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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莫风流     大讼师txt下载     大讼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57 实在遗憾(三)

    "你、你干什么,不要太过分。""刘县令"眯着眼睛,粘着的胡子一抖一抖的。

    杜九言抱臂看着他,眉梢一挑,"大人来邵阳还好吗,那天吵嘴后,您还生学生的气吗?可千万不要生气啊,毕竟..."杜九言说着,往前凑了凑,"您又不是真的刘大人,犯不着生气。"

    "刘县令"大喝一声,"你、你放肆!"

    "你说,我要在这里把你打一顿,你们王爷会怎么样。"杜九言扬眉道:"回去告诉你们王爷,给他几天时间,赶紧离开邵阳,不然我就让他再不出去。"

    "刘县令"正要说话,忽然就听到火烧店的老伴惊呼一声,"杜...杜先生,您...您别冲动啊,这可是刘大人..."

    "是,是。"杜九言拱手,"大人慢走。"

    "刘县令"哼了一声,拂袖小跑着走了。

    杜九言站在门口看着他背影,这个子也不够高,身形也不一样,桂王心真够大的,难道衙门里就没有人发现?

    "杜先生。"老板悄悄上来,提醒道:"好歹是县令,您可不能再欺负了。"

    杜九言点头,拱了拱手,"改日再来吃,告辞了。"说着也走了。

    "怎么瞧着,杜先生在调戏刘大人似的。"老板咕哝着和自家媳妇说话,他媳妇儿道:"别胡说,杜先生可不是这种人,再说刘大人这模样,啧啧..."

    "刘县令"回了衙门,直奔桂王休息的房间,一脸委屈地摘了脸上的面皮,露出自己的脸,"爷,属下不想扮刘县令了。"

    桂王正生闷气,转头看着他怒道:"让你做事你还委屈了,这个月例钱扣了。"

    "爷,"乔墨苦着脸,憋闷道:"那个杜九言流里流气的,还欺负我。我又不能和他动手。"

    桂王想到他的三十两,顿了顿,道:"这口气先忍了,咱们来日方长,总有整他的办法。"

    "爷。"乔墨咕哝道:"她拳脚虽然可以,可也不是我们的对手,不如...趁天黑把她杀了吧。"

    桂王冷哼一声,道:"杀了便宜她了,我一定要让她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哦,"乔墨垂头丧气的出去,想了想回头看着桂王,"爷,您不干大事了?"

    桂王躺倒睡觉,懒洋洋地道:"我哥正在气头上,我先收收。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先把杜九言这厮的仇报了!"

    "不弄死她,我不想干大事。"

    气死了,他的钱他的人他的大事都泡汤了。

    "知道了。"乔墨释然,他就知道他们爷不是胡闹的人,做什么都是有打算和计划的。

    屋内,桂王翻了个身,咕哝道:"天天干大事,就你志向高。"下次不带乔墨出来了。

    想个什么法子呢...还有杜九言的儿子,那小兔崽子也贼,下次逮着他,非打他屁股不可。

    像极了他老子,蔫坏。

    桂王哼了一声,翻身坐起来,"顾青山,进来!"

    "爷。"顾青山进来,桂王吩咐道:"去西南人,再把杜九言请来,就说我召集他们议事。"

    小萝卜打了个喷嚏,提着自己的小包袱出去,陈朗瞧见了,奇怪道:"你要出门吗?你爹不是不让你出去吗?"

    "我伪装一下。"他说着,从包袱里拿了个很小的帽子扣在脑袋上,白白的帘子遮住了脸,隐藏的还真够好的,"先生,是不是看不见我了?"

    陈朗哭笑不得,"那你告诉我,你准备去哪里呢,钱庄吗?"

    "不是啊,我去找妙姨姨玩啊。"小萝卜道。

    陈朗不放心,牵着他的小手,"那我送你去路家,晚点让路家的人送你回来。"

    小萝卜没反对,和陈朗一老一小出门,送到路家门口,等路妙出来接了小萝卜,他才回去。

    "姨姨。"小萝卜搂着路妙的脖子,"你有没有想我啊。"

    路妙穿着一条粉紫的裙子,刚洗了头披着长长的头发,闻言点头,道:"想啊,但我娘生气了,说我丢人,把我关在家里了。"

    "不过没事,我有办法偷偷跑出去。这件事你要替我保密啊。"路妙道。

    小萝卜点着头,"一定保密。"

    "你爹最近好不好啊,听说她和刘县令吵架了。她真是太厉害了,连刘县令都敢惹。"又道:"不过我又生气,那么大的事,居然让那些女人去救她,下次我要亲自去。"

    "唉!"小萝卜叹气,"我爹也生气啊。"

    两人到了路妙的房间,小萝卜盘腿坐在炕上。路妙房里的丫鬟婆子都喜欢小萝卜,见他来了忙去厨房拿了一堆的零嘴送进来,又去找许多路妙小时候玩的玩具堆在炕上。

    小萝卜笑嘻嘻的妈妈好姐姐美,哄的大家围着他不肯走。

    "他来找我说事的,你们围着,我们还怎么谈事情。"路妙轰着大家,"去,去。给他再买点吃的回来,什么好吃买什么。"

    婆子丫头应着是,嘻嘻哈哈都出去了。

    "你和你爹一样。"路妙捏了小萝卜的鼻子,"怎么就这么讨女人喜欢呢。"

    小萝卜叹气,"但是我爹一点都不喜欢,他是不会喜欢女人了,我以后,可能真的不会有别的娘了。"

    说着,捻了个酸枣丢进嘴里,酸的自己眼泪汪汪的。

    "什么意思,你爹他不会是...喜欢男人吧?"邵阳刚经过陈兴安案件的冲击,现在大家对男人喜欢男人的事很敏感,路妙也不意外。

    小萝卜擦掉眼泪,无奈道:"妙姨姨,你的思想很不正常啊,你怎么能和一个四岁的小孩说这种事呢,这对我的成长会有影响的。"

    路妙的嘴角直抖,心道你什么不懂啊,"对不起啊,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你也不懂。"

    "唉!反正我的成长已经受到很大的影响了。"小萝卜很遗憾,"其实啊,我爹是要给我娘守节。她谁都没有说过,只有我知道。"

    路妙一惊,"守节,你娘什么时候死的,他打算守到什么时候?"

    "反正我没见过我娘,可能在我出生前就死了吧。"小萝卜苦恼地道。

    路妙哈哈大笑,"她要在你出生前死了,你还怎么出来啊。真是小孩子的话。"

    "这个不重要,反正很多年了。"小萝卜一副这事不重要,你不要再纠结的表情,"我爹在我外祖父祖母的面前、我娘的坟前立誓,要给我娘守节。"

    他说着,竖起五根短短的手指。路妙道:"五年,守节五年?"

    "不是,是五十年!"小萝卜道:"如果不守节,她以后不管娶谁都会去世,都生不出孩子,都毁容,都会胖成一只猪!"

    路妙目瞪口呆,捂着脸,"她发誓为什么咒别人?"

    "这个不重要!"小萝卜凑过来盯着路妙,"姨姨,你喜欢我爹对不对,你等他五十年好不好啊,我想姨姨做我的娘亲。"

    说着,拱在路妙怀里撒娇。

    路妙眼皮直跳,"我...我也想啊。可...可五十年,我还在不在世上都不好说了。我等不起啊。"

    "那你现在就嫁给我爹。"小萝卜低声道:"我觉得发誓不作数的。而且,我爹就发誓了一次,你嫁给他要是你死了,那我爹以后娶别人就没事了。"

    小萝卜一脸天真地看着路妙。

    路妙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小萝卜,结结巴巴地道:"等我死了,他再娶别人?"

    "那怎么办。"小萝卜叹气道:"我想要娘亲,没有娘亲好可怜的。"

    路妙顿时原谅他了,一个四岁的小孩,想要个娘很正常。他什么都不懂,哪晓得死啊活的发誓的严重性。

    "我是很喜欢你爹,可是,要是我好不容易嫁给他了,变成又胖又丑还生不出孩子,还早死...那我嫁给他多冤啊,给别人做嫁衣。"

    想到这里,路妙一眼睛一亮,"那让他先娶别人啊,这样我就嫁给他了。"

    "也行,那娶谁呢。"小萝卜道:"而且,我爹也不喜欢谁啊。"

    路妙顿时耷拉着脑袋,"妙姨姨,我去找奶奶说话吧,她肯定也想我了。"

    "哦,那我送你过去。"路妙心情低落,她没想到杜九言这么狠,娶个媳妇还发了这么毒的誓言。两个人都心不在焉地去路夫人那边。

    陆夫人打量两人,奇怪地道:"都怎么了,这么丧气的样子。"

    "在说我爹发誓给我娘守节的事呢。"小萝卜凑在路夫人耳边低声解释了一遍,路夫人一脸吃惊,"还、还有这种誓言。"

    她说着,撇了一眼自己的女儿,眉头直蹙。

    "是啊,我好想妙姨姨做我娘亲哦,可是又好怕妙姨姨等不了五十年。又怕妙姨姨变成又胖又丑的猪...真是让人伤脑筋啊。"小萝卜道。

    路夫人呵呵笑着,"你爹既然不想成亲,你就不要逼着他了,成亲是两情相悦,威逼利诱那有什么意思。"

    小萝卜遗憾地朝路妙看去,一副很舍不得的样子。

    "我回家去了。"小萝卜和路夫人道:"先生让我玩会儿就回去读书的。毕竟我将来要考功名做大官,还要照顾我爹的。"

    "让人送你回去。"路夫人很喜欢小萝卜的,但今天她还有话和她女儿说,就没有留,让人套了马车,送小萝卜走了。

    人一走,路夫人就看着路妙,戳着她的脑袋道:"你给我收收心思,杜九言再好你也不能嫁。"

    "娘,一个誓言而已,我根本就不相信!"

    "天天说自己聪明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路夫人恨铁不成钢地道。

    路妙一脸不解,"看出来什么?"

158 群座谈会(一)

    "这个发誓,要是真的,你说你嫁过去心里膈应不膈应。而且,杜九言对亡妻情深义重念念不忘,将来有你的好?"

    "其次,既然是毒誓,要真的灵验了,你怎么办。"

    "还有,小萝卜才几岁的孩子,他为什么知道这件事,还不是杜九言让他来委婉告诉你的,他对你没这个心思,让你早点死心。"路夫人道:"你脑子是一点不会动吗。"

    路妙额头被戳的生疼,躲着避开着道:"娘,你怎么就扯出这么多事来了。"

    "你赶紧收了心思。杜九言虽然好,可再好也没用,心思没有放在你身上。我看,她对成亲就压根没心思。"路夫人道:"你看到她和哪个女人走的近了?"

    "你要不收心思,保不齐哪天和他连朋友都做不了。这样有什么意思?"路夫人道。

    路妙想想也对,杜九言每次都躲着女人,从来没见她对那个女人多看几眼。

    "您别说了..."路妙垂头丧气地道:"我回去睡觉去。"

    话落,就垂头丧气地走了。

    小萝卜哼着小曲儿站在门口等马车,一边从包袱里摸了一颗桂花糖丢在嘴里,他爹不给他吃糖,说糖吃多了会变笨。

    但他已经很聪明了,稍微笨点,他爹可能会高兴点。

    "大桥,小桥,旱桥茅坑里的桥!"忽然,一群七八岁的小孩子从巷子里跑出来,四五个围着一个追着,前面那个也是七八岁的样子,穿的干干净净很体面,样子生的也挺好看的,但是躲躲闪闪的,不敢看后面的几个孩子。

    "坑桥,你蹲下来让我站在拉屎啊。"一个年纪大的小孩子道:"不过你都没我家茅坑里搭着的石头桥干净。"

    小孩们笑着,一个道:"臭桥,你姐姐跟别人睡觉挣钱,你是不是也跟着一起睡啊。"

    傅桥仿佛没有听到,一直往前跑。

    "你别跑啊,你这个贱种。"一个大孩子喊道:"贱种天生就下贱!"

    那几个孩子哈哈大笑的跟着追,忽然,小萝卜往前一跳,拦着了几个追着的大孩子,笑嘻嘻地道:"哥哥们,吃糖吗?"

    "给我们吃?"孩子们一看有人给糖吃,顿时凑过来,抢着小萝卜的糖就跑回巷子里了,小萝卜拍了拍空掉的手,叹气道:"我爹说的对,有的人就是天生不讨喜!"

    比起来,他真是很可爱啊。

    小萝卜想着,一转头看见傅桥站在巷子口,他没说话就看着小萝卜。

    "他们走了,你没事了。"小萝卜道:"你也想吃糖吗,我还有很多。"

    傅桥站在远处不动,又朝巷子里看了一眼。

    "给你糖吃。"小萝卜给傅桥送糖,路家的婆子吓了一跳,忙将他拉住,道:"杜公子,他这样的人我们不能和他玩,您金贵,会被他弄脏的。"

    小萝卜凝眉,不等说话,傅桥拔腿就跑了。

    "我们走了。"婆子生怕小萝卜有个闪失,忙将他放在马车上,小萝卜趴在窗口,随着马车渐行,就看到傅桥在路边垂头丧气的走着,小萝卜好奇的问车里的婆子,"他...为什么不干净呢?"

    "奴婢也不知道。"婆子呵呵笑着,不敢和小萝卜说乱七八糟的事情,"小公子您就别问了,反正这人有好就有坏,有像小公子您这么干净的,就有一生下来就脏的。您这样干净的人啊,可不能和这些脏的人在一起。"

    小萝卜哦了一声,没再问。

    杜九言揣着匕首,袖口里放了草头乌的粉末,背着手晃晃悠悠去了县衙,蛙子正好出门,见着他一脸惊奇,"杜先生,您也来了?"

    刘县令不知什么原因,突然请了几位西南的先生来谈话,蛙子没想到,杜九言也被请来了。

    杜九言叹气道:"大人有请,不敢不来啊。"

    蛙子朝里头看了看,低声道:"三爷和跛子哥都不在,你一个人去行吗,要不我陪你去吧。"

    "不用,我今天心情不错,不会和刘县令吵架的。"杜九言笑盈盈地道。

    蛙子点头,"那您小心点,来了好几位西南的先生。到时候估计会吵起来。"

    "多谢提醒,我去了。"杜九言去了后衙宴席室,果然就看到薛然和西南三个组别的大先生,甲字组的刘公宰,乙字组的郑因和丁字组王谈伶。刘县令坐在正中,笑呵呵地端着茶和众人说话,气氛很友好。

    杜九言扫了一眼刘县令,他长长的腿大刀阔斧地架在脚踏上,身姿笔挺,时不时摸一摸长长的山羊胡子。

    这不是桂王的手下,这就是桂王本人了。

    就他这德行,莫说贴了人皮面具,就是把自己的脸皮撕了,她也能认出来。

    "啊哈!"杜九言拖着椅子滋滋啦啦进来,"今日真是热闹啊,杜某人来迟了,失礼失礼!"

    众人就看到,杜九言笑盈盈的进来,身后拖着一把椅子,椅子磨在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薛然嫌恶地转头过去,和几位同门视线交流,他们突然收到请柬很莫名其妙,来了以后,更加的莫名其妙,更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刘县令居然还请杜九言。

    刘县令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刚刚和杜九言差点打起来了吗。为什么现在还将她请过来?

    还有,这杜九言实在是让人生厌,他们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没规矩,不讲体面的人。

    桂王指着杜九言,"你什么意思,来我这里还搬椅子?"

    这个无耻小儿,居然自己搬着椅子来赴宴,真是不要脸。

    "是啊,我怕大人您这里没有椅子坐,我这站着累的慌。"杜九言拖着椅子,走到薛然的对面,竖排第一的位置,一放,坐了下来。"聊什么呢,接着聊啊。"

    她在院外就猜到了,以桂王这德行,既然请了西南的人来,就肯定会刁难她,落她的面子。

    所以,防患未然,她进院子前顺手在隔壁拖了一把椅子。

    "你别坐前面,这都你前辈!"桂王指着杜九言,一脸的嫌弃。

    杜九言看着他,"大人,他们也是您前辈。这几位先生都是进士出身,甚至于刘先生还是当年的探花郎,论资排辈,也是您前辈。"

    "我为官,他们从业,当然高低不同。"桂王盯着她道:"来人,给杜先生拿椅子。"

    贴着人皮的顾青山搬了个很小的矮脚凳过来,放门口一放。

    就跟看门的婆子一样。

    薛然低头喝茶,忽然觉得很解气。虽然刘县令为官不靠谱,但是这直截了当的手段,还真是让人舒服啊。

    如杜九言这样的人,就应该由刘县令这样的人去整。

    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这是对的。

    看她杜九言还怎么趾高气扬,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不止他,王谈伶也是没忍住勾了嘴角,实在是...太好笑了。刘县令怎么会这样,难道就是因为不着调,所以才默默无闻这么多年?

    大家忍不住拿眼角的余光去撇杜九言,想知道她到底怎么回刘县令。

    坐,就是丢面子的事,不坐,刘县令就没有面子,到时候更多的刁难。

    一个县令想刁难讼师,那真是轻而易举。不说别的,在公堂上让你少说几句话,讼案你就没机会赢了。

    杜九言起来了,拖着椅子嘎吱嘎吱刺刺拉拉...小马扎孤零零地摆在门口,她放好椅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小马扎架在了扶手椅子上,然后她爬上了椅子,四平八稳地坐在了小马扎上。

    从外面看,杜九言坐的很高,就顶着正门口,跟座佛像似的,坦荡荡地坐着,那高度,超过了屋里所有人。

    从里面,她露出了慈眉善目的表情,普度众生一般,居高临下地看着所有人。

    "咳咳..."四位西南的先生,郑因和杜九言还是第一次接触,他撇过头忍不住发笑。

    薛然眉头紧紧锁着,成了一个疙瘩。

    "你干什么。"桂王看着坐在他对面,比他高出大半截的杜九言,指着她,"我让你坐马扎,你故意跟我作对是不是?"

    杜九言看着桂王,道:"是啊,我坐马扎了。"说着,拍了拍屁股底下的马扎,"还不赖。"

    这里五个人,没一个瞧她顺眼,都在等着她出丑...既然是这样,她就没什么可顾忌的,想怎么折腾就折腾,看她不顺眼就单挑。

    至于桂王,那就更加不用担心了,他要敢大庭广众和她动手,她就敢把他人皮撕下来,看他怎么离开这邵阳城。

    "下来。"桂王道。

    杜九言摇头,"大人有事说事吧,我这么坐感觉挺好的,难得在上面,身心很舒坦。"

    等会儿收拾你!桂王气的喝了口茶,一转头看着薛然,开口就道:"听说今年讼师考试的时候,她一个人把你的学生都灭掉了?"

159 抓人嫁祸(二)

    一口气,啪叽一声卡在了薛然的心头上。

    他头一晕看向桂王,道:"大人,考试不单考的是学生知识,多少也有一些运气成分在,此事谈不上灭,大人言重了。"

    "六十个人,运气都很差?"桂王看着薛然。

    薛然嘴角抖了抖,干干地笑道:"是...是啊。"他又不能说自己学生技不如人,又不能说杜九言钻空子作弊,前者是他的学生,后者则是在质疑西南考试的公正性。

    这个苦,他之前没有对外说,现在和以后也不会对外说。

    而且,刘县令到底怎么回事,不是针对杜九言吗,为什么突然改说他的痛处了。

    桂王很瞧不起的白了薛然一眼,转头看着王谈伶,"听说你一个学生被她打的抬不起头,还诬陷你学生做假?"

    "大人...公堂上只有真相和公正,学生的学生输了是技不如人,没有抬不起头,也不存在做假的事。"

    杜九言笑了起来,真想戳桂王的脑袋,问问他为什么这么幼稚。

    挑拨离间都这么明目张胆不遮掩。

    "杜九言,他的学生做假没有?"桂王问杜九言。

    王谈伶脸一僵,就听到杜九言嗯了一声,道:"大人,做假了。"

    "杜九言,"王谈伶转头看着杜九言,"你放肆!"

    杜九言嘘了一声,和王谈伶道:"别生气,刘大人在挑拨离间,不要上他的当。"

    "你!"王谈伶气的心口疼,你知道刘大人在挑拨离间,那你就打太极就行了啊,我都没说你无耻,你居然还附和刘大人,说我学生做假。

    你到底有没有做人的底线和准则。

    "你看你,你对她客气,她可对你一点都不客气。"桂王咳嗽了一声,痛心疾首地看着王谈伶,"你学生寒窗十几年,前途大好,如今却被这么一个无赖毁掉了,你不气吗?"

    王谈伶气,气的说不出话。

    "多少个酷暑,蚊虫叮咬不敢放下手中的书卷,多少个寒冬,手脚僵冷不敢懈怠。现在前途断送,父母,师长多寒心,你难道不寒心?"桂王叹气道。

    王谈伶气的不得了,他转头过来看向杜九言。杜九言又嘘了一声,道:"切记,他在挑拨离间,你就当没听见。"

    "大人!"刘公宰看不下去了,拱手道:"若是大人没有别的吩咐,我们就告辞了。"

    这两个人是斗气吗?分明就是合伙拿他们开涮。

    桂王看着刘公宰,"她考了一半的试卷,分数都和你一样高,这么个无赖和你一起当第一名,你说你,是不是要反省一下自己。"

    刘公宰想拂袖而去,这个刘县令太不靠谱了。他到底知道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无赖和他考的一个分数,为什么要他反省?

    "她肯定作弊了,你应该查一查。"桂王指着高高坐着的杜九言,"绝不能姑息这种小人。"

    刘公宰正要说话,就听杜九言道:"我赞同,西南应该查一查,到底有没有人作弊。"

    "杜九言。"刘公宰不好和"刘县令"斗嘴,但他不用对杜九言客气,而且也能指桑卖槐提醒刘县令注意严词,"身为讼师,你应该知道,一言一行都要负责任,你现在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知道。"杜九言拱手道:"刘先生,我就接刘大人的话,您看,他说话我要不接,就太失礼了。"

    刘公宰眉头跳了一下,拱手道:"大人,我们四位还有事,如果大人没别的事,我们就告辞了。"

    薛然几人也跟起来,跟着刘公宰绕开杜九言的椅子,盛怒而去。

    正堂内,杜九言和桂王大眼瞪小眼。

    "你就这么幼稚,弄这种手段,有意思吗。"杜九言居高临下地看着桂王。

    桂王翘着腿,冷笑道:"本王高兴。有本事你别来啊。"

    "行,王爷您位高权重,杜某就不和你计较了。您要没什么吩咐,我也告辞了。"

    "急什么。"桂王睨着她,道:"你那朋友去找刘县令,找到了?"

    杜九言眼睛微微一眯,随即挑眉笑道:"王爷,您总不能将刘县令杀了吧。这要是让你兄长知道,恐怕你这两条腿,真是保不住了。"

    "那也要你先找到人啊。"桂王道:"你一日找不到,本王一日就是刘县令。有本王在,你这讼师就黄了。"

    杜九言摇了摇头,道:"正好,最近邵阳风平浪静,我也乐得清闲。不过王爷您要小心,别老窝给人抄底了。"

    "有这本事的人还没生。"桂王负手起来,跺着步子走到杜九言面前来,挑眉道:"今天带你卑鄙无耻的药粉了?"

    杜九言嗯了一声,很诚实的点头,"所以你离我远点。"

    "本王也有。"桂王说着,晃了晃手里的纸包,"不就邵阳城外刘家凹吗,多大的事。"

    他居然也去和刘家凹要药粉了,这个无耻的人。杜九言道:"那看来,以后再有冲突,这一环节我可以取消了,毕竟互相撒药粉,不男人。"

    "行啊。"桂王点头,"这一环节取消。以一个月为限,本王要弄的你身败名裂。"

    "以一个月为限,让你再次滚回京城,做你的奶娃子。"

    桂王昂着头,"一言为定!"

    他说着,拂袖而去,就听杜九言在他身后问道:"王爷,得空再送三十两去我家啊,正好最近手头吃紧,王爷这钱真是雪中送炭啊。"

    "本王有的是钱。"桂王坐下来,"等剥了你的皮,本官会给你放一棺材的陪葬。"

    "多谢。"杜九言跳下来,拖着椅子往外走,桂王听着刺耳,恨不得出去打她。

    杜九言笑盈盈地将椅子还给门外扫地的老人,"多谢啊。"说着,还给了对方一把钱。

    优哉游哉地出了衙门。

    "杜先生,没事吧?"蛙子在衙门口等她,杜九言摇头,"西南的四位先生出去了?"

    杜九言觉得桂王很有可能还有后招。

    "走了啊。从这个出门的,坐了两辆马车。我看着脸色不太好。"蛙子问道。

    杜九言点头,"知道了,那我回去了。"

    真是无聊啊,太后到底生了个怎样的儿子,怎么能教出这么一个纨绔来呢。

    杜九言不放心,出门没回三尺堂,而是溜达着去了西南。西南的门关着的,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走了。

    第二天一早去三尺堂,五个人刚坐下来,忽然门外传来砰砰的敲门声,有人在门外喊道:"杜九言,你给我出来。"

    "怎么了?"钱道安凝眉,"什么人找你,怎么听着不像一个人?"

    杜九言起身,站在门口听着,门外声音很嘈杂,确实有很多人。

    "要、要不要开门?"窦荣兴问道。

    砰砰砰!

    "杜九言,把我们先生交出来。"

    "你这个败类,交出我们先生。"

    杜九言拉住窦荣兴,摇了摇头,窦荣兴一脸惊骇,"什么叫交出先生,你...你把西南的先生绑架了?"

    "没有。"杜九言摇头,"是刘县令那个卑鄙小人。"昨天她的感觉是对。

    话落,院门传来吱吱嘎嘎的声音,摇摇欲坠,下一刻很有可能就会被撞到。

    "逃!"杜九言拉着窦荣兴,和几个人道:"带上细软,快。"

    几个人摇头,"没,没细软。"

    "那快走。"杜九言带着几个人跑去后院,架上梯子,五个人迅速冲围墙爬出去,周肖一改平日的波澜不惊,紧张地道:"到底怎么回事,西南怎么会和你要先生。"

    "宋吉艺,窦荣兴,你们去我家,别让他们伤着我家里人。"杜九言又和钱道安和周肖道:"找地方躲起来,不要让西南的人发现。"

    她说着,就朝巷子外面跑,速度之快,不等四个人开口问出疑惑。

    "九哥说刘县令在陷害他,我们别问了,先去找小萝卜。"窦荣兴道。

    四个人绕道去了杜九言的家里,就看到西南的几十个学子,正和几十个街坊在吵嘴。

    "杜先生怎么可能抓你们先生,再说,她一个人能抓得了你们四个先生吗。"

    "保不齐你们先生去哪里玩忘记回去,你们就说杜先生抓的。"

    "西南现在真是越来越下作了,在公堂上辩不过杜先生,就往她身上泼脏水,你们还有没有读书人的风骨。"

    西南的学子喊着道:"什么叫我们诬赖,我们收到了她的威胁信,他绑架了我们的先生,还给我们写信耀武扬威。"

    "你们是不是傻啊,杜先生要真绑架你们先生,还给你们写信,还留着儿子在这里等着你们欺负?"

    "就是,这事一看就不是杜先生做的,有人陷害她。"

    西南的学子道:"就是她的,我们先生向来不与人交恶,现在邵阳就只有杜九言了。"

    "就是!就算不是她做的,那也是和她有关,是她害了我们先生。"

    大家叽叽喳喳的吵着嘴,门内,小萝卜坐在桌边,看着陈朗道:"先生,现在怎么办,我爹不会回来吧?"

    "不会,你一定去想办法解决问题了。"陈朗道。

    小萝卜叹气,凝着眉头忧心忡忡地道:"真是多事之秋啊。"

160 抓人交换(三)

    杜九言飞快地冲出巷子,街面上都是西南的人,她又迅速折回,就听到后面有人喊道:"杜九言,我看到杜九言了,她进巷子了。"

    "追!"众人追了上来。

    窄窄的巷子里,就看到一群白衣学子追着杜九言。

    杜九言跑的极快,飞快地上墙,攀上屋顶,又跳了下去,转眼之间,在众人的视线中消失。

    "跑哪里去了。"众人四处找。

    "分头找,找到了先打一顿。都拿上棍子。"肖青枫在巷子的角落里抽出竹竿来,一人发了一根。

    大家分头找。

    杜九言翻过围墙,进了红楼,一个小丫头看见她,吓了一跳,指着她道:"杜...杜先生,您怎么早上来了。"

    "牡丹姑娘住哪间?"杜九言问道。

    小丫头指着二楼,"从楼梯上去往右边的最后一间。"

    "牡丹姑娘。"杜九言推开牡丹的房门。牡丹正披着纱巾,在洗漱,听到声音转头一看,顿时一脸惊喜,"杜先生,您终于来找奴家了啊。"

    说着,开始脱衣服,"杜先生,原来您喜欢早上。幸好我昨晚歇着的,不然早上还起不来呢。"

    说话的功夫,牡丹就只剩下肚兜和裹裤了。

    鼓鼓的胸部,兴奋的上下颠簸,杜九言抓着衣服丢给她,道:"我不是来睡你的,你穿好衣服,跟我走一趟。"

    "干什么?"牡丹发现她面颊有汗,就知道她大概有事,也不黏着她,忙开始穿衣服,"我就问问,不是不愿意帮忙,只要您吩咐的,牡丹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杜九言等在门口,牡丹还要坐下来化妆,杜九言拉着她就走,"不用化也很美,走!"

    "先生,您说的是真的啊。"牡丹咯咯笑着,头上的花也没有戴,被杜九言从后门带出去,牡丹问道:"杜先生,我们去哪里啊?"

    杜九言低声道:"做买卖。"

    "杜先生带奴家做买卖,奴家可不敢收钱。"牡丹掩面轻轻地笑。

    杜九言道:"不。你不一定要要钱,你还要狠狠地要。"

    "是!"牡丹笑着应是。

    两人从县衙后门进去。

    顾青山从桂王房间里端着托盘出来,乔墨守在院子里,看着他道:"青山哥,我们什么时候回镇远啊。"

    乔墨的哥哥原本是桂王手底下的侍卫,后来桂王出海,他哥乔砚就带着他一起走了,当年走的时候他只有十五岁,一直是桂王手底下年纪最小的。

    乔墨有大志向,所以当听说桂王竖旗造反的时候,他第一个响应,至此入了桂王的眼。

    但也只是入了眼。因为他的理想太过远大,很不讨桂王的喜欢。

    "急什么,爷做事自有分寸。"顾青山去厨房送碗碟。厨房里只有两个婆子,他进去的时候没有人在,将碗放下他转身要走,忽然鼻尖香风一扫,出现了个娇媚的美人。

    "哥哥!"美人冲着他甩帕子,"奴家迷路了,哥哥能不能给奴家指一指路呢。"

    顾青山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桂王一后院的女人,比眼前这个漂亮,比眼前这个风骚,比眼前这个...顾青山神色一凛,呵斥道:"县衙重地闲人莫入,你从哪里来的速速从哪里走,否则我就将你抓去坐监。"

    牡丹接着挥帕子,"哥哥好狠的心,指个路也不行吗。"

    "滚!"顾青山头晕,他觉得是气的。这个邵阳的县衙简直是混乱不堪,什么人都有。

    牡丹跺着脚,"不走,不走。"她一动,胸前颠簸风光无限,顾青山没眼看,去摸身上的刀,发现没有带,他闭着眼睛道:"再不走,我对你不客气了。"

    砰!

    脑后一痛,顾青山晕倒前,就听到有人在他耳边道:"是不是男人,牡丹姑娘这么美也不动心。"

    "就是就是,杜先生,这肯定不是男人。"

    顾青山头一歪,晕了。

    "乔侍卫,西南的程先生拜见大人,说大人不见就不走。"黄书吏笑眯眯地过来,"你看,要是大人不去,您代走一趟?"

    黄书吏说着话,眼睛往院子里瞟。

    这位刘县令真是太古怪了,一来就闹,闹完就闭门不出,衙门里的事都丢给他管,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撵不走?"乔墨见顾青山没回来,他不敢走,一会儿要是桂王有事,就没有人应了。

    黄书吏摇头,"这位是西南程公复,小人哪敢随随便便撵走,要不您请大人去一趟,要不,您代着走一趟?"

    "行吧。"乔墨道:"你先去招呼,我马上就来。"

    黄书吏去了,乔墨隔着门和桂王道:"爷,属下去一趟厨房,再去前衙。"他说着去了厨房,进去后顾青山并不在里面,他喊了两嗓子没人,一转头就看到院子里进来一位娇媚的女人。

    甩着帕子,冲着他笑,"小弟弟,奴家迷路了,您能给奴家指个路吗?"

    乔墨脑袋嗡嗡响,立刻就想到了桂王那一院子的女人,蹙眉道:"县衙重地,闲人莫入,速速离开。"

    怎么桂王的手下,见着女人后惊恐的表情和说的话一模一样?牡丹笑盈盈地走上来,接着甩帕子,香气直往乔墨鼻子里钻。

    "小弟弟这么凶,奴家就问个路而已。"

    乔墨头晕,亦觉得是气的。这个邵阳,真的不能待,"你再不走,我就关你坐监!"

    "不走,不走。"牡丹跺脚,胸前波澜起伏,乔墨头昏脑涨往后退,牡丹就扑了上来。他一躲,脑后一痛,人就倒在地上晕了。

    晕前就听那位姑娘道:"杜先生,这药粉力道真大,和我当年被拐的时候,一样的气味。"

    "你被拐几年了。"杜九言拖着乔墨,牡丹道:"奴家十二岁卖到红楼,十五岁开始接客,今年二十了。"

    杜九言点头,赞赏道:"既顺从又不认命,牡丹姑娘乃英雄也。"

    乔墨就彻底晕了

    桂王没睡觉,他在等出去看热闹的韩当回来报信,杜九言今天会有多惨,这是他眼下关心的事。

    "可千万别把皮给弄破了。"桂王翻着书在看,写的什么他不知道,反正闲着无事就翻一翻。

    忽然,有人敲门,他嗯了一声,门推开他感觉不对,朝门口看去,随即眯起了眼睛,"躲我这里来,你觉得安全?"

    "我安全,你不安全。"杜九言丢了两件衣服过去,"交换吧!"

    桂王扫了一眼两件衣服,顿时拍案而起,"你抓了我的人,你想死是不是?"

    "放了西南四位先生,我就放了你的人。"杜九言道:"不然,我就撕了他们的面皮,挂在城楼上去,这可是大功,吴典寅都会派人来抢的。"

    桂王盯着她,磨牙。

    "反正他们一挂出来,我的嫌疑也没了。"杜九言坐在桂王对面,翘着腿,"立刻想,一盏茶后我不出去,我朋友就会将他们挂在上面。"

    "你挂了他们,我还活着,你好好想想下半辈子怎么活。"

    杜九言道:"彼此彼此!"

    桂王忽然笑了,"行吧,人在城隍庙,你去啊。"

    杜九言起身往外走,到门口停下来,"我找到西南的四位先生,你的人自然会回来。"

    桂王换了衣服贴上面皮跟着出来。

    乔墨和顾青山刚才还在衙门里,杜九言就算将人打晕了,也不可能带的出去,所以他们现在一定还在。

    "厨房!"桂王去了厨房,但厨房没有人,他在后院找了一圈,居然一无所获。

    桂王决定先上街看热闹。

    程公复等了半天,没见到刘县令,正要坐车离开,忽然就见到刘县令从侧门出来,他忙下车迎了过去,"刘大人,我西南的四位先生失踪了,还请大人遣人帮忙去找。"

    "我知道杜九言在哪里。"桂王道:"你带人速速去城隍庙,抓到她往死里打,打死了算本官的。"

    程公复震住。他们都是学律法的讼师,打死这种人不可能去做,而身为朝廷命官的刘县令,更不应该说出来,还鼓励他们做。

    这...太不可思议了。

    "打死她,西南还是西南。"桂王道。

    程公复拱了拱手,快速上了马车,招呼街上找人的学子,直奔城隍庙。

    桂王晃晃悠悠往城隍庙去。庙门外聚集了很多人,他站在街对面看热闹。认出他的人纷纷过来打招呼,他摆着手道:"打什么招呼,接着看热闹。"

    打招呼的人愕然,拱着手应是,一脸发懵的走了。

    "杜九言来了没有?"桂王问一位看热闹的大婶。

    大婶斜眼看着桂王,哼了一声,道:"大人欺负杜先生,我们百姓都不爱戴你。"

    说着,就钻人群里溜了。

    桂王嘴角抖了抖,怒道:"那小儿,简直败坏邵阳风气!"

    他一定要把邵阳打下来,整肃一番。

161 谁吃亏了(一)

    "姐妹们,"胖婶招呼道:"杜先生肯定被人陷害的,她是不可能绑架西南的先生。"

    "是!"无数人应她,其中还有许多男人。

    一个小姑娘喊道:"我们要保护杜先生。"

    "是!"无数人应着。

    大婶看着小姑娘,道:"秋丫,咱们带着人冲进去保护杜先生吧。"

    "还有我,还有我。"牡丹笑带了一群姐妹过来。

    秋丫冲着牡丹一笑,和大婶道:"苗大婶,我也这么想的,不能让杜先生吃亏了。"

    "好!"苗大婶振臂一呼,喊道:"冲啊,保护杜先生。"

    桂王站在后面,撇嘴道:"就这点魅力,哄哄大婶。"大婶都是喜欢年轻的,甭管长的多丑,反正年轻就行了。

    保护也没有用,那么多人,杜九言进去了就是瓮中捉鳖。

    解释都解释不了。

    打她,打的鼻青脸肿他就高兴了。

    桂王负着手,鹤立鸡群一般,站在人群里,纵然贴的是五十岁刘县令的面皮,可气质金贵,身板笔挺惹人注目。

    "王爷!"忽然,在他身侧道:"你也来看热闹啊。"

    桂王脸色一沉,眼睛都不转,就冲着西南那边喊道:"杜九言在这里!"

    哗!

    所有人的目光朝这边投来,西南学子喊道:"抓住杜九言。"

    "不能抓杜先生。"大婶和秋丫领着一群人冲了过去,两方人对面,也不知道谁先动的手,忽然就打了起来。

    "你们这群妇人,快走开。"

    "谁挠我的脸。"

    人头窜动,谁也顾不上谁,桂王转头和杜九言说话,却发现她不见了,他一愣就看到人群里她像只狐狸似的,左窜右窜,照着一个少年的后背,猛踹了一脚。

    那少年踉跄一步趴在了地上,顿时淹没在许多人的脚底下。

    他嗷嗷叫着,不知道被踩了多少脚,才被同伴拉扯着拖了出去,躺在地上疼的直哭。

    "小人。"桂王咕哝道,一回头杜九言已经回来了,他道:"下黑手,丢人。"

    杜九言冲着他一笑,目光狡黠。

    桂王心头一凛戒备地看着她。

    "安静,安静!"她又不知道从哪里拖来一把椅子,往上一沾振臂一呼,"大家都停手,我有话说。"

    众人不由自主停下来,朝她看来。

    "第一,我没有绑架西南四位先生。是有人要陷害我,至于要陷害的人,就在这里。"她说着,冲着桂王一作揖,"大人,您年纪不小了,别这么幼稚了,行吗。"

    哗,众人朝桂王投来愤怒的目光。

    桂王眉头一簇,正要说话,杜九言又道:"我知道我杜九言不收欢迎,得罪了许多人。可无论是刘大人还是西南,我杜九言都问心无愧。"

    她说着拍了拍胸口。

    大家都跟着点头,"对,杜先生行的端坐得正!"

    "你们要是有气,就冲着我来,别伤害我的家人和朋友,他们都是无辜的。"

    "今天就算是死了,我也不是冤魂,十八年后,我还是一条好汉!"她声音极高,铿锵有力,众人听的又感动又激动。

    他们是杜九言的朋友,她要保护大家。

    "杜先生,我们是朋友,我们会保护您的。在邵阳,谁都伤害不了您。"

    "多谢,多谢!"杜九言拱手。

    不知道是谁又是一声高呼,"打!"

    现场再次混乱了起来,鞋子飞出来,棍子不知打到谁,西南某个人的头发不知被谁揪住,疼的嗷地一声喊。

    桂王嫌弃不已,道:"西南就这点本事,高看他们了。"

    "大人,你还不走?"她问道。

    桂王眉头一拧正要说话,忽然一根棍子趁乱,从犄角旮旯里不知谁的手里捅了过来。

    他反应也快,身体一转避开那根棍子,却不料转过身来,背对着杜九言...

    杜九言照着他的后背就踹了一脚,桂王大怒回头来找她,杜九言却已进了人群,喊道:"西南的四位先生出来了。"

    哗!

    大家的视线又转过去看西南的四位先生。

    桂王抄了根棍子想去打,可隔着十几个人,根本打不到。

    他气的丢了棍子,拍了拍后背的脚印。

    西南的四位先生出来,除了精神不太好,其他都很好。薛然摆手示意大家安静,道:"此事不要再闹,我们回家再说。大家都散了,回去。"

    "先生,杜九言就在这里,我们要找她算账。"

    薛然训斥道:"说过了,不要闹。回去再说。"话落,盯了了一眼说话的人,"肖青枫,回去面壁!"

    肖青枫由师兄弟搀扶着,手臂被人踩过钻心的疼,已抬不起来,后背也是火辣辣的。

    他不敢再说话,隔着人群愤愤不平地瞪杜九言。

    "你们不能走。"胖婶喊道:"你们不分青皂白追了杜先生一上午,还吓着她四岁的儿子,你们要和杜先生道歉。"

    刘公宰眉头一拧,看向西南的学子,"你们追杜九言了?"

    "是!"有学子喊道:"她给我们写信,挑衅我们。"

    说着,有人将信件递过来。

    是一份从书上,将一个个的字剪下来,贴在信纸上的信,内容是告诉大家,西南四位先生在我杜九言手中,字迹上是完全看不出来是出自谁手。

    "拿到这种信,你们就去逼问杜先生,你们还有脑子?"

    "就是。"说着,宋吉艺要上前,抱着小萝卜的窦荣兴将他拉开,上前去理论,"你们必须和我们道歉。"

    窦荣兴说完,被小萝卜打断,他道:"我胆子小,精神弱身体不好,最近还在吃药。你们要给我赔偿。"

    说完,还咳嗽了两声,柔弱地看着大家。

    "赔偿!杜小公子这么小,你们几十个人冲去,他哪能不受惊吓。"窦荣兴道。

    他后面胖婶带着人,附和,"就是,赔偿。"

    刘公宰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此事不是杜九言做的他能确定,但是也能知道,此事一定和杜九言有关。

    纵然心里有气,可是却不能怎么样,毕竟这件事严格算起来,杜九言也是受害者。

    "小公子,你想多少赔偿。"刘公宰接了小萝卜的话。

    小萝卜掰着手指算了算,大家都等着他说着。

    "我不要很多钱,就..."他想了想一副犹豫不定的样子,有人生怕他说少了,毕竟是小孩子,要是提出个一文钱两文钱,那有什么意思。西南有钱,一点都不差钱。

    "五、五千两吧。"小萝卜说完,一脸无辜地冲着大家小声问道:"五千,少不少,多不多?"

    不多,也就几千两而已,对一个人来说或许是个负担,可对西南来说,那是随随便便就能出的。

    不少,再高了就有点夸张了,这个价格非常的合适。

    "不多!"有人喊道。

    小萝卜就孩子气的看着刘公宰。

    "好。此事虽有人陷害,我们西南也会找出真正作祟的人。但不可否认对你们也造成了威胁和伤害,这钱我们出。"刘公宰道:"稍后,你们去西南拿钱,绝不会少了你们。"

    小萝卜点点头,冲着刘公宰道:"谢谢爷爷,那...那我原谅你了。"

    刘公宰居然忍不住叹气,心里的气也消了许多,颔首道:"没事,应该的。"说着,喊着自己人,"都走吧,我们回去说。"

    先生发话,学子们再有意见也不可能在外面质疑先生,所以大家都垂头丧气地跟着四位先生回去了。

    闹腾了一个上午,也没有趁机打到杜九言,反而还赔了人家儿子五千两银子。

    这叫什么事。

    桂王一脸嫌弃地看着杜九言,"上梁不正下梁歪,小小年纪就知道骗钱。"

    "王爷在嫉妒我?"杜九言扫了一眼桂王,从窦荣兴手里接过小萝卜,小萝卜一见着她眨巴了几下眼睛,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爹,我好害怕啊,我特别的害怕,我真的好害怕啊。"

    杜九言嘴角抖了抖,在他耳边低声道:"词语太匮乏了。"

    "我都吓的抖了。"小萝卜眼泪啪嗒啪嗒掉,杜九言抱着他,轻轻拍着,"我儿不怕,我们这就回家去了。"

    小萝卜抽抽噎噎地趴在杜九言的肩膀上。

    "今天多谢大家维护,我先带儿子回家去,他是吓着了。"杜九言叹气。

    大家点着头,"快回去,小公子毕竟年纪还小,要是真吓着了,先生您给他喊喊魂,要是不会,您来找我,我会喊。"

    "好,好!"杜九言一一道谢,在众人的保护下,往家去。

    小萝卜擦了眼泪,朝人群后面看去,就见桂王正负手而立在人后,也正超他看过来。

    小萝卜冲着他挥了挥拳头。

    桂王也拧着眉头,虎着脸看他。

    两个人对视,互相瞪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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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 各自反应(二)

    西南中,薛然将事情和众人解释了一遍,"...马车离开县衙后,莫名其妙被带到了城隍庙,我们想要下去,却在车里晕倒了,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今天中午了。"

    "事情不是杜九言所为!"他们四个人放在已经讨论过了,在这件事上,杜九言没有必要做这件事。

    反而是有人要陷害她,而想挑拨西南,借刀杀她。

    "都散了吧。"薛然道:"大家也都辛苦了,此事不怪你们,便过去了。"

    众人应是退了下去。

    薛然和刘公宰几人去了程公复房中,刘公宰道:"...此事我怎么觉得,像...是刘县令做的。是他将我们请去,他又和杜九言势不两立,一心想要挑拨离间,借我们的刀杀杜九言。"

    "这件事,我觉得八九不离十。"刘公宰道。

    郑因点头,"这位刘县令怎么古古怪怪的,一点为官之风都没有。先生,您可知道这位刘县令。"

    "我已经写信出去,托人帮我查他的过往了,很快就会有回音。"程公复道:"你们也吩咐大家,这段时间不要掺和进去,静观其变!"

    刘县令和杜九言斗和他们西南无关,他们只要做壁上观就好了。

    至于他们之间到底什么仇怨,和他们没有关系。

    众人拱手应是。

    "先生。"书童拿着一份手书递给程公复,"县衙送来的公文。"

    程公复打开信,一眼扫过顿时凝眉,刘公宰问道:"先生,说了什么?"

    "你们看看。"程公复将公文丢给他们。

    大家就看到公文上全是训斥他们的话,大概的意思,就是西南一点用都没有,连一个杜九言都收拾不好。

    枉为有着百年底蕴的大讼行。

    丢人!

    "这..."刘公宰一脸莫名其妙,薛然将信攥住,道:"这位刘大人可真是一点不含蓄不遮掩。"

    事情明明是他做的,他反过来还怪他们丢人。

    到底谁丢人!

    "他惹事,让我们遭殃,反过来还要被他说我们丢人。"王谈伶不服气,"实在是欺人太甚。"

    众人跟着叹气。

    ...

    小萝卜拿了五千两的银票,立刻将钱存去钱庄,母子两人和三尺堂的四位一起回家去了。

    陈朗在门口等他们,问道:"没事了吧?西南的四位先生找到了?"

    "找到了。"杜九言将小萝卜放下来,"去玩儿吧。"

    小萝卜应是,笑盈盈地拉着花子和闹儿躲房里说悄悄话去了。

    "九言,我瞧着这位刘大人古里古怪的,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周肖道。

    杜九言颔首,道:"因为他不是刘大人,他是桂王。"

    "桂王?"周肖几个人都吃了一惊,钱道安道:"你的意思是,桂王假扮刘县令到邵阳来...他为什么这么做?难道是为了找你报仇?"

    杜九言点头,端茶喝着,道:"他就是来找我报仇的!"

    "桂王啊!那可真是能解释的通了。我就说刘大人一个县令居然这么嚣张跋扈,做事不计后果。"周肖无奈地摇了摇头,"现在知道了,换个角度来想,在大周能做出这些事,也只有桂王了。"

    除了他,有胆子的没这么无聊,有这么无聊的没这么高的地位。

    两个条件,缺一不可。

    "那咱们的讼案还真是不能接了。"钱道安道:"桂王就是来找你茬的,还怎么可能公平公正地审理案件呢。"

    杜九言点头,"大家就当休假了,没事吃吃喝喝睡睡觉,等我把他弄走了,真正的刘县令来了,再说。"

    "你、你打算怎么弄走他?"周肖道:"除非当众将他揭穿,可是就算揭穿了也没有人见过真正的刘县令...更何况,真正的刘县令还在他的手里,若是你这里忙的热火朝天,他将真的刘县令一通威胁放了出来,你可就成了诬告了。"

    "所以我什么都没做,天天陪着玩呢。"杜九言揉了揉额头,"真想把他套个麻袋,丢江里喂鱼去。"

    桂王打了个喷嚏,盯着面前两个穿着裹衣裹裤的男人,眯着眼睛道:"弄了个女人来,你们就整成这样了?"

    "爷。"乔墨哭了,"属下不想留在这里了,属下想回家。"

    桂王拍了桌子,道:"回,你现在就回去,本王不想看到你。"话落挥着手,道:"出去,瞧见你们就头疼。"

    顾青山和乔墨垂头丧气的出来,风一吹有点凉飕飕,顾青山道:"那个女人的帕子,一定有问题。"

    他当时就觉得头晕,不然不可能轻易被敲头了。

    "青山哥,你劝劝王爷吧。"

    顾青山摇头,"别想了,爷在杜九言手里吃了亏,不找回场子,他怎么可能走。"

    乔墨蹲在地上接着哭。

    "你们上午去哪里了,我回来就找不到你们了。"韩当从外面回来,"外面热闹的很,你们和爷没有出去看?"

    顾青山盯着韩当,怒道:"你看热闹,就没看出什么结果?"

    "有啊,西南赔钱了事了。"韩当也不高兴,"杜九言这个德行,没想到她儿子也是这样,简直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典型。"

    "可见他人品有多差,把自己儿子都养成这样。"

    顾青山白了他一眼,"你在这里守着。"说着要走。

    "咦?"韩当才发现顾青山和乔墨两个人的不对劲,"你们衣服呢?"

    顾青山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韩当,拉着乔墨就走了。

    "又不是我让你衣冠不整的。"韩当咕哝了一句,敲门在外面喊道:"爷,您回来了吗,属下有事回禀。"

    桂王将门打开,脱了人皮的脸上挂着冷笑,"热闹看完了,还记得回来?"

    "爷,是您让属下去看的啊。"韩当说完,桂王抓住他的胳膊,摁着他一顿揍,"让你看热闹,你就乐不思蜀,乐不思蜀!"

    韩当抱头苦哈哈地看着桂王,"爷...您...您这不公平,您...您在拿属下出气。"

    桂王啪叽关了门,他打不到杜九言,还不能拿别人出气?那他活的也太窝囊了。

    ...

    路妙从围墙翻了出来,悄悄地带着个小丫头,往杜九言家去。

    敲门,开门的是花子,看着她笑了起来,"路小姐好。"

    "九哥在吗。"路妙问道。

    花子点头,"在呢。路小姐您请进啊。"

    路妙跑进院子里,发现一屋子的人,她等等跑到杜九言跟前,上下打量着她,"听说你和新来的刘县令不对盘,他整你了?"

    "互相整,怎么了?"杜九言打量着她,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你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啊。"

    路妙也不看别人,点着头道:"我听说上午的事情了,可又找不到机会出来。"又道:"还好你没事。"

    杜九言拱手,"多谢路小姐关心,我没事。你请坐。"

    "小萝卜呢?"路妙没坐,杜九言道:"上午累了,刚刚睡着,你找他有事?"

    路妙摇头,拉着杜九言,"你出来,我有事和你说。"

    杜九言跟着她站在巷子里说话,路妙左右看看,低声道:"我长话短说。九哥,你的事情我听说了,我特别羡慕你的妻子,能遇到你这么深情地夫君,就连她去世了,你还为她守节五十年。"

    "我昨晚想了一夜,你心里既然忘不了你去世的妻子,我要是一直缠着你,你肯定也很讨厌我。我...我也有自尊,不想被你讨厌。"

    杜九言挑眉看着她。

    "而且,你发的誓言那么狠,我也好怕我强求嫁给你,真的变成又胖又丑的猪。到时候你反而更加不喜欢我了。"路妙垂着头,绞着手指,"所以九哥,我...我决定就和你做朋友,我也不说喜欢你,也不说嫁给你的事情了。"

    "反正,反正从现在我就是你的好朋友,就算你不承认,我也是你的好朋友。"路妙说着,破釜沉舟地盯着杜九言。

    杜九言冲着她一笑,道:"是啊,我们是好朋友!"

    "九哥。"路妙长长的松了口气,冲着杜九言笑,"那...那说定了,不许变啊。"

    杜九言点头,"不变。"

    "那我走了啊,过几天再来看你哦。"路妙笑盈盈地挥手,掩面笑着走了。先做朋友,这样天长日久,杜九言就会习惯她的存在,然后喜欢上她。

    就算还不喜欢她也没有关系,他们还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这个办法实在太好了,进可攻退可守,还不影响做朋友。

    路妙很得意。

    杜九言心情也不错。

    这事是谁办的,不用说也知道。

    不过办的还不赖,至少路妙愿意退一步...只要她不是一门口心思扑在她身上,将来自然会遇到心仪的男子。

    杜九言心情很不错的折回,刚一转身,就看到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站在院子口朝这边看,她扬眉朝对方看去,小男孩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跐溜一下跑走了。

163 有苦难言(三)

    傅桥蹲在院子门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地面的石子,院子里有奇奇怪怪的声音传来,他左顾右盼,想了想跑去对面买了两个包子。

    吃了一个,还有一个收在怀里。

    "傅桥,你又不能回家啊。"有个人路过,讥诮地笑着,"有什么不能进去的,和你一起姐姐啊,多挣点钱。"

    傅桥也不说话,抓了地上的石子,就朝说话的男人丢去。

    男人让开,骂道:"婊子养的东西,呸!"说着走远了。

    傅桥面无表情蹲在地上,用石子在地面胡乱的画着,他念了三天的私塾后再没有去过,所以他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别的字都不认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院子门忽然打开,一个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傅桥随手丢给他两个铜钱,摇着扇子大步走了。

    "下次再来啊。"傅羽一边整理衣服,一边从院子里出来,咳嗽了一声,和傅桥道:"吃饭了吗?姐姐给你做饭吧。"

    傅桥没说话,将方才留着的一个包子递了过去。

    "真乖。"傅羽摸了摸傅桥的头,一边回去一边快速地将包子吃了,抄了院子里的扫把扫地,把她房里的床单和被褥拆了洗,又打热水洗了一把澡,坐在院子里晒头发。

    傅桥一直蹲在院子门口,盯着一只蚂蚁,那只蚂蚁拖着他故意丢在地上的包子皮,因为拖不动,那只蚂蚁回去喊了同伴来,过了一会儿来了许多的蚂蚁,一起合力将包子皮往洞口运。

    傅桥用小棍子拨弄着,帮着蚂蚁发力,又动了动,索性将包子皮搬到蚂蚁的洞口,蚂蚁们发现自己的食物不见了,就四散的去找,找了半天没找着,却在洞门口又出现了。

    傅桥勾了唇角,他觉得蚂蚁一定很高兴。

    "在看什么。"傅羽看着傅桥,"能进来帮姐姐拧被单吗?我一个拧不动。"

    傅桥点头,跟着傅羽进去帮忙。

    "今天一直在门口吗,不出去找朋友玩吗。"傅羽问道。

    傅桥摇头。

    "下午我没事,我们去城外的山里好不好,你想不想去?"傅羽道:"现在那边没有拍花子了,听说衙门整治过了。"

    傅桥点点头。

    姐弟两人收拾好家里,提着篮子一起出门,刚走一条巷子,迎面来了一群孩子,冲着他们就丢石头,骂道:"婊子,臭桥!"

    "丢人,丢人哦。"

    傅桥掉头就跑,傅羽停下来看着弟弟的身影,又看向那几个孩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跟着傅桥回去了。

    "我晚上戍时还有客人来。"傅羽蹲在傅桥面前,将他手里的小棍子拿下来,"晚上你去周婶子家待会儿好不好。我送走客人后再去接你。"

    傅桥点了点头。

    晚上姐弟两人一人吃了一个馒头,傅羽将傅桥拉到房间里来,拉着墙角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罐子,一打开里面是半罐子的钱和一些碎银子。

    她将白天的钱分了三文给傅桥,剩下的都丢进去,低声道:"还差四十五钱,我们就有十贯钱了,等存到这么多钱,我们就去广西,好不好?"

    傅桥点头。

    "去了广西,姐姐给别人洗衣做饭做工,你就好好读书。这一次可不能半途而废,行不行?"傅羽道。

    傅桥点头,嗯了一声。

    "真乖!"傅羽说着,将罐子放进去,将傅桥送去了隔壁,她回来梳了头,抹了大红的口脂,把被子铺好,静静坐在床边听着外面的声音。

    很快,有人敲响院门,傅羽深吸了口气,笑着出去,行了礼。

    那人一进来,就抱住了傅羽,迫不及待上下其手,傅羽低声道:"去房里吧。"

    "好。"那人跟着傅羽去了房里,一会儿就传来傅羽嘤嘤哭着的声音,以及噼里啪啦的抽打声。

    傅桥坐在周婶家门口,无论周婶怎么喊他都不进去。外面的更子响起,周婶觉得奇怪,打着哈欠看了看天色,"傅桥,你姐姐没来,估计今晚是没法过来了,你就睡着婶子家里吧。"

    傅桥摇头,蹲在地上头像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这孩子。"周婶子回头看着周叔,周叔道:"喊了又不听,喊什么。"

    "把椅子拿出来让他坐着等吧。"周叔吩咐了一句,周婶拿了椅子出来,夫妻就回房休息去了。

    天一晃就亮了,周婶醒来,大门一开发现傅桥已经不在了。

    "这孩子,也不知道昨晚在哪里睡的。"周婶洗漱好忙自己家里的事。

    等到中午,她眼皮子直跳,想了想去隔壁问一声,便折去了隔壁,院门是虚掩的,周婶推门进去喊了一声,"小羽,小桥。"

    没有人应她,她推开门半开着的傅羽的房门,就看到傅桥蹲在门口,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而床上的傅羽穿着一件薄薄的中衣,跪着面朝外闭着眼睛,脖子上套着一根紫色布腰带,腰带绕过脖子拴在床架上。

    "小羽,小羽啊。"周婶吓的腿软,忙冲了进去,颤抖着去探傅羽的鼻息,一丝气息都没有,浑身冰凉!

    周婶惊叫一声,掉头就朝外面跑,一边跑一边喊着自家男人。

    傅桥仿佛没有听到,就一直蹲在门口,低着头看着没灰尘也没有蚂蚁的地面。

    衙门里很忙,无数的人来告状,乔墨贴着面皮,苦哈哈地一件一件翻着卷宗,顾青山和韩当也不得不加入,帮着一起料理。

    黄书吏偷偷打量着"刘县令",他觉得现在的刘县令和上午见到的时候有点不一样,可要说哪里不一样,他有说不清楚。

    "怎么这么多事。"乔墨怒道:"今天为什么那么多人来告状。"

    顾青山偷偷踢了他一叫,低声道:"全城的人为杜九言出头,想让大人类似在案牍里。"

    乔墨看着一桌子的卷宗,想哭。

    他一点都不想做刘县令,事情太多了,怎么都做不完。

    "大人。"焦三带着一个中年男子大步进来,"四塘巷的周二匾来报案,说他家隔壁有个女人自杀了。"

    "刘县令"点头,道:"你和黄书吏带着仵作去,查明情况回来报我。"

    焦三应是和黄书吏走了。

    "刘县令"崩溃趴在桌子上,"爷为什么要和杜九言斗呢,斗完了为什么倒霉的却是我们。"

    顾青山敲了乔墨的头,"叽歪什么东西,赶紧做事。"

    后院中,桂王写完几封信,想了想将茅道士的信拆开看了一遍,提笔给他回了几个字塞进信封里,门外,顾青山几个人敲门,他回道:"进来。"

    "爷!"乔墨撕掉面皮,趴在桌子上,"好多案件要处理啊,还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属下真想一人打几十板子都撵走啊。"

    桂王道:"你不是有宏图大志的吗,现在正是你锻炼的最佳时机。"

    "属下宁愿去查凶杀案,也不想处理这些小事。居然还有人告邻居家的鸡吃了她的黄豆,要让邻居赔豆子,不然就把鸡给他。"乔墨道:"他们交的纸赎能买多少豆子回去了,居然还来给我们找麻烦。"

    邵阳人怎么那么傻,杜九言说什么都听。

    "这种人打一顿就老实了。"桂王高高的扬着眉,"什么自杀案,确定不是凶杀吗?"

    顾青山回道:"刚刚来报的,焦三带人去查了。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这个不错。"桂王背着手走了两圈,"在什么地方,本王去看看。"

    桂王去了案发现场,杜九言带着小萝卜在买衣服。

    "娘啊,我的衣服真的够穿了,而且,我长个子呢,您买多了太浪费了。"小萝卜牵了牵自己衣服,展示给杜九言看,两个月前买的新衣服袖子,衣摆刚刚好,现在一弯腰他就露后背。

    "就是因为你个子长的快,所以才要不断更新。"杜九言心情不错,看儿子很顺眼,"别怕,今天我付钱。"

    小萝卜撇嘴,您的钱也是钱啊,想了想,道:"要不...您哪件衣服不穿了,改改给我穿吧。您买新的,我穿您改过的衣服。"

    话刚落,小萝卜停下来看着对面一个男孩。

    "你认识?"杜九言打量着男孩子,瘦瘦小小的,五官端正收拾的很干净。

    是今天早上在巷子口的那个男孩。

    小萝卜点头和杜九言道:"那天在妙姨姨家门口看见他被人欺负来着..."他把当时的事说了一遍,杜九言凝眉走过去,看着小男孩问道:"你来找小萝卜玩?"

    小男孩盯着小萝卜,又盯着杜九言上前来,突然伸手去拉杜九言的衣袖,她一怔问道:"怎么了,有事?"

    小男孩又松了手,一转身跑走了。

    "他好像很害羞。"小萝卜道:"爹啊,你帮我找找,他是谁家的孩子。"

    杜九言颔首正要说话,就看到"刘县令"带着三个随从大摇大摆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164 案发现场(一)

    桂王停在她面前,戴着乌纱帽,豆绿的新官服,好歹长度遮住了脚踝,看上去舒服了一些。

    "杜九言,四塘巷出了人命案,敢不敢和我赌一把?一万两的赌注,外加一个承诺,看谁先找出凶手。"

    "我不缺钱。"杜九言不理他,拉着小萝卜就走,却被小萝卜一把扯住,低声道:"爹啊,一万两啊...他那么笨,肯定是你赢啊。"

    杜九言敲了儿子的头,"他说话能信,那猪都能飞了。"

    "小孩,"桂王看着小萝卜,"劝劝你爹吧,一万两哦...你们要打多少的官司,才能挣到。"

    小萝卜在心里不停点头,眼巴巴地看着杜九言。

    如果她不答应,估计小萝卜会念叨好几天!杜九言看着桂王,道:"不会反悔?发个毒誓,我听听。"

    桂王凝眉,不悦道:"你脸很大,让我发毒誓,你受得起吗。"

    "受得起。"杜九言道。

    桂王哼了一声,"发就发!"想了想,道:"如果我食言了,就让我那十一房夫人,"他说了一半,韩当提醒道:"爷,是十四房。"

    "让我十四房夫人都跑了。"桂王道。

    杜九言眯着眼睛看他,不屑道:"跑了你好娶新的,没良心的人就长成你这样。"

    "废话多呢,行不行,说句话。"桂王道。

    杜九言点头,"先说好,一个承诺是什么?"

    "我赢了,你自此不准做讼师,去给我放马!"桂王道。

    杜九言颔首,"那我赢了,你就立刻滚出邵阳,回京城做奶娃。"

    "你输定了。"

    桂王带着三个人去了四塘巷,杜九言将小萝卜送回家。

    小萝卜交代道:"爹啊,你要认真点啊,一定要赢他一万两的银子回来。"说着挥了挥小拳头,"给他点教训。"

    杜九言点头,"就他那智商,你爹我怎么会输。"

    "嗯。那倒是。"小萝卜点头,自己跑回家去,杜九言转道去了四塘巷。

    这边靠近城墙,算是邵阳的贫民区,房子低矮破落,站在门口看热闹的左右街坊穿的也是破破烂烂。

    "杜先生来了。"有人喊道:"杜先生,您接了傅家的官司吗。"

    杜九言拱了拱手,"这家姓傅,出了什么事?"

    "今天一早周婶子发现傅羽吊死在家里,她弟弟当时就在房里呢。"

    "用腰带套住了脖子,拴在床架子上吊死了。"说话的人还比划了一下。

    杜九言凝眉,"他家就死者和弟弟两个人,没有别人了?"

    "是啊,傅羽十二岁的时候他爹就生病死了,没过半年她娘也去了。傅羽带着两岁的傅桥住在这里,其实姐弟两个人也是可怜,但是傅羽吧不学好...唉...实在没脸说。"

    杜九言和大家点了点头进了院子。

    院子很小,一共三间房,中间是堂屋,两边是卧室,低矮的厨房连着东面的卧室。

    不过虽然破旧,但院子里收拾的很干净,墙角的屋檐下堆着木柴,也是码放的整整齐齐。

    此刻,大家都在右边的卧室里,焦三和蛙子几个捕快站在屋檐下说话,见到杜九言进来焦三愣了一下,朝房里看了一眼,问道:"你怎么来了?"

    "他和我打赌。"杜九言指了指房里正弯着腰检查柜子的桂王,"我就来了。"

    焦三嘴角抖了抖,指了指里面道:"死的是个女子,今年十七岁,去年开始做花娘,因为容貌清秀,据说生意很不错。"

    进门前杜九从街坊的言词间已经猜到了。一个姐姐带着弟弟过日子,本应该是街坊心疼帮助的对象,如今却成了大家避讳不谈的人,想必其中有乾坤。

    "怎么死的?"杜九言问道。

    焦三摇了摇头,"尸大还在查验。看外表,死者穿着一件中衣,脖子上套的绳是自己的腰带,床上很乱分不出是不是打斗过,看着像是自杀。"

    杜九言指了指卧室里,"我进去看看。"

    焦三跟着到门口。

    桂王负手立在梳妆台边上,眉头微拧,若有所思的样子,他的三个常随顾青山几人则靠墙站着,不敢破坏现场。

    尸大正躬身在检查尸体,被子下面露出一截胳膊,瘦瘦的仿佛一折就能断,上面有横七竖八的鞭痕。

    除了他们以外,房门边还蹲着一个小孩,背对着门口,背影瘦成了一小把,穿着灰色的褐衣,收拾的很整洁。

    小孩一直蹲着看着地面,用手在地上拨弄着一个泥丸子,杜九言走过去,也蹲在小孩面前。

    "累不累,起来歇会儿?"她问道。

    小孩很木然地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头去,杜九言微怔...

    是刚才在街上的那个男孩。

    难道他刚刚在街上,是想请她过来?

    "吃饭了吗?"杜九言弯腰看着他,小男孩一只手攥着个拳头,一只手依旧拨弄着那个泥丸子,对周身的事仿若未闻。

    她叹了口气。

    "傅桥,我尽力。"杜九言摸了摸小孩的头,傅桥抬头看她一眼,又垂着头拨弄着泥丸。

    杜九言起身起身走到尸大面前,"有结论吗?"

    "你来了。"尸大对杜九言还是信服的,毕竟和她一起办的两件案子,她都给了很关键的线索,"初步查验,死者是被腰带勒死的,身上有许多的鞭伤和烫伤,新旧不一,不全是今天的。"

    "他人勒死和自己上吊,痕迹是不是不一样?"杜九言盯着傅羽的脖子和脸。傅羽的脸色青紫,面上有出血点,双眸有些外突,脖子上有一条很深的勒痕。

    "只有一条?"杜九言又细细看了一遍,回头看着尸大,"所以你不能判断是他杀还是自杀?"

    尸大点头,"通常他杀勒死的再将死者吊上去的话,至少有两条深浅不一的勒痕,可死者脖子上只有一条。"他说着,指了指死者的耳后,"你看看,是不是只有一条。"

    杜九言颔首,"这确实很奇怪。"

    "是很奇怪,我再仔细查一查。"他又掀开了盖在死者身上的被子,"你看看这里。"

    床单很皱,上面还有一些男女欢好遗留的污渍,杜九言道:"我看到屋檐下晾晒着床单,这应该是刚换的干净。但现在这么脏,那表示死者昨晚应该是接客了?"

    "嗯。"尸大点头,要将被子盖上,杜九言道:"等一下。"

    她将被子掀开,就看到死者穿的是一件松江布做的白色中衣。因为职业的缘故,她的中衣是系袋子的,此刻袋子虽是系着的,但是看着有些奇怪,"这打结的方式,是不是不对?"

    "不对吗?"尸大还没注意到,正要说话,忽然听到桂王的声音从后方飘了过来,道:"绳结的方向不对,这一看就是别人系的。"

    尸大和杜九言都看着他。

    "你确定?"杜九言问道。

    桂王白了她一眼,"本官经常由别人服侍穿衣,所以对这个很熟悉。很确定!"

    杜九言也很不客气的白了他一眼,低声道:"废物。"

    "你再说一遍。"桂王道。

    杜九言扫了他一眼,"想想你的夫人们!"

    "懒得想。"桂王站在床边,打量着死者,尸大让自己的儿子将绳结记录在案,杜九言掀开死者的中衣,里面则是一条白色的裹裤。

    裹裤外裸露的大腿和小腿上,也是一条条的鞭痕,和像是被人掐的紫色淤痕。

    "这裤子,前后反了!"杜九言牵了一下裤子,和尸大道:"你看看。"

    尸大去翻看尸体。

    杜九言背后,桂王探头过来,讥诮地道:"很熟悉嘛!"

    "你不穿裹裤?"杜九言回他。

    桂王撇了一眼死者,又盯着杜九言,凑过来道:"男人和女人不一样,难道你穿女人的裹裤?"

    杜九言愕然,这个...她还真不知道。

    "让开。"杜九言推了他一下,换了一边去查看。

    桂王哼了一声,跟在她身后,"看出来没有,我已有很多发现。"

    "嗯,说说看。"杜九言翻着死者的头发,桂王在她身后道:"自己查。"

    杜九言不理他,将枕头翻了翻,尸大的儿子施常阳低声道:"杜先生,刚刚在枕头底下搜出这个。"

    他说着,从袋子里拿了一串铜钱。

    "一共五十枚钱,看着像...像是昨晚客人给的嫖资。"施常阳今年十七岁,今年开始跟着尸大学徒,准备子承父业。

    杜九言正要去接,桂王已经率先拿走了,在手里掂了掂,若有所思。

    "你不是看出很多线索了吗。"杜九言打量着铜钱。一吊钱通常是一千枚,折算成一两银。

    桂王没接话。

    "钱有问题吗,杜先生。"施常阳一脸好奇,他刚才仔细看过,除了绳子很漂亮以外,没什么不同。

165 他杀自杀(二)

    杜九言道:"这绳子倒是第一次见。"

    绳子是一种比绣花棉线粗很多的绳子编织的,一共有十六股,红色黄色和蓝色掺在一起,不像是串铜钱用的,倒像是姑娘家套在手腕上的。

    她找到了傅羽的针线篓子,里面针头线脑都有,但却没有同类的绳子。

    "杜先生,"施常阳上前来,道:"您为什么要找篓子,是想查证绳子是她的还别人给的吗?"

    杜九言点头,"这种细致的东西,倒更像是女孩子家的东西。"

    "我也觉得是,谁没事用这么好的绳子串钱,也太浪费了。"施常阳道。

    确实,一般串钱都是用草绳或者麻绳,用这种绳子成本很高。

    "焦三。"桂王将钱串丢给焦三,"去查一查,各个铺子问一问,有没有人见过这同类的钱串子。"

    "好。"焦三应是。

    杜九言看着桂王,"你手够快的啊。"

    "本官早就觉得这绳子有问题,所以吩咐查证,你有意见?"桂王道。

    杜九言白了他一眼,转道到正堂。就见正堂的八仙桌上,有一朵盛开的月季花,她拿起来细细打量着,拿着月季出来。

    "三爷。"杜九言道:"这附近哪里有月季花?"

    焦三不知道,蛙子接了话道:"这附近有好几处,杜先生要找这朵花的出处?"

    "可以先查一查,这朵花是在哪里摘的。"杜九言道。

    如果这朵花是昨晚来过的人带来的,那么找到月季花采摘点,说不定能推算出来人是从何处来的。

    相比较没头没尾的乱找,这样也能缩小一点范围。

    焦三点头,和铜钱一起递给蛙子。

    杜九言重新进了房内。

    蛙子低声问道:"三爷,这么说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焦三朝房里看了一眼,低声道:"大人拉着九言打赌,我们不要掺和了,两个人,谁你都惹不起。"

    刘大人是官,还是个不讲理的官。杜九言是个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的讼师,还是个在邵阳很受拥护的讼师。

    现在他们老实做算盘珠子就好了,"都长点眼力见。他们斗他们的,我们别掺和。"

    大家深以为然,纷纷按吩咐去办事。

    "三爷,"杜九言从房里出来,低声道:"按现场的情况以及尸大的检验来看,应该是他杀。"

    焦三点头,问道:"可是脖子上只有一根勒痕,怎么解释呢。"

    "尸大说把尸体带回去再做细细的检查,或许死者还有别的死因呢。"杜九言道。

    死者没挣扎,不是掐死或者勒死后吊上去的,那么会不会是在这前中毒或者昏迷了呢。

    杜九言不会尸检,所以只能等尸大的结果。

    "还有别的要查的吗?"焦三问道,压了声音指了指隔壁,"你要是输了,他还不知折腾什么事出来。"

    杜九言露出个你放心的表情,"我要是查不出,那他也不可能查得出来。"

    从杜九言和"刘县令"几次交手,焦三很相信杜九言。

    "说我坏话?"桂王负手从屋里出来,盯着两个人,焦三忙拱手的道:"大人误会了,我们和九言在讨论案情。"

    桂王撇着杜九言,"你不会,有的人会。"

    "我没这闲情雅致。"杜九言不理他,和焦三道:"报案的周婶子在不在,能不能问话?"

    焦三就让人将周二匾夫妇请了过来。

    夫妻两人有一儿一女,女儿嫁人了,儿子跟着老丈人去做买卖,所以一直住在宝庆老丈人家里。

    这边就只剩下他们两口子,平日两人一个接做衣服的活一个在外面做木工,日子还算能糊口。

    "傅羽出生的时候,还是我和毛婶子接生的,那孩子生下来就体面,我当时就恨不得抱回家去养着。不过这孩子也是命苦,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还带着傅桥。"

    "傅桥你们也看到了,这孩子前几年虽然话不多,但是会说话的,就是个内向的孩子。可是从去年开始,忽然就不开口了,也从不来不进别人家门。我每回喊他去吃饭,他也是端着碗蹲在院子里,一碗饭扒拉了就回家。"

    "唉!"周婶道:"其实我多少也猜到了一些。都是外面那些没教养的孩子,盯着骂他脏,见一回骂一回。"

    "傅羽呢我也问过,她实在是饿的熬不住了,想带着傅桥离开邵阳。所以在拼命攒钱,说要去广西,说那边现在特别的好,比邵阳好。"周婶道:"没有想到,会出了这种事,她怎么就突然想不开了。这往后傅桥一个人,可怎么办!"

    "这个决定是明智的。"桂王悠悠地道:"那边百姓安居乐业,一片祥和。"

    他说完,众人惊愕地看着他。

    "大人慎言。"焦三尴尬地道。

    桂王撇了他一眼,根本不在乎,"所以说,广西比这里好!"在广西就不存在慎言一谈。

    "您接着说。"杜九言打断桂王的话,周婶又道:"昨晚傅羽约了客人,戍时正到。所以把傅桥送我那边看一个时辰,她过来接。可是一直到亥时傅羽还没有过去接。"

    "我就拿了椅子,让傅桥在院子里等。"周婶说着擦了擦眼泪,"说起来都是我的错,我要过来看看就好了。我睡什么觉,也不知道傅桥什么时候回家的,就一早到早上!"

    她说着抽了自己一嘴巴,"死了有的睡呢。"

    "嗯!"桂王点了点头,"你确实有错!"

    杜九言睨着桂王没说话。

    周婶一怔,吓的顿时跪了下来,磕着头道:"大人,民妇确实有错,还请大人手下留情不要治罪啊。"

    "大人,他们亲伯父都不管他们,我们也不是她爹娘,也不可能一直看管着他们。更何况傅羽做这种事,我们也不好随随便便就过来啊。"

    桂王不屑道:"既然你们心里没觉得自己有错。那还假惺惺的说?浪费本官时间!"

    "行了,你们走吧,有事还会再问你们的。"桂王挥手道。

    周家夫妇吓的磕着头就走了。

    "看我干什么。"桂王睨着杜九言,"我说错了?"

    杜九言拱手,"大人句句箴言,学生心服口服。"说着去了房里,尸大已经将尸体收拾好,准备带回衙门再仔细查验。

    "给你一天时间,今晚本官要看最详细的尸检。"桂王道。

    尸大一怔,为难地道:"大人,这...这都下午了,晚上肯定来不及。"

    "行不行?不行就换人。"桂王道。

    尸大眼皮子一跳,连连拱手,"来得及,来得及。小人这就回去做事。"说着,就和儿子抬着尸体放在门外的牛车上,拉回衙门去了。

    杜九言站在床前看着,桂**来,问道:"在想为什么只有一条勒痕?"

    "嗯。"杜九言抬头看着桂王,打量着他。

    桂王戒备地后退了一步,眯眼道:"你干什么。"

    "大人,查案要严谨认真,有时候还要适当的牺牲,对吧。"杜九言一边解腰带一边冲着桂王过来,桂王骂了一句,连着后退了几步,"杜九言,你要想打架就直接说,本官不怕你。"

    "但本官没你这娘娘腔的癖好,给我站直了!"桂王道。

    杜九言勾唇笑着,忽然将腰带往他脖子上一套,冲他抛了个眼风,"我们做个试验,您配合一下。"

    桂王拳头呼啸而来,杜九言侧腰一闪避开一拳,手中的腰带却没有收。

    "无耻小儿。"桂王怒道。

    两人在房间里拳脚往来,拳拳到肉一点不让。

    "怎么打起来了。"外面大家看着,也不敢进去,焦三问顾青山,"顾小哥,这...怎么办。"

    顾青山站在门口没动。

    杜九言的武功胜在她机敏反应快,但出拳的力道以及经验显然不足。真正对决,再来一个她也不是王爷的对手。

    "没事。"顾青山道:"大人不会吃亏。"

    焦三眼皮子顿时跳了起来,冲着里面喊道:"九言,你不要胡闹,快出来。"

    看不出来,刘县令居然还有武功。

    "没事。"杜九言的手始终攥着套在桂王脖子上的腰带,她手往他肩膀一搭,人迅速接力翻身,蹬上床沿,以极快的速度翻到桂王背上,又一揽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背上。

    桂王翻身往后倒,杜九言绳子一扯,在他耳边道:"别急,就做个试验而已。"

    "你给本官下来,还要不要脸?"桂王怒道。

166 一个试验(三)

    杜九言的绳子一扯踩在床沿上,将绳子迅速拴在方才傅羽腰带拴着的位置,她跳下来看着桂王。

    桂王脸色铁青,磨牙看她,"你要是敢戏耍我,我今天不弄死你,我就不姓刘!"

    "你姓刘?"杜九言白了他一眼,发誓都不真诚。

    桂王不得不坐在床沿上,一截浅蓝的带子绕过脖子拴在头顶,她凝眉看着,低声道:"这体位,能操作吗?"

    "什么体位?"桂王道:"上吊还能有什么体位?"

    杜九言很含蓄地比划着。

    桂王一头雾水,恼怒地道:"你在耍我?作死的东西。"他说着去抽绳子,杜九言将他摁住,"等一下。"

    她推开一步,忽然回头问焦三,"三爷,你觉得会有人用这种体位...行房吗?"

    "噗!"不知道谁笑了,焦三嘴角迅速抖动,颤颤巍巍地道:"不、不知道啊,不过看着姿势,应、应该可以。"

    顾青山和韩当对视了一眼,完了,他们爷又吃亏了。

    居然还听信杜九言的话,帮她做什么试验。

    "什么行房?"桂王看着杜九言眯了眯眼睛,忽然明白过来,大吼一声,手一扯,就听到嘎嘣一声,傅羽的床轰然倒了下来,"杜九言,弄不死你我今天跟你姓。"

    他扯开带子再抬头,房间哪里还有杜九言的身影。

    "走...走了。"乔墨指了指外面,桂王怒道:"不知道拦住她啊。"

    乔墨心道我不敢拦,在邵阳,他们不想和杜九言一对一了。

    要是真要报仇,就直接领兵来攻城吧,干脆利落。

    "可恶!"桂王摔了绳子,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重新走回床边,招手喊来乔墨和韩当,"你们,把杜九言刚才说的姿势,演示一遍!"

    行房...还有这样的姿势?

    这姿势可以?桂王很好奇。

    乔墨不懂,韩当苦着脸拉着乔墨进来,压着他坐在椅子上,抬起了乔墨的双腿。

    "这...干什么?"乔墨一脸发懵。

    桂王终于明白过来,"难怪脖子上只有一条勒痕!"

    两人行房的时候商量好的用这种套着脖子吊着女人的方式,但在这过程中,女人却被吊死了,男人慌忙间给女人穿上衣服,想要摆出女人自杀的假象,但因为太慌,而将女人的裹裤穿反了。

    "阴险狡诈的刁民。"桂王怒出了房门,韩当立刻丢开乔墨跟着出去。

    乔墨拉着顾青山道:"青山哥,刚才那是做什么?"

    "杜九言做的试验,我也不懂。"顾青山面不红心不跳,"别想了,大人明白了就好了。"

    乔墨哦了一声跟在后面。

    焦三想到刚才的情景,闷着头一阵笑,好一会儿平复下来,看着门口的傅桥,道:"留个人陪着,其他跟我走。"

    杜九言去找月季花的出处,但四塘巷附近有四个地方种了月季,许多花都被人摘走了,除非一一比对折枝的痕迹,否则很难确认到底是哪里的月季。

    几个小捕快在比对,她则沿着四个月季花的巷子,慢慢地逛着。

    这边,桂王亲自去查彩绳的出处,一下午问了很多家,没有人见过这个彩绳。

    焦三则带着人在附近盘问,当天晚上没有人看到过傅家进去人。

    一整天,三路人毫无收获,直到晚上都回了衙门。

    尸大的尸检出来,体内没有毒,肋骨左右各三根有轻微骨裂,而且还是新伤,除此以外没有其他有用的发现。

    桂王拿着尸检的公文,凝眉道:"肋骨是被打的?"

    "应该是,但又不太像。"尸大道:"倒像是被重物压了以后损伤的。"

    桂王顿了顿,问道:"胸口碎大石那样?"

    "差...差不多这样。"尸大忍住没笑,很认真的答道。

    桂王没有再问,因为这个损伤不是直接致死的原因。

    "身上的鞭痕呢,是一个鞭子出来的?痕迹是不是一样?"杜九言问道。

    尸大点头,"幸好杜先生您问了。按照我的比对,我觉得无论新旧的鞭痕,宽度和力道都很相似,感觉上,应该是出自一条鞭子。"

    "现场找到鞭子了吗?"杜九言问焦三。

    焦三摇头,"没有鞭子。"

    "那就是某个常去的恩客,随身带着鞭子。"杜九言道。

    她说完,桂王接了话,道:"可以去邵阳的几家楼和馆子问问,此人绝不会只来这一处。"

    大家跟着点头,这种人近乎变态,也不可能只来傅羽这里找乐,邵阳别的做这些皮肉生意的女人,一定会有人知道这个手法。

    桂王放了茶盅,精神头很足,一转头看着杜九言,"走,本官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大人好本事。"杜九言白了一眼,"不过就这点线索,大人确定此去就能找到凶手?"

    桂王冷笑一声,"此彩绳必定能有大收获,这是本官的直觉。"说着当先往外走,"走吧,杜先生!"

    刁猪,就知道和他作对,一会儿等赢了,看你脸往哪里放。

    焦三也看着杜九言,笑道:"一起吧,红楼你最熟悉了。"

    "我去是明着去,三爷是暗着去啊。"杜九言和焦三一起出门,焦三啐了一口,道:"少和我装,你和牡丹姑娘的事邵阳谁不知道。"

    杜九言摇头,道:"三爷的嫉妒,应该遮掩一点。"

    焦三呸她一声,笑了。

    桂王冷哼了一声,走的更快。

    夜晚的红楼很热闹,一行人进去,迎客的姑娘就迎了过来,花红柳绿香氛扑鼻,让人头晕目眩,应接不暇。

    "走开。"桂王盯着上来拉他胳膊的女人,他此刻换了便服,山羊胡子被气的抖了抖,不耐烦地道:"让所有人都站在原地不要动,衙门查访。"

    姑娘吓了一跳,忽然想了起来,惊呼一声,道:"妈妈、姐妹们、是衙门的刘县令来了。"

    "刘县令,在哪里。"

    "就是打杜先生那个刘县令,等等我,我来了!"

    回应声四起,娇俏的,低沉的还有恶狠狠的,转瞬之间大堂里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了几十个姑娘,或衣衫半敞,或眸中春光未消或双颊驼红酒香阵阵。

    "刘大人。"牡丹和老鸨说了几句,就抱臂走到前面来,"这么晚来,你要是来照顾我们生意,那对不住了我们不接。要是您走公务,那还请走后门,不要影响我们做生意。"

    "爷!"乔墨上来低声道:"就是这位姑娘和杜九言一起把属下打晕的。"

    桂王看着牡丹,又扫了一眼她身后的姑娘,往后退了一步,道:"打!"

    哪里蹿出的女人,跟他吆五喝六的,当他好欺负?!

    先打一顿出出气。

    乔墨和顾青山当即就冲了出去。

    "住手。"杜九言拦住两个人,回头看着桂王道:"你是来办案的,还是来闹事的。"

    桂王道:"她挑衅我,我不揍留着过年?"

    "都是女人,你下得了手?"杜九言道。

    桂王白了他一眼,"女人和男人有不同?"

    "行!"杜九言不和他说,转身冲着大家抱拳道:"这么晚打扰了,大家有事就去忙,我陪着刘大人来问几件事,请大家帮忙而已,没别的意思。"

    姑娘们顿时热情地笑了起来,牡丹贴上来拉着杜九言的手,"九哥,您可这头一次晚上来找奴家呢。"

    "不讲究!"桂王在身后道。

    杜九言笑眯眯地点头,"陪着刘大人和三爷办事,一会儿有事要请各位姐姐帮忙,现在大家都去忙,不用特意招呼我们。"

    "那杜先生您多坐会儿,我们这就去忙了啊。"说着,大家笑盈盈地各自散开。

    老鸨上前来,行了礼问道:"不知道刘大人、焦三爷和杜先生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尽管吩咐,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杜九言道。

    老鸨就带着他们去了后院,焦三将事情的前后说了一遍,老鸨就和牡丹对视一眼。

    牡丹道:"傅羽,就是四塘巷里的那个小姑娘吧,带着个傻子弟弟的那个。"

    "是。"焦三点头。

    老鸨想了想,犹豫着道:"我们这里的客人各式各样的都有,有的男人不行,就喜欢打人..."

    杜九言听着,就撇了一眼桂王。

    桂王气的磨牙,压着声音道:"你才不行!"

    "所以,要真问起来,还真是不好说。"老鸨问道:"有没有别的特征?比如鞭子见过没有,或者长什么样子呢。"

    杜九言拿出钱串子,"这个绳子,你们可见过。"

    "这我们都有。"老鸨看了交给牡丹,牡丹看了歪着头想了想,冲着楼上喊道:"丁香,你下来。"

167 比一比吧(一)

    "来了!"一会儿,丁香拢着一层纱飘飘扬扬地下来,咯咯笑着道:"是杜先生要点奴家吗?"

    牡丹啐了她一口,将彩绳给她,"这是不是你编的?"

    "奴家看看。"丁香接过来看了一眼,就道:"是奴家的编的。奴家房里还有很多呢,你们要是喜欢,就再拿一点下来。"

    大家没阻止她。

    丁香就让小丫头去她房里抓了一把绳子下来,各式各样的配色都有,但红蓝黄三色的最多,杜九言两根比对了一下,"怎么看出来是你的?"

    "这绳子是奴家分的,虽然看上去是十六股,实际上是二十二股,杜先生您仔细看。"丁香给杜九言解释,"别人可没有奴家这么手巧。"

    杜九言看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出来。

    "行了,行了。"牡丹将丁香拉过来,"杜先生一个男人,岂能看得出这些女人家的东西。"

    杜九言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丁香呵呵一笑,道:"也对哦。杜先生,反正这绳子是奴家的就对了。"

    "开门见山,哪来的这么多废话。"桂王在杜九言身后不耐烦地道。

    杜九言白了他一眼,回头问道:"你曾经将这些绳子送过给你的恩客吗?在接受彩绳的恩客中,有没有比较凶狠,喜欢用鞭子打人的?"

    "打人?"丁香顿了顿,道:"有啊,高官人就喜欢打人,他每次来奴家都装病不想接,可他给的钱又很多,时间也不长,所以奴家就忍了两回。"

    "高管人还随身带着自己的鞭子,那鞭子是骑马用的挽手,抽的时候可疼了。而且他还很狠,除了脸不打,哪里都打。"

    "奴家接他一次得二十两银子,就要歇十天,后来他再来我们就没有姐妹接他了。"丁香道。

    老鸨也点头,"此人奴家认识,他家是开了个米炭的铺子,有点小钱,出手也大方。可就是有病。这病的时间长了,就不对头了。"

    "高记铺子的高金?"焦三问道。

    老鸨点头,"就是他。他在家里也打媳妇,都打跑了一个打死了一个,现在房里好像没人。不会就是他把泗塘巷的小羽杀了吧?"

    "还不确定。"焦三道。

    老鸨啐了一口,"这种人能做出这种事情来。我就说他好些日子没来我这里了,原来是去欺负小羽了。那丫头也是,我让她来我这里,有我护着她们姐弟两个,谁也不敢欺负她。她非不听,就在家里接客,现在好了,命都搭进去了。"

    "这杀千刀的。"牡丹面色一沉,上前来拉住杜九言的衣袖,"杜先生,您一定要替小羽报仇,那孩子年纪小命又苦,一定要让那个畜生偿命。"

    丁香一脸惊恐地道:"还杀人...不、不会吧。我怎么觉得那姓高的胆子很小呢。"

    "胆子小?胆子小就不会把自己媳妇打死了。"牡丹道。

    丁香哦了一声,有些后怕不敢再说。

    "走吧。"桂王被熏的打了个喷嚏,"去抓高金。"说完一刻没留就走了。

    牡丹努了努嘴,低声和杜九言道:"先生,这位刘县令您找机会再收拾一顿,长的难看脾气还坏。就一个县令,弄的跟王爷似的。"

    可不是就是王爷吗。杜九言道:"你忙着,我们走了。"

    杜九言出来,桂王已经脱了外衣,穿着个中衣站在路边上,顾青山在对面的成衣铺子里给他买了一件,他随手套上,旧衣服就丢在路边头也没回的走了。

    "真是矫情,自己那么多妾,还到邵阳来装纯。"杜九言撇嘴,焦三低声道:"刘大人这是年纪大了?"

    杜九言笑了,颔首道:"我看也是,年纪大的人见不得莺莺燕燕,着急!"

    "还是年轻好。"焦三低咳了一声,和杜九言对视一眼,一脸猥琐。

    杜九言道:"三爷,要克制啊。"

    "身体好,不用。"焦三答道。

    桂王猛然回头盯着杜九言,"你说谁年纪大?"

    "你啊。"杜九言道:"我年纪轻,身体很好。"

    桂王就一步一步走来,将外衣拂开,露出由薄薄中衣下健壮宽厚的胸膛,抖了抖,道:"比一比?"

    焦三咳嗽了一声,不动声色的溜了。

    "就这点肉,你也好意思和我比胸肌。"杜九言摆手,道:"我不和幼稚的人比幼稚。"

    桂王拦住她,"不比胸肌,那比别的。就你这小身板,你好意思嘲笑我?!"

    杜九言扫了桂王一眼,"王爷,您要是憋不住趁早回广西,一屋子的夫人等候你临幸呢。"

    桂王冷哼一声,"看你怂样,一看就不行。"说完,袍子一扫,昂首挺胸的走在前面。

    杜九言真想上去踹他一脚。

    高记卖碳,现在正是各家各户趁着价格低买碳的时间,所以即便时间不早了,铺子依旧开着。

    高金就坐在柜台后面拨着算盘。

    "高金。"焦三上前,拍了柜台,高金吓的一跳,脸色煞白地看着大家。

    年纪四十左右,个子和身高和焦三相差无几,高高壮壮的,但目光瑟缩着,显得很猥琐。

    "三、三爷。"高金喊了一声,焦三道:"这是刘县令刘大人,这位是杜先生。"

    高金行礼。

    "四塘巷子的事听说了?"焦三开门见山地问道。

    高金点头,"听...听说了。"

    "你昨晚没去找傅羽?"焦三问道。

    高金听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小人...小人没杀人,小人就...就过去了一下,给了钱就走了。谁知道今天早上一起来,就听说她死在家里,小人不知道啊,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

    "带走。"桂王吩咐道:"让他把鞭子带上。"

    焦三应是,吩咐弟兄将高金押上,又去高家取了鞭子,直接带回衙门审问。

    桂王看着杜九言,得意地道:"本官赢了!"

    "大人,还没审问,结果如何还是未知。你就知道你赢了?"杜九言问道。

    桂王挑眉,"不然呢,靠你那朵月季花?"

    "祝您马到功成,旗开得胜。"杜九言负手走在前面,桂王跟在后面追上来,睨着她道:"我看你也不怎么样,那些人可真是有眼无珠。"

    "我是讼师,不是捕快。"杜九言道。

    桂王不屑,"做讼师也不行。"

    两人回了衙门,连夜搭了排场,杜九言坐在一边看,桂王亲自坐堂审问。

    "大人,小人就真的去睡了一下,还给了她五十文钱,平日她收别人都是三十文,小人还多给了!"高金道。

    桂王道:"把你睡的过程,细细说一边。"

    高金一怔,不想说可又不敢拒绝,就将当时的情况将一遍,"...一进去就脱了衣服,小人...小人喜欢用鞭子,就大概抽了五六十下吧,也不记得了,见她疼的哭,小人也不忍心,丢了钱就穿着衣服走了。"

    "当时什么时间?"桂王问道。

    高金回道:"小人约的时间是戍时正,到家的时候是戍时三刻。真的,我回去的时候还清算了当天的账,我店里的小伙计知道。"

    "不可能!"桂王说着微顿,杜九言听下去了,在一边问道:"她床上有行房后的污渍,是你的吗?"

    高金脸色一变,左右看着,面色很窘迫...桂王拍了桌子喝到:"说,是不是你的。"

    "不、不是。"高金快哭了,"小、小人十年前骑马,被马踩过,后、后来就、就不行了。"

    他垂着头,不敢看别人。

    "不举?"桂王沉了脸,喝道:"谁让你不举的,没用的东西。"

    高金吓哭了。

    "焦三,找个女人来,本官要看看他是真不举还是假不举。"说着,余光还扫了扫杜九言。

    杜九言也想用鞭子抽桂王,这个神经病,请个大夫来不就行了,还找女人。

    奇葩!

    "是。"焦三应是去了。

    杜九言看着高金问道:"所以你就用马挽手,来抽女人玩?"

    高金捂着脸道:"我、我很痛苦,我难受...我也没有办法,忍不住!

    "打..."杜九言还没说出来,桂王突然道:"打他,本官看他不顺眼。不举,还这么窝囊!"

    蛙子应是,上去摁着高金噼里啪啦一顿拳。

    高金在地上嗷嗷喊救命。

    "跪好了。"桂王道:"当时你进出,可有人看到?"

    高金捂着肚子起来,满脸痛苦地摇着头,"小、小人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到,反正小人是没有看到别人。"

    "不老实。"桂王起身,拂袖道:"接着审,要是不招就打到他招。"

    他一转身,发现杜九言不在,正要出去,就看到杜九言拿着月季花进来,她问道:"高金,这朵花是你摘的吗?"

    "不、不是。"高金情绪很崩溃,摇着头,"小人、小人没这心思摘花送人。"

    是啊,摘花送人,倒还真需要闲情雅致,杜九言拿着花若有所思地出来。

    "去比对折痕啊。"桂王讥诮地道:"本官就审他了,除了他没别人。"

    杜九言拿着花,大步出了县衙。

    "焦三。"桂王盯着杜九言的背影,大声道:"女人呢,怎么还没到。"

    杜九言去了四塘巷。本就宵禁,这里又很偏,所以一路过来确实一个人都没有见到。

    傅家在路口,站在门口左右和前面都能走得通。

    今天她找到的四处月季花的地方,就是两处是往右走,一处是在前面一处在左边,离的都不算远...

    光靠辨别,确实不容易,她把这件事想的太简单了。

    杜九言推开院门,院子里点着灯,县衙留守的捕快坐在正厅里打盹儿,听到脚步声惊醒过来,道:"杜先生,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看,会不会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杜九言道:"傅桥呢?"

    捕快指了指傅羽的卧室,"怎么劝都不听,还蹲在门口呢。到现在没吃也没喝。"

    "我去看看。"杜九言到门口,卧室的门是开着的,里面灯光昏暗,傅桥就蜷缩在门口,抱着膝盖睡着了。

    安静的仿若不存在。

    "傅桥。"杜九言摸了摸他的头,傅桥一惊醒过来双眸迷茫地看着她,她抿唇道,"想去我家待会儿吗?我家有好几个孩子,可以陪你说话。"

    傅桥看着她,又朝塌掉的床看了看,接着抱着膝垂着头,无论杜九言说什么,他都没有反应。

    杜九言也席地盘腿坐着,看着床边的位置发呆。

    不管高金说的话真假有多少,但有一点他应该没有撒谎。

    他不举。

    既如此,那么床单上的污渍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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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 再查再检(二)

    周婶说,傅羽是戍时不到将傅桥送过去的,约好戍时三刻来接。而高金说他是戍时到的,那么这之前时间相隔太短,不会有别人来。

    唯一的可能,就是高金走后,又来了一个人。

    这个人是突然来访,来时还顺手摘了一朵月季,且,他和高金一样,在这种事情上,喜欢用变态的手法和姿势。

    看来,她应该再去一趟红楼。

    杜九言摸了摸傅桥的头,和他一起坐在地上,静静等待天亮。

    第二日一早,她又沿着四个方向走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索性折道去了红楼,老鸨很帮忙,问了楼里所有的姑娘,没有人遇到被吊着脖子的情况。

    "这姿势要命的,我们不可能同意的。"牡丹道:"其实,就算是那种虐打的,我们宁愿得罪了客人,也会将人撵走的。"

    老鸨点头,"这里的姑娘,个个都是我调教出来的,哪一个不是细皮嫩肉的,可不能让一个畜生糟蹋。"

    "所以当时我让小羽来红楼,真是为了她好。"老鸨叹气道:"不过那丫头可能没想一辈子做这行,所以不想来吧。"

    杜九言道:"听邻居说,她想存钱带着弟弟去广西。想必是个原因吧。"

    "应该是了。"老鸨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总之女人就是命苦。不怕先生您笑话,能有个选择,哪个女人不想出生富贵,不想嫁入高门有人疼有人爱呢。可这世上总有人要来受苦的,这一世是我们,下一世我们就解脱了。"

    杜九言点了头,道:"您说的对!"

    "还是杜先生好,来来去去,就您愿意听我们说话,也没有瞧不起。"老鸨感动地道:"这世上的男人要都像您这样,我们女人也不会这么苦了。"

    牡丹接了话,"所以我们才会这么喜欢杜先生,只要她有事,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去帮忙的。"

    杜九言拱手,"都是朋友,往后你们有事,只要我能帮的,定不会推脱。"

    "谢谢杜先生。"牡丹说着,又贴了上来,"您昨儿是不是一夜没睡,要不去我房里睡会儿?"

    杜九言笑着从红楼出来,外面街上已是人来人往,她站了好一会儿,刚要走蛙子带着人来了,见着她道:"你来这里了,难怪没有找到你。"

    说着,露出暧昧之色。

    杜九言没有解释,问道:"大人审问的如何?"

    "没审了。把高金单独关在一个黑屋子里,让他自己想想。"蛙子笑着道:"还没见过像大人这样审问的。"

    桂王这个半瓶醋,没把高金打死,就已经是他手下留情了。

    "你是来找我的,还是问事的?"杜九言问道。

    蛙子道:"大人让我来这里问有没有吊着脖子行房的事,说不定红楼里的姑娘也遇到过。"

    "我问过了,她们没有人遇到过。"杜九言道。

    蛙子眼睛一亮,笑着道:"杜先生,你居然和大人想到一起去了。"

    杜九言不屑地哼了一下,蛙子跟在她后面笑着道:"杜先生,刘大人为什么针对你,可弄清楚了?"

    "冤孽。"杜九言负手走着,眉头紧锁,蛙子低声道:"先生,如果高金真不是凶手的话,那么线索就彻底断掉了。"

    是的,如果高金不是凶手,那么她们现在手里的所有线索,就彻底断掉了。

    "我再去一趟衙门,傅羽的遗体还在吧?"杜九言觉得,只要那个人来过,就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蛙子道:"在的,您去看吧,尸大今天可能还会再检查一遍。"

    杜九言去了衙门。

    停尸房暂时没有别的尸体,只有傅羽静静躺在中间,身上搭着灰黑的布,头发有一缕垂在床头,尸大在一边写着什么,施常阳在擦桌子,她进去施常阳就迎了过来,道:"杜先生,您来有什么吩咐吗。"

    "听说你昨晚在傅家待了一个晚上?"尸大放了笔,给她倒茶,想了想又放了下来,"我这里茶脏,你就别喝了。"

    杜九言失笑,走到床边将布掀开,傅羽的衣服脱了一半,领子敞开露出胸前横七竖八的鞭痕,身上的紫色也更深了一些,她细细看着,从眉头到嘴角再到脖子。

    "是不是没找到别的线索,很着急?"尸大过来帮忙,他知道高金在那边什么都说了,就是不承认杀人的事情,他就立刻想到了当初的赖三。

    所以他一早带着儿子过来,想要再查一遍。

    "不服气。"杜九言和高金道:"那个人既然来过,就一定会再留下什么东西。"

    床上的污渍和那朵玫瑰,都没有办法去比对查证,但她相信,对方不可能除了这些以外,什么都没有留。

    "那你再看看。"尸大正要说话,桂王从外面进来,他忙躬身行礼,道:"大人。"

    桂王随便嗯了一声,看着杜九言,道:"怎么,还没有找到你想要的线索?"

    杜九言戴着手套,托着傅羽的手细细打量着,看也没看他,"大人找到想要的线索了?"

    "不急,关他个两天,他能连出生那天的事都能想起来。"桂王道。

    杜九言换了一边看另外一只手,间隙扫了他一眼,"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来看某些知名讼师找不到线索急的团团转的德行。"桂王说着,在椅子上坐下来,尸大递了一杯茶过来,"大人您喝茶。"

    桂王就睨着尸大。

    尸大尴尬地将茶放回去,站在一边不敢说话。

    "施大哥。"杜九言停下来,"你看拇指上的这个伤口,是不是新的?"

    一个很小的,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是伤口,很像是拿什么东西不小心割到的,这样的伤口可能愈合了自己都不知道。

    尸大昨天已经看到了,道:"是新的,不过这种小伤口很常见,她在家里干活,扫地拿扫把,洗碗捧着缺口都有可能划伤,没什么特别的。"

    "也是。"杜九言说着,蹲在床边细细看了一会儿,又去看傅羽的脚,桂王就靠在椅子上盯着他。

    尸大觉得很尴尬,就找话题和桂王聊天,还想尽自己的绵薄之力,调解一下两个人之间的误会和矛盾。

    "大人,杜先生办案一向很认真的严谨的。就小人手里有两件案件,差点成了冤错的案件,都是杜先生帮我找到关键点的。"尸大笑呵呵地道:"这还不是杜先生最厉害的地方。等下次有了讼案,您就会看到,杜先生在公堂上辩讼的时候,那样子..."

    尸大回忆着,啧啧叹道:"口若悬河,神采飞扬。能让所有的杂声噤住,吸引所有人的神思,被她折服。"

    "你就吹吧。"桂王扫了他一眼,挥着手道:"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我怎么想的不需要你来开解我。"

    尸大更尴尬了,只好退在一边。

    桂王打量着杜九言,他还是第一次正眼仔细看她,长的平平无奇,黑不溜秋的,个子也不高身材瘦不拉几的...不过客观说,做事的这份专注度还行。

    专注做坏事!他很想将杜九言肚子剖开,看看这小子身体有几个黑心。

    然后再剥了她的皮,做个军鼓,没事就去敲几下出出气。

    想到这里,桂王手指愉悦地敲着桌子的扶手,心情很不错。

    "找到新的线索了?"桂王盯着她,杜九言脱了手套,在一边的盆里洗手,"大人,您这话问的是废话,我就算找到了新的线索,也不可能告诉你的。"

    "这是衙门,你找到线索就必须上报。"桂王道。

    杜九言就淡淡然道:"那就很遗憾,学生一无所获,这就告辞了。"说着,大步走了。

    "刁民。"桂王起身,负手围着傅羽走了一圈,尸大将手套递过去,桂王没接只是看着着,又在杜九言刚才蹲的地方蹲下来。

    傅羽的一双脚不大,脚背上有被人捏过的淤青,前后的手指印很明显,他想到昨天那个姿势,这么捏脚倒也说的过去。

    桂王咕哝道:"等本王找到你,把你的肉一刀一刀割下来!"

    他起身要走,忽然看到脚底上心有一个血痕,伤口还没愈合,显然是新弄上去的,他停了一下又起身去翻看傅羽手指上的那个划痕。

    走了两个来回,他忽然袖子一拂快步走了。

    "大人,您...您这是走了?"尸大问道。

    桂王回道:"臭小子,想要赢我,没门儿。"

    他径直去了四塘巷,到的时候杜九言正好出来,他手一搭在门口拦着,眯眼道:"找到什么?"

    "大人咱们在比赛,所以要互不干涉影响。"杜九言道。

    桂王不走,"昨天你帮我去红楼了,今天我帮你。礼尚往来!"

    "不需要。"杜九言说了一半,桂王手一勾揽住她的肩膀,"你不需要,那就是我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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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 新的线索(三)

    "放手!"杜九言手肘一顶,桂王朝后轻松一让,打量着杜九言,"忘了告诉你,高金确实不举,但这并不能证明他没杀人。"

    杜九言没反驳,事实确实如此,就算高金不举是真的,那也不能证明他没有杀傅羽。

    但他的嫌疑却很小。

    "对了。"桂王上下打量着她,"不举,是什么感觉?"

    杜九言抱臂,冷笑道:"王爷不应该更家清楚吗?毕竟我儿子都能打酱油了。"

    "谁知道是不是你儿子,就你这身板..."桂王一脸讥诮,昂首挺胸地进了院子,杜九言实在没眼看他,转身就走了。

    她也真是闲的无聊,天天和他聊举不举的事。

    这和她有关系吗。

    真的被他影响的,也成了神经病了。

    她直行径直去了药房。

    桂王让人端了椅子来,往院中一坐,和顾青山道:"去,按照本官的计划行事。"

    "是!"顾青山应是,不一会将四邻八街所有的百姓都喊来,满满当当站了一个院子,桂王坐在最前面,打量着所有人包括前面站着的七八个孩子。

    "按照大周律例,邻佑发生凶杀,而你们却不知道,就犯了失察之罪。本官要是严格点,能将你们一起治罪了。"桂王道。

    他一说,被召来的街坊领居顿时吓的慌了起来,纷纷喊着冤枉。

    "冤枉不冤枉就看你们的表现了。"桂王道:"从现在,你们一人出来说出一个,曾经来过这个院子的男人,老少皆可。"

    大家一阵惊愕,有人怯生生地问道:"大...大人,我们才搬过来没几天,没...没见过啊。"

    "没见过也有问题。既然你才搬来,就理当对左邻右里熟悉,你关门闭户,在家里做见不得人的事?"桂王道。

    关门闭户,做见不得人的事?这话怎么听着理有点歪,可又说不出哪里歪了,说话的百姓垂头丧气不知道怎么办。

    难道瞎编一个?

    "从第一个小孩开始,"桂王道:"说吧,你曾经见过谁进来过。"

    第一个小孩大概十岁出头,闻言就笑嘻嘻地道:"大人我要是多说几个,有没有赏赐?"

    "说吧。"桂王道。

    小孩子就一口气地道:"城西的王屠户他来过两次,还有他隔壁的刘二跟着他一起来了一次,之后自己又来了三次。"小孩子如数家珍的,报了七个人的名字,和来的次数。

    顾青山在一边记下来。

    "还有没有了?"桂王问小孩。

    小孩摇着头,道:"没有了。"

    桂王点头,"你先站在一边,等会儿本官会赏你的。"

    小孩子笑嘻嘻地应是,一脸得意地站在一边。

    由这个孩子开头,一院子五六十人,有的是真的看到了,如实回禀,有的是看到同一个人可是被别人说了,他就胡乱扯了个有仇的邻居,有的则是从来没注意过,也跟着乱扯人名。

    顾青山记的直皱眉头,低声道:"爷,这都有七十多个人了,有点夸张啊。"

    "不夸张。"桂王道:"让他们说!"

    最后,一个多时辰,顾青山的本子上记录了一百零二个男人的名字,甚至其中还有个男人,被邻居供了出来,那个男人被老婆一阵挠,挠完了两个男人也打了起来。

    桂王看着,咳嗽了一声,道:"本官还是做了好事的。行了,你们的私事回家去接着打,现在没什么事的都回去吧。"

    "大人。"方才那个小孩上前来,嬉皮笑脸地道:"你们不是要赏赐小的吗?"

    桂王用余光看着小孩,冷笑道:"见天不做事,趴别人墙角偷听偷看,本官要是赏你,本官多没面子。"

    "打!"桂王道。

    乔墨抽了屋脚的竹篾,照着小孩一顿抽。

    "滚回去!"本官最讨厌偷鸡摸狗的人。

    小孩被打的嚎啕大哭,扑在自家娘怀里哭,一肚子的委屈。

    明明是"刘县令"让他说的,可他说了,为什么刘县令还要打他。

    这个刘县令果然如外界所传,变化无常,是个老疯子!

    "大人。"顾青山将花名册递过来,桂王翻过扫了一眼,递给顾青山,"让焦三陪着,将这一百零二个男人过一遍,只要说不清楚前天晚上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并且有证人的,都记下来。"

    "不、不带到衙门里去?"顾青山道。

    桂王摆手,"暂时不要。某个无耻的人一定在暗中偷窥我的调查,不能让她发现了。"

    顾青山应是。

    ...

    杜九言去了医馆,将手里的一颗如同黄豆大小的泥丸递给伙计,"劳驾看一下,这是药丸吗?"

    "杜先生,您稍等。"伙计接过来,用细细的羊毛刷子刷掉上面的一层灰,又放在鼻尖闻了闻,凝眉道:"杜先生,这确实是药丸,但不知道是什么药,您等我一下,我去问问大夫。"

    杜九言颔首。

    小伙计进去问大夫,过了一会儿伙计出来,将药丸递给杜九言,低声道:"杜先生,这是虫草鹿鞭丸!"

    "做什么用的?"杜九言问道。

    伙计咳嗽了一声,有些尴尬地道:"有的男人那方面不行,或者不够厉害,就会吃这种虫草鹿鞭丸。这药能壮阳。"

    "高金的药?"杜九言凝眉问道:"从这个药丸的气味能不能辨识是谁家的药?"

    有些内行,能从药的气味差别,辨出药丸的配伍用量,从而推算出是出自哪个药房,哪个药师之手。

    "这认不出。不过这种药邵阳就三家药馆有的卖。咱们家算一家,还有一间城西东条街的百草馆和隔着两条街的邵阳医馆有的卖。"伙计笑着道:"各家的药是有点不同,但其实大差不差,就算药量作假了,但外形和气味,也不可能让别人闻出来的。"

    "那加上这个呢?"杜九言递过去个东西,伙计看着一愣,道:"这...是装药的瓷瓶碎瓷?"

    杜九言点头,"白色的底,应该还有蓝色的花纹或者字。"

    瓷片就指甲盖大小,和一枚盘扣,一直被傅桥攥在手心里,刚才她去的时候,先注意到他一直拨弄的裹着灰尘的泥丸,其后傅桥才将手心摊开。

    盘扣是浅蓝色的,布料看上去很不错,而且,是男人衣服上的。

    当时傅桥第一个进的案发现场,应该是他捡起来一起攥在手里。

    至于傅羽脚上的伤也有可能是瓷瓶碎了后帮忙捡到,抑或是别的原因,不然好端端穿着鞋,脚底怎么会有伤口。

    伙计看了几眼,又拿去后面和大家讨论了一下一会儿,这才出来,"杜先生,咱们铺子里的瓷瓶虽也是白色的底,但是没有蓝字,而是写的黑字。"

    "百草馆的瓶子是黑色的,贴着大红的贴纸,只有邵阳医馆的瓶子和这个差不多,您不凡拿过去比一比。"伙计道。

    杜九言收起药丸和碎瓷,拱手道:"多谢了。"

    她去了邵阳医馆,这是邵阳最大的医馆,里面坐堂大夫就有十四个,不但看病也卖药煎药,很齐全。

    伙计看过她的东西,立刻就认出来了,"这确实是我们家的虫草鹿鞭丸,杜先生,您这是要自己用还是送人?"

    "都不是。"杜九言道:"这一瓶药,如果有病的人正常吃,一瓶能吃多久?"

    伙计回道:"这一瓶能吃三个月。不过也要看怎么吃,有的人是治病的,一天吃一次,每次吃一粒。但有的人性子急...您知道吧,一次吃十粒也是可以的,那...那至少就是大半个晚上的折腾了。"

    吃的少就是调养治疗,吃的多就是速效壮阳提升持久度,杜九言点头,表示明白了。

    "这样,你将半年内你们卖出的这个药的册子给我看看。"杜九言道:"我有衙门牌票,你能和你们掌柜交代。"

    伙计有些为难,一抬头正好看到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人进来,忙迎过去,道:"东家,杜先生要查药册。"

    "有牌票就查。"东家拱了拱手,含笑道:"杜先生在办案,我们医馆定然竭力配合。"

    杜九言打量了对方,老人身形清瘦健朗,眉毛浓黑且长,鼻子大大的,显的慈眉善目,她含笑道:"多谢了。"

    药很贵,买的起药的人不多,所以半年来一共只卖了六十几瓶。

    杜九言誊抄下名字,便找焦三要人去排查。

    六十个人,查前天的晚上的时间线,工作量很大,直到天黑,查了一半。

    "剩下的明天再做。"杜九言和蛙子道:"今晚我请客,去德庆楼。"

    蛙子摆着手,"您昨晚没睡,今天也累了,咱们等将这案子破了在,再一起去庆祝。"

    "也好。"杜九言没强求,去四塘巷将睡着的傅桥抱回家去了。

    傅桥很瘦,这么大的孩子也只比小萝卜重一点。

    "爹啊,你抱的谁?"小萝卜凑上来盯着瞧,杜九言将傅桥放在银手的房间,他看着一阵惊呼,"是他,爹啊,你怎么把他抱回来了。"

    陈朗和花子以及闹儿都进来,好奇地看着傅桥。

    杜九言把情况和大家说了一遍。

    "这两天你忙着的就是他姐姐的案子啊?我也听说了,没想到...这孩子也真是可怜。"陈朗叹了口气。

    花子道:"他身上好脏,我打水给他擦擦吧,看他这样子估计好几天没睡觉没吃东西了。"

    傅桥脸色灰暗,眼窝都陷了下去,确实很疲惫憔悴。

    杜九言颔首。

    花子和闹儿打水来,小萝卜在一边帮忙,三个人忙了好久,才将傅桥收拾干净,小心翼翼关灯出来。

    "这案子是不是很难办?"陈朗给杜九言煮了一碗牛肉面,杜九言一口气吃完,摇头道:"说复杂也不算复杂,但证据和线索很少,凶手很细心,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东西。"

    不过现在有了药和盘扣,她感觉这个方向是对的。

    "你早点去休息,看你累的。"陈朗道。

    杜九言应是,倒头就睡到了天亮。

170 线索交叠(一)

    第二天又是一天,杜九言在半道上居然碰到了桂王,桂王看着她,她看着桂王。

    两人错开,一个街左,一个街右,迅速的擦身而过。

    如避蛇蝎。

    "你这不想让大人知道?"蛙子问道。

    杜九言点头,"我们在比赛,前面就算了,现在是关键。"

    "大人估计也是这么想的。"蛙子低声道:"三爷跟了半天,说大人喊了几十个左右邻居,逼着他们一人说一个嫖客的名字,然后一个一个排查去了。"

    杜九言眉头一扬,赞赏地道:"这个方法还不错,虽简单粗暴,可是非常直白有效。"

    "就是有点麻烦,比你这边要查的人还多,据说一百多个。昨天忙了一天估计还有十多个。"蛙子道。

    杜九言这边却只有几个人了。

    "可现在我们这边不乐观啊。"杜九言说完,窦荣兴和钱道安、周肖和宋吉艺迎了过来,四个人也是一头汗,递了排查的信息给杜九言,一样的表情,摇着头道:"你让我们查的这八个人,前天晚上都有不在场的证明。其中一个人还去外地跑买卖,已经有半个月没回家了。"

    杜九言颔首,将剩下的几个人一口气查完,一无所获。

    只有两个人没有时间证人,那还是一个腿折了在家,一个是得了风寒躺在家里养病。

    "怎么办。"钱道安道:"如果这条线也查不下去,是不是所有线索都断了?"

    查不下去,不是中间有人撒谎他们疏漏,就是源头有问题。

    那就从源头重新插。

    杜九言道:"再去邵阳医馆。"

    她进去,小伙计就热情地迎过来,拱手道:"杜先生,您可找到了想找的人了?"

    "再把时间往前推,我要你们一年的销售名册。"

    伙计应是,去拿花名册。

    "九言,"周肖左右看看,含笑看着她,道:"你可知道,这个邵阳医馆,是谁家的产业?"

    杜九言摇头。

    "严家的祖业,传了三代人。"周肖道:"老熟人啊。"

    杜九言一怔脱口道:"严长田?"

    "你不知道啊。"蛙子惊讶地道:"我以为你知道。邵阳人都知道邵阳医馆是严家的啊。"

    杜九言想到严长田肾虚的样子,看着拿册子来的伙计,"你们自己内部人拿这个药的话,会登记吗?"

    "这不会。"伙计楞了一下,又笑道:"我们都不拿。而且这药贵的跟金子一样,也吃不起。"

    杜九言道:"东家或者少东家呢。"

    伙计面色就不对了,摇头道:"这...东家和少东家的事,我哪里知道。"

    "把他带回去吧。"杜九言和蛙子道:"找个什么罪名呢...我想想。"

    伙计脸色一白。

    "偷盗吧。偷盗东家二百两银子。想必你们东家一看这么多钱不会给你作证的。"杜九言拍了拍伙计的肩膀,"你自己考虑一下,不需要你说慌,你如实说你知道的就好了。"

    伙计吓的一头汗,没有想到杜九言一下子就翻脸了。

    "我、我们东家和少东家都吃的,少东家半年拿一瓶,东家则是三个月一瓶,吃完就来。"伙计道。

    杜九言就想到了昨天看到的,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头。

    人不可貌相啊。

    "查!"杜九言掉头就走,窦荣兴拍了拍小伙计的肩膀,道:"别怕,我们不会说是你说的。"

    小伙计泪眼朦胧地咕哝道:"杜...杜先生办案的时候,这么凶。"一直看见她都是笑眯眯的,没有想到事情涉及到她的时候

    严府不远,拐一条街就是,坐落在邵阳最繁荣的街上。

    杜九言走的很快,严府既在眼前,忽然,就在她对面也走来一行人,以桂王领头直奔这里。

    "大人!"杜九言看着桂王,"你这是去哪里?"

    桂王也打量着杜九言,"你又去哪里?"

    两人对面而立,目光相接站在街上,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退一步。"两人身后的人默默后退,后退,再后退。

    杜九言盯着桂王,冷哼一声往左。桂王也是冷哼一声,往右。

    两人再次停在严府门外,都不敲门,互相看着对方,桂王道:"盯着本官作甚,难道是因为本官容貌出众?"

    杜九言道:"我想夸夸大人,终于略聪明了一回。"

    他简单粗暴的排查,居然也找到这里来了,可见严家父子两人的可疑度,比她想的还要高。

    "开门。"焦三上前来,避开桂王和杜九言,敲门,过了一会儿里面的人骂骂咧咧的开了一条门缝,朝外头道:"敲什么大门,不会走侧门啊。"

    桂王一脚将门踹开,"你家是王府,正门都开不得?!"

    开门的小厮被踹的倒在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冲着院子里就喊,"快来人,有人打到门上来了。"

    严府家丁训练有素,眨眼功夫,一下子冲出来十三四个年轻力壮的小厮,各个手里拿着棍棒。

    大门开,他们朝外一看。

    就看到领头的是个五十岁个子很高穿着官府的男人,而他身边是一位容貌清秀,气质清冷的少年,在两人背后,站着十几个人,其中七八个人手里拿着刀,穿着捕快的袍子。

    "怎么着,要打架?"桂王负手跨进门,一脚将喊人的小厮踹倒,"严府门头够高的啊。"

    领头的小厮摔在地上,忙爬起来,道:"小人不知道是大人来了,小人错了,求大人治罪。"

    "焦三,记住了一会儿打他一顿。"桂王负手径直进门。

    严家的小厮目瞪口呆,他就客气一下而已,哪有人真的顺着杆子就罚的,更何况,这里是严府又不是县衙,这位刘大人五十年白过了吧?

    杜九言扫过门口一排列的小厮。

    "刘县令"发怒了,他们也道歉了,可这一排十几个人手里的棍棒却没有放下来。

    严府,够刁啊!

    "三爷。"杜九言指着这一排小厮,"我一个读书人,见不得刀枪棍棒,吓的不轻。把这些都收了吧,粗鲁!"

    焦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面上就点着头道:"行。"

    说着,上去将一干小厮手里的棍子都收缴了。

    杜九言负手,随在桂王之后,进了严府。

    严府小厮一脸发懵,不知所以然。

    桂王和杜九言直接进了严府花厅,若杜九言一个人来自然不会这么嚣张,但现在有桂王在前,她犯不着收敛。

    主座的八仙桌,她和桂王一人坐了一边。

    "刘大人,"说着话,外头有个老人迎了进来,"小民严智拜见刘大人。"

    他说着一抬头看到了杜九言居然坐在主位上,顿时眼皮跳了跳,冲着杜九言也拱了拱手。

    "严老爷!"杜九言回了礼,但是没起身。

    严智没办法,只好站着说话。

    "不知大人突然来访,有何吩咐?"严智问道。

    桂王架在腿,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睨着严智,"八月二十一的晚上,你在哪里,干什么?"

    顾青山拿着本子在记。

    严智看着吓了一跳,有些惊骇但随即又冷静下来,似乎回忆了一下,又转头看着外头,"严壶,你进来。"

    严府大管事弓着腰进来,主仆二人低声聊了一句,严壶就回道:"老爷,那天您白天去庄子里了,酉时到家的。回来后吃了晚饭您就睡了。"

    "大人。"严智想起来了,"小民想起来了,那天是去城外庄子里转了转,年纪大了走了一下午回来就累的头昏,洗漱了一下,戍时左右就睡觉了。"

    "大人,您为什么突然问小民这事?"严智问道。

    桂王睨着他,"那天晚上,什么天气,你穿的什么颜色的裹裤,起了几次夜?"

    "啊?"严智很认真的想了想,摇头道:"大人...这...小民真不记得了。"

    桂王没说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严智心里没了底,"大人,这、这一般人都记不得吧,都隔着三四天了。要不,小民去问问?"

    "不用。"桂王道:"把你儿子严长田喊出来,本官有话问他。"

    严智怔了一下,道:"好。"就吩咐严壶。

    "严管事也歇会儿吧。"杜九言笑着道:"三爷,劳您找个小厮引路走一趟了。"

    焦三颔首,找了个小厮去找严长田。

    严智和严壶主仆二人对视,眼里都是忌惮和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焦三领着严长田进来。

    竹竿一样,眼底眼袋很明显,一看就是肾虚纵欲的体格,杜九言撑着额头,没准备开口,毕竟"刘县令"在这里。

    "二十一晚上,你干什么去了。"桂王不等严长田站稳,立刻就问。

171 想死就死(二)

    严长田目光闪烁。

    "回大人,那天晚上学生和同窗好友相约在德庆楼吃酒,大概戍时过半的大家散开,学生就回家睡觉了。"

    "大人要是不信,可以去问学生同窗,还有家中守门的婆子和小厮。"严长田道。

    桂王眯了眯眼睛,"本官当然会问。"又道:"当时时间还算早,你在路上没见着什么人?"

    严长田摇头,"没、没有吧,当时学生喝了点酒有些微醺,没注意。"

    "走哪条路回来的?"杜九言拦在桂王前,问了一句。

    严长田盯着杜九言看了一眼,眸光戒备,顿了顿道:"我走大羊胡同,拐到泰安街回来的。"

    德庆楼在大羊胡同和邵阳街的交界处,从德庆楼回严府,直接顺着邵阳往南走能回家,他们刚才就在邵阳街踹的门。也可以往北从右边往东进大羊胡同再右拐入泰安街,也能到严府。

    像是一个正方形,从南北都走得通。

    但邵阳街繁荣,如果严长田从大路走,必然能看到人,所以他说从胡同绕回去的。

    而傅羽所在的四塘巷只和大羊胡同隔着两条长巷。

    桂王看了一眼杜九言,眉头微挑,意思好像在说,你有问题你接着问。

    "当晚,你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呢?我们好去查证。"杜九言道。

    严长田想了想,回道:"一件浅蓝的直裰,衣服的颜色您问德庆楼的董掌柜就知道了。"

    杜九言颔首,转头看桂王。

    桂王就咳嗽了一声,问道:"你几房妾?"

    "现...现在六房。"严长田回道。

    "那天你回来的时候,睡在哪个房间?"

    "那天睡在正院里了,这一点我夫人可以作证。"严长田说着,招呼严壶,"去请夫人来。"

    严壶应是,正要走,桂王问道:"行房了吗?"

    "从什么时间开始到什么时间结束?"杜九言补充道。

    桂王侧目,给了一个杜九言一个,我对你还算满意的眼神。

    "大人!"纵然严长田好色荒淫,也受不住被别人在这么正式的场合问有没有行房,他顿时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说。

    严智一看儿子犹豫,忙回道:"大人,这事...是不是应该私下里说。"

    桂王稀奇地看着严智,"这事儿能做,为什么不能说?"

    严智被问的哑口无言。

    "问你就答,一个大老爷们扭捏什么。"桂王道。

    严长田拱手,回道:"行...行房了,大...大概从亥时正到亥时一刻吧。"

    "嗯。"桂王忽然站起来,看着严长田,"你房间在何处,带我们去看看。"

    严长田一惊,拱手道:"大人,这样不合适吧。"

    "你是打算本官先把你抓起来,然后再来查你的房间?也对,应该先抓人,然后再查房间,这样你们就觉得合适了。"他说着,吩咐焦三,"抓起来。"

    杜九言坐他后面,看的津津有味。

    "大人,大人。您为什么抓我,学生没做错什么事啊。"严长田面色巨变,挣脱不了焦三和蛙子的束缚,就跳着脚的喊冤。

    严智也起身,问道:"大人,从您进来到此刻,又是问又审现在又要抓走我儿,您这...总要有个缘由吧,我们到现在都不明白,您这是为什么。"

    "嫌疑人。"桂王道:"知道什么是嫌疑人,要不要本官给你解释一下呢?"

    杜九言咂了咂嘴,忽然很想见到跛子,很想知道他找到刘县令没有,很想知道刘县令得知桂王顶着他的面皮和身份做的事情,说的话后,他会是什么反应。

    会不会两腿一蹬,气撅过去。

    "三爷,"严智发现和这位刘县令说不明白,只好转过来问焦三,大家都是熟人,焦三也没少拿严家的好处,所以他问焦三在情理之中,"这到底怎么回事?"

    焦三很客气,将事情来龙去脉大概说了一遍。

    严智听完,回头瞪着严长田,抬手就打,"你这个混账,你又去嫖了?"

    严长田蹙眉,回道:"我就路过那边进去一次而已,后来就没进去过了。"说着,又看着桂王,"大人,我这还是十多天去的,后来就没去过了,她现在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要和我啰嗦。"桂王道:"你要是清白的,等本官排查完了,和你无关你自然还是清白的。"

    说着就负手径直出了门,杜九言一派轻松地跟在后面,去了严长田住的院子。

    严家很大,来往服侍的多是年轻的丫鬟和小厮,还真是没见过几个年纪大的婆子。到了严长田正室柳氏的卧室,桂王也不急于进去,而是让焦三带人进去查。

    柳氏上前来行礼,桂王问道:"八月二十一,严长田在哪里?"

    柳氏个子不矮,身形却很消瘦,眼角有细纹,唇角有两道深纹,是那种外表看上去很柔弱,但是性格却很坚毅的人。

    "大前天啊,我夫君先是和朋友出去吃酒,大概戍时过半多回来的,然后我们就洗洗睡了。"柳氏道。

    说的这么快,就是有鬼!桂王扫了一眼柳氏,眯了眯眼睛。

    杜九言上前,笑眯眯地问道:"我闻着药味了,夫人近期在吃药吗?"

    "杜先生好。"柳氏回道:"最近天气转凉,我旧疾犯了,所以请了大夫开了些药。"

    杜九言点了点头,踢了一脚正要说话的桂王,她含笑道:"能否去夫人房中一看?"

    "行、行的。"柳氏很尴尬,让旁边让了让,杜九言进卧室,房间里多以浅紫为底,收拾的很干净整洁,杜九言扫了一眼,里面都是柳氏的东西,严长田的东西不多。

    她停在多宝阁边上,下面放着一个药箱。

    "能打开看看吗。"杜九言问道。

    柳氏点头。

    杜九言将药箱放在桌子上打开,里面放了许多小瓷瓶,有的是外涂的药膏,有的则是内服的如六味地黄丸这样的药丸,但没有严长田用的那种药。

    "夫人有孩子吗。"杜九言问道:"家中还有别的孩子吗。"

    柳氏回道:"长子今年二十,已经过了秋试。一直在京城他舅舅家中读书,欲参加明年的春闱。"

    "小女十七,去年已经出阁了,嫁在辰州。"柳氏道:"家中妾室都未生育。"

    这么说她的一双儿女都不在身边?杜九言又看了一眼柳氏,笑了笑,告辞出来。

    门口有三四个小丫鬟伺候着,杜九言走过去,忽然在丫鬟耳边低声问了一句,小丫鬟吓的脸色一白,朝柳氏看不过去。

    "先生问什么,你就说什么。"柳氏浅笑道。

    小丫鬟就结结巴巴地道,"那...那天晚上,老爷和夫人要水...大、大概在子、子时左右吧。"说着噗通跪下来,"那天奴婢睡的迷迷糊糊的,实在是不记得具体时间了。"

    柳氏面色也变了变,随即含笑道:"确实不记得了,估计也就亥时正左右吧。我们老爷回来洗漱还在房里看了一会账本呢。"

    "时间不对啊。"杜九言看向桂王。

    桂王白了一眼柳氏,"就一刻钟,用得着你想半天,说的时间还不对。"

    柳氏脸色一白,也躬身行礼道:"大人,这种事恍恍惚惚...谁能具体记得住时间。"

    桂王没理她。

    杜九言道:"大人是准备将严长田带回去吗。"

    桂王点头,"来一次不能空手,总要带点什么回去。"

    杜九言拱手,道:"大人言之有理,杜某佩服。"

    "该你佩服的地方多的很。"

    现在既然将严长田定位嫌疑人,甭管有没有道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证明他的判断是对的。

    严家里外动荡起来,严长田的六房妾室哭哭啼啼跑了出来,并排跪在了桂王前面,并着十几个丫头也跟在后面抹着眼泪。

    柳氏牵头,和桂王福了福,道:"大人,说是杀人,其实大人并没有给出有力的证据,您这样轻易就将人带走了,让我们这一屋子的妇人在实在惶惶不安。"

    "她们都没读过什么书,要是闹起来,不想活的我恐怕也拦不住。"柳氏说着抬头看着桂王。

    "大人,夫君就是邵阳人,祖祖辈辈也都在邵阳,您若是觉得他可疑,却又暂时没有确凿的证据,不如将他留在家中。他不会逃走,大人该查该问下个公文牌票也就行了。可若将他带走,对严府的影响太大了。"

    "不但我们这些妇孺,父亲年事是很高,若出了事,实在是不好交代啊。"柳氏说着,擦了擦眼泪。

    杜九言听着都快要鼓掌了,这个柳氏不亏是正妻,说的话进可攻退可守,里里外外滴水不漏,要是真正的刘县令在这里,恐怕真的要为难,到底是将严长田带走,还是留在家里。

    毕竟,大家手里确实没有可定案的证据。

    但是...杜九言低头摸了摸鼻子,对柳氏表示遗憾,因为这一次不是真正的刘县令,而是桂王!

    不按牌理出牌的桂王。

    "你们要想死就死啊,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女人。"桂王不耐烦地道:"罗里吧嗦说一堆,要你和我分析利弊怎么做事?"

    柳氏目瞪口呆,不但她,就连严长田和严智也是一脸震惊。

    "大人,"柳氏一时居然不知道怎么回话了,"可您没有证据啊,您就这样把人带走,我们...我们不服。"

    桂王拂袖,道:"不服就去告我,府衙认识吗,不认识就问人去。"话落,一挥手,道:"带走!"

    严长田被两个捕快押着,带走了。

    "老爷。"

    "夫君。"

    "儿啊。"

    严府顿时乱了套,桂王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杜九言跟在他后面,焦三闷闷的笑着,道:"这一次,你的风头彻底被大人盖住了。"

    "自愧不如。"杜九言摆手。

    桂王停下来看着杜九言,"杜九言,你可以现在就认输,我可以从轻发落。"

    "大人,你要努力啊,案子这才开始而已。"杜九言笑眯眯地道。

    桂王拂袖道:"就这点小事,难不倒我。"说着就走了。

    "我走了啊。"焦三指了指前面,"这案子你还管不管?"

    杜九言道:"管啊,这案子没有我,定不了案。"

    焦三摇头,低声道:"你和刘县令可真是..."焦三还真是想不到合适的词,一个老一个少,两个还都是男人,怎么形容都不对,"都是一肚子坏水的人。"

    "三爷,你这么说我就不高兴了。"杜九言道。

    焦三哈哈笑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严府的人也跟在后面,杜九言走着走着,发现鞋面有些脏了,就很讲究拿了个帕子弯腰去擦鞋,焦三道:"有事我去找你啊。"

    他说完,一回头发现杜九言不见了,不由愣了一下,摇了摇头道:"走的还真快。"

    严府哭声一片。

    莺莺燕燕很热闹。

    "去给焦三打个招呼,今晚不管多晚,我都在家里等他。"严智吩咐严壶。

    他要弄清楚,刘县令到底是什么意思,要真打算将严长田当犯人抓起来,那他就要找讼师了,可如果只是想讹诈点银子,那就他就拿钱消灾。

    严壶应是而去。

    "你跟我来。"严智招呼柳氏,公媳二人遣退下人,在正堂内说话,严智问道:"你老实和我说,当日晚上长田什么时候回来的?"

    柳氏摇着头,"父亲,我...我不知道,听说他当晚回来以后睡在书房了,房里的人都不知道。"

    "这么说,他和刘大人撒谎了,当晚他根本没有在你房里睡觉?"严智问道。

    柳氏点点头,惶惶不安地道:"确实如此。方才说的话,是他交代我的。"

    "没用的东西。你自己男人都管不住,你还当的什么女人?"严智冷冷瞪了一眼柳氏,警告道:"此事不准漏出去,你房里的丫头也交代清楚,要是有不老实不听话的,就打死。"

    柳氏点头应是,径直回到房中。

    在房里坐了一会儿,他又急匆匆去了外院书房,摒退了左右,一个人在书房中不知道找什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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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讼师介绍:
杜九言穿越占了大便宜,不但白得了个儿子,还多了个夫君。
夫君太渣,和她抢儿子。
她大讼师的名头不是白得的。
“王爷!”杜九言一脸冷漠,“想要儿子,咱们公堂见!”
大周第一奇案:名满天下的大讼师要和位高权重的王爷对簿公堂,争夺儿子抚养权。
三司会审,从无败绩的大讼师不出意料,赢的漂亮。
不但得了重夺儿子的抚养权,还附赠王爷的使用权。
“出去!”看着某个赖在家中不走的人,杜九言怒,“我不养吃闲饭的。”
于是,精兵护岗金山填屋民宅变王府!
儿子小剧场:
“这位王爷,按照大周律法,麻烦你先在这份文书上签字。”
某位王爷黑脸,咬牙道:“遗嘱?”
“我娘说了,你女人太多,谁知道还有几个儿子。空口无凭不作数,白字黑字才可靠。”
小剧场:
“抬头三尺有神明,杜九言你颠倒黑白污蔑我,一定会受天打雷劈。”被告严智怒不可遏。
“天打雷劈前,我也要弄死你。”杜九言摔下惊堂木,喝道:“按大周律例,两罪并罚,即判斩立决!”
被告严智气绝而亡。
坐堂刘县令:“……”大讼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讼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讼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