梅忙过去按住她的手：“孩子，你饿极了不能这么吃东西，否则会把肚子吃坏，咱慢慢吃，一口一口吃，好吗？”
她点点头。
“姐姐，别着急，我娘最讲道理了。”青禾见一下子来了两位姐姐，丢下大宝，跑过来打招呼。她从自己兜里抓出几颗花生，放到苦莲手里，道：“吃吧，我娘做的，可好吃了。”
苦莲嘴里吃着米糕，感激地看着青禾。
“谢谢。”苦杏咬着米糕，低头哽咽道。
青莲青柳叫他们坐下，慢慢吃，反正有一筐猪草可以交差，回去也没得吃，还得碍眼讨打。
“娘，就不能叫苦杏娘卖卤菜赚钱，像我们一样过自己的日子吗？”青柳剥着卤花生，此时美味的花生吃在嘴里都觉得不是滋味。
“娘，芸婶子是个勤快人，还有苦杏帮着，离了那个家照样能过。”青莲也忍不住道，她一向稳重，可是今儿见苦杏挨打挨骂还挨饿，真替她不值。
“娘说过，自己的命运要握在自己手里。”青柳见董梅不说话，期待她能赞同她的观点。
苦杏苦莲也抬头看着她，似乎在等一个答案。
但是董梅什么也没说，两家的情况不一样，她给不了答案。
“姐姐是对的，若当初是我带着孩子出来，定是没有现在的局面。芸娘有她的难处，她分不了家，唯一的出路就是和离，这得多大勇气和决心啊！”梅娘叹了一口气。
第六十四章 为什么我们不能那样活
这世道，女人和离就等于带着孩子净身出户，除非娘家帮衬，能收容她们，否则的话，无田地，无片瓦，叫个女子如何过活。
“孩子，别吃太饱了，否则到家被发现就糟了。这几块你藏着，带给小妹妹吃。米糕没什么香气，不易被发现。这个花生就在这吃，可不能带回家，否则被你奶发现了你也吃不成。”董梅把包好的米糕放进苦杏的竹篓里，藏在猪草里面。
“吃完了花生，也得漱漱口再回，这味太香了。”青莲嘱咐道。
“谢谢婶子。”苦杏摸摸米糕，看着董梅。
“孩子，有些事要自己去琢磨，多想想办法，总好过被动挨打，对不？”她给不了答案，但是教教她们怎么在那个家里讨生活，少挨点打，少挨点饿还是可以的。
苦杏背着筐不多久就到家了，门里传来小堂弟哈哈笑的声音，推开院门一看，见他举着今年新长的细竹条，正拍打着趴地上学羊“咩”的两妹妹身上。
她一把过去拉起两妹妹，三岁的苦叶，四岁的苦菜见到大姐，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这时家宝不干了，举起竹条朝朝苦菜苦叶打去，并嚷嚷道：“接着爬，羊儿还没到家呢。”
苦杏连忙用手挡住竹条，苦莲把两妹妹拉倒一旁，双手紧紧搂着她们。
“你们干什么？以多欺少啊！”家宝的娘小刘氏进门见到这一幕，不分青红皂白接过竹条，用力甩在苦杏身上。
“娘，她们四个打我一个，呜呜——”家宝蒙着眼睛大哭，从手指缝里露出偷笑的眼睛。
“怎么了？怎么了？心肝儿。”刘氏听到宝贝孙子哭喊，从灶屋跑出来，手里还抓着烧火棍。
家宝忙跑过去，“奶，她们四个打我一个。”
“娘，可不！你瞧瞧，我进门就见这大丫头拿着竹条打家宝。您可得管管，她可是比家宝大三岁，以后指不定怎么欺咱家宝呢。”小刘氏拉过自己儿子，她知道，婆婆要动手了。
“胆儿肥了，仗着赔钱货扎堆儿，竟然敢打爷们！”刘氏扬起烧火棍，见上面还冒着烟，这一棍子下去，定会留下伤疤，传出去毕竟有损她的名声，所以外人看来，刘氏只是不喜孙女，毕竟芸娘没有生儿子，当婆婆的有点情绪很正常。
乡下人很是理解这点，男人延续香火，在家庭中有着至高地位，女人天生就是附庸品。
刘氏接过家宝娘手里的竹条，朝苦杏身上甩去。
苦杏边上是一干草垛子，她顺势崴脚往草垛子上一摔，身体就陷了进去。
搁平时，她都是硬骨头的，刘氏想怎么打，她就怎么配合，光明正大的躲闪会换来加倍的体罚。
久而久之，每当被打的时候她心里还有种快感，觉得多打一次，她就可以少活一天。
但是今天，她见到了青莲家的生活，她从来没想过还可以那样生活，只有娘亲和姐妹，自由自在。
一路上，她不停地想，她一定要让娘亲带着她们离开这个家。
刘氏正在气头上，竹条打得干草扬起，苦杏被呛得不停地咳嗽、干呕，很难过的样子。她想这样刘氏扭曲的心里会快活些，也会提早结束对她的毒打。
可是三位妹妹心疼的掉眼泪，又不敢哭出声。
“赔钱货，看你敢不听我的话，哼！”家宝对着苦莲仨姐妹吐舌头，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
“宝儿，你是爷们，以后要读书当官的，别跟她们一起，省得晦气。”小刘氏拉着儿子进了屋。
也就是春耕农忙，小刘氏才去地里搭把手，农闲时候，她是不用下地的，有点活都是芸娘去做。
“奶，别打了，再打天黑看不见喂猪了。”苦莲忙劝说，这又脏又臭的活儿一直都是她大姐干，她只是打打下手。
在刘氏心里，这些孙女确实不如那栏里的猪值钱，她紧紧眉毛，把竹条扔在草垛上，甩下一句：“赶紧把猪喂了。”
见她去了灶屋，苦莲赶忙去拉姐姐起来，“姐——”
苦杏摇摇头，眼神里有丝丝笑意，她看看灶屋，弯腰从猪草里拿出米糕包袱，叮嘱苦莲偷偷藏到自己屋里去。
苦莲会意地抱着包袱，麻溜地进了自己屋。院里只听见剁猪草的“砰砰”声。
夜里，芸娘带着女儿们睡觉。很长一段时间，她男人都是后半夜才进的屋，她大概知道他干什么去了，最初她还有点伤心难过。
“娘。”苦莲把米糕包袱打开，窗户透进来的月光，隐约能分辨出四块大大的米糕。
芸娘忙紧张瞧门外，低声道：“这哪里来的？”
“梅婶子给的，叫我藏起来大家吃的。”苦杏掰把一块分成四小块，娘亲和三个妹妹一人一块，其他的包起来，留着明晚吃，并嘱咐两小妹妹千万不能跟别人说，否则就要挨打了。
苦菜苦叶乖乖点头，道：“好甜。”
芸娘看着大闺女的做派，跟往日不同，问道：“你今儿去了她家？”她知道董梅有孕在身，不大出门的。
“嗯。”
“娘，为什么我们不能那样活？”苦杏道。
等了许久，听不到娘亲的回答，她慢慢躺下，挨着妹妹睡，她想总有一天她娘亲会带着她们离开这个家的。
下午苦杏姐妹前脚出门，曹氏背着豆腐就来了。
“你呀，真是菩萨心肠。她奶可是位面善心恶的主，你可别管她家的事，否则她会找你茬的。”曹氏叮嘱道。
撇下芸娘的事不说，大家开始忙碌起来，董梅捞起锅里的花生，开始卤豆腐。
曹氏对卤花生赞口不绝，想不到跟平时的味道完全不一样，董梅当即向她打听花生的行情。
这带山地多，所以种花生的农户也不少，特别是勤快的，开点荒地，种点杂粮。不过都是小打小闹，不像现代，大片大片种植。
曹氏言她先帮着把村里的花生暗地收过来，存放她家，要的时候再帮着送来。这倒是个好主意，省得村人见她一下子收那么多，又要多出不少闲话。
“刚你婆婆回家大哭一场，说是钱被人抢了。”
她最近都关注着隔壁的动静，帮着董梅做探子，省得她们又使阴招。
今儿董梅又被骂了，罗氏拖着老头子，要他找她算账，还怀疑是她找的仨混混去敲竹杠，扬言要去里长那里告她，痴心妄想要她加倍补偿被抢的银钱。
董梅听后道：“真是倒打一耙！”
“你知道是谁抢的钱？”曹氏看她的表情问道。
“婶子，我也是分析出来的。”董梅把大致情况梳理一遍。
“有道理，确实如此。以后遇见那些个混混，可得躲远点。”曹氏听说街面上很多游手好闲的混混，专门欺负乡下人，怪可怕的。
第六十五章 您为啥打我娘
“我出门时正见金娇带着他儿子进了屋，可不得闹腾起来。”曹氏又道。
她今儿回来得可够早的，看来买卖越来越顺利，董梅剥了颗花生，放进嘴里。
“娘，咱姑这回铁定要挨打了。”青莲坐在灶口添柴，李家院里正在发生的事情，如她所料。
梅娘像阵风一样飘了出去，董梅看看门外，摇头苦笑。
“死丫头，翅膀硬了！帮着外人一起欺负你娘。”正在跟李光祖闹架的罗氏，见到不听话的亲闺女进门来，指着她骂道。
李金娇叫山娃把东西放堂屋，她特意从茶棚老板那买来糕点，这还是第一次买东西来探望。
以前手头紧，拿得出手的东西罗氏等人看不上，她们看得上的她又买不起，干脆空着手来。
“哟！买点东西就能宽了我的心，闺女啊，从小到大我是怎么疼你，你不知道吗？如今就这么孝敬你娘？”罗氏不依不饶，心里的火气转嫁到李金娇身上。
“娘，我就是来跟您说一声，您卖您的，我卖我的，我也没抢您的地盘，我都快走到三岔口了，每日来回三个多时辰，我容易吗？”李金娇见罗氏数落她，心里不好受。
山娃放下东西，赶忙站在娘亲身边，扯了扯她的衣服，打着唇语：“回吧。”
“她姑，你说得也有道理，但是咱娘心里难受，您不帮我们卖却帮着外人，这传出去是你的不孝，对不？”钱氏插嘴道。
刚才公公婆婆闹架，她是不能插嘴的，但是对于外嫁的小姑子，她当嫂嫂的还是可以理论理论。况且，她听说李金娇每天能卖掉十几斤的卤菜，看样子比她们赚得还多。
“她姑，你二嫂说的没错，你要不就……”王氏大概也明白了，若是李金娇帮着一起卖，总归好处还是家里的。
可是当她对上李金娇冷冷的眼神，就说不下去了。
在这个家里，梅娘从来不是大嫂，尽管以前她不喊，但是心里头早已认她是大嫂。
当下她没空理会这些，道：“真的是这样么？我为什么卖大嫂的卤菜大家都清楚，我也不是帮着谁。若是你们的卤菜味道有她那个十之八九，我看在娘的份上，也会帮着卖的。”
“你们自己说，有吗？”她看向钱氏。
“闺女，真差那么多？咱价格不是低很多吗？”李老头听了这么多，大概也听出母女的矛盾所在。
“爹，这些你不懂，我娘她心里门清。我若是卖家里的，赚不到钱的。”她对着老头道。
“没良心的，跟这儿钱钱钱，你忘了前些年我是怎么接济你，如今赚了点钱，就忘了本，你是招了那贱蹄子的道儿了。”罗氏上前，指着李金娇的鼻子骂道。
梅娘见状，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母女俩吵这么凶。
“怪我当初心软，你若是……”罗氏眼神复杂地看着亲闺女，她早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自那短命鬼出事，她就觉察到李金娇不对劲。
泪水止不住从李金娇的眼眶溢出，亲娘的话让她骇然，她竟然为那事后悔，而不是愧疚。
她一直以为亲娘是无私地疼她，从小家里就一个女娃，罗氏对她也是宠爱有加，她比村里别家的女娃过得都滋润。
为此她骄纵无礼，看不惯大哥金水。因为罗氏从小就跟她讲，李金水就是家里的长工，最好别成家，一直帮家里干活。
小时候她蛮横地骑在大哥头上耍大马，甚至挥鞭打他，只要不过分，大哥总是陪她玩，任他耍横。若是她玩过火了，他就凶凶的瞪她，期初她跑去告状，害得大哥多挨了不少打。
自大哥去世，她就不拿家里的东西，原先拿点东西，她心里觉得那都是大哥拼死赚来了，不拿的话也到不了大嫂和侄女的手里。
因着自己和大牛生活贫苦，她自私地以为不拿白不拿。
“我若是听了你的，如今我坟头的蒿草都一丈高了。我还不如那两银锭子亲呢！”
“啪！”罗氏气急上前打了她一耳光。她定定地看着李金娇，这闺女跟她已经离心了。
吓得梅娘下意识去挡住李金娇，可惜她无能为力。听母女两言外之意，两人之间早有隔阂，且是很深的隔阂。
事到如今，亲娘竟然还惦记着这码事，她不是不知道，死在那白家老爷子手里的妾不下五位。若当初不是大哥去打听那临镇的白家庄，诡异得很，才阻止了亲哥哥发财的机会。
她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心里清醒许多。
山娃挡在她前面，“您为啥打我娘？”他怒视着罗氏，这姥姥从来没有疼过他们，每次他和弟弟跟着娘亲来这，这里的人都把他们当叫花子，嘲弄他们兄弟。
“啪！”罗氏见眼前的小外孙，跟她那穷鬼女婿一个样。
“娘，您一定要这么绝情吗？”
“你打孩子干什么？”李光祖吃力撑起身，走到山娃跟前，“到姥爷这来。”他拉过山娃的手，山娃气愤地甩开，依然挡在李金娇身前。
老头子抬着的手慢慢收回，嘴巴动了动没说什么。
“妹啊，这就是你不对。从小哥哥和娘可没少疼你，如今反倒让娘心里添堵。”李金贵放下锄头，责备道。
金富金贵兄弟两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见李金娇的态度他俩有些不悦。特别是李金贵，他媳妇可是听说，就几天功夫，李金娇就赚了不少。
眼前两亲哥，让她心凉到了极点。
从小没有真心疼爱过她这亲妹子，要不是大哥察觉，她早被他两卖去给人家老头儿当妾了。
“二哥、三哥，你们心里不愧吗？”她瞥向李老头，“爹，您保重身体，如今可没人背您去镇子寻医了。”
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也没有真爱，梅娘如是想。
李光祖突然觉得闺女有点像大儿子，不过眼神比老大犀利多了。她说得在理，若是再发生上次心疾昏迷不醒的情况，就再也没人背着他跑到镇子看医了，只能被抬进棺材了。
“妹啊，你怎么说话的呢？我们还是不是你亲哥？”李金富怒斥道。
罗氏突然冲进屋里，把山娃送去的糕点往外一扔，“闺女，你如今长进了，有靠山了，那以后就不必再回这个娘家了，你去把那贱蹄子当娘家吧。”
“亲生女儿竟然剜亲娘的肉哟，呜呜呜——”她嚎啕大哭起来。
“娘，您别激动，她姑也是气头上，她可是您亲闺女呢。”钱氏上前扶着婆婆。
“对对，娘两没有隔夜的仇，她姑今儿回去，明儿说不定就来了呢。”王氏觉得两边都得安慰下。
可是钱氏却狠狠得瞪了她一眼，真是蠢，这会子李金娇走了，那卖货的事情就真的凉凉了。
“珍儿，扶你姑进屋，来这么久都没喝口茶，光顾着说话了。”钱氏喊道，“娘，都先进屋坐会，好好聊，都别气着。”
罗氏脸色稍缓和，被扶着进屋去，此时晚霞也快消失了。
第六十六章 可气的是有石子
李元珍乖巧地过来拉她姑的手，却被山娃挡开了，“穷鬼，死开！”元珍对山娃翻了个白眼，低声道。
“不必了，我该回去了。”李金娇看了眼元珍，平时也挺机灵一孩子，今儿才发现，跟莲儿姐妹比起来，差得远了。
说完她拉着山娃朝外走。
“你！你走，以后别再来了！”罗氏原本以为李金娇会跟着进屋，背后传来冷冷的声音，她回头怒吼道。
“妹啊，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太伤娘的心了！”李金富斥责道，“你是咱李家人，要走也得把事儿说清楚。”
李金贵过去扶着罗氏，“你太任性了，这么多年，娘是多么惦记你，这些你都忘了吗？”
“我没忘，希望你们也别忘！”她拉着山娃决绝地出了李家，后面传来众人的斥责声。
梅娘也跟着出去，这院子让她透不过气来。
“娘，咱还去大舅母家吗？”山娃问。
“不去了。”她拉着儿子，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此时天已经黑了，好在山娃在外野惯了，赶着路还提醒娘亲当心，。她告诉山娃，回去别跟他爹说这些，省得让他烦心。
梅娘不放心，一路跟着，半路上遇见来接娘俩的陈大牛。
“爹，爹，我们在这。”山娃对着前面的身影大喊。
“娘子，今儿怎么卖这么晚？”陈大牛接过她的背篓，担心道。
“还不是因为……”山娃转念道：“因为娘想卖完了再回，爹，今儿赚了不少呢。”
他看了看李金娇，虽说看不清脸色，但能感觉到她不开心，不像前几天卖货兴奋的模样，“娘子，以后不要这么晚回来，卖不完咱明天卖。”
“你又不让我去，生怕我……”陈大牛支支吾吾。
李金娇“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知道就好，你就在家乖乖种地，看着石娃。”
她想起来那日，陈大牛见她晚归，隔日一大早便背着筐说要去替她卖货，他笨嘴笨舌的，哪里是那块料，随口道：“你定是想出去寻别的女人。”
这不，陈大牛还为这事解释呢。
梅娘见一家子和和睦睦，会心一笑，回了茅屋。
灶屋里，点起了油灯，里面传来吴氏的声音。
“啧啧啧，瞧瞧咱姑娘们，真俊！”
仨孩子都穿上了新衣服，就是周平送来的料子，请燕儿做的，董梅稍稍改了下款式，腰身比这儿款式稍收了点，又加了个腰带，袖口也小了点，不用做什么袖袋，直接每人配一个斜跨小包包，能装个手拍子、零钱就可以。
衣领也改了下，比原来的稍稍低一点，总之她就是按照现代的古装片里的衣服改的。
看起来既大方又俏皮。
姐妹仨一个个高兴极了，“娘亲，明天我也要坐牛车。”青禾看看小包包，喜欢极了，她也是个爱美的女孩。
“姐姐，真不错，不说你不会做衣服么？”梅娘道。
她真不会，不过脑子里见过不少。
“梅娘，燕儿说她也要比着这个做一套呢。”吴氏道。
“千万别，她要想做的话我再给她想一套更合适的，这个只适合小姑娘。”董梅道。
“那感情好，她要是知道了会乐坏了不可。”吴氏拿着了一小篮子花生出了茅屋，这小篮子就是今儿周扁头家送的，跟现代的水果篮子一般大小。装点东西很方便，明儿吴氏随手就又带了回来。
下午苦杏姐妹来，董梅也没注意到竹篮子的事情，刚才见着那几样竹编，很是惊讶。虽说篮子普通，但那手艺可是几十年的功力啊，编菜篮子真是可惜。
心里又有了想法，一身轻快。
翌日一大早，大家收拾好东西，周树根的牛车在外等着。
“姑咋还没来？不会出什么事吧。”青莲青莲担心看着路口，牛车上的东西都已放稳当。
“姐姐，我去看看。”耳边传来梅娘的声音。
不一会，又听见她兴奋的声音，“来了来了。”
李金娇母子老远见到门口停着的牛车，赶紧奔跑过去，“大嫂，你们要去镇子啊，唉，早知道我就……”
“没事，没耽搁。”董梅拉她进屋，把备好的卤菜着她放筐子里，重点是卤花生的事情要细说。
陈大牛收购的花生十钱一斤，一斤干花生经水煮卤过后有三斤多重，零售价若还是十钱一斤，利润空间还是可以的，这个只能赚有钱人的钱，茶楼酒楼才能消费得起。
“大嫂，这好吃，这也太少了吧？”她看着一小包花生，昨儿带来的可是有十斤的，有些不满道。
“你别贪心，十斤花生我可是挑了一两斤坏掉的出来，下次叫大牛警醒点。”董梅道。
陈大牛为人老实，本就不是做买卖的料，李金娇有些不好意思，“晓得，晓得，他这不是没做过吗，我会提点他的。”
她塞了一把花生在山娃兜里，这小子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是得提点提点，坏的还罢，称上也少不了多少，可气的是有石子，看起来是故意掺进去的。”董梅笑着摇摇头，还戏谑似得看了她一眼。
李金娇无语，她男人在村里老实出了名，被人使了诈了，唉！她也就是看上他这点，回去可得好好提点，他又不傻。
两路人马相背而去。
“娘，大舅母真好！”山娃吃着花生，看看兜里没几颗，忍住不再吃了，给弟留着。
“嗯，大舅母是聪明人，还有表姐表妹，她们可聪慧，听说还在读书识字，以后娘多带你来，也跟着识字，以后就出息了。”李金娇摸摸儿子的头，昨个在娘家受的委屈被冲淡了不少。
“娘，我一定好好学。”山娃点点头，小伙子的步伐快得很。
“娘，抱抱。”青禾坐在董梅身边，牛车颠簸得她想睡又睡不着，整个人都没了精神。小家伙本就是从梦中被叫起来的，大宝懂事得朝她靠过去。
姜秋菊赶忙抢先一步抱着青禾，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你娘肚里有宝宝。”她轻轻拍着她的背，青禾眨了几下眼睛就睡着了。
“瞧这小模样，怪欢喜的。”
姜家铺子前，于氏接过睡着了的青禾，忙把她抱到里屋。
“婶儿，今儿那黄老板叫我去帮忙。”姜敬庭跟着董梅，希望她能点头，毕竟是她介绍黄老板认识的。
董梅笑着点点头。
周树根已经离开，带了点东西去儿子周平那儿。这是吴氏嘱咐的，一般情况那老板不喜家人探望，但近来发现，若是有新鲜吃食送去，他还是很爽快的。
今个特意带了些素鸡和卤花生，这两样是他还没吃过的。周树根也希望今儿能带儿子出来吃个饭。
第六十七章 无肠几彷徨
姜家铺子门前，布置了一个简易的卤菜卖点，一长桌子，上面铺着一块桌布，后面的背景门板上张贴着大字“茅台卤菜，仅此一家”。
“梅娘，你说的那专卖车正托人做，不日就好。”姜春生见她打量卤菜摊位，忙道。
“姜大哥，已经很好了。”董梅稍作行礼，“嫂子，青禾就托您照看。”她瞥了一眼里头，跟着众人离开。
姐妹两手拉手，那个兴奋劲别提了，昨夜董梅交代，今个是去帮忙，凡事多看多用心。
秋菊一直伴她左右，她现在都有点管家婆的那味儿了。
“姐姐，您以后一定得把秋菊收了，有她在您和孩子们身边，我哪天离开了，也不担心。”梅娘道。
她这操心是不是太早了，再说以后的事情谁又能料到呢。姜秋菊可不是那么好收服的，人家虽说不富裕，但也不缺什么，何况她心里还有结没打开。
“婶子，到了。”姜敬庭兴奋道，大小伙子对于场面上的事情很是来劲。
不是背着几十斤的筐子，估计他得跳起来了。他进了巷子，从侧门把卤菜送进去。
酒楼门面焕然一新，门口两边摆放了些高高的花篮，据说这几个花篮可是费了好些功夫，古代人养花为得就是个雅兴，如今把花儿摆在充满铜臭味儿的店门口，让养花人不齿。
门口的一侧立着两牌子，一牌子左侧写着“茅台卤菜合作伙伴”，中间画了九转大肠的图谱，水墨风格，边上有两行字：“有心逛春熙，无肠几彷徨”。
瞬间觉得卤肥肠高大上。
另一牌子上写着今日重头菜、特价菜、以及免费赠送小菜等。
董梅嘴角微微上扬，黄来福办事很是牢靠，她只简单一提，他却做得十分到位。
“李娘子。”黄来福神采奕奕迎了过来，几日不见，这货丢了的魂魄就全都找回了。
她还是听不惯这称呼，“黄老板，财源滚滚！”说着示意青莲拿出礼单，青莲双手托着一个红包，“黄老板，恭喜发财。”青莲青柳同时说道。
黄来福怔了一会，不知何意，“这是？”
“这是我的大女儿青莲，二女儿青柳，今天特意给您道贺。”董梅道。
黄来福赶忙接过红包，随手塞进袖袋，他瞧瞧母女三人，真是好家教，“李娘子太看得起黄某，今儿一定要吃好，还请费心指教，请。”
一行人随他进了酒楼二层的雅间。
一楼大厅也按照董梅的建议，重新分区布置，几块靠窗的位置添置了几组屏风。二楼雅间重新挂牌，取了风雅的名字。
黄来福得知董梅又给他送来了卤花生，作为凉菜，今儿可分成小份免费赠送，数量有限。这点需及时添加在门口的布告栏上。
“几位少坐片刻，我去去就来。”黄来福安排得非常周全，这间“忆江南”比较适合女子，里面装饰温馨别致。
“黄老板，我还有事相托。”她转身对着正出门的黄来福道，“我的两女儿希望能在酒楼历练历练，您能否把她们交给小二，给她两安排点活。”
黄来福诧异，这如何使得，李娘子本就是她的贵人，这两闺女看着清丽可人，怎能干那等下人做的活，“使不得，使不得。”他连连摆手。
董梅笑道：“黄老板不必在意，我们本就是穷苦人家，我只是想让孩子长长见识，若是不便那就作罢。”
这样说来，她是真的想让女儿下去干活，他瞧瞧母女，以及一直面无表情的秋菊，他似乎明白点什么，这位李娘子行事做派不似常人，她的做法必有深意。
“李娘子真是目光长远，令人佩服！放心，我一定会照看好令爱。”黄来福躬身出了雅间。
“娘，姜姨，我们去了。”姐妹两也跟着下楼去。
“姐姐，我去看着。”有亲娘在，她也放心。
姜秋菊点点头，她初知此做法，也甚为惊讶，毕竟酒楼人鱼混杂，于女子实在不适。但是得知董梅的育儿理念，又不得不佩服并赞同她的做法。
小孩子就要在实践中磨炼，窝在家里做活，是很难长见识的。就算是读书识字，也得多多出门，跟生活结合起来，书上的学问才能悟透。
所谓学以致用是也。
跟董梅接触的这些时日，她感觉她教养女儿们看起来不用心，实则用心至深，目光长远。
姐妹两来到大厅一角，黄来福把她两交给一伙计，应是比较有资历的伙计，并反复强调一定要保证她们的安全。
“彪哥，请给我们安排活吧。”姐妹两弯着眼睛看着这位叫阿彪的伙计。
他正犯难，掌柜从哪里找来的两女娃子，瘦瘦弱弱，这酒楼岂是她们呆的地儿，他皱皱眉，有些头疼，且掌柜似乎很看重她两。
“彪哥，你先拿来菜单，给我们讲解下重头菜的做法、口味以及价格，我妹妹可是心算高手。”青莲歪着脑袋，眼神认真。
阿彪拿来菜单，整个酒楼就这一份完整的，也是为了跟伙计们讲解，好让他们跟客人介绍。
经阿彪粗略报了下菜名，她两发现一半的菜都是她娘教的，所以都比较熟悉，就把其他几道菜稍加了解。
青柳更是快速记下菜品价格，心里却惊叹：这菜贵得离谱，九转大肠九十钱一份，成本价格约二十钱，这个赚法她家得卖多少卤菜才能抵上一盘子菜的利。
“认真点！”青莲见妹妹发呆，定是被菜谱价码惊呆了。
“大姐，不许打头，否则会算错价钱的。”她摸摸头，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就这两丫头，能干什么，特别是小点的，一副调皮的样子。
唉，阿彪心里苦，但是他还得硬着头皮带姐妹两去了大厅，青莲负责给客人点菜，青柳负责收银算账。
不是说这小丫头心算厉害吗，他倒要看看有多厉害，出了岔子可怨不得他哟。
姜敬庭也穿梭在大厅，负责给客人安排合适的位子，喜静的领到里测，拉开屏风一挡，就是个独立的小间儿。
喜闹的客人，就安排在中央，哪儿的热闹他都能瞧得见。
看人衣着做派不凡，那就领到楼上雅间。
这些都是董梅给他交代过的，他觉得这活还挺适合他，便在厅外侧等着被黄来福迎进的客人。
此时还早，大家都忙碌着检查酒楼各处是否安排妥当。
“姜大哥，您这是帮忙？”青柳在后面喊道。
“你两咋在这，赶紧去雅间，跟婶儿一起。”他赶忙过去，拉着姐妹两就要上楼。
得知她两在这做活，惊得张大嘴巴，“这怎行？”这位婶子可真是让人捉摸不透，谁家娘亲愿意女娃抛头露面，这两丫头可不一样，不但跟着做买卖，如今还在这大厅做活。
“行吧，那你两当心，遇见难缠的客人赶紧溜，晓得？”他反复叮嘱道。
“晓得！”姐妹两同声答道，随即抿嘴微笑。
第六十八章 刚来了三位客人
不多久，黄来福迎来了三位客人，招呼姜敬庭带到楼上雅间。
这三位可谓是清新俊逸的翩翩公子，看似二十六七年纪，且言谈举止温文尔雅。姜敬庭表现得恭恭敬敬，他朝青莲使了个眼色，自己领着人去了雅间。
青莲随后也跟了过去。
“您请坐，莲儿，给贵客介绍下重头菜。”姜敬庭说完立一旁站着。
“贵客，这九转大肠做法及其复杂，成菜后，色泽红润，通体半透明，柔韧异常，吃起来软嫩，兼有酸甜酸辣咸五味，肥而不腻，鲜香美味。包您吃了还想吃。”青莲稚嫩的声音绘声绘色。
“老黄非要拽我们几个来坐镇，他今儿要是拿不出像样的菜，我非砸了他招牌！”左边青衣男子轻描淡写道。
“那咱可说好了，要是您把菜都吃完了，可不许砸招牌。”青莲接过话茬，接着她又介绍西湖醋鱼。
“相传很久以前，江南西湖边，有位民间女厨师宋五嫂，善做鱼羹。一名仕乘龙舟西湖，曾尝其鱼羹，赞美不已，在菜馆墙壁上写了一首诗：何必归寻张翰鲈，鱼美风味说西湖；亏君有此调和手，识得当年宋嫂无。从此，宋嫂鱼羹，遂扬名于世。其后又经名手整治，乃成西湖醋鱼……”
“说得倒是好听，我看未必。”还是刚才那男子道，看来他跟黄老板不对付啊。
中间玄色男子瞪了他一眼，“看来这鱼不凡，竟有此渊源。”他对着青莲温声道。
“我娘说，每道美味的佳肴都有一段故事。”青莲想起来娘亲讲过的一句话。
“老黄是从哪里请来的小妙人！怪不得今儿要我赏脸来此一坐。”右边着花衣男子手拿折扇，“丫头，老黄给你多少月钱，竟然给他卖命。”
青莲笑道：“您严重了，我得谢谢黄老板给我机会，在此实习。”
昨个董梅告诉姐妹两，今儿来这就是实习，她又详细讲解实习是何意，姐俩和秋菊才彻底明白。
“实习？”玄色男子疑惑。
“实习就是在实践中学习，我家做的卤菜生意，我娘希望我们能在实践中锻炼。”青莲道。
“实习，实践中学习，是个好词。”玄色男子道。
“楼下那牌子上写着‘茅台卤菜’，就是你家的？”花衣男子问道。
青莲点点头，“那贵客慢聊着，我去跟后厨交接下。”
这时，小二给他们端来了几份凉菜。
门外的姜敬庭对她竖起了大拇指，雅间里传来话语：“这花生不错，是个新吃法。”
梅娘见女儿下楼，先去雅间跟董梅汇报一下，“姐姐，刚来了三位客人，看似不凡……”
董梅刚听动静，也探头瞧了瞧，风度翩翩，确实不凡，可见黄来福还是有些人脉的，晚点得请教请教。
“姐姐，那黄来福去了那边。”梅娘本要下楼的，遇见黄来福去了三客人那，又来报告。
“那你去听听，看看他们聊什么。”董梅心道。
这不太好吧。
没事，只是了解下，况且她们对这梧桐镇的情况不大了解。
黄来福一进门就恭恭敬敬地对着比他小许多的客人行礼，“曾大人，您今儿能来，我黄某倍感荣幸，有什么您尽管招呼。”
他又对着另两位道：“花公子，言公子，多谢赏光！”
黄来福头都快拱到地下了。
“老黄，别说这些没用的，若是不及你吹嘘得半分，小心你的灶头。”青衣男子嘴角上挑道，这位应是严公子。
“是是是……”黄来福依然弯着腰。
“老黄，别听他的，按你的意思来就行。”玄色男子轻言浅笑道，“我看今儿挺好，特别是刚才那丫头，甚是有趣。”
“是，那姐妹两及其伶俐。”老黄不知他说的是老大还是老二，就如此回复。
“哦？竟有两位伶俐的丫头，晚点叫来瞧瞧。”花衣公子道，他应是花公子。
“那……行。”
老黄躬身退出了雅间，才直起腰板呼了一口气，转身往“忆江南”去。
梅娘赶紧先去禀告下，“姐姐，那黄老板甚是恭敬，一直弯着腰，对了，那三人要见女儿，咋办？”
这时黄来福已经敲门进来。
“李娘子，怠慢了。”
“哪里，黄老板尽管忙去，我这不用招呼，就是小女给您添麻烦了。”董梅道。
黄来福满脸福相，把姐妹两一顿夸，竟比做活多年的小二做得还好，真是教导有方。
董梅趁机打听镇子上情形，要在这混，这些都是必须了解的，以免不小心踩到人家尾巴，到时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娘子可真是深谋远虑啊。”他意味深长地笑道。
梧田镇虽说不是县城，但地理位置特殊，所以衙门派遣县丞曾大人来此管制，衙门就设在东街。
黄来福听说这县丞大人酷爱美食，才花了大价钱递了帖子，本来他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谁承想那曾大人今儿竟然真的来了。
“李娘子，那曾大人见令爱机灵，想晚点见见她们，不知可否？”他面带忧色道。心中担心，若是董梅不同意，他也不能强求的。
“有何不可。”董梅道。
见见大人物总是有好处的。
黄来福欣喜，接着又聊了起来。
梧田镇有哪些富商，还有归隐在此的神秘人物等。
另说街面上的地头蛇也不少，若是遇见了跟他说一声，虽然这几年生意不好，但还是有点人脉。
董梅欣慰点头，谢过黄来福。
今儿是新开张的头天，黄来福又下楼守在门口。
离这不远的迎客酒楼门前，一男子正盯着这看。
“掌柜，黄胖子那正搞什么新开张庆典，热闹得很，我瞧见我们好几位老主顾都去了他那边。”一伙计刚从福临酒楼奔跑过去，气喘吁吁道。
“去，你去盯着，有什么情况及时来报。”那掌柜背着双手，挑眉道。
“是。”那伙计又快速跑到福临酒楼门前，眼睛都不带眨的。
黄来福把这景看得明明白白，摸着八字胡须，哼！他也有今日，想当初福临酒楼才是这条街上最火热的酒楼。
青柳正在一屏风后面介绍菜品。
“咱就是冲着这菜来的，要是不合爷的胃口，今儿这场面怕是收不回了。”那人板着脸，眼神却带着笑，他见小丫头伶俐，忍不住捉弄一下。
“那您可没这机会了哦。”青柳眨着眼睛，看向在座的几位客人。
“嘿，小丫头伶牙俐齿的。”那人道。
“放心，定不让贵客失望。”青柳笑着退了出来，招呼一小二端来免费的凉菜，一碟花生，一碟凉拌香干。
这会子还没到结账的时候，所以她帮着做点别的。
黄来福今儿眼神可是亮，外头没什么贵客时，他就瞧着里头，看样子晚点会宾朋满座的，此时他心里头乐开了花。
特别是那对绿色的小身影穿梭在厅里，极得客人满意。
第六十九章 得见既是缘分
中午时分，正如黄来福所料，福临酒楼座无虚席。
“师父，我说来早点您就是不听，这下可没好位置了。”一少年对着身边的中年男子道，眼神却满厅里搜寻着什么人。
“还不是你老子没说清楚，他一早说这么热闹，我早托人来定位子了。”那中年男子转头道，“你老子是想单独带你来吧？”
“师父，这不是……”少年支支吾吾，挠挠头道。
他两朝里走去，中年男人一路瞧着客人桌上的菜色，不停地咽口水。少年把他拉到最角落一位置坐下，“就这吧，再不坐下，您就得站着吃了。”
中年男人被坐下后，眼神还盯着邻桌盘子里的菜。
“今日重头菜九转大肠和西湖醋鱼，配上红枣鸡汤，再给您来个新鲜的蔬菜，另有赠送凉菜。这样搭配，营养又美味。几位贵客足以包餐，又不浪费。”
“姑娘说得甚是。”
“……”
那少年听到熟悉的声音很是惊讶，他爹只说婶子带着她们来吃饭，不过听到隔壁的丫头这么能干，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中年男子见状也侧耳倾听，“我们就点她说的这些。”他见少年失神，拍拍他的头，“快招呼小二啊。”
少年摸摸头，忙转身喊道：“小二！”
“平哥哥，你怎么来了。”青莲正从一屏风后钻出来，见到周平大为惊讶。
“莲儿，我刚正找你们呢，还以为你们回去了。”周平道，“这是我师父。”
“师傅好。”青莲福了福身。
“师父，这是我金水叔的大女儿青莲。”
“好好好，丫头，方才你介绍的那些都给我来一份。”周平师父满眼笑意道。
青莲忙招呼小二去去安排，忽听一桌的客人正聊着。
“这味儿不对啊，跟我娘子买的茅台卤菜不是一个味道。”
“确实不对。”
“客观，请问这茅台卤菜哪里不对？”青莲忙笑着问道。
几位吃着凉菜的客人，指着一小碟凉拌肥肠道：“这个味更好吃，这就怪了。”
青莲马上明白过来，解释道：“茅台卤菜售卖点仅有一家，城西的姜家铺子，其他渠道售卖的均为假货。”
“小姑娘，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一客人疑惑道。
“因为茅台卤菜就是我家的呀，除了挂牌合作酒楼，整个镇子仅姜家铺子那一处售卖点。您定是卖了走街串巷的假货了。”青莲自信满满道。
“对对对，我娘子道是送到家门口的，怪不得味道差不少。”
“那赶紧加一道九转大肠，原本是冲着西湖醋鱼来的，看来九转大肠不得不尝了。”
“好嘞！”
她奶仅卖了两三天的卤菜，负面影响就不小了。唉，今儿好歹能澄清点。
不远的周平见她面露愁容，不免担心起来，可碍着师父在，只能定定地看着。
梅娘见到周平很是高兴，她跑到楼上报告董梅。董梅对于这位货栈老板有点感兴趣，见见也是好的，她不常来镇子，今天也算是个好机会。
她请秋菊喊来青莲，把周平叫来雅间，免得厅里吵闹。
“娘，您怎么知道平哥哥在下面？”青莲一问，秋菊了脸色也变了变，刚才董梅着她喊青莲她就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下才明白过来。
糟了，一时没想周全。
“嗐，不是你周大伯跟我说的吗，说今儿中午带周平出来吃饭，我瞧着这个点，也快来了，才请你姜姨去寻你。”董梅道，余光看秋菊，见她脸色没什么变化。
“哦，也怪我没想到，不过他师父在，我怕不便。”青莲道。
“无妨，既是他师父，我更加应以礼相待。去吧。”
周平师父得知青莲来意，大为高兴，能到雅间用餐不比这闹哄哄的大厅舒适多了！周平也非常高兴，婶子竟然邀请他们一同用餐，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
“婶子，这是我师父……”不等周平说完，他就自我介绍道：“在下张裕，早闻周平说过他婶子聪慧过人，今儿得见，张某实在高兴。”他对着董梅和秋菊抱拳躬身。
“张老板，得见既是缘分，请坐。”董梅听闻，张裕言语直白，她也就随性而道。
“称不得老板，人都喊我老张。”他身材瘦高，一身简单青色圆领袍，给人不甚讲究的感觉。但是浓眉下的小眼睛，漆黑深邃，透露着中年商人的精明与成熟。
“那就随周平喊您张师傅吧，这是我女儿的老师，姜先生。”董梅介绍道。
秋菊听后，内心一震，她不过是顺便教教几个孩子，算是帮个小忙。现如今董梅这么正式介绍她，让她大为惊讶。
张裕起身对着秋菊行礼道：“姜先生，失敬失敬。张某最佩服有才学的人了。”
秋菊颔首致意，“姜师傅。”
周平一直站在他身后伺候着。
董梅叫青莲去加两菜，顺便请姜敬庭来作陪。
桌上暂时只摆放几碟凉菜，原本董梅只要了鸡汤和西湖醋鱼。“张师傅，先随便用点，主菜稍后就来。”董梅示意道。
早就盯着凉菜的张裕，豪不客气地抓过花生吃起来，“小子，坐下吃啊。”他侧头看着规规矩矩的周平，这小子在货栈敢抢他碗里的吃食，如今遇见自家人怎得拘谨起来。
“坐下吃吧。”董梅顺了张裕的意，她也不太知道这儿的规矩。
周平这才坐了下来。
张裕道，最近货栈忙碌起来，他也鲜少出门，今儿也是架不住口腹之欲，才挤着空闲匆匆赶来。
鑫泰货栈实际上相当于一个转运站，由别处调来的货物，经此处发往塞外，其实这就是一条比较简单的商业链。
董梅听到此处，便觉张裕差不多相当于部门经理，他的顶头上司才是大人物，不过在古代，经商都以家族为单位，张裕或许是某家族中的某人的得力助手型人物。
“张老板，若是我手里有些趁手的货物，你们鑫泰货栈是否收入？”她试探道。
果不然，他思索片刻道：“若是趁手的，必定收入。”
“李娘子看好的必定是好货，有钱赚张某何乐而不为呢？”他捋了捋胡须道。
“娘，菜来了。”青莲带着伙计上菜，伙计们麻溜地把菜一一摆好，青莲则是细细介绍每道菜的特色，口感等。
张裕连连点头，看着失神的徒弟，“你小子好好学学吧，瞧瞧你这妹子聪敏过人。”
青莲脸色微红，笑着跟董梅和秋菊打过招呼就下楼去了。
“大家趁热吃，这九转大肠和西湖醋鱼凉了味道差得远了。”董梅招呼道。
这时姜敬庭端着酒壶进门，“婶子，姑。”
“敬庭，这是周平的师父，鑫泰货栈的张老板。”董梅朝他挤挤眼。
“那我就随周平弟弟，喊您师父了。”他恭恭敬敬倒酒，“如今茅台卤菜在镇子叫得响，今后您想吃，就着周平来我家铺子取。”
“哦？那感情好，省得叫老周带，麻烦。”他接过酒盅。
有了姜敬庭的作陪，雅间更加热闹起来。
第七十章 这位是及其较真的
大厅里，陆续有人结账。
“客官，您这一共四百二十钱，今儿优惠，按八成价，收您三百三十六钱。”青柳看一眼菜碟子，思索片刻便算出了价格。
“小丫头厉害啊，不会算错了吧？”那客人小指扣着门牙，有些不相信。
阿彪见此情形，立马拿来算盘，吧嗒吧嗒一阵子，惊讶地看向青柳，“客官，分毫不差。”
那人才付过钱，回头还看了眼青柳。
难以置信，这小丫头真有些能耐？阿彪决定跟着她一起看看。接着好几桌算下来，他的算盘扒拉不过青柳的心算速度。
“丫头，你这是跟谁学的？太快了！”阿彪彻底服了，好歹他跟着账房老刘学了两年算账，还抵不过一个小丫头。
这时柜台的账房老刘也抬起头来，对着青柳满是好奇。这位账房年纪不小了，有五十多岁，跟着黄来福有好些年，前阵子正在家养病，好在新开张身子骨养好了。
“丫头，你这算术确实不错。”账房老头不吝夸赞。
“多谢老先生夸赞，我不过是下了点苦功夫罢了。”青柳弯腰行礼，娘告诉她，对于有本事的人必须恭敬，这位账房老先生看起来是个有本事的。
“瞧瞧人家丫头都明白的道理，你还不多下功夫！”老刘对着阿彪道。
阿彪讪讪道：“知道了，师父。”
黄来福见一抹花色身影刚消失在楼梯口。“丫头，过来。”他对着青莲青柳招手，姐妹两跟着他去了楼上雅间。
“曾大人，花公子，言公子，这就是两位小妙人。姐姐青莲，妹妹青柳。”黄来福躬身作揖道，又一一给姐妹两介绍。
县丞大人曾泰，花辞花公子，言豫言公子。
姐妹两福了福身，便安安静静地站着，相互看了看。
“老黄，刚才我瞧见小妙人卖力得很，你可不能白白使唤了人家。”花辞甩着扇子道。
“不敢不敢，我黄来福岂能不知好歹！”他瞧两丫头比他从容多了，唉。
曾泰见姐妹两安然地站着，方道：“今儿实习得怎样？”
“非常好。”青莲道。
他看向青柳。
“学以致用，很好。”青柳道，今儿把前些日子娘亲教的算术运用起来，才知道那九九乘法表是如此便利。娘还告诉她，这只是算术中的一角而已。
曾泰眼里闪过一抹光，“学以致用，何意？”
“学过的东西，要用起来，否则就是白学了。”青柳也就能这样理解了，这还是董梅跟她两讲解许久了的。
“这是你娘教你的？”花辞问道。
姐妹两点点头。
“你那心算之术也是你娘教的？”他接着问。
“是的。”青柳道。
“刚才我瞧见了，她可是把算盘子都比了下去。”他对着另两位道，“我还没见过算数这么快的小丫头。”
“哦？我倒要考考你。”言豫看着桌上的菜盘子道，“这一共几钱啊？”
青柳瞟了一眼，思索片刻道：“一共六百八十钱，今儿按八成价，收五百四十四钱。”
“老黄，你算算。”
其实自他问这问题开始，黄来福也跟着心算，还没算出来，他急得要去拿算盘。
“分毫不差！”花公子道，他也就刚算出来，比青柳还是慢点。
“贵客，今儿这菜不能砸牌子吧？”青莲眉毛弯弯，看着言公子。
桌上菜盘子都见底了，言豫哈哈大笑起来：“好伶俐的丫头。”他转头看向黄来福，“老黄，今日看着这两妙人的面上，饶你一回，不过你这菜品少了点，我不能回回吃这些吧？”
“是是是，正在想办法。”黄来福刚松懈的心又提溜起来，今儿这几道重头菜可都是李娘子教的，开酒楼多年，他深知得不停地开发新菜，才能吊着别人的胃口。
前些年他失败也就在此。
他转过话题，介绍起姐妹两来。
曾大人闻言，下沟村可是个穷地方，整个梧桐镇，有几个特别穷的村子，下沟村属于较穷的，每年收公粮的时候他都有点不忍心，奈何国策如此。
如今得见这位小丫头伶俐如此，且见识不凡，看来其家母必有奇招。
“丫头，以后若是有事，可来衙门找我，就说是……我的朋友。”曾泰温和道。
“谢大人。”青莲行礼道。
“谁信呢？那衙役还不得把我打出来。”青柳脱口而出道。
青莲忙道歉，“二妹是直性子，莫要见怪。”她拉了拉青柳，朝她挤弄眼睛。
“我喜欢，这丫头对我的脾气。”言豫道，“你别去衙门，就去这条街的丰裕当铺找我，比去衙门方便多了。”
“真的？那你店里的伙计不会说我扯谎吧？”青柳又担心道。
“哈哈哈！这位是及其较真的，她说得没错，一个小丫头，无凭无据，谁会相信呢？”花辞笑着递过扇子，“你拿着这扇子，可以到鑫隆钱庄找我，当然要是我不在，也可用用这扇子找到他两。”
黄来福的小眼睛见曾言二人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青柳愣了会神，“这不可，我刚才的意思是，你们可以先跟人打个招呼，那万一我们真的去了不就方便了么。况且你这扇子要是丢了或者被人抢了还……不是白搭。”她见姐姐闲她事儿多，赶紧闭嘴。
众人又笑起来。
“这丫头想事情周全得很！”花辞笑道，“无事，扇子你就拿着，我回头也跟下人打个招呼，这不就更稳妥？”
黄来福道：“拿着，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青柳见姐姐也点头，她就开心地接过扇子，“谢过三位大人。”
言豫扔下碎银子，三人出了雅间，黄来福一直将他们送到门外，脸上的肌肉笑得都快僵硬了，当他瞥见不远处的那人影是，高兴得大笑起来，“爽利！”
对面迎客酒楼。
老板王德才见曾泰三人从老黄这出门，气得咬牙切齿，“那胖子竟然请了他们。”
“掌柜，今儿那大厅人满为患，不过有对姐妹在那招呼，据说是茅台卤菜的东家。”一伙计连忙跑过去，他揉着肚子，到这个点还没吃饭，静瞧着别人大鱼大肉。
“那赶紧盯着，见那姐妹出来，给我截住了。”王德才急道，若不是这什么卤菜，那胖子不得继续坐他的冷板凳么？
姐妹两先去了董梅那，把刚才的事儿一说。
“娘，这扇子你帮我保管着。”青柳把扇子给力董梅。
“这三位可是贵人啊，李娘子今儿走了大运。多少人想巴结都挨不到边的。”张裕见到那扇子，大为惊讶。
第七十一章 您已经占了先机
县丞曾大人，年轻有为，是个好官。另两位贵公子来头也不小，能得他们一个承诺，若有万一，相当于病入膏肓之人，遇见了妙手神仙，能有起死回生之效用。
“真如此也罢，倒是得谢谢他们安慰了孩子的心，当不得真。非亲非故怎好麻烦人家？”董梅笑道，仔细瞧了瞧扇面，恕她眼拙，看不出什么玄机。
扇面上画着一支梅花，这是古人风格。边上有一行诗文，也没什么特别的，倒是有个极小的落款：花。
“李娘子，此言差矣。”黄来福在门外道。
他今儿可是满面红光，整条街最热闹的一景就在这儿了。
他连连夸赞姐妹两聪明伶俐，深得三位贵人赏识，他们可不是随便夸人的，并告诫她，扇子好好收着，将来有大用处也说不定。
送走周平师徒，董梅交代姜敬庭稍后带着姐妹两回姜家，她跟秋菊先离开福临酒楼，去采买点东西。
却被黄来福留了下来。
“黄某能咸鱼翻身，多亏李娘子了。”黄来福话里有话，董梅就坐下听他慢慢讲。
他原本也是沉浸在今日的火爆气氛之中，是言豫一句话点醒了他。这样的场景维持不了多久，不久别的酒楼就会找上董梅，她本就是卖卤菜的，当然希望有更多的合作酒楼了。
“李娘子，咱们能不能换个方式，我买断您的卤菜方子？”黄来福直言道。
“黄老板，您太着急了。”董梅道，“我卖卤菜都送方子，望您能理解。”
这卤菜才上市几日，他就想垄断市场，不过这也是商人的一贯思维。他应该明白，没有长久的垄断。
“黄老板，您已经占了先机，这可是后来者比不过的。虽说我没开过酒楼，但是也明白，开酒楼不光是靠菜谱，那只是一个方面。”董梅接着聊了些现代酒楼的经营方式。大致不过食品卫生，服务态度，营销手段而已。
黄来福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确实如此，他一直想找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可世间哪有这样的事情呢！
“黄老板，这方子你买去不划算。你且看看，半月后，定会有不少卤菜面世，味道定是不如我这，但也相差无几。我建议您把心思放在经营管理上，方为长久之计。”董梅道。
他起身又鞠了一躬，古人太讲礼节了，“多谢提点，可笑我还在画地为牢。”
“严重了，我讲的不过皮毛，还需黄老板自己实践。”董梅道。
其实她今儿瞧见整个酒楼的运营上，有许多可改善之处，不过在这古代，对于服务品质似乎不太看重。
随后她和秋菊出了门，心里计较着采买些什么。
“唉，今儿我都忘记喝水，渴死我了。”青柳端起一碗水，咕咚咕咚一口干了，“这点菜名、结账完全靠嘴巴，太耗费功夫。”
黄来福正要去柜台查看今儿的账簿，就听到这么一句，可不是把这两丫头累坏了么？
“我说，伙计哥哥们，你们得识字，那样的话会轻松很多。”她指着收拾碗筷的伙计，有四五个吧，都懒得听他吧嗒吧嗒，心里惦记着赶紧收拾完才能吃饭，今儿大家忙得腿发软。
“丫头，伙计认字有什么用？”黄来福问道。
“当然有大作用啦！”青柳抓过几颗花生吃起来。
店里现在都是口口相传，伙计跑去把客人的菜告诉后厨，后厨做好又交给厅堂的伙计。人不多还好，但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伙计哪里记得是哪桌点的菜，今天送错菜的状况可不少。
起初黄来福还高兴，送错菜说明生意火爆。他全然没有考虑到怎样提高这个效率。
还不如一个孩子呢！
“那你说说看，如何能不送错菜？。”黄来福坐在她跟前，认真听着。
“每一桌准备一份菜单，伙计只需认得菜单名，在客人点的菜名做上记号，标上桌牌号，再把做过记号菜单拿去后厨，上菜时看着菜单就不会弄错，且大家无需用嘴说。最后上完了所有的菜，再把单子放柜台，也好早些算好价钱，全不耽误，岂不更好？”
董梅当时就是介绍了下前世的餐厅基本运用方式，至于后来的扫码点餐就没法说了。
黄来福不停点头，“对对对，老刘听见了吗？就按照这法子来。”刚被董梅搅得情绪稍稍低落的老黄，这会子又被青柳逗乐了。
他去柜台后面看了看账本，老刘对他打了个手势大概是毛收入有十两之多，这就半日收入，预计高潮在夕时前后。
在这样一个镇子，一天的毛收入能有二十两那就是很高的营业额了，当下一个壮汉的日工资也就三十钱上下。
黄来福在柜台后准备两荷包，每个里面塞了几钱散碎银子。
“黄老板。”姜敬庭带着姐妹两来给黄来福辞别。这时伙计们在后厨吃饭，这三位刚在楼上跟着一起用过了。
黄来福走出柜台，笑眯眯地看着姐妹两，“丫头，今儿辛苦了。”说着给每人塞过一个荷包。
“不用，不用，应该谢谢您让我们在这做活。”姐妹了忙推辞，她两今儿可是学到了不少东西。
“拿着，这是黄伯伯的一点心意。”黄来福朝姜敬庭使了个眼神，姜敬庭立马帮着接过荷包，放丫头们的小包包里。
三人一出酒楼大门，就被一人拦住去路。
“三位请留步，我们掌柜有请。”那人指着迎客酒楼。
里面的老黄见到这一幕，心情又低落下来，唉！虽说不能独占，但这也太快了吧。
他坐在柜台里面，收拾好账本，从袖袋拿出那两丫头送的红包，随手打开，抽出一张纸来，随意瞟了一眼。
这……这李娘子太讲究了！
他再瞧外面，已不见了人影。
却说董梅和秋菊来到街上，刚从一布店出来，不是秋菊反应快，就差点给人撞上了。
几人都朝着前头的米粮店去，那铺子前围着不少人，一阵叫好声不断响起。
耳边传来梅娘紧张的声音：“姐姐，我刚瞧见上次那仨混混，跟人打起来了。”
那哥仨在东街粮店帮人干活，背麻袋。背够一百袋百十斤的麻袋，就得三十钱。哥仨背了一上午，一百多袋，结果老板只给三十钱，说多出的十多袋不好算钱。哥仨气不过就跟人打起来了。
梅娘就了解这么多。
如今那米粮店扣下了原本应得的三十钱，还把他们往死里打。
“兔崽子，还没人敢在我这里撒野！”一汉子手里拿着长棍子，一棍子全打在了大脸盘身上，因为他把另哥俩挡在自己身侧。
“姜姐姐，我们瞧瞧去。”
第七十二章 能吃饱……半饱都成
“刘老板，手下留情。”秋菊皱着眉头帮她推开人群，她才侧身钻了进去。
地上坐着的哥仨，鼻青脸肿的，一见到董梅惊得睁大了眼睛，随后又羞愧地低下头。
“小娘子，还是不要管闲事的好。”刘老板也是场面上的人，一见董梅那架势，便猜到个七八分。
她上次来这买了不少米粮，认识这位刘老板，不过他应该不记得自己。
“放心，我只是我要买点米粮，您这乱糟糟的。”董梅皱眉道。
她突然看向仨混混，抢过刘老板手里的棍子，重重打在大脸盘的大腿上，气急道：“臭小子，不是答应了我不做坏事的吗？”
哥仨往后缩了缩，双脚不停戳着地面，姑且称作鞋子的前面，露出了半截脚趾头。大脸盘急忙开口道：“你……我……我们可没干坏事。”
“我们背了一上午麻袋，那掌柜他克扣我们的钱，如今一分也不给……还打人。”小个子说着忍不住掉下眼泪来。
老二模样的一直怒视着她们。
董梅朝他们挤挤眼，又举起棍子佯装要打下去，并怒斥道：“还敢犟嘴。”
这时围观的人絮絮叨叨聊起来。
米粮店结算工钱都是一百麻袋三十钱，不足一百的或是满百后多出的麻袋数量都放到下次续上。这都成了米粮店不成文的规定了，大家也没什么意见。
再说米粮店的活可是紧俏的很，不说每日有，隔三差五总是有的。
惦记这活的人多了去了。
可这哥仨初次做这事，不了解这行情，以为人家想抹去那多出的十几麻袋的工钱，才发生冲突。
瞧着哥仨窘迫的模样，有人叹气道：“招呼几棍子可以了，量他们以后也不敢。”
“对对，出了人命也晦气。”
“都是半大的小子，没爹娘的可怜孩子。”
“……”
“刘老板，都是误会，现在我也出气了，咱赶紧买粮食吧，这仨小子也别脏了您的地。再气着我了，我买粮的心情都没了。”董梅杵着棍子朝店里走，朝着哥仨喊道：“你们三个等着，帮我把粮食背回去。”
刘老板跟着董梅进了铺子，气也消了一半了，“小娘子，怎敢叫他们背粮食，万一给你背跑了可咋整？”
“不瞒您说，我跟他们有点缘分，都是苦命的孩子，还望刘老板别跟他们一般见识。”董梅向这位福了福身道，“咱们都是生意人，讲究个和气生财，万不可因小失大，得不偿失，您说呢？”
刘老板挑了挑眉，才仔细打量董梅，“不知夫人做何买卖？”
“不值一提，若是您想吃个茅台卤菜，我明日便着人送来。”董梅指了指糙米、杂面、白面等。
“原来您就是茅台卤菜东家，失敬失敬！”他忙拱手道，并嘱咐伙计秤砣高点。
秋菊带着哥仨进了铺子，闲人也都散去。
梅娘听闻，他们接着议论董梅来。大家都清楚，不是董梅接过棍子的话，那刘掌柜正在气头上，一不留神打死了个把人也不一定。
说到人命，众人还是怜惜的。那哥仨有时候是做些小偷小摸的事情，可也没到以命相赔的份上。
又有人道：“我瞧那位小娘子是个善人。”
梅娘跟了一段路，才回头来到米粮店，见哥仨背着三袋子粮食跟着后面。
“姐姐，我刚听了一路，大家都夸您是个善人。”梅娘道。
什么善人不善人的，见到了不帮着点，心里过不去罢了。世道艰难，苦命的人就多起来，不过她在这街上倒没见多少乞儿或者流民。
“姐姐，您是不知道，十年前这流民可多了，我跟我爹也是那个时候流落至此。”梅娘道。
董梅着秋菊买来一袋杂面馒头，递给兄弟三人。他们看着秋菊的黑脸，都不敢去拿包裹，尽管闻着馒头的淡淡香味，让他们不停咽口水。
“吃吧。”董梅道。
哥仨才打开包裹，不顾形象地吃起来。
“说说你们自己吧。”董梅道。
哥仨互相看了看，大脸盘咽下了喉咙里的馒头，道：“我叫陈大腚……”
大脸盘十六岁，名陈大腚，老二王愣子，十五岁，老三孙六子，十三岁。哥仨大概八年前流落至此，也不记得有没有亲人。
他们一直住在郊外的破庙，日常做点偷鸡摸狗的事来养活自己。
前年破庙住进了一位瞎眼老头子，当时哥仨还把老头子赶了出去。后来老爷子竟成了他们的家长，教他们下水摸鱼，上山弄点野味。
算是过了一段较为开心的日子。直到前不久老头子病重，哥仨又做起老本行，敲起竹杠来，为的也是给老爷子治病。
那日他们得了李金铭三百钱，给老爷子买了药，可还是没救回命，隔日又遇见罗氏骗买，他们讹了她的钱把老爷子埋了。
这几日一直在镇子游荡，老爷子临终前也嘱咐他们好好做人，不可偷抢。他们也找了不少活，由于不少人认识他们，不但不给活，还叫别人也别用他们。
今日米粮店来了一批粮食，临时招不来人，才让他们逮到机会。
“可是你们自己却把这好机会白白丢了，而且又加倍损坏了自己的名声？”
“凭什么他们说了算？”陈大腚不服气低声道。
“这就是现实，他们有能力制定规矩，你要么服从，要么走开。连自己位置在哪儿都不清楚，改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董梅道，接着她越说越生气。
“刚才怎么不想想自己以前敲我竹杠的事情啊，那日若不是姜姐姐在，我的摊子是不是要被你砸了？”秋菊刚忙扶着她，这时大家在路边停了下来。
几人默默低头，吃馒头的速度放慢下来。
“我们真没想砸摊子，就是想吓唬吓唬你。”
“我们以前真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饿极了的时候确实去场子里要点东西，每次拿得都不多。”
“就是爷爷生病，大夫说要补补，才去抢了人家一只鸡……”
说着说着，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我这正需要几个跑腿干活的，没有工钱，只管饭，你们要是愿意的话就跟着我。”董梅突然道。
哥仨本在回忆自己的过往，突然听到这么一句，全都愣住了。秋菊看了眼董梅，疑惑道：“你怎能信任他们？”
“是啊，姐姐，这要是他们干了坏事咋办？”梅娘也觉得不妥。
“我迟早需要人手，这时候没有什么可以让人惦记的，正好可以考察考察。况且，这哥仨我看着还行。”她拉过秋菊，到一边低声道。
不过秋菊还是不放心：“你们可要考虑好，若是再存什么坏心眼，可不是几顿板子的事儿了。”
急性子老三道：“别瞧不起人，我爷爷说过，摔倒不要紧，爬起来还是一条好汉。”
“我们不要工钱，能吃饱……半饱就成。”陈大腚道，“我们有力气，什么活都能干。”
董梅笑道：“我不需要你们表什么决心，人的心不是靠嘴巴说的。我之所以给你们机会，是因为我信任你们。”她停了一下，接着道：“不过要是哪天我不信任了，那咱们好聚好散，如何？”
哥三忙点头，打着饱嗝，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
“姐姐，放心，我看着他们，一发现不对劲就赶他们走。”梅娘道。
这倒是个主意。
第七十三章 大舅二舅三舅
有了人手好办事，董梅见秋菊警惕的眼神，低声道：“姐，放松放松，他们都还是孩子呢。”
“张老板，我来取大肠。”
肉铺张见到董梅，马上乐呵呵的，从桌案下面拿出两木桶猪大肠，得有六七十斤。
陈大腚赶忙上前接过木桶子。
肉铺张瞧了瞧道：“这是？”
“我刚收的弟弟，以后让他来拿大肠。”董梅笑着介绍道。哥仨听到她这样介绍自己，心里一阵暖流涌过，鼻子有点发酸。
“张老板，以后我就帮我姐干活，请多指教。”陈大腚向着肉铺张鞠了一躬，并拉着两弟弟一起行礼。
“行嘞，既是李娘子的弟弟，我自是好说话。”肉铺张道，这哥仨他是知道的，倒没什么大错。
“多谢张老板，您上次讲有亲戚能弄来大肠，不知可否？”董梅问道。
肉铺张点点头，昨个他亲戚来找他，听说这边有人收购大肠，希望帮着牵线搭桥。
“多谢张老板，这事就交给我弟，您跟他说说，明儿让他们去一趟。”
陈大腚兴奋地点点头，忙恭敬地看向肉铺张。
待他们交接清楚，哥仨帮着提起木桶子，董梅又要了几根大骨头，今天大方地买了三斤肉，一起放进木桶里面。
他们瞧见肉，眼睛瞪得老大，都快忘记肉是什么味道了。
经过鞋店，董梅又给三人买了鞋，衣服暂时是买不了，天天要走不少路，一双好鞋太重要了。
“不错。”董梅瞧着他们穿新鞋的样子道，“等赚钱了，再给你们换身衣服。”哥仨一时语塞，眼泪珠子滚落下来，“噗咚”一声跪地上。
“姐姐，您以后就是我们亲姐！”
董梅见状，真有点不适，动不动就下跪起誓。但是她还是柔声叫他们起来，告诫他们，不可轻易下跪。
“都是可怜的孩子。”梅娘感慨道。
秋菊一路看着董梅，对于仨混混没有什么好脸子。
“大哥，这鞋子好舒服。”老三一路上盯着脚下的新鞋看，不时跳几下。
姜家铺子门前，姜春生正忙着卖卤菜，这个点估计是准备晚食的。他见董梅和秋菊回来，点头致意后接着忙活。
那哥仨按董梅的意思把木桶子放到不远处的牛车上，就在一旁候着。牛车上已经放了不少东西，大都是于氏准备的。
“梅娘，累了吧？”一到后院，于氏赶忙拉着她坐下，送上茶水。
董梅喝了口茶水，从秋菊的篓子里拿出一块上好的青色暗花细棉布，“嫂子，这个给您做身衣裳。”
于氏摸着料子，道：“你怎么给我买东西？留着自己用。”
“嫂子，这是我特意挑的，您就拿着吧。我如今瞧见您，就跟见到亲人一样。”董梅真诚道。姜家人确实不错，一家子和和气气，这都得益于于氏调教的好。
秋菊瞧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自个靠着椅子背喝茶，问道：“她们呢？”
“嫂子，青禾没给您添麻烦吧？”半天不见，她也有点惦记。
提到青禾，于氏一脸笑意，“欢喜得很，醒来有一小会不高兴，吃过东西后，就牵着大宝玩开了。你是没瞧见，街坊邻居都欢喜。”
原先大家瞧见大宝，都绕着走，今儿得见大宝在青禾跟前像团大棉花，都好奇得紧。
这不，附近好些孩子都围着青禾和大宝，玩得可开心了。
刚才姜敬庭回来，又带她们买糖葫芦去了。
“对了，我刚看见你带着的三人，不会有事吧？”于是瞧着那哥仨就像是街面上的混子，不免担忧道。
“没事，明儿敬庭就不用去拿货，我叫他们给送来。”接着，董梅把哥仨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于氏眼神复杂，却点点头表示明了。
她明白董梅的意思，要想把生意做大，必须有足够的人手，否则难以支撑。况且，如今董梅母女，没有把子力气诸多不便，就算挑水砍柴这些也是要有人做的，如今她还怀着身孕，身子会越来越沉。
想到这，她叮嘱秋菊，凡事多留个心眼。
秋菊点点头，继续喝着茶。
“娘，娘。”
仨闺女举着糖葫芦一起进了门。
青禾马上扑倒董梅的怀里，“娘，您吃一个，可好吃了。”董梅摇摇头，摸着她的小脑袋。
她挣脱娘亲的手，来到于氏跟前，“大娘，您吃一个，可甜了。”
于氏温柔地看着她，“大娘吃了牙疼，青禾吃。”
“大娘，这个是特意留给敬文的，回头您给他。”青柳手里举着两根糖葫芦，说着把一根插在桌上的茶杯里。
于氏脸上的笑意就没有变过，她是越来越喜欢这几个丫头，看着董梅道：“接下去可要好好养身子，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这时姜春生走了过来，乐呵呵道：“弟妹啊，今儿福临酒楼那处热闹，我这生意也好不少，刚好几家都说是见了酒楼画的那菜谱，吃过的人都夸好吃，才特意跑来买的。”
这就是广告效应，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不见得有十分道理。
不等于氏留下来吃晚食，董梅带着众人起身回去，家里还有不少事情等着呢。
只好让周树根独自走回家了。
当仨闺女见到牛车上的哥仨时，都傻了眼了。
董梅才想起来跟女儿解释，既然哥仨称她为姐姐，那孩子们就喊舅舅吧。
青莲青柳看着这仨混混，都皱起眉头，想起来上次不愉快的事情。哥仨见着姐妹两，也一脸尴尬。
“放心，以后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家里的粗活累活都让我们做。”陈大腚认真道，另两位也跟小鸡啄米似得直点头。
刚才在牛车上，兄弟三人也把跟董梅母女的缘分理了理。当初叫他们敲诈董梅的人曾说，这位大姐是寡妇，还有这么小的孩子要养，生活也是艰难万分。
如今还养着他们三个大男人，他们一定拼了命地干活，报答这位好心的姐姐。
看着陌生的舅舅，青禾开心极了：“大舅二舅三舅。”她看了看手里的糖葫芦，只剩下两颗了，不够分啊。
她不好意思看向陈大腚，“大舅，这两颗先分给二舅三舅，下次有了再分给你，好不好？”小家伙奶声奶气地道。
“我们不吃，你吃吧。”哥仨小声道，眼圈都红了。
一旁的大宝对着他们狂叫，“汪汪汪——”
“大宝，他们是舅舅，自家人。”青禾摸摸大宝的长毛，大宝才安静下来。
第七十四章 把我们的姓氏也改了
一路赶车的是陈大腚，他说自己没赶过牛车，但是牛车路上很稳当。到家已是黄昏，青莲打开院门，鸡圈的小鸡正饿得不停叫唤。
愣头愣脑的哥仨瞧着眼前的小茅屋，虽简陋却充满着家的温馨。他们来不及多想麻溜地卸下牛车上的东西。
一下子多了三个劳力，事情进展得快多了。
老二王愣子把套在牛身上的车绳卸下，牵着牛系到一旁的树桩上，接着在附近割了点草，堆在牛跟前，一天没吃东西的牲畜大口大口嚼起草来。
进院子见老大老三围着大木盆，学着青柳搓洗大肠，他也乖乖地蹲了下来。
“这活不好做吧？哈哈！”青柳见他们笨拙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这妮子，谁第一次能做好。”董梅坐在躺椅上歇息片刻，趁机跟哥仨聊起来。
首先得给他们取个像样的名字。
老大改名陈志明，老二王志宏，老三孙志远。很显然，她对哥仨的期望一目了然。
哥仨突然又朝她下跪，“姐姐，把我们的姓氏也改了，我们跟您姓。”一同向她磕头道。
姐妹几个也被他们的举动惊到了。
“姓氏是你们家族血缘关系的标志，是很重要的符号，不可更改。不管当初你们是如何流落至此，我想你们若是还有家人，她们定在牵挂着你们。”她不希望这三兄弟带着仇恨生活。
既已成过往，何必多埋怨。
哥三重重点头，高兴地相互叫着名字：陈志明、王志宏、孙志远。
青莲端来一壶水，给每人倒了一碗水，“大舅，喝水。”她递过大碗水，明亮的眼睛晃得哥仨又红了眼眶。
“诶。”三人咕噜咕噜喝了几大碗水，看来是一天没进水了，刚又吃了馒头，更加口干舌燥。
董梅瞧着两间茅屋，有点头疼，今晚就得给他们安排住处啊。暂时的情况只能从堂屋下手了，用木板打个隔断，够弄个大通铺就成。
哥仨把洗好的大肠抬进灶屋，交给姐妹两。
见水缸快见底了，他们忙问打听水井在哪儿。青柳高兴地带着她们去井边担水，顺便去秋菊家多拿了一对水桶。
“那以后两家的水缸就包你们身上了。”她欢快地走在前面，哥仨在后面跟着。
梅娘一直看着哥仨的表情，看样子是踏实孩子。她瞧瞧满满的水缸，洗好的大肠等，真是给姐姐和孩子们减轻了不少负担。
按照董梅的吩咐，他们从秋菊家借来几条长凳，一些木板，几床旧棉被，不一会就铺成一简易床铺。
“姐，我们还没睡过床铺呢，”孙志远道。
“今晚先将就睡一下，明天从这里打个隔断，这里就是你们暂时居住的小房间。”她瞧着也是不错的。
还有自己的房间？三人脸上藏不住的惊讶，来这之前，他们没想过这些，一般的下人不都住柴房么？或是随便一角落卷缩一晚。
反而是他们从这个家里感受到了亲人般的照顾。从记事起，就没人把他们当人看，一直过着老鼠窜街般生活。
秋菊又拿来一大包袱，扔到刚铺好的床上。
董梅打开一看，是几身旧衣服，估计是以前他哥在家里做农活穿过的。她笑着道：“姜姐姐是我女儿的老师，以后也是你们的老师。你们务必听她的话。”
“姜先生。”哥仨又是一通跪拜。
秋菊还是板着脸，“去我家枣树下冲个澡，把身上的破衣都扔灶里烧了。”
哥仨欣喜点头，赶忙跑去隔壁洗刷。
灶屋里，姐妹忙着准备晚食，今天事儿多，大家在镇子又包餐了一顿，青莲就琢磨着，用骨头汤弄个面疙瘩，下点酸菜，肉末，也不失美味。
另一锅里卤着大肠，今儿大肠多，得分三次才能卤得下。
董梅接过青莲手里的大腕，一勺一勺把面糊舀到锅里，如今多了三个大小子，得煮一大锅才行。
“姜姐姐，那三小子你也一起教了吧，能学成什么样都是他们的造化。”董梅道。
以后不管如何，眼下就当一件积德的事来做。
秋菊坐在灶口，帮着生火，她点了点头。
“二奶奶，我今儿坐了牛车，可好玩了。”青禾见曹氏挑着担子进了院子。
“乖乖哟，今儿穿得这么好看。”曹氏笑呵呵道。
“嗯。我好看。”
“汪汪——”大宝也挺喜欢的。
曹氏把豆腐放在廊下的架子上，把另一筐的花生倒进了木盆。
“二婶，您收了多少花生？”董梅赶忙出来，见她这个花生比陈大牛收的好多了。
曹氏附在她耳边低声道：“有五六百斤，大家以为我贩到外地去卖呢，都急着往我这送。”
“我可是说了，只收好的，那些虫咬了的，掺了石子的可不要。”她捂着嘴笑道。
“二婶，我可怎么谢您啊！”董梅招呼女儿们把花生搓洗一下，放着浸泡，待大家吃完，卤好豆腐，接着卤花生。
曹氏见秋菊也在，忙道：“秋菊啊，梅娘和你真是好缘分啊。”
“如今村里都道，秋菊是个好的，不但识字，还会武艺，以前大家都误会你了。”曹氏道。
秋菊笑了笑，她一直就不在意那些。
“二婶，明儿你就别自个担了，如今豆腐多起来，怪重的。今儿有五十斤吧？”董梅问道。
“两头还不足百斤，我怎么担不动了？”曹氏笑道。
明儿五十斤不够的，现在大肠得限量分发。但是豆腐类的可以多做点，姜家铺子也慢慢火起来，豆腐利不多，但是量大，卤起来也简单。
况春耕也慢慢接近尾声了，叫长庚多磨点，一百斤先供应着，后边再适当调整。
“一百斤？”曹氏惊讶道。
董梅说的一百斤那可是压干了水分的，“那明儿叫长庚送来。”她说完见门口突然进来三个大小伙子，一时顿住了。
“明儿叫他们去挑过来。”她转头对着曹氏道，“这是刚得的三个弟弟，以后跟我们一起过。”
曹氏一脸懵的感觉，还没反应过来，她看看董梅，又看看三小子，“这……”
哥仨被盯得不好意思，都规规矩矩地站着。
“这是二婶，以后得敬着。”董梅示意他们打招呼。
“二婶。”哥仨异口同声喊道。
曹氏也不应声，马上把董梅拉到外边，董梅打着手势招呼秋菊带着她们先吃，那锅得赶紧腾出来卤豆腐。
“梅娘，这仨孩子的底细你知道吗？万一是些不着调的，骗了咱，到时后悔都找不到地儿了！”曹氏拧紧了眉头，朝屋里看去。
她知道梅娘是好心，可外边没爹娘的孩子多了，哪帮得来哟。
“这哥仨就是上次在场子里敲诈我们的人。”
“什么？那你还？”曹氏惊恐道。
董梅安抚她坐下，“二婶，您别急，听我说……”
原来是这样，倒也是可怜的娃，不过她这里也不方便啊，万一村里人误解，又传出什么难听的话可咋办。
“人家说什么我管不着，不过明儿倒是要去趟里长家。”
跟村官报备下外来人口，也是必要的程序，好在她这处偏僻，一般情况不会影响到村里人。
“舅舅们，你们赶紧吃啊，不吃饱我娘可是要骂人的。”青柳的声音。
“对对，连大宝也是要吃饱的。”
“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