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一味的纠结不是善法
曹氏听完董梅的叙述，担心也少了一半儿。
如今她瞧着梅娘，笑叹自己跟不上她的脚步了，她也明白梅娘是要做大事情的人，添加人手是迟早的事情。
不过她还是一脸忧色。
这样的场景隔天一大早也上演了一场。
“你呀心真大！叫我怎么说你呢。”吴氏转头严厉地看着齐整的三兄弟。
昨天晚上灯光昏暗，董梅都没瞧仔细，三人收拾得挺干净利落，长相都不赖。大个子陈志明身高一米七出头，估计还能长个，另外两位更不用说，都是长身体的时候。
“你们给我听好了，你们认的这姐姐她是我妹子，可有人疼着。别让我发现你们起坏心思，否则把你们扔山里喂狼。”吴氏厉声道。
他们恭恭敬敬地站着，不停点头，也不敢吱声。
“大娘，舅舅好，刚还给我做了蚂蚱，您看。”青禾往吴氏怀里钻，把草蚂蚱举起来给她瞧。
见舅舅们被大娘凶得低下头，青禾心里有点不舒服。
吴氏摸摸她的头，柔声道：“好好，只要三儿喜欢就好。”
“您放心，姐姐和外甥女就是我们的恩人，以后我们就是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万一。”陈志明看向吴氏，他知道这些人之所以不放心他们，都是担心姐姐被骗，都是心疼姐姐的好人。
董梅也一旁看着，紧着吴氏教育教育他们，如果他们连这脸子都受不了，那还是趁早结束这段缘分。
“姐姐，他们是好孩子。”梅娘道，“今天我就跟着他们，家里的事你多跟秋菊商量，可别摔着了。”
这样也好，免得老是在她耳边唠叨，今天可算是清净了。
“那我还是在家吧，不瞧着你们我不放心。”梅娘道。
别别别呀，赶紧跟着，万一他们驾着牛车不回，她们还得陪周大
哥家牛车的，可贵了。
“也是，我怎么没想到。姐姐，你说他们会做那样的事情么？”董梅担心道。
人心隔肚皮，这谁又说得准。不像她，肚皮里住着个魂魄，想什么都没自由。
早上可是茅屋最忙碌的时候，吴氏得知让他们送货，才摆摆手叫哥仨赶紧得，并嘱咐他们驾着牛车去，路上小心点。
哥仨回头见吴氏唠叨的模样，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大哥，姐姐家都是好人。”
“嗯，昨晚的二婶，刚才的大嫂子，还有金娇姐姐，都是好人。”
“我们定是遇见了神仙指路，才遇见姐姐这么好的人。”
哥仨坐着牛车，路上欢快极了，个个穿着新衣新鞋，一早董梅还给他们找了三条蓝布带，把头发束得高高的，看起来很是精神。
他们顺利地把货送到姜家，姜春生都诧异，这跟昨个完全判若两人啊。哥仨做事沉稳，说起话来也礼貌，最重要的是这三孩子眼神清亮许多。
谁还能把他们跟以往的混子联系起来呢。
“姜大哥，我们先走了。”哥仨赶着牛车离开姜家。
“什么？他们喊您大哥，爹？”姜敬庭只注意了这个，那按照辈分，难道他得喊那仨小子“叔”？
姜春生摇摇头，甩开了帕子，搭理卤菜摊子，如今他每日专管这摊子，别看它不占地，每日的利比杂货铺的还多。
“刘掌柜，这是我姐叫我送来的茅台卤菜。”陈志明从牛车上取出包袱，走到米粮店门口。
正在门口喝茶的刘掌柜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你们是？”
“陈志明。”
“王志宏。”
“孙志远。”
三人正式介绍自己，这是董梅交代的，必须特意来到米粮店，否则他们心里那个坎儿永远过不去。
“刘掌柜，昨个是我们不懂规矩。”陈志明说完鞠了一躬，随后挺起腰板道：“我姐叫我们送来茅台卤菜，请笑纳。”
“你们是？”刘掌柜一早被惊得清醒透底，这令人难以想象。
眼前三小子不就是昨儿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的那几个，几人脸颊还隐约瞧见青一块紫一块。
如今他们送来茅台卤菜，倒叫他不好意思接了。
“我姐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们年少不懂事，望刘掌柜莫要见怪。”陈志明双手捧着包袱，哥仨恭恭敬敬站着。
哪个世道都没有绝对的公平，更何况是这等级分明的古代。昨个那情况放在这万恶的古代，刘掌柜发发威风是再正常不过了。
放低身姿没有什么不好，况仨小子年少，能屈能伸方能成长，一味的纠结不是善法。
董梅就是这么考虑的，才叫他们特意来米粮店走这一遭。
“不错，哈哈哈！”刘掌柜接过卤菜，闻了闻，“味道更不错！”
哥仨笑着离开米粮店，一身轻松，如今在街上驾着牛车，再也没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了。
送完了福临酒楼的货，他们直奔肉铺张说的平阳镇去了。
吃完早食，董梅带着女儿来到里长家，今儿不忙，李勇正在家里拾掇那些沾满了泥的农具。
见到董梅带着三女儿进来，汪氏笑呵呵地迎了上去。
“你咋个出门了？”她瞧瞧董梅的肚子，“四个月了吧？”她看着董梅瘦弱的身子，不过气色挺好。
姐妹两忙从篓子里拿出备好的礼物：两块布匹，一盒糕点，几包卤菜。
汪氏一瞧，布匹一眼能瞧出来是给她夫妇了准备的，糕点给小孩子的，卤菜全家都可以吃的。心里想着梅娘做事真是周到。
“来就来了，可不能拿东西啊。”
“婶子，不碍的，早就想登门拜访的。”董梅道。
“坐吧。”李勇拍拍手，金水家的定是有话要说。
“叔，婶子，我是有事相求。”董梅直言道，她也不拐弯抹角，就把收哥仨当义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村里突然多了几个外人，总得走里长这过下明面。
按理说这事是碍不着别人的，她那里添了几个半大小子，倒是能帮他不少，李勇心里想着。
自董梅搬去茅屋，李家院里的人没一个上前搭把手的，都是周家和长庚家为其忙前忙后。
自分家那晚，他就发现，金水家的不是普通妇人，如今收了三人帮着干活，那必定是生意忙不过来。
昨儿镇子那酒楼的热闹劲他也听说了，他隐约感觉到，那场面应是眼前的妇人谋划的。
“你能来我这给他们登记过了明面，这挺好。不过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我也是要按照族规处置的。”李勇道。
“那是当然，人活一世，到哪儿都离不开个理字。”董梅道。
见自家男人开口同意了，汪氏才道：“听你这么说，那仨孩子秉性倒是不坏，也能分辨个是非。他们也是撞了大运，遇见你这么仁善的。”
董梅直言道，她也不是什么善人，互相帮助罢了。
她越是这么说，那内心的格局就更大，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妇人能有的心思，李勇心里计较着。
今天她来，还有件事需要李勇帮忙。
她家后院一大片荒地，种不得什么庄稼，她想圈起来办个养殖场，天气暖和起来，鸡鸭长得快，可不能错过好时节。
第七十六章 她的心大着呢
“养鸡养鸭？要得了那么大地儿吗？你买去不划算，那地儿种不得庄稼。”汪氏劝解道。
“婶子，我想多养点。我们就三亩田，不想点法子日子难过，如今孩子们大起来，那两间茅屋快住不下了。”董梅道。
李勇点点头，方道：“这个我帮你办了，虽说那荒地不值钱，但是面积大，连着西边的小山头，有五十亩地了。包括到衙门办理的一切费用加起来得差不多十两银子，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多谢叔费心了，这是十两银子，还麻烦叔抽空帮我跑一趟。”说着她递过一包银钱，大都都散碎银子，还是昨个请于氏帮她兑换的，否则今天拿来的就是一袋子沉淀的的铜板了。
李勇夫妇诧异地交换了个眼神，不到一个月，这梅娘就能攒下这么一笔钱，还真是吓了他们一跳。
要知道，村里的庄稼户一年到头都咱攒不下十两银子的。
“那行。”李勇接过银钱袋子。
“梅娘啊，你要是养鸡养鸭，我这里可是有些米糠，到时候来家里拿，我这院里就十来只鸡，用不了那么多。”汪氏瞧着帮忙喂鸡的姐妹仨，笑呵呵道。
前世她连宠物都没养过，更别说养鸡了，还有好些需要学习的。硬件她倒是懂，就是鸡鸭生长特性还不清楚。
她请教了汪氏不少问题，汪氏见她及其认真的模样，她就把鸡鸭鹅的一生仔仔细细讲给董梅听，越讲越带劲，结果娘四个都听得入了迷了。
“奶，真的一天一个蛋？我家的鸡还没下蛋。”只听了后半部分的青禾嘟着嘴巴道，她跟大宝每日一早就跑去鸡窝找蛋，“我家的蛋是不是被老鼠吃了？”
小家伙心里计较着，已经听不见她们讲话了，回头叫大宝把家里的耗子都找出来，叫他们还她鸡蛋，哼！
“婶子，您要是得空帮我孵几窝鸡仔，我按五个钱一只的价格收购。”董梅道。
汪氏听后很高兴，“这我倒是在行，正巧这天暖了，孵起来也快，你就等着吧。”
“那我先谢过婶子，到时候您得来教教我。”董梅道。
接着她又打听起猪仔的行情，那么大的山地光养鸡鸭可不行，盖个猪圈，一起养起来。
汪氏惊得合不拢嘴，“梅娘啊，我算是明白了，你这心有多大了。”
“马庄就有，你托铁匠铺子问问就知道了，往年一只猪仔得五百钱。”李勇接过话茬。
他思索着梅娘的计划，一片长不出庄稼的山地，被她这么一划拉，还真说不定能有大收益。
且看看几月后她的效益再说。
娘几个离开后，汪氏忍不住说起来。
“当家的，你说梅娘她买那片荒地亏不亏啊？”汪氏拿起笤帚，清扫下院里的鸡屎，刚瞧见董梅一直忍着，也不怪她，毕竟孕妇鼻子比常人灵敏些。
那可是十两银子，够买两亩上好的水田了。她们母女若有五亩水田，那填饱肚子是没有问题的。
“她的心大着呢。”李勇接着伺弄农具，地里的活差不多忙完了，这些农具的清理好，收着下次用。
“一个妇人心那么大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汪氏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当家的，她也是被逼的，但凡家里有个男人，她也不会那么拼命。你以后可得帮衬着点。”
刚瞧见她出门时一手叉着后腰，也是不易。一个妇道人家，事事都得她出面，还得防着那糟心的亲戚，甭管赚多少钱，家里没个依靠心里也是苦的。
站在女人的角度，可不就是这么个理么？
李勇点点头，想着明天就去衙门帮着把地契办理了。
“闺女啊，这图纸你画的？”
周扁头看着董梅给他的图纸，爱不释手，那上面画的是竹编圆形桌子，类似茶几那样，中间做了隔层；再配上四把圆形竹编靠背椅子。就是前世很流行的花园桌椅。
为了稳固起见，桌脚用比较粗的木头做成外斜状。椅子扶手可以是藤条或者竹条，这点周扁头非常有经验。
“周叔，这个您能做出来吗？”董梅问道。
“闺女，不是我吹，我做出来定会比图纸好看，你信不？”他看着图纸笑眯眯的。
“都一把年纪了，还跟个孩子那样较劲。”陈婆子打趣道。
“娘，您瞧爷爷这个花篮编的可好看了。”姐妹几个在院里帮着收拾收拾，青柳捡起角落一篮子道。
姐妹几个开始把玩那小篮子。
“周叔，我脑子里可是有不下百套样式，有桌椅，大小床铺等。”董梅瞧老头子还在琢磨图纸。
他抬起头来，眼睛放着跟那白眉一样的亮光，“闺女，你这是要干什么？”
“您老先把这套做好，到时候我再告诉您。”董梅也得意地卖个关子。
老头子笑意更浓，他以前编东西，都是瞧一眼就会的，这图纸上的样式还难不倒他，“行，我十日内保准编好。”
“周叔，您别急，慢慢编，这个是样品，咱们求精就行。”董梅赶忙道，老头子一把年纪，别为了这东西累倒了可不划算。
这老头就是个高级匠人，对手艺相当执着。
“他才不会，只要有事做，他就跟个后生一样，你要是让他歇息一天，反倒这难受那难受。”陈婆子笑道。
“老婆子当着闺女的面瞎说什么，要是把活儿给我吓跑了，我可真不舒坦了。”周扁头笑着斥责老伴，又巴结似的看着董梅道：“闺女，别听她的。”
董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孩子们见状，也跟着笑起来，还没见娘亲这么开心过呢。
顿时小院里一片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可就是有人见不惯，隔着门缝朝里看了几眼，“呸”了一声，快步离去。
“你说的是真的吗？”钱氏问道。
“我看得真真儿的，听得切切的，那仨孩子喊老寡头夫妇爷奶可亲切了，那桌上摆着一包卤菜，尽管没打开，那就是给他们送去的。”陈招娣道，还不停“啧啧啧”几声。
钱氏气急，自董梅离开，就再也没去过李家院子。她好歹是李家媳妇，有了东西也不孝敬公婆，这可是大不敬。
“你家这位嫂子，可算是彻底跟你们分了，我可知道，光送东西去村里那几个困难户就好几回了，也没瞧见你这嫡亲的妯娌吃上一口她家的卤菜。”陈招娣一脸可惜的样子。
钱氏脸上挂不住，“不给就不给，她自个不要脸，碍不着咱。”
可心里早已把董梅咒到西天去了，这几天跟着婆婆把附近村子走遍了，才赚得三五十钱。
夜晚李金贵给她揉着大腿小腿，“娘子，这么辛苦才几个钱，要是能弄来那方子就好了，到时候就在镇子支个摊，岂不更好？”
方子哪是那么容易到手的，那梅娘如今可精了。
今儿她实在撑不住，才在家歇一天，换王氏陪着婆婆去。
陈招娣见有会工夫了，惦记着家里的婆婆找她事儿，才背着一筐猪草赶回去，先把猪喂了再偷空出门。
第七十七章 跟做贼了似的
钱氏揣着心事回家，灶台上堆着早食后的碗，如今她得做这些，下半晌还得做饭伺候全家十几口人。
她心里有气，甩着水瓢，溅了一身的水，“吃吃吃，我让你们吃。”
她气急败坏念叨，往大锅里倒了好几瓢水。
十几口人的饭碗全都她一人洗，想到董梅现在过着自由自在的日子，脸上扭曲得厉害。
“娘，您这是洗碗还是煮碗？”李元珍进门，探了探锅里，见锅里冒着热气。
这丫头虽没做过灶屋里的活，但她还是知道洗碗水不用太过烫手，这点眼力见儿她还是有的。
钱氏伸手进锅里，被烫得把手缩了回来，“嘶……珍儿，你没事就去找莲儿和柳儿她们玩，毕竟咱还是亲戚。”钱氏又往锅里加一瓢凉水。李元珍歪着脑袋看看自己娘亲，以前不都叫她别搭理她们么？
“听娘跟你说……”钱氏附在元珍耳边低语了几句，“明白吗？”
她点点头，一溜烟跑出去了。
李元珍来到茅屋，轻轻地拨开院门的门栓，四下张望，仅有角落的鸡窝里有动静。
见正屋大门上了锁，她朝灶屋走去，倒是没有上锁。她轻轻地拔掉插栓，推门走了进去，里面的香味真好闻，比她奶卤的菜好闻多了。
灶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别看这茅屋矮小，但桌上、灶台上比她家干净多了。
如今李家灶屋里都王氏打理，本就不甘的王氏能把眼么前的事情做好就不错了。
李元珍打开柜子，见里面摆了两摞碗碟，几个小罐子，她一一打开，伸手探了探，再放到舌尖上，“呸，咸死了。”
“哇，这是糖。”她小手正好可以伸进罐子，抓了满满一把糖霜，接着用舌头舔干净手指外沾着的糖。
这小屋也没藏东西的地儿啊，那墙角的明显就是大水缸，不过她还是随手掀开了半圆形的盖子，又随手一扔，半边盖子落入大水缸了，正当她准备捞起盖子时，忽听外面大宝不停狂叫“汪汪汪——”
她心一慌，快速朝灶台里面躲，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小姑娘眼睛贼溜贼溜转，灶口一巴掌大的黑色小包引起了她的注意，由于一只手抓着糖，她只好用另一只手拈起沾满灶灰的黑包一端，里面立马掉出不少碎碎的黑色颗粒。
原来是小包包一角被烧掉了，她捏了捏小包，里面发出沙沙的声音，随着小包也破裂开来。
外面已经没了狗叫声，她半起身瞧瞧外面，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黑东西。此时，一只手白白的，一只手黑黑的。她皱了皱眉头，两手都紧紧地抓着。
她探头瞧瞧院子，猫着身子出了茅屋。
刚一下坡就听见后面的狗叫声，她扭头一看，见大宝站院门口，朝着她狂叫。她吓得腿发软，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黑色的手扎到一石头尖儿上，她疼得松开了手，手里掉落一团黑黑的东西。她吃力地爬起来，捡起地上的那团黑东西慌忙朝家跑。
“珍丫头，慌里慌张的，干啥呢？”春花婶子正背着一筐菜，进村的岔路口差点被元珍撞到，她一把拽住李元珍。
“奶，我玩呢，再晚了我娘该该骂我了。”李元珍眼神躲闪，用力甩开被抓着的肩膀。
这丫头心眼儿忒多，春花婶子瞧瞧她沾着茅草的衣服，脸上还有灶灰，见她双手藏在身后，她转过头朝身后看去，两手握拳，一只手黑黑的，像是蹭了锅底一般。
“你手里是什么东西？”
“没……没什么。”
趁着春花婶子侧身的功夫，她用力挣脱，拼命地逃走了。留下春花婶子一脸的狐疑，她提了提后背的筐子，朝家去。
她一路上不停碎碎念：“死丫头，跟做贼了似的？”
“婶子，谁惹着您了。”迎面走来的董梅母女，关切问道。
她抬眼瞧见她们，立马乐呵呵，“嗐，刚差点被你家珍丫头撞到了。”她难得瞧见董梅出门，不禁问：“梅娘，你这是从哪里来？”
一听到李元珍，董梅心里不由得警觉起来，往这头来的基本是下地干活的，少见孩子们来这里玩，更别说那李元珍是不用下地干活的了。
她问道：“婶子，您刚才瞧见元珍来这头了？”
“可不？慌里慌张的，一身的茅草灰，生怕被我逮到。”春花婶子拧着眉头道。“娘？”姐妹两见娘亲目光凝重。
“没事。”她转眼笑着对春花婶子道：“婶子，您帮我孵几窝鸡仔吧，我还按照五个钱一只收购。”
“那感情好，赶巧这几天老母鸡赖抱，回头我就把鸡蛋按窝里。”春花婶子笑眯了眼，她本想把老母鸡放水里给凉凉的，给它醒醒。
告别春花婶子，母女几人形色担忧地赶回家。
“汪汪——”大宝守在门前，见她们到来，打着招呼。
“大宝，你瞧见有人来家吗？”青柳问道。
“汪汪——”
院门关得好好的，看不出什么。但灶屋的门栓却是脱落在下面的。青柳赶忙进屋，眼睛一扫，半开的水缸，没盖好的糖罐子边沿散落不少糖霜。
姐妹两眉头紧锁，真是太欺负人了！
那丫头身上沾满茅草，除了灶口，别处也没茅草啊。
董梅蹲下身来，模仿案件还原的样子，果然在灶口见到掉落的调料渣，这定是没有烧完的调料包掉落出来的，难道被那丫头捡走了？
“娘，每次我都是扔灶火里的。”
“这可咋办？她们太可恶了。”
“姐姐，他们回来了。”梅娘进了灶屋，“发生什么事了？”只听青莲道：“娘，刚才元珍定是想来偷卤料方子，她们怎么可以这样！”
“娘，现在怎么办？她们会不会就能……”
没那么容易，那调料包每次都是直接扔灶火了，虽然湿透了没完全燃烧，但是在高温下焐了半夜，只要轻轻一碰，必将成灰烬。
再者灶口掉落不少，那包包里也没剩多少。她正要回复梅娘，就感觉她离开了，准是去了李家院子。
“娘，我只找到这个，差点被那死狗追过来了。”李元珍舔着手里的糖霜。
钱氏看着桌上被李元珍捏得粉碎的调料包，根本瞧不出是什么。多好的机会啊，得知董梅带着女儿们出了门，她才冒险叫元珍去探探，往后可就难了。
她知道董梅需要养胎，一般不出门的，“你确定没人发现你？”
元珍舔着糖，“嗯，就那狗似乎知道我去了。”
一畜生而已。
梅娘见状才放心离去。
第七十八章 还得倒贴你不成
“姐姐，这是在平阳镇买的大肠，是按九个钱一副收的。”
三兄弟后梅娘一步到家，麻溜地把大肠卸了下来，加上肉铺张那处，一共有三十多付大肠，卤好后百十来斤，卖完约一两银子的利。
如今马庄和李金娇的销量比较稳定，卤肥肠每天各供应十五斤左右。姜家铺子估计明儿得准备二十多斤，福临二十来斤，剩下的就看昨日的广告效应了。
所料不错的话，迎客酒楼下午可能会上门洽谈。昨个他们截住敬庭和姐妹两，直接表明要合作。
哥仨倒是勤快，自进家门就不停歇，直接挑着大肠去了溪边，并嘱咐姐妹两在家，可去不得溪边。
“莲儿，让他们去洗。”董梅带着姐妹进了灶屋，如今多了三个得力的劳力，三闺女就做些轻便的活。
此时日头正在头顶，按照前世的习惯该吃中饭了，原本哥仨早上吃的早，又赶了一上午的路，铁定饿极了。
况她自己也饿了。
“娘，咱以后真的要一日三餐？”青莲姐妹两在大木盆里揉着面，娘亲说做点酸菜包，吃起来不容易饿。
董梅点点头，往面团里放了点糖，这儿没有酵母，即便隔着热水自然发酵，也得两时辰。今个午饭还是吃不成了。
昨个买来的肉还剩下一大半，全部剁碎，省着用，还没到大口吃肉的时候。
剁碎的酸菜掺点肉末，蒜末葱花，浇点烧熟了的豆油，搅拌均匀，倒是挺开胃的。剩下一半的肉末用盐和酱油腌着，待会炒熟了放坛子里，晚上用凉水泡着，这个天气能放个两三天不坏。
“我来吧。”
董梅笑着接过女儿揉搓一半的面团接着揉，两丫头都有点喘了，揉面确实挺费力气的。
“你们师父来了，去吧。”听脚步声是秋菊进了院子，这个点应是忙完了地里的活，来给孩子们授课。
青莲忙去里屋拿来书本和笔墨，却见青禾嘟着嘴巴，非常不高兴的样子。她定是跟大宝玩得正开心，被姜姨拽了过来。
春日阳光洒满小院，里面传出脆脆的读书声，真是好听。
兄弟三人挑着大肠，轻手轻脚地进了灶屋，低声问道：“姐，这个搁哪？”董梅指挥着他们靠墙放，再盖上筐子，先晾晾水。
“你们去正屋打个隔断把。会做吗？”董梅问道。
志明点点头，另哥俩则是摇摇头。董梅笑了笑，就交代他们去村里寻到周扁头家，取来相应的东西，她上午跟老两口打过招呼的。
哥仨有点迟疑，他们还没进过村子，怕被说闲话，坏了姐姐的名声。
“去吧，上午我跟里长说了的。”她柔声道，“你们如今是我弟，别担心，脸上多点笑，礼貌待人就行。”
“姐姐，他们几个上午事情做得非常好。”梅娘见哥三去了村子，才跟董梅聊起来一路看到的事情。
说完镇子米粮店的事情，她又说起哥仨在平阳镇收大肠的事情。
那屠夫，也就是肉铺张的亲戚，可比肉铺张滑头多了。他也听说镇子卤肥肠卖得好，想抬高大肠的价格，十二钱一副。
志明一听扭头就走，那老板忙拦住他们。
“郭屠夫，我们是看在张哥的面上才特意跑一趟的，否则直接去了三岔口那边，人差不多白送我们的。”志明有点生气道，“我们哥仨跑这么远的路，还得倒贴你不成？”
志宏忙走到那人跟前，解释道：“郭老板，您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别看我们茅台卤菜卖得好，可中间费了多少工夫，下了多少中药，才有那滋味。”
“您闻闻，这可不是随便就能得到的味道。”志远拿出一包肥肠，一包香干，一包花生，都是半斤包。
他惊讶地接过三包卤菜，想不到他表兄说的这位寡妇倒是大方得很。隔着油纸包他都能闻到那香味。
“这是我姐特意叫我们带来的，说是祝我们合作愉快。”志明见机道。
“愉快，愉快。”郭屠夫忙从屋里提着十几付大肠出来，乐呵呵交给哥仨。
其实这些大肠大都是他从别的屠夫那花七个钱一副的价格收来的，如今他们跑这么远来上门收，九个钱一副，他转手就赚了二十多钱，想想心里还是满意的。
自他得知肉铺张收购大肠，他就存了心思。
这大肠在镇子根本没人要，那些个乡下穷人倒是吃，可也要不了这么多，所以很多肉铺宰猪后直接扔了。
反正一头猪的利不少，这点屎肠子不足惜。
就这样哥仨又快速驾着牛车往回赶，一路上他们兴奋地聊着董梅料事如神。
来之前董梅就把大致的情况分析了下，谈生意无非就是价格的问题，所谓上门不是买卖。她料想那屠夫有可能会抬高价格，就大致跟哥仨交代了下应对的方法。
不过她可没说降价收购，这小子有点手段。
“哥，姐姐真是太厉害了。”
“大哥，昨个晚上我都没敢闭眼，生怕醒来发现咱还在破庙。”
“姐姐是好人，我们几个就是做牛做马都报答不了，以后咱多做活，我昨个听那位二婶说，她肚里还怀着孩子……”
哥仨一路聊着，心里满满地感激之情。
听完董梅感慨，有时候缘分就是很奇妙的，她收这三兄弟一方面还是存着私心的，另一方面，她也确实想帮他们。
说到底是相互帮助罢了。
也许是现代的思维习惯，她总喜欢把事情理得清清楚楚。
“姐姐，您何必这样说自己？”梅娘心疼道。
“汪汪汪——”大宝狂叫不断，必是有陌生人到来。
“请问这是李娘子家吗？”迎客酒楼老板王德才带着一伙计在门外喊道，又见大宝拦在门口，不敢进来。
秋菊起身，对大宝打了个手势，又回座位上继续教仨姐妹写字。
“姑娘，昨个我们是见过面的。”王德才进了院子，打眼一瞧，这也太寒酸了。可当他见到正在练字的青莲青柳，心底又诧异，果然不是一般的人家。
住这么破茅屋，还不忘教导女儿读书识字。他可是听说了，那两丫头中，有一个算术了得。
秋菊瞥了一眼正欲打招呼的青柳，她赶忙把话憋了回去。这位姜先生在教导她们时，可是有言在先，上课时非必要不得走开或是做其他之事。
她们每天读书习字不到一个时辰，所以秋菊对她们要求比较严格。
“王老板。”董梅出来招呼。
第七十九章 你还没吃饱呢
既已知晓他的目的，她也就不兜圈子。当然这话也不能直说，她先道出一串数据，镇上一天产出二十几副大肠，到她手里仅十五六副，卤成肥肠五十来斤。
三日后方可缓和一下，具体数量待定。
若是他愿意合作的话，同样签订一年契约，当然，期间他可以选用别的卤菜，但不能用茅台卤菜的名号，否则立即终止合作。
“这……这忒少了点吧。”王德才一脸苦相。
她之所以压制迎客酒楼的数量，就是为了回报福临酒楼为茅台卤菜做的宣传，好让他那个先机稳定几日。她送给黄来福的红包里，其中有一条就是这个意思，半月之内，别家卤菜数量控制在他的一半。
“王老板，您也别急，这两日正到外地弄些大肠来，也就三五日的工夫。”她安抚道，“不是有句话叫物以稀为贵么？您暂时限量出菜，或者采用预定的方式，一样可以招揽生意。”
王德才听着似乎有道理，也只能如此，谁叫他求着人家呢。
秋菊见王德才主仆离开后，饶有意味地看着董梅，嘴角微微上扬，两女人对了个眼。
却说哥仨一路忐忑地打听到周扁头家，被问话的村民这才知晓董梅收了三个弟弟。
好事的都追着寻根究底。
多半人都是不解，自己都吃不饱，怎还捡了三张大嘴到家。特别是志明，大脸盘显得块头大，吃起饭来不得顶她们母女四个？
都摇摇头道，金水家的真是随了金水，心善。
也有人说，这仨小子可是干活的好料，能做不少事情。她们家也合这样卖力气的，说得好听是收弟弟，实则是捡了三个下人。
都知道董梅家的情形，前一阵子不是周家和长庚娘帮衬着，她们还不知道怎么过。这日子长了，就算是亲戚也是没脸皮再使唤人家。
几人把她家的情形理得透透的，这可是捡了大便宜哟。
话不能这么说，像董梅家这样的是不多。但哪家不缺壮劳力，别人怎么不捡几个白干活的，单就她愿意捡，说到底还是金水家的心善。
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金水在村里可是出了名的人好心善，他婆娘离开李家，那么艰难，还不是一样帮衬着那几户特难的人家。尤其是对老寡头家，只要那两孩子去了，在他家院子帮着拾掇拾掇，左一声奶右一声奶喊着，那瞎老婆子眼睛都亮了许多。
人梅娘不但心善，还有股子魄力。
哥仨敲门进了周家，老两口正在院里忙活。
周扁头一见，便知晓他们的目的。他眯缝着眼，打量三位大小伙子。志明带着弟弟们恭敬地喊着叔、婶子，不待老爷子答话，赶忙接过陈婆子手里的簸箕，帮着把东西放在搭好的长板凳上晾晒。
人老成精，周扁头见这哥三眼睛清亮，是正派人的苗子。他们随董梅喊他叔，倒是把他喊年轻了。
他捋了捋白胡子，笑道：“你们过来，我这有些竹片，扛去打个隔断足以。”
哥仨见老人家慈祥，心里一阵高兴，跟着老爷子去了柴屋。周扁头一边指挥他们把竹片捆绑，一边叫他们怎样把竹片扎成竹排。
古代可没有那么方便又便宜的铁钉子，木头连接之处都是要榫头和榫卯来加固。
绑了两大捆竹片，又拿了一把砍刀斧子，他们先带着回了茅屋，这竹片定是不够，哥仨又跑了一趟。
“孩子，这几件旧衣裳是老头子年轻时候穿过的，你们拿去将就着穿吧。”陈氏特意翻了箱底，自己放的东西摸着位置就找到。她感觉这两天眼前的光亮比以前似乎好点。
接过衣裳，三人道了谢，扛着东西回了茅屋。
要说志明还真是个聪慧的，对这些活计上手很快。他按照周扁头教的法子，指挥着志宏志远，一阵功夫就把竹片扎成一宽宽的竹排样。按照董梅的意思，把这厅隔成前后两间。
里间就是他们的卧室，靠一边挂了个门帘。志明还在竹片上安上几个竹叉，便于挂点衣服之类的。
他把厅的前半边也打理得齐齐整整。
“舅，你们晚上睡得好吗？”青禾带着大宝进屋来。今日的学习刚刚结束。
小孩子最是喜欢看这些敲敲打打的新鲜事了。
“可舒服了。”志远卷着大大的袖子，露出半截瘦胳膊在外面。他身上的衣服跟他身形不合，董梅就找了条布袋子给他绑在腰上。
他拉开青禾，叫她站远点，地上有好些尖尖的小竹片，哥几个正在清扫。三人都咧着嘴，看着可爱的小青禾。
“我跟你们说，待会有包子吃，我娘和姐姐正在包呢。”她咽了咽口水，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舅舅们。
饶是大小伙子，听到包子也忍不住吞口水。志明敲了一下志远的头，“想什么呢？”接着一阵“咕咕”声从他的肚皮里发出来。
“大舅饿了。”青禾咯咯笑起来，那铃铛似的笑声传到灶屋。惹得娘几个忍不住朝外看。
见志明抱着青禾在院里转圈圈，青禾张开双手，迎着风，“大舅，飞高点。”
“再高点。”
“真是个疯丫头……”梅娘悠悠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想你相公了吧？”董梅心道。
单亲家庭，父爱的缺失，对于孩子的心理成长会造成负面影响。董梅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她不想找个古人来当后爹，完全聊不到一块。
前世她是在温馨美满的家庭长大的。但是他老公就是在单亲家庭长大的，所以对于婆婆的要求，他是有求必应的那种，俗称妈宝男那类型。
如今来了三位舅舅，家里多了些阳刚之气，这倒是顶好的事情。
里面大锅已经卤好了大肠，董梅把前面两锅的大肠再到一起浸泡阵子，让味更足些。
外面的这口锅稍小点，锅里煮着糙米粥，把从秋菊家拿来的大蒸笼架在上面，就着稀饭的热气一起蒸包子。尽管这样效果差点，但是条件如此也是无法。
若是有钱盖房子，一定要弄个大大的厨房。
秋菊喊了哥仨去隔壁把她家的大方桌抬了过来，如今人多，小桌子坐不下。就连小板凳也没那么多，昨晚三小子都是蹲在墙角吃饭。用他们的话说，蹲着吃踏实。
一顿稀饭配酸菜包，得到了大家一致的好评。志明吃了三个大包子后，抹了一把嘴，准备离席。
“大舅，你还没吃饱呢！”青禾歪着脑袋看他。
“饱……饱了。”志明脸都红了，结结巴巴道。
众人都笑着道：“没饱——”
“我说过，管饭，那就是管饱。姐这大鱼大肉没有，填饱肚子还是可以的。”董梅对着哥仨道。
初来乍到，他们还在适应阶段。特别是吃饭的时候，就有点拘谨，碗里有多少就吃多少，不好意思再去锅里添。
“吃饱饭了才有力气干活，活干好了，咱进项就多了。是不是这个理儿？”
三人看着她点头应承。
第八十章 客人来了再炒菜
隔天一大早，待董梅起床，见院里灶屋都收拾得妥妥当当。
经了昨个一天，志明大概明白怎么分卤菜。见青莲先来到灶屋，一脸认真地跟她报告各处卤菜分了多少。青莲像个小东家一样点点头，个别地方需要调整，哥仨再进行增减。
青莲麻溜地生火烧水。
她舀了一碗杂面，打入一个鸡蛋，切点葱花，给三舅舅煎饼子，带路上吃，昨个叫他们在镇子买馒头吃，每人只吃一个，完全吃不饱的。
舅舅们把桶子筐子等都码放好，准备驾着牛车送货去。青莲这边的卷饼子也做好了，拿着一小笸箩就端了出来，上面还盖上一块麻布。
青柳则是端了一罐子热水，放牛车上也稳当，嘱咐他们路上慢点。
兄弟三人哽咽着声音道了一声“诶”，随手抹了一把眼睛，都喜笑颜开地叫她们在家好好的。
“哥，这种感觉真好。”志宏看着手里的饼子，热乎乎的，咬不下去的感觉。
“大哥二哥，有家的感觉真好。”志远吃了一口，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饼子。这几天吃得饱，睡得暖，还姐姐一家人对他们极好。
志明在前头赶着牛车，也吃起了饼子，心里满满地都是干劲，有人惦记的感觉真好。
这时正是院里忙碌的时候，铁匠家的马汉生和李金娇母子都在。两家的生意非常稳定，都乐呵呵地收拾好卤菜。
且多了三个陌生人，跟着两家抢夺卤菜。
那三人见金娇和马汉生把大框塞得满满的，忙道：“兄弟，好歹让点给我们啊。”
一人朝董梅哀求道：“李娘子，我们姜兄介绍来的，您不能让我们空手回吧？”
这三位是镇子小酒馆的老板，昨个就打听到姜春生家，一早便赶来茅屋。
这几位也是在董梅的意料之中，早给他们备好了，每人五斤的肥肠，豆腐花生等也不多。
但是话不能这么说，她道：“要说今儿你们得空手回，我卖卤菜跟各位开酒馆是一样的，客人来了再炒菜，没有炒好菜等客人上门的道理，对不？”
三位表示理解，点点头，都面带忧色。
“既然是姜大哥介绍来的，我也就让点给你们，本来是留着给村里人的。”董梅话锋一转。
“那感情好。”三人抱拳致谢。
同样，各签订了一份简单的契约，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能用其他卤菜冒充茅台卤菜的名号。一旦发现，立即停止合作，若是由此引发事端，一切责任由酒馆承担。
这条约暂时看起来似多余的，可是谁又能料到后事呢。
要说小酒馆还是花生和豆腐类好卖些，毕竟属于中下消费档次。
李金娇见状抱怨道：“也就是我嫂子厚道，刚才我想多拿点，都不好意思开口。我天天守在三岔口那，来往的客人多，每天这点都卖不到下半晌。”毕竟她跟董梅打了阵子交道，又在那人来人往的茶棚长了不少见识。
三人朝着她歉意抱拳行礼，三岔口那地儿他们是知道的，虽不及阵子热闹，但那处也是个人旺的地儿，都形成了小规模的集市了。
马汉生也是有眼力见的，插嘴道他的卤菜也不够卖。
李金娇见他们聊得热闹，不得已把想说的话咽回肚子，跟董梅简单道别后带着儿子离开。
三位小老板揣着契约，每人背着二十几斤的卤菜往镇子赶，其中卤肥肠仅有五斤，其他都是豆腐类和花生。
茅屋吃早饭的工夫，村里传得沸沸扬扬，尤其是几位酒店老板一路问路过来，才找到董梅家。
这可不得了了，镇子开酒楼酒馆的那可不是普通人，前些日子还嫌弃董梅家的卤菜贵，都贪便宜买罗氏的。
如今连大酒楼用的都是董梅家的，据说一道酱爆肥肠卖到一百多钱，也就能遮个盘子底儿。啧啧啧，自己掏二十钱到董梅家买一斤，能烧一大钵。
几人说着说着就到了茅屋。
“梅娘，梅娘。”
送走了一波大客户人，接着茅屋又迎来了几个散户，她们可是响亮的喇叭啊。
院里这会儿清净，两女儿在灶屋里事多，收拾余下的卤菜。多里熬着糙米粥，倒是不费事。但是得忙着把洗好的花生挑挑拣拣，免得那些坏了得下了锅多费卤料。
这些花生也是一大早三舅舅挑着筐子，放溪水里用力筛洗过，干净得很。
董梅热情地出门招呼她们，其实她也是特意留了一点在家里，以防村里人来买免得跑空了，毕竟都是自家人。
听到她这么说，一妇人道：“梅娘，你可真是厚道。一早我就遇见几位酒馆掌柜回去的路上埋怨你，说给得也忒少了点。”
董梅只笑了笑，招呼她们坐下。
“奶，大娘，你们吃点花生，陪我娘唠唠，省得她又闲不住。”青莲端来一小笸箩卤花生，又给妇人们倒了糖水，才回去灶屋。
她们可是听说了，这花生十钱一斤，瞧着桌子上得有两三斤，就值二三十钱。就这么拿出来让她们造了，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嫂子，吃啊，别客气。”董梅把花生往人前推了推，要说这儿的人真是客气，尽管心里想得紧，但面上还是得客套地推脱。毕竟物资匮乏，大都人是不好随便就占了人家便宜的。
“嫂子能来我这坐坐，我可高兴了，我这偏僻，以后有空多来。”董梅温声道。
刚才一进院子大家就闻到浓浓的香味，可比罗氏那处好闻多了。人人心里都算计着，虽说贵点，可想到酒楼那离谱的价格，来这买还是太划算了。
“好吃，还别说，这样的花生吃到嘴里不燥口。”
“梅娘，你可真是个精明人儿。”
妇人们吃着卤花生，也不急着回去，可不就聊起来了么。
见董梅肚子没什么变化，叮嘱她不可大意，即便是生了好几胎的。接着大家聊起各自怀孕生娃的经历，真是让她大开眼界。
“我那幺儿就是生在地里，我正在掰包谷，肚子一阵儿疼，挺着大肚子，我男人又不好背，等他回家赶来牛车，娃儿都会吃奶了。”
“要么说女儿生娃是死过一回呢！我那外孙出生的时候，稳婆一摸，抓了两只脚丫子出来，吓得我当时就晕了过去。”
“那后来呢？”
“等我醒来时，那小人儿脸通红通红的，那声儿跟蚊子似的，稳婆说幸好娃儿不大，否则大人小孩都危险。后来我把家里的老母鸡杀了，炖了一罐鸡汤，奶水一下，娃儿见天儿长。”
“唉！”
董梅听得直起鸡皮疙瘩。
“姐姐，你这汤药也停了好几天，该请秦婆过来瞧瞧了。”梅娘担心道，最近家里忙，大家都忘了这茬儿。
第八十一章 最好进补进补
董梅被她们说得心惊肉跳的，前世医学那么发达，还是有不少女人过不了这一关。
“姐姐，别担心，我生她们姐仨都挺顺的，不会有事的。”梅娘见她紧张得心跳加速，忙宽慰她。
前面顺利，保不准后面特殊啊，这儿卫生条件那么差，医疗又落后，万一她栽了怎么办？到时候孩子们怎么办？她反正是死过一回的人，可是她一想到这几个孩子，不免担忧起来。
“梅娘，梅娘。”妇人见她突变脸色，有点担心。
“放心了，你都生过好几胎，准保没事，一般情况都是头胎难生，越到后面就跟屙屎一样。”
这个比喻是不是有点……
“对对对，没事的。”
是得请秦婆过来瞧瞧了，本来约好了日子，要么她忘记了，要么就是见这边没人带信，不好贸然上门。
妇人们高高兴兴买了卤菜回去，虽说是按二十钱一斤的价格，可她们瞧见董梅可是多给了不少，折合起来还跟促销那阵儿差不多，怎叫她们心里不舒坦。
再者，出门的时候，青莲青柳又给每人塞了一兜花生，叫带回家给孩子们尝尝。
“梅娘可真是个大方的，会来事儿。”
“就是！咱上回去她婆婆那里买，那秤砣平平的，更不用说多给了，虽说价格上便宜点，还是不如媚娘这个划算。”
待院里清净之后，姐妹两端出早食摆在外面的桌上。这会子太阳不大，但稀粥可是烫烫的，加上一早做的煎饼子，外加一碟子炒香干，看着挺开胃。
姐妹两刚才听着婶子们的话，才想起来娘亲的汤药停了好几天，都责怪自己粗心大意。两人商量好一道去上沟村请秦婆过来瞧瞧。
“娘，我们认得路。”
梅娘也担心肚里的娃儿，因着上次早产，怕留下什么病根儿。她这次倒没阻止女儿们独自出门，她跟着去，万一有个啥状况也好回来报信。
秋菊喝着稀粥，道：“我去吧。”
不等董梅说什么，她甩给她一个闭嘴的眼神，董梅只好乖乖地喝着粥。
“娘亲不讲道理，不听话。”青禾撅着小嘴巴道。
“三妹说得及对。”青莲青柳偷笑。
一顿饭工夫，董梅被姐妹三个狠狠批评一通。饭毕，她就被按在躺椅上歇着，并给她盖得严严实实。
人是躺着，可心里实在不踏实，眼见孩子们忙前忙后。青禾坐在她跟前，也不跟大宝出去玩，眼睛盯着她，“闭上眼睛，睡觉觉。”
“汪汪——”大宝也朝她叫了两声。
兴许孕妇觉多，又被人看着，她还真就打起呼噜来。正迷迷糊糊间，被人抓着手，“秦婆！”
秦婆示意她不必起来，继续躺着，右手则是继续把着脉。
待两只手都被把过脉后，她缓缓道：“调理得尚可，不过最好再吃十日的汤药。说到底还是得静养，切不可出远门。”
她从药箱里拿出三包配好的草药，按照她原来的诊断，若是前阵子董梅能安心休养，再吃三包就可。
众人的心又悬了起来，都看着董梅，这次定要把她栓在家里。
“姐姐，切不可再出门。”梅娘也不放心。
“若是有条件的话，最好进补进补。”秦婆瞧瞧董梅扁平的肚子，哪里看得出来孕妇丰盈的身姿。
这点真有些难办，昨个刚攒的十两银子全买了地，为今之计，只能多躺着长肉肉了。
“什么？你买了什么地？”梅娘昨个不在，不知道这事。
“婆婆，这回我定会好好养养，尽量不出门。”董梅道，其实她也是说给大家听的，免得她们担心。
秦婆点点头，也知道她自有难处，按理来说董梅这样的情况，不说隔三差五的吃只鸡，最起码每日得有点鸡蛋、肉汤之类的才行。
秋菊也安安静静地听着，她没有怀过孩子，但也见过嫂嫂产子的凶险。
“奶奶，我家有鸡，等它下了蛋给娘亲吃。”小人精青禾走到秦婆面前道，她指着鸡窝里的小鸡仔道。
看着这么乖巧的孩子，秦婆笑着点点头。青莲青柳心里却是想着，以后家里的肉都给娘亲吃，别再掺菜里面。
董梅这才半起身道：“婆婆，劳烦您跑一趟了。”
刚一进门，见董梅躺着睡着了，她就被黑脸的秋菊催促着先把脉，都没来得及瞧瞧这院子。院子还是那个院子，但跟二十天前感觉完全不一样，显得生气勃勃，实则是人变了而已。
“本就说好了的，是我忘记了。”秦婆道，示意董梅不必客气。
牛车到了门口有一会子，今天熟门熟路，哥仨比昨儿早了小半个时辰到家。他们见秦婆正在交代注意事项，就在门口静静地听着，相互看了看，接着微微点头。
临走时，秦婆也宽慰大家，不可过于担心，只要不摔着，好好休养，就不会有事的，十日后她自会上门前来探望。
董梅看着刚进门的哥仨，笑道：“志明，你送秦婆回去吧。”
志明放下东西，叮嘱弟弟们照看好家里。提过秦婆手里的药箱子，把人送上牛车，随后青莲又赶着送来几包卤菜。
志明才赶着牛车将人送回。
耽搁半日，秋菊也就懒得下地，帮着把大肠一起洗了。招呼志宏和志远带上铲子跟她一道出门。
娘几个都好奇得很，青莲青柳也想跟着去，眼巴巴地看着秋菊和董梅。
“去吧。”
“来吧。”
姐妹两高高兴兴去取了各自的篓子。在这儿，背篓好比现代女人出门的包，是出门必备之物。要是哪个女人在外没背个篓子，那就会被人议论为懒女人，不会顾家的女人。
出门在外，路边的猪草随手一扯就是一筐，省得特意出门寻摸。再或者是枯枝败草也能捡一篓子回家，一顿饭的柴火不就有了么。只要勤快，总能收获点什么。
姐妹两出门前不停叮嘱董梅要乖乖在家，把看住娘亲的任务分派给青禾，小青禾乖乖点头，但是当她得知大宝要跟着秋菊出门时，情绪一下子就低落下来。
从姜家院里出来一人，着紫色束腰长衫，斜跨一大弓，亮瞎了众人的眼睛。这样的姜秋菊她们可是头次见，妥妥的女侠客既视感。
“姜姨，您真好看。”姐妹仨不禁称赞道。
志宏志明傻傻得说不出话，这感觉让他们想起来砸场子那景，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
董梅则是对着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姐姐，她真是有本事。”梅娘忍不住感叹道。
她今儿不跟去了吗？
“不去，我在家里看着姐姐，有姜姐姐在，我放心得很。”
“娘亲，我也要去。”青禾眼巴巴地瞧着一行人远去，最可气的是，大宝甩着尾巴那兴奋劲儿，一点都不留恋青禾，让她难受。
第八十二章 以后有无限的可能
院子里，董梅看似清清静静地待着，她在纸上画着什么，青禾蹲在一旁玩着石子儿。
可是梅娘唠唠叨叨地她耳边说个不停。
那可是十两银子啊，怎能买后面这片种不出庄稼的荒地，太让她肉疼了。那可值两亩上好水田啊，再有了两亩水田，以后母女几个也不至于挨饿。
……
琅山脚下。
“上了山一切都听我的，不可妄动！”秋菊闪动乌黑的眸子，厉声道。
众人乖乖点头。
秋菊走在最前面，那矫健的步子掩饰不住她曾是个狩猎老手。青莲青柳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跟在秋菊身后，眼睛四处张望，耳朵警惕地听着四周的动静，心里多少有点紧张。
爹爹生前带青莲来过，她还有些记忆，不过青柳从没进过山。
志宏志远也很兴奋，走在最后面，眼睛不停观察周遭环境。姜先生跟他们想的一样。他们哥仨本也想着抽空进山，至少能弄只山鸡野兔什么的。
跟着秋菊，他们来到一个大山坳里。
秋菊叫大家靠着一峭山壁猫着身子，悄然等着猎物的到来。她从兜里拿出一个自制的杏核雉笛，放入口中吸气，便发出类似野鸡呜叫的声音。
不一会儿，灌木丛就有野鸡回应笛声。
后面的大宝一直待命，竖起耳朵，朝着发声的方向冲了过去，如闪电般的速度，快准狠的手段，这样的大宝他们也是头回见。转眼他就从草丛里叼着一直羽色华丽的野鸡出来。
“大宝，真棒！”
可惜另外几只惊厥地逃窜开去，只见不远处，秋菊正拉弓搭箭等着它们呢。
一支竹箭“咻”地一声，从秋菊手里发射出去。
“姜姨，太厉害了！”姐妹忍不住低声道。
几人惊扰了这处，就不再猫腰躲藏了。志宏志远快速跑过去，从灌木丛里捡到那只被射中了的野鸡，它还朝大家瞪着哀怨的眼珠子呢。
姐妹两也在草丛里找寻，因为两舅舅告诉他们，这附近定会有野鸡蛋，正值春季，野鸡下蛋也多起来，它们还会寻个舒适隐蔽的干草窝孵蛋繁殖呢。
果不然，她两在这片山坳找到了两窝蛋，兴奋地叫起来。
秋菊指挥着哥俩在附近挖几个小陷阱，逮个山鸡兔子还是可以的。她见哥俩手法娴熟，不多久就挖了四五个小陷阱，针对山鸡和兔子的习性，撒上不同的诱饵。
以前跟他们一起生活的瞎爷爷教过他们，怎么布置陷阱，那阵子隔三差五也能逮到只山鸡兔子什么的。
看着哥俩的动作，听着他们讲述自己的过去，秋菊脸色不似以前那样冷淡，也跟哥俩聊了起来。
其实大家也都发现，秋菊最近话多起来，表情也温和许多，不时还赏给他们一个笑脸。
“这儿再挖深点，否则就窜出来了。山里的兔子个大，力道也大，它一个弹跳就能从你这浅坑里窜出来。”秋菊比划着坑的深度，哥俩点点头。以前他们大都在镇子附近的小土包上挖陷阱，那处的兔子个头定不如这深山里的壮实。
她瞧着不远处，青莲青柳弯腰不停地采菌子，姐妹两嘀嘀咕咕地说个不停。
当志明回到家时，天色已不早了。院里安安静静，董梅一人在忙活着卤大肠。
当她回头一看，见志明手里提着三条不小的鲫鱼，诧异道：“哪来的？”
“河里抓的。”他傻笑道，提着的鱼不知道该放哪里，“怕你担心，才抓了三条，明儿带着家伙什去，定能弄来一桶子。”
董梅接过鱼，才发现他打着赤脚，忙叫他舀水洗洗。刚才她心里还惦记，志明去了有阵子，别不是路上遇到什么事儿了。
“姐姐，这鱼不错，一条得有一斤多吧？晚上就炖了，你多吃点。”梅娘瞧着鱼，又看着洗脚丫子的志明，笑达眼底，“真是不错，对姐姐还是上心的。”
那晚上就弄个鲫鱼豆腐汤，正在处理鲫鱼的董梅心想。抓了鱼的志明得知秋菊带他们进山了，他就看着董梅忙活。
他跟董梅聊着他们的过去，前几年像无头的苍蝇，也做过短工，可大部分人都不信任他们，加之他们自己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慢慢就放弃了。后来就过着小偷小摸的生活，偷过包子抢过路人赶场子的鸡；到郊外的地里刨人家庄稼，掰玉米棒子。
每次做过那些之后，他们都瞧不起自己。
遇到瞎爷爷后，教会他们不少本领和做人的道理……
“都是可怜的孩子啊！”董梅哽咽道。
能把心里的事情道给她听，说明他们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她也很欣慰，“志明，你还小，以后有无限的可能。”
“姐姐收留你们，并不是单单为了给你们一口饭吃，你明白吗？”她眼里闪着光，嘴角上扬道：“天下何其大，男儿应志在四方，才不白来这世上一遭。”
“姐！”志明心里震撼，闪耀着黑亮的眸子。
他之前确实狭隘，只想着好好做事，踏踏实实地报答董梅母女。哪里会有什么男儿抱负、志向？如今想来，眼前的姐姐心胸真是宽广！
脚踏实地固然是最重要的，这也不耽搁人们心里该有的追求，就看他们有没有志向，敢不敢想，愿意不愿意去闯荡一番了。
这个世道，往往男人比女人更容易干出一番事业，这点董梅不得不承认。她再怎么努力，也翻不出这世道的枷锁。
“姐，你一定可以的。”志明瞧她心情骤然间低落起来。
“你去二婶家拿些豆腐来，晚上咱们炖豆腐吃。”董梅起身，准备把鱼煎了。
董梅又嘱咐他拿些豆渣来，晚上弄个豆渣丸子，加点野菜，清淡美味。最近忙得都没好好做顿饭了，不是稀粥就是面疙瘩。孩子们倒是天天吃得开心，在她们看来，这已经是顶好的吃食了。
鲫鱼豆腐炖了有两大钵，外加一钵野菜丸子汤，锅里闷着糙米饭。忙完这些，她又喝了自己煎好的中药，才在躺椅上歇息。
说好的多躺少动，还是忙了半天。
志明一下午都围着她转，学杀鱼，学烧火做饭等等，这些看起来简单，可在他眼里比抓鱼复杂多了。但是他没有表露半分，尽量记下那些步骤方法。
“娘，娘。”
青禾听姐姐们兴奋的喊声，接着又听到大宝的声音，立马跑到外面瞧，可一到门口又气嘟嘟返回。
“哼！”
第八十三章 专门带着他们上山得了
青禾围着四只篓子打转，两篓子菌子，两篓子春笋，两只大山鸡。最后她抓着两只野鸡，把它们放鸡窝里，因为都还是活着的。
她拍拍野鸡，“乖乖下蛋哦。”
“汪汪——”大宝一进门就跟着青禾，见青禾不搭理他，他不停地朝她摇尾巴，柔声叫唤。
青禾白了大宝一眼，生气地跟野鸡玩去了。
“姐姐，这时山里菌子多，野菜竹笋也不少。可新鲜呢！”梅娘瞧着满满的收获，高兴坏了。
姐妹两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说得董梅都想去那山里看看，她朝远山看去，耳边立马被敲起警钟。
“姐姐，您可去不得，至少现在不行，待孩子生下来再说。”梅娘道。
志宏志远忙着把东西收拾，这两篓子竹笋大都是他们哥俩掰的。
趁着天还没黑，董梅吩咐大家把竹笋全剥了，明儿带点到酒楼，看看他们是否收购，这可是新鲜的好东西。还有菌子，也都稍稍清理下，一起卖了。
若是酒楼不要，就在场子支个摊，多少能收点现银回来。
大家伙儿一听都来了劲，加上她六个人围着剥笋子。
秋菊收拾好自己进了院子就见到这一幕。
“姜姐姐，你们收获大啊！明儿给姜大哥那里带些去。”
秋菊瞧着她那财迷的样子，忍不住道：“那往后我不用下地了，专门带着他们上山得了。”
“可！太可了！你那地明儿叫志明他们一起弄，做完了咱干大事。”董梅才不管她说的是不是反话，张嘴就划拉着。
哥仨听到被点名，一边剥笋子一边忙点头。
董梅又把东西分了分，着青莲带着志明给村里几户人家送去。这阵子忙春耕，都没空进山，否则也轮不到他们弄来这许多。
首先是李勇家，人家既是村里的头儿，也是好相与的人家，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得好好答谢人家。再者老祖和李光宗家，是辈分高的，敬着总没错。
另外，长庚家和周家也得送些，还有周扁头那几户多多少少都给点，分享才是最快乐的事情。
她嘱咐青莲把话说明白了，这是秋菊和三位舅舅去山里采摘的，特意给大家送点。她看了眼秋菊，见她悠闲地剥着花生，她知道她不在意这些，但是她还是觉得不可埋没其功劳。
考虑了很久，她还是决定给李家院里送些。
搬出来许久，那边不来人她心里是高兴的，大家都清净。不过女儿们作为晚辈，跟那边又有着不可斩断的血缘关系，若是不表示表示免不了被人说三道四。
最近也听到不少传言，曹氏偶尔会间接给她透露点。大概就是青莲青柳忘了本，不敬亲爷敬外人，外人大概指的是周扁头等人。
这些不外乎是陈招娣和钱氏等人在村里扒拉出来的。
志明背起篓子，带着青莲出了门，省得晚了天黑不便。董梅点点头，送到门口又跟青莲交代了几句。
“姐姐，您先去吃，我跟着去。”梅娘说完跟着出去了。
“大舅，待会见到那边的人，你可要冷静……”青莲让他有个心理准备，省得他待会气急起来。
这边秋菊带着孩子们端出饭菜，就着霞光在院里吃晚食。
当董梅坐到桌边，她的面前摆了一大碗鱼汤，里面还有一条大大的鲫鱼，瞧着是把最大的那条给了她。
她坐下来见众人都盯着她，今天这一大碗要是不吃完的话，看来她是别想下桌了。
“娘亲，吃。”青禾喝着鱼汤，叮嘱她。
“姐姐，这鱼不是什么稀罕的。”志宏道，有段日子他们可没少吃鱼。
那时候，他们条件有限，手艺更不行，抓来的鱼无非就是用火烤着吃，什么调料都没有。后来在破庙里，弄了个破锅，就煮来吃，唯一的调料就是盐巴。吃得他们兄弟几个满嘴的鱼腥味，都不敢张嘴说话。
哪像姐姐弄的鱼汤，鲜美极了！
“姐姐，明儿我们再去河里捞点鱼虾。”志宏道。
“娘亲，我也想去。”青禾哀求道。
“汪汪——”大宝也希望她去，要是再不带这位小祖宗去的话，估计他以后别想吃好吃的了，今儿也是摇了好久的尾巴才把她哄高兴的。
“行，不过你得听舅舅的话。”董梅宠溺道。
她看了看秋菊，见她也点头同意。
栓她一人在家也不行，这附近也没什么小孩过来一起玩，她也挺孤单的。姐姐们忙活的时候，她只能跟大宝玩。孩童心里的孤单往往需要别的乐子才能冲淡些。
晚食快吃完了，还不见青莲和志明回来。
定是在李家被绊住了。
“老头子，今儿你没话说吧。你的好孙女带着欺负我们的混子来给你送礼呢。”罗氏在院里冷笑道，她一脚踢翻了青莲的篮子，滚落了一地的菌子，“瞧瞧，这是寒碜我们呢！”
此时一家人正在堂屋吃晚食，见到青莲过来，李光祖心里是高兴的。
最近下地干活，总会遇见几个老伙伴，道他办事过于毛糙，再怎么着，那也是金水的血脉，怎么就能撒手不管呢。
他想起身去外面见见孩子，却被罗氏冷言冷语地甩脸子。
“爷，奶，这是姜姨带着舅舅去山里辛辛苦苦弄来的，新鲜着呢。”青莲一字一句道，“我娘想着家里都忙，才叫我们送点来。”
如今她心里没有怕，也没有气，不是娘叫她来，她都不稀得来。
立在她身旁的志明像个保镖一样，也不说话，红着眼睛看向众人。
“相公，那日就是他敲诈我们，还扬言要打我们。”钱氏放下碗筷，走了出来，这大脸盘她记得死死的，若不是他，她们每日能在镇子卖不少卤菜，每日轻轻松松一百钱到手。
李金贵摔了筷子，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
“老三，你想干嘛？”老头子见状，忙喝住李金贵。
“爹，我要打死这小子，竟然敢上门挑衅！这不是欺咱没人了么？”李金贵一把揪住志明的衣服，实实在在地朝志明脸上打了一拳。
没任何防备的志明身子一歪栽倒在地，顿时鲜血从他嘴角流出。
“大舅！”青莲惊慌失措，她转头瞪着李金贵，“三叔，您干吗打人？”
屋里吃饭的大人小孩都跑了出来，李金富夫妇俩还闹不明白怎么回事，只一旁疑惑，“老三，这是谁啊？”
王氏倒是听说了，董梅收了仨弟弟，敢情这是其中一位。
见青莲要哭出来的样子，志明忙安慰道：“大舅没事，别担心。”
此时的梅娘急得团团转，去喊董梅又怕来不及，无奈一旁盯着。见志明从地上爬起来，把青莲挡在身后。
第八十四章 难道她打着她了
“嫂子，您不知道，这就是在镇上抢了我们银钱的混子。”钱氏看着王氏夫妇，心底却对他两轻视不已，“若不是他们，咱家的卤菜能在镇子卖个好价钱。”
李金富是听说了这么档子事，如今罪魁祸首找上门来，他上前抓住志明，摆着一副老大的样子，“岂有此理，走！去里长那说道说道！”
“对对对，送祠堂发落去。”王氏忙附和自家男人。
钱氏剜了夫妇两一眼，真是一对白痴！
这样的细节怎瞒得住志明，街上混这些年，没点眼力见的，早尸骨无存了。
“怕是她们不敢去祠堂。”他看着钱氏和罗氏，臂膀一甩就挣脱了李金富的手，“刚才那一拳是看在莲儿叫你一声三叔的份儿上。”
他看着李金贵，真要动真格的，李金贵未必是他的对手。
“今儿也算是认了门，若是你们以后还敢欺负我姐和孩子们，我可没今儿这么好说话了。”
自家院子里竟然有这么嚣张的混混，怎叫他咽得下这口气，他跨步上前抬手又想给他一拳。不料志明侧身躲闪，他用力过猛，重心不稳，一个踉跄，往前仓促迈了两步，差点摔倒在地。
出了洋相的李金贵抄起墙边的铁锹，朝志明挥了过去。志明忙把青莲推到一旁。
在这他不能还手，若是打了这院里的人，只会往姐姐脸上抹黑，其实他挨几下子完全没事，就怕吓着莲儿。
他巧妙地躲过李金贵的铁锹。
“老三，住手！”李光祖晃着身子，下了两级台阶，却被罗氏拉住，“你连亲儿子都不顾，却帮那外人！这种人打死不用偿命的。”
罗氏见儿子手上有家伙，死死地拽住老头子。
怎料志明一把夺过铁锹，身体发虚的李金贵却摔倒在地。志明一个蔑视，这就是个废物，窝里横的主儿。
李金富见亲弟吃亏，冲了上前，朝志明挥舞着拳头，照样讨不到便宜。志明在他前面忽左忽右，倒是他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别打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得动手。”王氏见志明耍着她男人玩的模样，上前拉住李金富。
这小子不愧是街道上混过的，不可小瞧了，李金贵狼狈起身。
“大舅，我们回吧。”青莲踮起脚尖，擦去他嘴角渗出的鲜血。
钱氏见自家男人没讨到便宜，阴阳怪气起来，“哟，叫得这么亲热，他莫不是你娘寻的上门女婿吧？”
“你！”志明指着钱氏，气得说不出话。这些年在街上混什么场面没见过，可也没见过这么恶毒的妇人。
此时梅娘更是气得忍不住冲到钱氏跟前，她忘记自己只是一缕魂魄，用尽力气狠狠地扇了她一耳光。
钱氏忽地脸抽搐了一下：“谁？”她感觉脸热热的，似乎被人扇了一下，尽管不是很疼，但这感觉让她不舒服。
梅娘看看自己透明的手，难道她打着她了？心下疑惑，却又听钱氏污蔑道：“我要去官府告你们，你们定是梅娘当乞丐时的姘头，早勾搭在一起，串通一气敲诈我们。”
她又抬起手，试着运气，拍打在钱氏脸上，好似集聚在手上的力量，一下子释放了出去。
“谁？”钱氏大叫一声，这次明显觉得脸颊热辣辣的，她捂着脸看看周周围。
原来打人耳光这么爽快，梅娘看着自己的巴掌，又在钱氏脸上挥了几下，“怎么又不灵了？”
王氏见钱氏举止奇怪，上前拉了她一下。只见钱氏像被触电一般，甩开她，往后退了两步。她眼神惊慌，却张着嘴巴哑然失措。
“恶妇！”志明气得紧握拳头，身子发抖。青莲挽着他的手臂，“大舅，我们回。”她一刻都不想停留。
“尽管去衙门，我奉陪到底。那书生的声音我们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听说莲儿还有位读书的叔叔。到时候叫上一起去衙门，叫老爷辨辨，自有分晓。”志明拾起筐子，“这是我姐特意叫我们送来的，却叫你们踩地上。”
说完，他拉着青莲就要出去，反正东西送到了，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莲儿，志明，你们没事吧？”曹氏被孙子耽搁一会，赶过来就见志明嘴角渗出鲜血。
都怪她，她不该在梅娘跟前提那些嚼舌根的烂事，倒叫梅娘多想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光祖见罗氏心虚的模样，他本不想承认幺儿干的那事。
“他二婶，你该知道外面人怎么议论，如今那要饭的找来三个乞丐，当了咱家的上门女婿。据说这几个乞丐可是她前些年就认识的，这事难道不该说清楚么？”
罗氏见曹氏又想当好人，这么多年都因有罗氏比着，她在李家都没话语权。都道曹氏贤惠能干，而她就是那恶毒后娘。
曹氏皱起了眉眼，这是一个祖母讲的话么?
“这传言怎么传出去的你不清楚？要不我们挨个儿问问，把这事理理清楚？”曹氏冷着脸子。
她才不怕金水娘，早年她就为了金水跟她较量过。
“大家来看看哟，丧门星不知道哪里拐来的野种，跑到我家来恶心人。”罗氏见曹氏不上道，就撒起泼来。
“你们……”
其实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人，院里动静这么大，又都是饭点，都端着饭碗出来瞧个热闹。
罗氏一喊，不少妇人涌进李家院子。
把正要出门的志明和青莲堵在了里面，曹氏正要开口轰人，却被青莲捏了捏手臂。
她哭着道：“奶奶、婶子，我娘收了三个弟弟，这是里长爷爷同意了的。”她擦了擦眼泪，看向志明，“今儿姜姨和舅舅们去山里弄来了点山货，我娘特意叫我们送来给爷奶，可是……”
大家早瞧见地上的菌子和笋子，散落一地，不少呢。
罗氏见众人盯着地上的东西，一脸可惜的样子。
“死丫头，嚼什么舌根，小小年纪倒会避重就轻！”罗氏道，“乡亲们，你们可要擦亮眼睛啊，那些个混子可是做惯了偷偷摸摸的勾当，如今我们村来了恶人，以后可要当心啊。”
这招太狠了！
众人马上窃窃私语。
哥仨毕竟是有前科的，她们可是听说过，那街上的混混都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谁也不愿意自家附近住着几个坏人。几个妇人斜着眼睛瞟了一眼志明，“瞧那贼眉鼠眼的样子，不是什么好人。”
曹氏看着志明，这么端正的模样，怎么就被看成了贼眉鼠眼。
第八十五章 不如揭开了让人瞧个透
青莲见大舅脸上挂着忧伤，忙挡在他前面，“我舅舅是好人，不是坏人。”她强忍住泪水。
梅娘见女儿委屈，本想出手，可还是不忍心打下去，这些妇人不是罪魁祸首。
“他们以前是做过坏事，但是如今改好了。请奶奶婶子们给他们一个机会。”青莲对着妇人们弯腰鞠躬。
志明心里憋屈，扭头见罗氏得意的表情，开口道：“乡亲们，我们从小就是没爹没娘的孩子，连自己多大都不记得。我们以前是做过坏事，但绝对没有干过伤天害理丧尽天良的事情。”
他环顾众人，“否则早就被衙门收了监。”
“如今被姐姐收留，我们只会感恩于心，改过自新，请给我们一个机会，绝对不会给村里抹黑。”他也深深鞠了一躬。
曹氏看在眼里，心道梅娘的眼光不会错。
妇人们面色缓和了不少，知晓志明是老大，还有两位年纪更小，都是没人管教的苦命孩子。
眼前的志明如此诚挚，谁都不愿意落下小气刻薄的名声。
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何况是半大孩子呢。
她们点点头，只要改过自新，那还是好孩子。莫要忘记董梅的恩情，好好报答人家。
三言两语就被化解了矛盾，罗氏不甘，“乡亲们，可不要被花言巧语迷惑了啊！真是造孽哟！”
“娘，您操那个闲心干甚？这村子又不是咱一家，到时候看谁家先倒霉了。”钱氏附和婆婆，又给众人心里洒下猜疑的种子。
“俗话说，日久见人心，饶是几十年的熟人也未必就是好人。”曹氏意有所指，“大家放心，梅娘的人品你们总该信吧？”
那倒是，梅娘来村里十来年，没一个不道好。
“退一万步讲，她这弟弟若是做了坏事，第一个就不会放过的。是不是这个理儿？”曹氏忙开解大家伙儿。
李光宗在自家门前听着这里的动静，他实在管不了那些个婆娘，尽管知道青莲和志明在那儿会受点委屈。
董梅交代青莲送东西给他家时，提一句去李家院就行。别的人家就不用说了，他是李光祖的哥哥，是这个家里的老人儿，知会一声。他管不管也是个态度，这个态度很明显了，他管不了这院里的事了。
天已经黑了，大家碗里的饭也吃完了，却还杵着看热闹。
“再者，他们几个是在里长那儿记了名儿的，往后若是有什么事情，自有里长和我们大家伙儿处置。”曹氏把道理一讲，带着志明和青莲出了李家。
见李勇正背着手溜达。
他本是出门消消食，老远就听到那院里闹哄哄，就在一旁看着，没什么大事他是不会上前的。
他思索着别的事情，今儿去衙门办理地契，遇见的事让他想不通。
“里长爷爷。”青莲沙哑着声音喊道。
李勇点点头，“别担心，回吧。”
曹氏这才领着二人回了茅屋，她得回去跟董梅交代下，必是她误会了什么。就算永远不登李家的门，也犯不着为那些个闲言碎语委屈自己和孩子们。
“二婶，不碍事。”董梅见志明红肿的嘴角和沙哑着声音的青莲，叫他们赶紧吃饭。
灶屋点着油灯，志宏和志远帮着盛饭，见大哥嘴角的血丝，满是担忧。志明对着他们笑了笑，忍着嘴角的疼，教导弟弟们要放宽心，在村里不可贸然行事，不可给姐姐添麻烦。
他两乖乖点头应下。
青柳紧握拳头，肺都要气炸了，“我定不饶了他们！”
“不可胡来，万事自有娘安排。忘记十五岁之约了？”青莲忙掐掉二妹的火苗，这丫头最近主意越来越大。
院里有点黑，董梅把椅子般到靠灶屋的廊下，跟曹氏一同坐着。
“二婶，这三个孩子以后总是要去村里转悠的，与其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不如揭开了让人瞧个透。”董梅道。
他们确实有污点，若是这点坎儿都过不去，那她还忙个什么劲儿。
“是这个理儿。”曹氏点头。
村里那些闲人没少编排他们，有人道哥仨是乞丐，有人传他们是强盗，甚至更难听的都有。
见董梅想得通透，她也就放心了。
隔日汪氏上门，送来了地契。
日头正旺时，董梅独自坐院里，又在画那些图纸。汪氏笑呵呵进来，“梅娘，这地契可要拿好。”
董梅放下毛笔，这可是她拥有的第一份不动产哦，尽管不值什么银两。
“婶子，您坐。”
汪氏坐下，又从兜里掏出一两银子递给她，“这是余下的银钱。”她看着董梅诧异的表情，笑道：“你可是走了大运了，你叔去办理这事的时候，那衙门里的人说可以优惠，还免了过契费。”
这也是李勇想不明白的地方，他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事情。衙役还告诉他，董梅办的什么养殖场要他全力支持，不可使绊子，并随时报告养殖场的情况。
不过这些，他没对汪氏道。
董梅笑着推辞，那余钱就当给叔喝茶。汪氏忙塞了回去，“要不得要不得。”
昨个李家院里发生的事她也有耳闻，宽慰董梅道：“以后过自己的，你公公他还有三个儿子，不差你这点。”
明眼人是不用多说什么的。
她的意思很明显，只要那边人不找上门，就可以不搭理她们。实在过分了，不还有村里做主么，翻不了什么浪。
汪氏到家后，跟李勇聊了起来，她见董梅画了不少图纸，大都是椅子凳子之类的，甚是不解。
“椅子？凳子？”
李勇停下手里的活，这几日见老扁头编的那奇奇怪怪的椅子，难道是她的？一定是，别人没那些个想法。
他起身拍拍手，踱着步子出门去。
“他爹，这会子去哪里？”
“溜溜。”
作为一村的领头人，见地还是有的。不知不觉地，他来到老扁头家。院里已经有了一把编完的新椅子，形状跟常见的方方正正的完全不一样。
“勇子啊，你咋有空来？”周扁头头也不抬，那薄竹片在他手里像活了一样，灵巧地钻来钻去。
“扁头哥，这个是金水家的？”
周扁头点点头，道：“那丫头脑子活络，说是脑子里有上百套样式。还想考我，我得赶紧把这个活做好了，再要些过来做。”
老头子痴迷手上的活计。
李勇也不打搅他干活，自个围着另外几把半成品看，大致骨架都搭好了，还有个圆形的桌子。
他一屁股坐在那把成品椅子上，随意往后一靠，脊背跟椅子靠背贴合一起，怪舒服的，双手慵懒地搭在扶手上。
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第八十六章 青柳的法子挺管用
“舒坦吧？”老扁头笑道。
这个卖得出去吗？要怎么卖出去呢？李勇满脑子是董梅该如何操作，她心里定有计划。
拍拍椅子，他起身又回了家。
“孩他娘，没事多去金水家坐坐。”他拿起锄头，扛着准备下地，见汪氏一脸懵的样子，又道：“我听说扁头哥家的那些个座椅是她要的。”
又没头没尾地说了句，他方出了门去。
茅屋里，青禾蹲鸡窝附近，“兔兔，你疼不疼啊？”两只大灰兔被绑着后腿，趴在鸡窝旁。
“汪汪——”大宝不满意，自从那两只兔子来了之后，青禾就不跟他玩，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兔子，温柔地摸着顺滑的兔毛。
“兔兔，吃。”她递过一片菜叶子。
“汪汪——”大宝心塞，早知道在山里把他们咬死了。
“娘亲，兔兔不吃菜叶子，怎么办？”她跑到董梅身边，“它会不会饿死？”
“不会的，它刚来咱家，还不熟悉，明儿说不定就吃了。”董梅柔声道，看样子这兔兔是杀不得了。
大家都忙着剥春笋，清理菌子。
这些时令菜还是很受欢迎的，价格不高，都是一个钱一斤。别看笋子背来两大框，可是去了笋衣之后就没多少重了，那菌子本就不压秤。
但是人多力量大，小半日工夫也能有五六十钱的收入。
“娘，我刚瞧见苦杏背着一筐猪草，就忍不住告诉她，叫她明儿偷偷跟我们一起去……”青柳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小心地看着董梅。
“然后呢？”董梅问道。
“然后……我们帮着卖了，得来的银钱也帮她存着。”青柳见娘亲赞同点头，开心极了。
这样不失为好办法，在芸娘没有下定决心之前，先攒下点总是有好处的。
“娘，我觉得苦杏变了。”青莲道。
以前苦杏见她们总是低着头，如今会用眼神跟她们交流。她觉得苦杏心里有股气，迟早有一天要发泄出来，那将是翻天覆地的改变。
灶屋里飘出阵阵香味，那可是山鸡的味道。昨个两只山鸡均有三四斤重，一只带去了姜家铺子，剩下的这只炖烂了，加些菌子竹笋进去，再闷会子，一大锅，全家人都够吃。
刚才梅娘提醒她先盛一碗鸡汤自个喝了，她硬是不听，这些孩子们又不懂，那鸡汤才是最补的。
鸡汤被她喝了的话，那这锅鸡肉也不鲜美了。甭操那个心，她会照顾好肚里这位的。接下来手头宽裕些，吃食上也会提提档次。
又是一大碗鸡肉被放到她跟前。
“娘，您可要照顾好肚里的宝宝啊。”青莲递过筷子。
“姐，放心吃吧，明儿宰只兔子，过两日再去弄点鱼来……”志宏宽慰道。
“二舅坏，不准吃兔兔。”青禾嘟着嘴巴，紧皱眉头瞪着志宏。
“呃……那……那不吃。”志宏赶忙投降，青禾这才喜笑颜开地接着吃饭。
“汪汪——”大宝不满，她眼里都是那死兔子，都没见他碗里早吃完了，也不给添点儿。
接下来几日，董梅只管养胎，秋菊带着他们上山下河，弄了不少好东西，每天滋补得很。
值得一提的是，苦杏带着妹妹天天跟着进山，挖春笋，捡菌子，也能有十几钱的收入。想必这些也是芸娘支持的，否则苦杏不会那么欢快。
大家都帮着姐妹两，每日交差的一筐猪草也是众人帮着割的。
董梅也会跟她俩聊聊，教教她们遇事别硬来，当力量悬殊时，最好迂回较量，方可将伤害降到最低。
一日，芸娘也偷偷跟着进山，帮着挖了不少春笋。待众人归来时，她先一步回去，留下姐妹两在茅屋剥笋子。当苦杏得知有三十钱的收入时，眼睛里冒着亮光，对着大家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她了泪珠打在了地上。
“你该高兴才对啊。”青莲忙扶起她。
“以后只会越来越多的，你们这五日加起来有九十六钱了。”青柳给她算了一下，好让她心安。
姐妹两背着满满一筐猪草高兴回家，一到家门口，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只听到奶奶刘氏赶鸡的“咕咕”声，都深深呼了一口气，踏进了门槛。
“死丫头，一日比一日晚，学会躲懒了，小心你的皮子！”刘氏拿着笤帚，正赶鸡进窝，责骂道。
“奶，没有，最近附近的猪草都少了许多，我们走了不少路才割来这些。”苦杏小声道，余光看了眼墙角的两位小妹妹，呆呆地坐在石墩上。
苦莲则是低着头闷不做声。
“赔钱货，拿命来！”家宝挥舞着竹子，正朝她们冲了过来。一鞭子打在苦杏身上，她暗暗转动了点点筐子，竹鞭的一半落在筐子上，不像往日那么疼。
这是每日必须上演的节目，只要苦杏姐妹回家，五岁的家宝定会来欺凌她们。刘氏称为小孩子间的打闹，不碍事，男娃皮点才够爷们。
苦杏也习惯了，若是不挨这么一下，那家宝就会不依不饶，换来的是更大的伤害，且会伤害到妹妹们。
刘氏瞟了一眼猪草筐子，鲜嫩翠绿，附近的田埂里的猪草大都干巴巴的。尽管如此，她还是甩着脸子回了灶屋。
家宝挥着竹子，拍打在猪草上，嫩绿的草沫子横飞起来，他发出亢奋的“喔喔”声。
“家宝，过来。”苦杏哑声喊道，从兜里拿出一块糖，伸到家宝面前，“要么？”
家宝两眼放光，伸出手就去拿，却见苦杏收回了手。
“你要是保证以后不打我们，包括我妹妹。”苦杏指了指墙角的小妹妹，“以后我每天给你一颗。”
“嗯嗯。”家宝盯着糖，忙答应。
“而且不能告诉别人，否则我你就吃不到糖了。”苦杏道。
“我答应，不告诉别人。”他学着苦杏的音调，悄咪咪地回答，伸手就拿过糖塞进嘴里，真甜！这个比奶奶给的好吃多了。
青柳的法子挺管用，苦杏想着以后托他们带点，每日哄着家宝，小妹妹们在家也能少遭点罪。
“娘，咱们已经攒了快一百钱了。”被窝里，苦杏悄悄地告诉芸娘，嘴角还挂着笑。
帘子外头的芸娘睁着眼睛，久久无法入睡。她都忘记身上的酸痛，十年来的劳作、生育已经掏空了这个女人的身体。
正当她支撑不住闭眼睡去之时，床板重重的晃动一下，她的男人回来了。她侧身向里，像往常一样睡觉。谁知那男人粗鲁地压上她的身，情急之下，她拼命地推开。
只听“啪”地一声，她的脸颊火辣辣地疼，她咬着牙，泪水止不住往下流。
第八十七章 赔钱货要嫁人了
芸娘男人李成武，粗鲁地办完事，倒床就打起呼来。
卷缩身体的芸娘，盯着窗外的月光。
在这个家里，大概就过了一年的舒心日子。起初刘氏看中她的原因是，芸娘的几个姐姐都能生儿子，她大姐嫁到婆家连生三子，二姐生了二子一女，就连她三哥也得了三子一女。
芸娘在家排行老四，底下还有两个妹妹，都先后出嫁了。在婆家都生了儿子，唯独她连生四个女娃。
所以最初嫁过来一年，刘氏待她还算客气，因为她笃定她肚里长的是孙子。
结果可想而知，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罗氏给她的女儿们取的名字全带着苦字，以至于眼里容不下芸娘跟四个孙女。
芸娘心知，作为长子的李成武，满怀希望他的儿子能成为长孙，谁知她肚里长的全是赔钱货。刘氏整日在他耳边哄着家宝，称家里唯一的孙子，以后要读书当官等等。
她公公自三年前去世后，李成武就当起了家。
越是把着当家的权利，膝下却梅儿子，李成武内心不悦，如此一来，越发看芸娘不顺。
自老四苦叶出生后，李成武就没给过她笑脸，更别说什么关心体贴。一年多他没近过她的身，她也想开了，只要孩子们好好的，待她们嫁人了，她是生是死都不重要了。
最近苦杏变了，她看在眼里，那是对生活充满着希望，是梅娘家里的气息感染了她。
可是她如何能像梅娘那样呢？
“娘，娘。”苦杏摇着芸娘的身子，见娘亲今日晚起，准要挨骂了。
芸娘这才恍然醒来，天快亮时才闭的眼，这会子头疼的厉害，眼睛也涩涩的。
“娘，您怎么了？”
只见她眼睛红肿，半边脸肿得厉害，她遮住脸颊，“没事，你赶紧去做活。”说着慌忙穿衣起来。
“哟，嫂子，您可真行，都说您这岁数的女人可带劲了。”苦杏的婶子小刘氏倚在院里梳理头发，见芸娘捂着半边脸，还有那幽怨的眼神尤其能勾起男人的望。
芸娘快步进了灶屋，早食都是她做。今儿起晚了，少不了一顿骂。
“还记得起来，我都快敲锣打鼓地去请你了。”正在烧火做饭的刘氏挖苦道。
锅里下了米，煮一锅稀粥，再蒸些窝窝头，备点咸菜。这就是这家的早食了，当然还要额外煮个鸡蛋给家里唯一的孙子家宝。
待早饭做好后，芸娘再挑一担衣服去塘边洗刷，这可是全家人的衣服，包括小刘氏夫妇的。
洗好衣服，她回家吃点剩下的，又马不停蹄地跟着男人下地干活，直到太阳落山才回来。
睡觉前还有一灶台的碗筷等着她洗刷。
这就是芸娘一天的生活，日日如此。
这些都不算什么，难熬的是婆婆对女儿们的虐待，自己男人的薄情。
让她看不到希望。
“娘，我们离开这儿吧？”最近，她耳边常响起苦杏跟她说的这句话，她离得开这里吗？她只想熬着往前奔，待女儿们顺利嫁人才行。
“苦杏，今儿别出去了，让苦莲自个去。”正当苦杏背着篓子拉着妹妹出门时，刘氏叫住了她。
“奶，今儿的猪草还不够，妹妹弄不来那么多。”苦杏心里诧异，她奶很少叫她们的名字，什么难听喊什么。
“叫你别去就别去，哪儿那么多废话。”刘氏不耐烦道，“苦莲去，能弄多少算多少。”她瞪着苦莲，苦莲赶紧接过姐姐手里的篓子，独自出门去。
“奶……”苦莲心里着急，青莲她们都还等着呢。
“去，把自己收拾下，头发梳好点，换身干净的衣服。”刘氏指着她们的屋子道。
“我……”
“快去啊，你二叔要带你去镇子。”
折回门外听了一耳朵的苦莲，背着跟她一般高的篓子，撒腿跑走了。她气喘吁吁来到地里，“娘，奶说要带姐姐去镇子……”
芸娘一听，扔了锄头，她先去不远处的水田找到正在耕田的男人，“相公，娘说要带苦杏去镇子？”
李成武赶着牛，在水田里劳作，瞥了一眼芸娘，冷冷道：“这事我知道。该干嘛干嘛去！”
“好好的去镇子干嘛？”芸娘忙问，她心里隐隐不安，不见他回答，她转身带着苦莲往家跑。
家里不见大女儿的身影。
“懒货，日头还在天上呢，回家作甚？”刘氏带着家宝在院里，见到芸娘母女着急的模样，不满骂道。
“娘，苦杏呢？”芸娘问。
“没死！你要是不想在这个家待着，就趁早腾地儿，我儿子好娶个能生的，人家像他那么大年纪，儿子都三四个。还有脸在这杵着。”刘氏满眼嫌弃道。
芸娘头一回没听婆婆教训，自个跑回屋子，见床上是女儿换下的旧衣服。
“赔钱货要嫁人了，给我换糖吃。”家宝在外高兴拍手，指着苦莲姐妹道：“还有三个，能换好多糖。”
“娘，苦杏到底去哪里了？”芸娘腿发软，扶着门框道。
“瞧瞧那晦气的样儿，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才招来你这个丧门星，害得我家人丁单薄。”刘氏瞧着芸娘哭丧的脸，一脸厌恶，眼珠子都要掉地上。
“娘，姐姐是被二叔带去了镇子。”很少开腔的苦莲提醒道，她扯了扯娘亲的衣角。
对，去镇子，她在这问不出来什么。
家里没有牛车，定是走去的，若是她赶着牛车还来得及，想到这儿，芸娘拔腿跑出了家门。
“贱货，你要是敢出这个家门，就甭回来了！”刘氏指着她的背影喊道，接着后面传来小女儿的哭喊声，“娘，娘。”
她顾不得这许多，一路朝董梅家跑去，她能想到的只有董梅。
那送货的牛车正在她家门口，青莲青柳正在门口朝她这看来，该是在等着苦杏一道进山。
这边等不来苦杏，姐妹两心里有点忐忑，正想去她家瞧个究竟，见芸娘像疯子一样冲进了她家院子。
“梅娘，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苦杏吧。”芸娘一下子瘫跪在地上。
真的出事了！
“姐姐，帮帮他们吧。”梅娘急忙道，她想起了青莲当初也差点摊上这样的事情，心里不免同情起来。
董梅没有多说什么，叫来志明和志宏赶紧套车，带着芸娘去追，路上不管遇见什么状况，都要冷静，万事等回了村子再说。
她又劝芸娘想好对策，最好直接去里长或是老祖家，把事儿闹大。
既然刘氏偷偷摸摸把孩子送走，那必定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若是人找不回来，她可以自圆其说，作为奶奶给孙女找个人家的权利还是有的，到时候是没人去寻根究底的。
第八十八章 是嫁人不是卖人
董梅见姐妹两愣愣地待着，心神不宁。
“莲儿，你们去地里弄点野菜来吧。晚上吃野菜馅儿的饺子。”董梅瞅着她两道。
“娘，今儿哪还有那个心思啊，万一苦杏找不回了可咋办？”青柳撅着嘴巴道。
“回找回来的。”她看着姐俩，“你们就到那婶子大娘多的地方找，跟人聊聊。”
“娘，我知道了。”青莲立马来了精神，抓起墙边的篓子，拉着妹妹一块去。
“大姐，咋回事啊？”青柳被拽着出了门。
“姐姐，您可真行！”梅娘道，现在的芸娘像极了当初的自己。芸娘母女所遭受的一切，在外人看来再正常不过。
外人只道刘氏跟芸娘婆媳不和，李成武想要个儿子没给芸娘好脸子，这些在乡下都见怪不怪。
她们不知道的是，刘氏虐待孙女，如今却偷偷摸摸把人卖了。
仅这一点，再愚昧的庄稼户也是看不惯的。即便旁人管不了人家卖孩子，但众人的唾沫星子也得把她家熏臭了。怎么说哪儿的人都在意名声呢，特别是像刘氏这样的。
她若不是在意名声，早把芸娘扫地出门，给她儿子另寻新媳。
“你呀，自己都这样，还惦记芸娘一家子。”秋菊进门就见董梅愣神的样子，她毕竟长她们几个年纪，许多事比董梅还看得透彻。
她可是土生土长的下沟村人，这村穷是穷了点，好在有老祖和李勇在，民风还算淳朴，明面上倒没有那些卖儿卖女的腌臜事情。
但是暗地里呢？
自个家的女儿偷偷卖了，回头跟人说是嫁到外地，这些事谁又说得清呢？她小时候就有个要好的伙伴，突然有一天她家人说她嫁人了，从此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正当她两聊着，汪氏挽着篮子进来，瞧样子是刚从地里回来，头上还裹着头巾，“梅娘，我刚瞧见莲儿她们去挖什么野菜，拽都拽不回来。”
她从篮子里拿出一大捆青菜，“以后就到地里去摘，你们不帮着吃，它们也就变成老菜帮子了。”
最近吴氏几乎每天都来这坐会子，她知道董梅出不得门，就陪着她唠唠。
“谢谢婶子，赶明儿就叫她们去摘，我们可劲儿吃，到时候可别说我们是活土匪哦。”董梅打趣道。
说得汪氏哈哈大笑起来。
“对了，莲儿说苦杏娘借了牛车去找人，到底怎么回事？”汪氏问道。
这位倒是好对象，跟她说说有好处，女人的事儿还得是里长夫人管较为妥当。
汪氏听着听着不停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人家关起门来的事情哪个知晓，若不是最近跟苦杏姐妹接触多了，她们也不知道。
她曾经撩起苦杏的衣袖、裤腿，才发现大腿内侧、胳膊上端都是青一块紫一块，深深浅浅的掐痕布满那仅能藏着点肉的地方。更有甚者，作为亲爹的李成武视而不见。
他倒是不打孩子，但是他作践芸娘。
苦杏快九岁了，很多事情都明白。她爹总是半夜进门，完全不顾及她们姐妹，气不顺就在床上对她娘动手。
说到这些，苦杏都麻木了，因为她从小就没得到过亲爹笑脸，更别提什么拥抱了。
“娘，娘，苦杏找回了。”青莲姐妹在门外大喊，“她们朝老祖家去了。”青柳跑得快，进门就急嚷。当她见到汪氏，忙求助，“汪奶奶，您可要帮帮苦杏，她二叔要把她送去给人当小老婆。”
汪氏气得起身就走，回头又叮嘱董梅在家，切不可惊了自个。
姐妹两见董梅点头，也跟着汪氏去了。梅娘先她们一步到了老祖家。
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按理来说这个点大家都该在地里忙活，准是被青莲她们絮叨的，才闹得满村都知晓。
“珍儿娘，听说你病了，可要当心啊。”春花婶子真是个热心人，见着谁都会关照一下。
两家住得近，得知钱氏生病，听说半夜烧得说胡话，把郎中都请了去。也不知是什么样的惊吓能把泼辣的钱氏吓成那样，她一直说闹鬼。
就连跟她走得近的陈招娣都不敢去找她。
有人就猜测，那日青莲在李家院里被欺负，说不定是金水看不惯，想为女儿报仇。
钱氏说见鬼了，那院里不就金水一个鬼了么。
几人都有意地离钱氏远点。
钱氏气得偷偷白了一眼春花婶子，真是瞎操心！
老祖在院里发威，这些个妇人还不敢进去，只得在外嚼点别的事。
“不得卖儿卖女，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老祖气得敲砖头，他用拐杖指着刘氏二儿子李成才。
只见老祖身边还站着一人，是周平那小子，他怎么在这儿？
梅娘又看了看跪着的李成才和芸娘母女，芸娘紧紧搂着苦杏，生怕她消失了似的，苦杏把头埋在娘亲怀里，身子不停颤抖。志明和志宏在边上站着，毕竟他两是随同去的，算是半个当事人吧。
“没……没卖啊，就是给苦杏看了户好人家，那家是有钱人，嫁过去就能过好日子。”李成才说着挺起了胸脯。
“老祖，成才叔说的那户人家，我知道，就是镇子郊外的地主王有鑫家，他家就一儿子，在府城做生意，很少回来。那苦杏嫁的人就是王有鑫，六十多岁，府里已经有八个小妾了，最小的据说只有十三岁。”周平对着老祖躬身道。
老祖青筋暴起，“勇子，勇子。”
“老祖，他今儿出门了。”汪氏带着青莲姐妹进门。
她两在门外就听见周平的声音，都朝他挤挤眼。然后站到两舅舅身边去了。
“老祖，我虽是无知妇人，倒也知道个礼义廉耻。”汪氏先向老祖行礼，转眼看向李成才，“俗话说虎毒不食子，苦杏这孩子，能被背着芸娘被卖，可想而知家里除了芸娘，其他人都是知晓的，包括她的亲爹成武。”
“胡说，这事是我做的主。”刘氏拨开人群，冲了进来。
她瞪着汪氏道：“这是我的家事，还轮不到村里做主吧？”她全然不把汪氏放在眼里。
“老祖，我作为苦杏的亲奶，给她寻摸户婆家的权利总还是有的？”刘氏虽躬着身子，可言语之间却不服老祖的管教。
李成才见老子娘来了，又直起身子道：“说好了是嫁人，不是卖人。我哥他没空，才着我送去给人瞧瞧的。这人还没瞧上，都被他们给截了回来。”
他指着志明志宏，不是这两小子，剩下一半的银钱早到手了。
还有周家那小子，若不是在岔路口被他撞见，那牛车就直奔镇子，待今日一过，即使得知苦杏的去处，他们也奈何不得。
刘氏气势汹汹冲到志明跟前，却被汪氏挡在前面，“刘嫂子，你嫁孙女我们是管不着，可是你打听打听，哪家儿的祖母舍得把孙女嫁给跟她爷爷般岁数的人，你不要脸，我们下沟村人可都要着脸面呢！”
汪氏特意朝着门口大声嚷道。
“那是我孙女，我能……把她……，是你们搞错了，嫁得是他儿子，说是送到府城去，我一听，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刘氏见状，拐着弯解释道。
第八十九章 你婆娘要跟你和离
老祖被这两妇人闹得头晕，他用拐杖敲了瞧桌腿。
“既是嫁人，且是大户人家，那起码的礼节总会有的，即便是做小妾，也是有礼可寻的。”老祖道。
“是是是，回头我就跟亲家商量。”刘氏忙点头应承。
她低头斜眼瞟了一下芸娘，回去看她怎么收拾，真是丧门星。
青莲见似乎什么都没有说明白，就要歇菜了似的。她忙靠近点苦杏，低声喊道：“苦杏，今儿可是喊冤的好机会。”
姐妹两都替她着急，错过了今日再要挽回可是难上加难，她两一个劲儿朝她使眼色。
怪不得她最近总觉得这两赔钱货哪里不对劲，每次惩罚她们，总觉得打在棉花上，叫她使不上劲儿，原来是被梅娘家的丫头带坏了。小孩子的把戏哪逃得过老菜帮子的眼力。
“老祖，耽搁您许久了，我们这就回去，请人看好日子再议亲。”刘氏拉起二儿子，朝芸娘喊道：“还不回，瞎耽误老祖工夫！”
汪氏也无法，就算衙门也管不了嫁人这事儿。
“不，老祖，我不嫁人！”苦杏总算是明白青莲的意思了，又见刘氏挥着手准备离开，“娘，我不嫁人。”
她泪眼汪汪地看着芸娘。
“死丫头，说什么混话。”刘氏见苦杏死死地拽着老祖这根稻草，忙去拉她回家。
“娘，苦杏还小，过个三五年嫁人也不晚啊。”芸娘哀求道。
刘氏剜了芸娘一眼，“还不回，家里事儿一堆。”
芸娘见婆婆不理会，心下清楚，若是今儿不把这事说清楚，她的女儿们别想有好下场。
这一路她想了很多，她低估了婆婆和相公对她们母女的厌恶。要想守着女儿们长大嫁人是不可能的了，她面前只有一条路可走。
“杏儿，放心，娘不会让你嫁人的。”她低头抚摸着女儿的头。
“丧门星，你胡说什么？哪有女儿家不嫁人的。”刘氏见芸娘一脸冷静的神情，不似往日懦弱的样子。
芸娘重新朝老祖磕了个响头，“老祖，我要跟李成武和离。”
“什么？”老祖本想这事不是解决得挺好么？刘氏也答应回头跟亲家好好商量亲事，虽说做人小妾他个人不赞成，但奈何主家没意见，这事他也不好说什么。
只要不是卖人就行，入了人家的门庭，即便是小妾那也是有身份的。
青莲青莲暗暗拍手叫好，芸姨早该这样了。
汪氏张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她突然想起来董梅跟她聊了那许久，似乎明白芸娘只有这一条路可行。
“贱货，你有什么资格和离？要说也是休了你才对！”刘氏气得咬牙切齿，“这么多年，没给我家生个孙子，早该休了你，如今你想和离，没门！”
芸娘也不理会婆婆，她起身撩起了苦杏的衣袖，裤腿。这时院里已经挤满了人，都瞧着那孩子身上的伤痕，惨不忍睹。
这可是亲孙女，哪下得了这样的毒手。
“奶奶、大娘、婶子，我……”苦杏被人看得忍不住大哭起来，她抽噎道：“我奶每日都要用她尖尖的指甲掐我，我的妹妹们都是这样的，特别是三妹四妹，大腿那处都……都烂了。”
啧啧啧，众人听得忍不住打寒颤，那得多疼啊！
“我娘身上也都是伤，都是我爹打的。我爹每日半夜进屋，一不高兴就打我娘，你们瞧，我娘嘴里的牙齿都被打掉了……”苦杏说得停不下来。
“死丫头，你胡说什么，你娘那是自己磕的。”刘氏见众人对她指指点点，忙辩白道。
“是我爹把我娘踢下了床，才碰到桌子上磕的。”
芸娘尽管想通了，冷静了，但想起那些伤痛，嘴唇颤抖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老祖，求您……成全我们吧……我要跟他和离。”
“成武，你婆娘要跟你和离。”
院外有人喊道，只见李成武黑着脸进了院子，他后悔上午没拦着这蠢货，如今胆量见长了。
“老祖，这都是家事，我们回去说。”他恭恭敬敬对着老祖行礼。
“成武，你如今也是当家人，该知道家以和为贵。”老祖又开始教导后辈了，“苦杏娘她没什么过错，你不能随便打人的，虽说没能给你生儿子，不过你不是还年轻么，这事急不来的。”
“老祖说的极是，以后不会打了。”李成武乖乖应下，转眼看了眼紧紧抱在一起的妻女。
“不，老祖，我们回去会被打死的。”苦杏死死拽着娘亲。
她还从来没见过她爹这么黑的脸，到时候院门一关，她们谁也别想过去，她扯了扯娘亲的手，“娘，我们离开这个家，哪怕就是住山洞，住窝棚也比现在强。”
芸娘点点头。
“老祖，我要和离！”她一字一句道。
院里院外都要炸了锅了，先是苦杏被卖，如今芸娘要和离，这可都是劲爆新闻，够嚼吧好几日的了。
下沟村至今还没有那个妇人提出过和离，就连附近的村子也是极其少见的。想当初梅娘分家，倒是得了三亩田，这女人和离可是什么都没有的，不但名声败坏，且针头线脑都别想带走。
“相公，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我知道你每晚前半夜去了哪里，不叫我说出来，就答应我和离。”芸娘从来没有这么冷静过，面前男人狰狞的面孔只让她觉得可笑。
刘氏跑到大儿子前头，手指都要戳到芸娘脸上，“你想得美，吃了我家这么多年饭，想一走了之，门都没！”
老祖皱了皱眉，方圆十里都找不到主动提出和离的女子，就算男人休妻，那女子都是哭天拜地地求着赖在婆家。
再者李成武家没有做出对芸娘过分的事情，至于夫妻打架那是常有的事情，况他已经答应不再打人了。
“苦杏娘，和离之事不好随便说的，还是回去好好过日子吧。”老祖毕竟是老封建家长，没有劝离的道理。
他又对着刘氏母子道：“苦杏娘嫁入李家十载，已经是李家的人了，没有功劳有苦劳，要善待人家。”
“老祖，我求求您了！”芸娘心底跌进了冰窟窿，她腿一软，跪在地上哀求道。
“娘……”苦杏扶着娘亲，内心慌乱无比。
“大姐，咋办啊？”青柳急得紧紧抓着青莲的胳膊，见姐姐也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一直关注她两的周平缓缓走过来，附耳对着她们说了些什么，梅娘瞥见女儿们都舒展开了眉眼，并对着他竖起了大拇指。
眼下和离只能作罢，只要老祖不同意，这事儿是办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