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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讼师全文阅读

作者:莫风流     大讼师txt下载     大讼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32 吓死了谁(三)

    "都认真严肃点。"杜九言道:"现在是升堂时间,不讨论别的。"

    罗青苗气的头晕,明明是她踹到了门,居然还倒打一耙说他们不认真严肃,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

    杜九言看向肖二,问道:"你说正月十二那天,你在杨长堂家中看见了杨长弓?"

    "是!"肖二回道。

    杜九言点头,道:"那么,你确凿回忆一下,当时是什么时辰呢,你家中除了你以外还有什么人?"

    "当日天气如何?"杜九言道。

    肖二回道:"当时妹夫去朱家村给前几天玩叠罗汉摔伤的人换药去了。表妹和两个孩子好像是村尾看龙灯了。"

    "当时应该在午时过半。"肖二道。

    杜九言问道:"你是怎么确定时间的,杨长堂家里有钟表和漏刻吗?"

    肖二回道:"没有,我当时是看太阳估算时间的。"

    "肖二!"杜九言忽然提高了声音,"你可知道作伪证,是什么罪名?"

    肖二被吓了一跳,脱口道:"我、我没有作伪证。"

    "正十二那天的午时过半,你根本不在杨长堂家中,而是和你的表妹阮氏,趁着杨长堂不在家中偷偷去了杨长弓酒厂的废弃的草棚里通奸。"

    "而当时巧合的是,杨长弓也正和她酒厂洗刷缸盆等物的村中刘寡妇说话。你算计的真好,料准了杨长弓不会对外说,那天他和刘寡妇在一起而坏她的名声,所以咬住那天。"

    "可你忘了,你看到了刘长弓,也必然有人看到你。"杜九言说着,冲着刘县令道:"大人,我也有证人要传证。"

    李栋咳嗽了一声,示意刘大人稍等。

    刘县令就顿了一下。

    "杜九言。"罗青苗道:"我有一事请教,肖二答应为本案作证,不过是昨日的事。此事我并未上报,你是如何知道的?我看你不但知道,还是一副应对自如,甚至连证人都找到了。"

    "你何来的证人?"罗青苗就不相信了,他找肖二作证的事,瞒的极好,就是为了公堂上打杜九言一个措手不及。

    却没有想到,杜九言居然一副有准备的样子。

    怎么可能!

    "跟踪你啊。"杜九言看着罗青苗道:"你费尽心机地找到了阮氏,又通过阮氏找到了肖二,甚至于出高价让私奔的两个人放弃私奔,回来作证。"

    杜九言冷笑道:"事不过三,我忍西南很久了。"

    罗青苗面色一白,沉声道:"胡言乱语,我没有作伪证,反而是你做伪证。"

    "大人,学生要求传证人。"杜九言道。

    李栋咳嗽声。

    "本官累了,休息一会儿再升堂吧。"刘县令咳嗽了两声,体力不支地靠在椅子上。

    杜九言眯了眯眼睛,很生气。

    李栋和罗青苗从公堂退出来。罗青苗道:"先生,现在怎么办?"

    "无妨。"李栋低声道:"我去找刘县令。"

    罗青苗应是。

    李栋去找刘县令。刘县令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他上前拱手道:"大人,肖二作证不过是昨天的事,杜九言却能立刻找到证人来反证作伪证,在下对她的作为证人,存在质疑。"

    "以免公堂出现伪证,搅浑案件,在下认为还是私下见一见比较好,不必传到公堂上来,您看呢。"李栋看着刘县令。

    这个要求虽有点过分,但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证人上堂前,由官府过审是应该。但后来有的讼师怕对手知道自己的准备,就会藏私,直到开堂才会传唤证人上堂,后来这一项规定也就渐渐模糊了。

    就是杜九言,也常常如此,直到上了公堂,再去辨别真假。

    刘县令就睁开了一只眼睛,用一只眼睛打量李栋。

    李栋吓了一跳。

    "要是她的证人没问题呢,那本官岂不是要判冤假错案了?"刘县令道。

    李栋回道:"不会。此案有了肖二作证,就不是冤假错案。"刘县令怎么感觉不一样了?

    "那杜九言先前一堂的证据和推论并无问题,这又如何解释?"刘县令道:"杨长弓下毒,他事后将毒藏在何处,杨家后院的断肠草又从哪里找到的,杨坡衣服破痕以及他手臂上的伤口,又怎么解释?"

    李栋道:"大人,这些证据都不具备唯一性,所以都不能作为定案的证据和推论。"

    "也对,"刘县令道:"你回去吧,升堂了。"

    李栋满意地回去坐下。

    刘县令打了哈气,看着杜九言,道:"传你的证人吧。"

    "是!"杜九言扫了一眼刘县令,传了刘寡妇十十六岁的儿子上堂,杨长弓惊了一跳脸色发白地看着刘寡妇的儿子杨照。

    李栋面色巨变,看先刘县令。今天怎么回事?刘县令刚才明明答应了说不传杜九言的证人,怎么一转身就又传了?

    哪里出问题了?

    李栋眉头紧紧蹙着盯着刘县令。

    "杨照,你说你那天在酒厂外,都看到了什么。"杜九言道。

    杨照就是那日她坐在杨长弓家门口时,偷偷打量着他的男孩,她的母亲在杨长弓的酒厂做工。

    杨照回道:"那天我去酒厂找我娘,但没有找到他,而是在废弃的旧棚子里看到了强子娘和他表舅在里面,两个人脱了衣服正哼哼唧唧的干那事,我偷偷看了一会儿才走。"

    肖二脸色发白,回头盯着杨照。

    外面传来哄然大笑声,有人道:"这孩子小小年纪不学好,还偷偷看一会儿才走。"

    "这个年纪正是对这种事好奇的时候,既然看到了,肯定是要偷偷看一会儿的。"

    肖二喝道:"你胡说。"

    "我没有。"杨照道:"你还拍强子娘的屁股,她娘的屁股上有个拳头大小的红斑。"

    肖二摇摇欲坠,惊恐不安地看罗青苗。

    罗青苗的脸色比他还要难看。

    "当时是什么时间?"杜九言问道。

    杨照回道:"酒厂有漏刻,当时是午时过半。我离开的时候姚家沟的龙灯刚走。"

    "好,谢谢!"杜九言道。

    黄书吏让杨照签字画押。

    杜九言就看着肖二,"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是现在从实招了,你的通奸罪杨长堂不告我就不管,可要是你接着撒谎做伪证,杨长堂不告杨秋娘也会告。"

    "不、不是。我..."肖二回头看罗青苗。

    罗青苗指着他怒喝一声,"肖二,你居然骗我,竟做伪证。"说着,拱手和刘县令道:"大人,此人实在无耻无赖,诓骗学生上堂做伪证,请大人严惩。"

    刘县令就看着他没说话。

    "你放屁。"肖二蹭的一下站起来,怒道:"要不是你她娘的让人去找我回来,我会带着阮氏又回来?"

    "大人。"肖二和刘县令道:"这个狗东西给我二十两银子,让我回来作证。看在钱的份上,我就回来了。"

    "我都带着阮氏到镇远府了,怎么可能还回来。"肖二呸了一口。

    门外,不知道是谁丢了个鸡蛋进来,喊道:"罗青苗,你就是个败类。"

    "大人。"罗青苗道:"请听学生解释。"

    李栋也起身,拱手道:"刘大人,此事和青苗确实没有关系,他不知情,还请大人明辨。"

    他说着,见刘县令没有反应,便咳嗽了一声,提醒刘县令。

    西南在京中的人脉比刘县令多很多,李栋承诺刘县令,三年期满必定为他打点,在他致使前定能像裘樟那样做到五品京官。

    如今回乡也能称作一句衣锦还乡了。

    李栋看着刘县令,他的提醒别人不懂,刘县令肯定明白。

    而且,刘县令还拿了他五百两。

    罗青苗也看着刘县令,他也相信刘县令会有聪明的选择。

    "放屁!"忽然,刘县令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众人发出哇地一声响,就见他个子很高,小小县令袍服,裹着他高大身体,紧紧地都快要将衣襟给崩开了。

    杜九言一口气没换上来,捂着嘴剧烈咳嗽了起来。

    "你们不但做伪证,还威胁,暗示贿赂本官。来人,给我将此二人抓起来,一会儿本官要亲自去西南问付怀瑾,在他的统领之下,西南已经成了歪脖子树。"

    "讼案不靠本事辩讼,居然无视律法,弄虚作假。只为区区面子就能草菅人命,本官对你们太失望了!"

    他一番话,声音高底气足,吓的李栋和罗青苗目瞪口呆。

    这...刘县令怎么和前几天的刘县令完全不一样。

    尤其是李栋,他和刘县令是同科,最近走动频繁,对刘县令他不敢说了若指掌,但确实很熟悉。

    刘县令有野心可有没有能力,胆子小怕事还耳朵根子软。别人说什么他都听,不管什么事只要有人帮他做,他都求之不得。

    恨不得什么事都坐享其成。

    但现在这位刘县令,也太有气势了。

    李栋想着,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他顿时脸色大变,指着刘县令,脱口道:"桂..."

    "闭嘴!"刘县令指着焦三,"耳朵黏在脚底了?抓起来!"

    焦三也被吓着了,一头冷汗,哆哆嗦嗦地朝杜九言看来,用眼神询问。

    杜九言也看着他,报以惊恐和无奈。

    桂王来了。

    焦三带人将李栋和罗青苗捆了起来,肖二也被押在堂上,杨坡脸色发白地看着刘县令,又看着罗青苗。

    他的案子没结,居然讼师被抓起来了。

    "你过来。"刘县令指着杜九言,很不庄重地勾了勾手指。

    杜九言叹了口气,弓着腰走到刘县令面前,拱手道:"大人,有何吩咐。"

    "怎么判?"刘县令压着声音问道:"这案子乱七八糟的,爷不知道啊。"

    杜九言砸了砸嘴,看着桂王苦笑道:"王爷您真是小妖精,下次变身前,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

    桂王冲着她挑了挑吊梢眼的眼角,一脸猥琐。

233 千里追寻(一)

    "一会儿再找你算账。"杜九言白了他一眼,在他身侧低声将条例背诵了一遍。

    桂王哦了一声,挥着手道:"行了,走吧走吧。"

    杜九言回道原位,窦荣兴看着她一脸疑问颤颤巍巍地问道:"九哥,这...桂王爷又来了?"

    杜九言痛心疾首地点头,"嗯。"

    啪!桂王拍了惊堂木,喝道:"杨长胜自杀构陷一事,已查明原委,有证据两项,辅证明确,本官现判定如下:按《周律、刑律、诉讼、诬告》条例,杨长胜涉构陷诬告他人凶杀,罪证确凿,念其已身故,故本官不再追究。是以杨长弓无罪,当堂释放。"

    杨长弓老泪纵横,扑倒在哭无声哭泣。

    "杨长胜之子杨坡,一罪为其父构陷之罪帮凶,二罪,其致使十一岁一下幼童身亡,按《周律、刑律、人命》,判斩刑。"

    杨坡抬头,看向刘县令,又看向杨长弓,满目杀意。他抿着唇,忽然朝杨长弓扑了过去,手中的钉子一晃而过...可不等他人到,跛子上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随即两个差役上前来,将杨坡摁住。

    "你该死,你该死。"杨坡指着杨长弓道:"要不是你,我的妻儿不会死,我父亲也不会死。杨长弓你就活着,下半辈子你也会夜夜噩梦,生生不宁。"

    杨长弓捂脸大哭,"我错了,错了啊!"

    "我不该为了那半丈地,与他斗了近十年。不就半丈地,却弄的两家家破人亡。"

    "我蠢,我太蠢了!"杨长弓想到自己死去的孙子,不停的捶着自己的头。

    杨坡哈哈大笑,指着杨长弓道:"你现在知道错了?你应该去死,杨长弓我就算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你够了啊。"杨三强冲了进来,指着杨坡,道:"当年是你家先抢的我家的宅基地,我奶说了几句,杨长胜骂的话有多难听,活生生将她气病倒了,不过半年她就去了。"

    "那地是我家的,我爹半夜砸墙是不对,可他只是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你现在还有脸说我们。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么多年,你们做了多少龌蹉的事?你妻儿死了,和我家有什么关系,那是你们的报应。你们自己承担不了这个痛苦,就把恨加到我们身上,我的儿子又有什么错。"

    杨三强说着,那么大的男人,哭得满脸的眼泪鼻涕,"什么都是别人的错。是,我们是有错,可你们难道就没有错了?"

    "半丈的宅基地,你我两家是兄弟,就算占了又怎么样?是你们斤斤计较,是你们在挑事斗事。"杨坡道。

    杜九言笑看着杨坡,道:"这番话,本来我不打算说的,对于你这样的人,我半分口舌都不想废。就让你糊涂一辈子,挺好的。"

    "但我现在心情不太好,想着,在你死前也不该让你糊涂的死。"

    "第一,宅基地是他家的。你哪里来的脸,说这是小事,是他们计较?他们的东西哪怕是一根针的,他们想给就给,不想给就不给!"

    "他们若精明一些,当年就来找讼师,你们不但要拆了房子重建,按律还要赔钱!"

    "第二,杨三强的奶奶虽不是你们杀死的,但却因与你们脱不了关系。作为没出五服的邻居,你们就不内疚?仗着他家当家的不在家,欺负老人孩子,你们有什么脸面恨对方?"

    "第三,杨长弓敲墙,他在自己家的宅基地上敲墙,莫说敲,他就是全推了,也没有错!"

    "第四,就算两家有仇,你们也有无数种的方法去报仇抑或和解,可你们却选择了最愚蠢的方法。用命构陷,就凭你这们父子的蠢样,全天下欠你们的嘴脸,我也会一管到底。"

    "最后,"杜九言轻笑一声,低声道:"你爹死了,你要砍头,你娘也活不了。到时候该杨长弓的东西还得还给他,他该怎么活还怎么活。你说,你气不气?"

    杨坡盯着杜九言,一口血噗出嘴角,脸色苍白如纸。

    "不、不..."杨坡摇着头,摇摇欲坠。

    "蠢,气量还小,嫌弃!"刘县令指着杨坡毫不掩饰地嫌弃之色,又拍了惊堂木,道:"肖二,按周律诬告条例,你涉作伪证,依律仗三十徒一年。至于通奸之罪,杨长堂若告,本官定会受理。"

    肖二扑在地上喊冤枉。

    "西南讼行甲子组的罗青苗。教唆词讼、作伪证,又因其知法犯法遂判其仗一百,戴枷号三月,每日早晚游街两个时辰。并革去讼师牌证。"

    "李栋贿赂本官,威胁。按律仗一百徒三年,但因其身为讼师又为人师表,所贿赂钱财已足有五百两之多,本官判其绞监候,交由刑部各位大人判定。"

    "退堂!"刘县令摔了惊堂木道。

    焦三上来将宛若死人一般的杨坡拖了下去,肖二大喊着冤枉,嚎啕哭着。

    "爹!"杨三强跪在杨长弓面前。

    杨长弓抬头看着儿子,忽然转身冲着儿子磕头,"是爹的错,要不是爹蠢一直斤斤计较和他斗,小宝也不会死,是爹的错,爹对不起你们。"

    杨三强不知道说什么,虽洗脱了冤情,可是他们一点高兴之意都没有。

    "我们都错了,我应该拦着你的,不该和你一起打。"杨三强对着磕头,额头撞在地上咚咚地响。

    门外,平氏坐在衙门外的台阶上,抱着大儿子嚎啕大哭。

    "行了!"刘县令不耐烦地喊道:"早干什么去了,现在哭有什么用,回家好好检讨,往后日子怎么过吧。"

    杨三强擦着眼泪应是,扶着杨长弓给刘县令磕头,"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又转头来给杜九言磕头,"谢谢杜先生。"

    "好好过日子吧。"杜九言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们能想明白,也不枉吃了这么重的教训。"

    "不过,这世上也不是每一次都给你们后悔的机会。放过别人就是放过自己。"

    杨三强应是,扶着杨长弓,父子二人跌跌撞撞地出去。

    外面嗡嗡地响着,指着他们议论。

    心情很复杂,要说同情,当然是同情的。可是一个巴掌拍不响,杨长弓也不是全然无辜。

    至于杨长胜一家...抢了半丈的宅基地,却将自己家作践的家破人亡,这对父子真的是自私自利还阴狠凉薄。

    衙堂内安静下来,杜九言抱臂看着刘县令。

    刘县令也盯着他。

    两个人都眯着眼睛,满目的杀气。

    "杜先生,"刘县令皮笑肉不笑地道:"关于罗青苗的事,本官要和你好好聊一聊。"

    杜九言道:"好啊!"她话落,朝门外听讼的百姓打了个手势。

    大家看的明白,纷纷应是,笑着散了。

    她往后走,跛子咳嗽了一声,低声道:"不要和他胡闹,先弄清楚他来做什么。"

    杜九言去了后院。

    房门一关,桂王一回头手就伸了过来,掐杜九言的脖子,杜九言匕首朝他肚子一抵。

    "死娘娘腔,走了也不和我说一声,你良心被狗吃了?"桂王怒道。

    杜九言冷声道:"你胆子不小啊,居然真敢来。"

    "我来了,你拿我怎么着。"桂王道。

    杜九言将匕首朝前送了送,"误杀!"

    "你试试。"桂王忽然敲了敲自己的前胸,发出铿铿的响声。

    杜九言一怔,"你是虫草鹿鞭丸吃傻了吧。"这个傻子,居然在衣服里穿了盔甲。

    难怪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德行。

    桂王挺了挺胸膛,大刀阔斧地坐下来,看着她,"说吧,为什么逃走。"

    "想念家人,自然就回来了。"杜九言在他对面坐下来,"王爷,这邵阳穷苦,你什么时候走?不然我不敢保证,什么时候看你不顺眼,一失手犯下弥天大错。"

    桂王在桌上拍了封信,"瞧好了,这次本王名正言顺。"

    杜九言将桌子上的信拆开,是皇帝的手谕,大概的意思是准许桂王假扮刘县令留在邵阳,让杜九言辅佐,提点刑狱。

    信的底下,戳着赵煜的私章。

    明晃晃的红色比对面人的脸还要刺眼,杜九言道:"圣上就任由你胡闹?"

    "我不比刘县令好?我胡闹,你眼瞎吧。"桂王道。

    客观说,桂王确实比刘县令好了千百倍。但再好她也不想天天见,"你把刘县令弄哪里去了?"

    "让他卷着包袱滚了。不然本王弄死他。"桂王道:"蔑视律法与讼师勾结,就这两个罪名,不砍他脑袋,他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桂王说着,提壶给自己倒茶,余光撇着杜九言。

    "你真要留下来?"杜九言道:"就这么想和我在一起?"

    杜九言起身,一边走一边解腰带。

    "王爷千里追寻,必然是对我念念不忘情根深种,既然如此,我就满足一下王爷您吧。"

    桂王瞪眼,指着她...

234 价值百两(二)

    

    "杜九言!"桂王一拍桌子,人一跃而起躲出半丈外。

    "你不要得寸进尺啊,我来只是单纯欣赏你讼师的能力,和私人感情毫无关系。"

    "还有,这天下都是我家的,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管得着吗?"

    桂王一挥手,本来就小的衣服撕拉一下,崩开一道口子,露出胸前铠甲。

    杜九言朝他走过去,笑盈盈地道:"我看不是吧,这天下那么大,你怎么不去别的地方。这天下出色的讼师也不止我一个,你和别人学习去啊。"

    "千里追来,你要不是情根深种,我都不信。"

    "来吧,来吧。"杜九言道:"王爷不要害羞,总有第二次的。"

    桂王指着她怒道:"娘娘腔,再警告你一次,我不喜欢女人...不对,我不喜欢男人,你再过来我就对你不客气了。你拳脚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以前不过懒得和你打而已。"

    杜九言看着他,"那你来邵阳干什么,又不是为了爱情又不是事业,你这样是浪费人生。"

    "我又闲又富还有权。"桂王道:"活着就为了高兴,我怎么高兴怎么过,你管得到是宽。"

    杜九言眉梢一挑,谆谆善诱,"要不,你接着去造反啊。做事不能半途而废,你应该再接再厉将你的版图再扩大一点。"

    "现在没钱。"桂王道:"我哥也不高兴了,我要低调一段时间。"

    杜九言摆手,"你这样没用,你要是相信我,我私底下给你做军事,不收你钱。"

    "我不需要军师。"桂王嫌弃地撇了她一眼,"还有,我的事情我自己有数,你少来怂恿我。"

    还不傻!杜九言道:"那你什么时候走?"

    "看你表现吧。"桂王道:"再说,我做县令对你是有好处的,你不要狗咬吕洞宾。"

    "就今天这局面,要不是我来救场,你还不是被人联手欺负。你看看你当时的窝囊样子,丢人!"桂王道。

    杜九言就上前去扯着他破碎的衣襟,拽过来低声说了一句话。

    "敢不敢?"她道。

    "谁不去,谁是猪!"桂王喝道。

    杜九言点头,"行!一盏茶后我们衙门外见,谁不去谁是猪!"

    "什么一盏茶,现在就去。"桂王说着就要走。

    杜九言就咳嗽了一声,指了指他一身破碎的衣服,含笑道:"王爷如此出去,别人会非议我手段残暴。"

    桂王打量自己的官袍,因为换的急他上次定制的官袍没找着,就穿了刘县令的,又料准了杜九言会用匕首下黑手,所以还在里面加塞了一件铠甲。

    所以这件官袍在他身上已经用尽了全力保全自己,可最后还是能力不够支离破碎。

    "出去出去。"桂王挥着手,"我换衣服。"

    杜九言开门出去,跛子在前衙等她,低声问道:"他来做什么?"

    "当县令。"杜九言和跛子道:"现在肯定不会走的。"

    跛子凝眉,道:"邵阳离镇远府近。我刚才去查看过,顾青山和韩当都不在,只有乔墨随行。"

    应该去镇远了。

    "他自己也说了,他只是低调一段时间,造反是他毕生所追求的目标。"杜九言道:"你觉得有几分可信度?"

    跛子摇头,"此人真话像假话,假话像真话,分辨不出来。"

    为什么分辨不出来?因为每个人做事,无论真假都应该有理由有目的,但桂王没有。他要造反,可这天下君主是疼他宠他的亲哥哥,他要当县令追着杜九言来了,可他却并不知道杜九言身份,纯粹是觉得好玩。

    所以,这样的人,你分辨不出他的心思,很难判断。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杜九言道:"慢慢想办法,将他弄走。"

    杜九言不怕桂王,这小妖精今天发现不了她是秦九烟,再过十年他都不可能发现的。

    反而是去京城,那么多人精,那么多雪亮的眼睛,她就算掩饰得再好也难保不会露出马脚。

    "只能如此,你尽量离他远点。"跛子低声道:"免得他哪日造反,你真被牵连进去。"

    杜九言颔首,正要说话,桂王已经换好了衣服贴着刘县令的面皮,大摇大摆地来了,"臭道士,你又做捕快了?"

    "刘大人。"跛子拱手,道:"在下并非道士。"

    桂王就眯眼看着跛子,"没关系,茅老道很快就会来了,你是不是他徒弟,就会有答案了。"

    "随便吧。"跛子淡淡扫他一眼,和杜九言道:"你们要出去?"

    桂王吩咐道:"你和焦三将西南两个败类戴着枷号跟上,本官要去西南。"

    跛子问道:"去西南作甚?"

    "去了不就知道了,废话多呢。"桂王道。

    跛子看着杜九言,低声道:"你挑的事?"

    杜九言摆手,"不是不是,纯粹是王爷要伸张正义。"

    跛子才不信,杜九言让罗青苗作伪证就是想着今天去闹!

    他没地说,去找焦三办事去了。

    "娘娘腔,你回来的路上,是不是乱给人写字了?"桂王问道。

    杜九言凝眉道:"什么叫乱给人写字,我这叫赠墨宝。"

    "哈!"桂王抚掌大笑,指着她道:"就你那狗刨的字,你也好意思让人挂在中堂展示?"

    杜九言点头,"好意思!"

    "我都替你丢人。"桂王说着,从怀里摸了一张纸出来,一抖开给她看,"天天让我给你收拾烂摊子,你还不知道感激,没良心。"

    杜九言嘴角抖了抖,因为这副字是她半道住客栈的时候给东家写的。

    一副字省了她们一半的房费。

    "你偷的?"杜九言问道。

    桂王摇头,"不是,是东家嫌丢人,摘下来丢门口,我捡回来的。你看看你有多丢人!"

    杜九言根本不信,打量着他,"花了多少钱?"

    "就你的字,还值得我花钱?"桂王将她的字叠吧叠吧往身后一丢,昂头道:"丑!"

    杜九言哦了一声,过去捡起来,走到远处蹲在地上画圈的乔墨边上,拿了个钱袋子出来,"你们王爷要把字卖给我,多少钱,我把钱给你。"

    "这个字啊。"乔墨道:"一百两。"

    杜九言咋舌,"就这还要一百两?你讹诈呢。"

    "我们王爷买来就花了五十两,卖给你当然一百两。"乔墨道:"你要不要,不要我就收起来了。"

    说着,夺过来塞自己怀里去了。

    杜九言背着手走回去,桂王眯眼看她。

    "来来来。"杜九言拉着他去书房,铺了笔墨一口气写了八张,啪啪啪盖了八次私章,桂王看得莫名其妙。

    杜九言一挥手,"王爷,这里都给你了。给你便宜点,十两银子一副!"

    桂王嘴角抖了抖,指着桌面上的字,又看看她,抓起她写的字就贴她脸上去了,"娘娘腔,不要脸!"

    说着就气呼呼地出去,乔墨迎过来,他摁着乔墨就将他打了一顿。

    杜九言靠在门口笑得肚子疼。

    这个小妖精,还真是可爱啊,要不是桂王就好了。

    想到彼此的身份,杜九言顿时扫兴不已,摆手道:"大人,要去办事了。"

    "笨死了。"桂王瞪了一眼乔墨,气冲冲地出了衙门,杜九言跟在他后面。

    焦三和跛子带着人押着李栋和罗青苗跟在后面。他压着声音和跛子道:"真的刘县令走了,现在王爷在这里,往后又没好日子过了。"

    跛子看着前面一走一边吵的两个人,面无表情地道:"他毕竟是王爷,留不了多久。"

    "也对,"焦三低声道:"说起来,王爷比刘大人好点,至少,王爷做事果断。"

    跛子颔首,没有说话。

    一行人出了县衙,顿时吸引了街上所有人的目光,有人凑上来问道:"杜先生,那是西南的李先生和罗讼师吗?"

    "是啊。"杜九言道。

    "他们是犯罪了吗,是不是跟今天早上辩讼有关,听说是做伪证了?"

    杜九言笑着,道:"我也只是个讼师,这事刘大人才有决定权和话语权。"说着和桂王道:"大人,您说是吧。"

    大家又是一阵惊呆的表情...

    刘县令,怎么又长高了。虽说脸还是那张脸,但是整个人的气质却又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生。"有人凑上来低声道:"刘县令,怎么变来变去的?"

    杜九言扫了一眼桂王,压着声音在对方耳边道:"大人是妖精,会变来变去。"

    听话的瞪圆了眼睛,退避三尺地看着刘县令。

    "又说我坏话。"桂王道:"小心眼的男人。"

    杜九言白了他一眼。

    身后是一阵阵的喧哗和议论声。

    罗青苗和李栋戴着枷号跟在后面,两人垂着头,脸色发白蹒跚而行踉踉跄跄。

    "先生,是学生对不起您,"罗青苗委屈的掉泪,"让您跟着我一起受此等大辱。"

    李栋摇头,道:"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

    谁能猜得到桂王居然又来了邵阳呢。

    如果知道桂王会来,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去贿赂刘县令,更不可能做这种事。

    西南门外,刘县令负手站在街面上,一挥手,道:"焦三,去将西南所有人都喊出来!"

    焦三应是去敲门。

235 讨个说法(三)

    过了一会儿,西南的正门完全打开,付怀瑾一个人从门内出来,老远就拱着手,道:"不知刘大人来访,怀瑾失礼了。"

    他说着,只看桂王,其余人等一眼都不曾扫过。

    李栋和罗青苗垂的脸几乎贴在了枷号上。

    "是很失礼。"桂王道:"本官让你将西南的人都带出来,你一个人出来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本官?"

    付怀瑾一怔,这位刘县令怎么会这么嚣张。

    他不禁打量着对方,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心头猛然一跳...难道桂王又来了。

    是了,如果不是桂王,刘县令怎么可能有这个胆子,用这样的口吻说话。

    但是这个人,真是桂王吗?

    付怀瑾不好确认。

    "不敢。"付怀瑾道:"这就让人去请。"

    付怀瑾让人去将大家都请出来,过了一会儿西南的先生、讼师加上学子近两百人都出来了。

    "都到了?"刘县令扫过西南人等,忽然一转头对杜九言道:"你来!"

    杜九言任由罗青苗作微伪证的目的,就是打算案子结束后,揪着他来大闹西南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桂王来了,她只要桂王冲在前面,她在后面看戏就好了。

    "我来,那岂不是挡住大人您风头了。"杜九言摆手。

    桂王道:"本官要什么风头,你尽管出!"

    "不好不好。"杜九言推辞道:"今天冷,我舌头不灵活。"

    桂王就盯着她的嘴,桃红的唇亮白的牙,笑起来唇角上扬居然很甜。他一怔冲着自己翻了个白眼,想得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道:"上茶,给杜先生润润喉咙。"

    说完,又低声道:"给点面子,我要最后登场。"

    好吧,杜九言点头。

    他身后,西南一干近两百人脸色发黑。

    这两个人没病吧,把他们都喊出来,该说就说什么啊,居然还在这里推辞。

    当他们西南是什么。

    太过分,太目中无人,欺人太甚了。

    "先生。"肖青枫在薛然耳边道:"会长为什么不说话,他不过一个县令,凭什么这么嚣张。"

    薛然攥着拳头,低声道:"不要胡说。"学生们看不出来,是因为他们不了解内情。

    现在的这个刘县令,分明就是桂王。

    但,他气的不是桂王。王爷胡闹他们早就领教过了,他气得是杜九言,居然和桂王一起,众目睽睽之下戏弄羞辱西南众人。

    此人不除,他就是死也不能瞑目。

    "行吧。"杜九言喝了一口对面茶馆送来的茶,清了清嗓子,冲着对面拱手,道:"各位,今日呢杜某来讨个公道。"

    付怀瑾已经猜到了她要说什么,眉头紧拧并不想和这样一个小辈说话,更何况是大庭广众之下。

    原来,他还想和她谈一谈,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必要了。

    此小儿太过目中无人,嚣张跋扈了。

    没的教了。

    "杜九言。"今日人多,周岩和肖青枫出列,指着她道:"你一个小小讼师,没有资格和我们大先生说话!"

    意思是,他们来奉陪。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肖青枫道:"正好,邵阳的百姓都在这里,也让大家来评评理,让大家看一看,你杜九言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披着怎样的一张皮。"

    桂王不高兴,摸了摸自己的脸,在乔墨端来的椅子上坐下来,翘着腿,从口袋里摸了摸发现没瓜子,很扫兴。

    "大人,您要买瓜子吗?"忽然,小萝卜提着小篮子凑过来,"一两银子一包。"

    桂王嘴角一抖,怒道:"一两,你怎么不去抢?"

    "那你吃不吃?"小萝卜道:"马上就要开始了,您没瓜子吃很无聊。"

    桂王指了指小萝卜,夺了一包过来丢给他一两碎银子,"不孝的小孩,会被雷劈。"

    小萝卜龇牙,又跑他后面去卖,"奶奶您要瓜子吗,五文钱两包!"

    桂王气的咳起来,抚着胸口喘气,指着小萝卜,无声怒道:"孽子!"

    小萝卜冲着他嘻嘻一笑。

    抱着小篮子坐在路边看着他爹伟岸的身影。

    "面皮很好啊。"杜九言道:"是黑还是白一眼看得出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肖青枫道:"杜九言,做人留一线,你今日做的业障,将来必有一天报应加身。"

    "走开!"杜九言一把将他拂开来,肖青枫冷不丁跌了两跤倒在周岩身后,她道:"我今日不是来吵架的,也并不想要做什么人身攻击,找你们敢说话能说话的人站出来。"

    "指挥两个学生上来,也好意思。"杜九言冷笑一声,环顾四周,目光和薛然一对撞。薛然负手出来,冷冷盯着她,道:"当日你初来邵阳,来西南求学便就是心高气傲目中无人。我不收你入府学,确实是因为我瞧不上你这等没有学识,却还自觉高人一等的人。"

    "您这样的人做讼师,将来必定会败坏讼师的行风。"薛然道:"如若让我再选一次,我依旧会拒绝当初来求学的杜九言。"

    杜九言一笑,拱手道:"感谢先生拒绝之恩,否则今日我也和你身后的学子一样,双眸无神,眼神空洞。一心追求所谓的大成,大义,却将祖训丢诸脑后。"

    "你休要胡言。"薛然道:"西南立世百年,如若人人都和你一样,一味胡闹强出头。早就成笑话。"

    杜九言摇着头,一回身指着罗青苗和李栋,"确实是笑话。"

    "一个入西南十几年的教书先生,一个西南甲字组的讼师。两个人,一个贿赂威逼刘大人,逼他公堂之上偏帮。一个为了赢辩讼,而不顾他人的性命,弄虚作假,作伪证。"

    "这就是你西南立世百年的沉淀?"杜九言很不客气滴戳着罗青苗,"如果这样就是沉淀,那西南就是一个巨大的茅坑。"

    "杜九言,你放肆!"薛然喝道。

    杜九言道:"我是不是放肆,你来给我证明一下。"她指了指罗青苗,"按律,伪造证人证据,教唆捏造词讼,什么罪名?"

    "讼师贿赂,威逼当堂官员,应该是什么罪名?"

    "在你们立世百年,沉淀物堆成山高的西南,这样的人又是什么罪名?"杜九言道。

    薛然冷声道:"你若有证据,证明他二人有错,触犯了律法,违背了职业操守和行规那就依法处理,我们西南也不会姑息纵容。"

    "但你带着人来西南门口闹事,你就是故意挑事。"

    薛然说着,忽然抬高了声音,道:"各位,李栋和罗青苗二人交由官府查办,若二人罪证确凿,我西南绝不会姑息。任由刘大人按律审办。"

    "另,从即日起,他二人也不再是西南讼行的人。"薛然大声说完看向杜九言,"你可满意。"

    弃卒保车!

    杜九言道:"不满意。"

    "你想如何。"薛然道:"不要逼人太甚。"

    杜九言道:"非我逼你,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邵阳街上不见公堂见,我们不希望再遇到今天的情况。"

    "更何况,今次是我发现了,若下次我发现不了呢。"

    "这关乎着人命。"杜九言道:"薛先生,不是一句不要逼人太甚就可以掩盖过去的?"

    "对!"身后有人跟着喊道:"西南讼行在西南一代独大这么多年,你们接的官司不计其数,我们一直相信并信任你们,可今天的事实在太让我们震惊失望了。"

    "是,谁知道以后你们接讼案,还会不会作伪证,弄虚作假。你们讼师不过输赢一场官司,可是请讼人押上的却是身家性命。"

    "你们这样轻描淡写一句话,我们不满意。"

    杜九言摊手,看着薛然,"看,这不是我的不满意,而是邵阳百姓的不满意。"

    薛然道:"你在煽动群众。"

    "你也可以试试煽动啊。"杜九言道:"你告诉大家我目无王法、弄虚作假、为了一己私利而不顾别人生死。你大声说,让大家指责。"

    "你想怎么样?"薛然问道。

    杜九言摇头,"不是我想怎么样,是你们想怎么样,是你们想对邵阳、对所有的百姓想怎么样?对信任你们并来找你们辩讼的请讼人想怎么样,和对你们的对手想怎么样。"

    "辩讼,不仅仅是讼师的输赢,不是讼行的名声,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什么,薛先生你时至今日还来问我吗?"

    "问一个你看不起,只读了两天律法就敢考讼师牌的毛头小子?!你不觉得惭愧吗?"

    有人喊道:"杜先生读了两天又如何,她还不是考了你们百年最高分。薛然你太自以为是了。"

    杜九言看着薛然,薛然也盯着她,面色发白,气的脑子嗡嗡响着,气血上涌只差晕厥过去。

    "杜九言。"一直未开口的付怀瑾含笑道:"你说的没有错,西南确实要和天下人道歉。"

    他说着,冲着在场的百姓作揖,一揖到底,"作为西南讼行的会长,我付怀瑾在这里,向天下人、向所有的邵阳百姓道歉赔礼,从今日起我会仔细整顿西南,以后再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还请大家原谅。"付怀瑾道。

236 来啊比呀(一)

    "请大家继续像以前那样相信我们,我们也会一如既往,为大家服务。"付怀瑾道。

    没有人说话。

    杜九言不屑道:"如果只是一句道歉,那么做错事的成本未免也太低了。罗青苗是甲子组的讼师,他做出这样的事,他的组长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李栋是府学的先生,他犯错犯罪,就是薛然管理的失职。"

    "会长的道歉,应该再有份量一点,好让我们看到你的诚意啊。"

    付怀瑾扬眉,问道:"杜先生什么意思?"

    "将此二人撤职,撤销他们的讼师牌证,离开西南。"杜九言道:"这才是我们想要看到的诚意。"

    薛然面色阴冷,双眸血红盯着杜九言。

    刘公宰虽面色如常,但眸光中却皆是羞辱和愤怒。

    付怀瑾恼怒不已,"你可知道,他们二人曾经的成绩?可知道他为西南做了多少贡献?同样是讼师,你作为一个后辈,这样的话你如何能说得出口?"

    简直得寸进尺!

    "我当然能说出口。"杜九言道:"不但我能,这里所有人都能。作为讼师,他们踩踏了最基本的底线,就绝对不配再做讼师。"

    她说完,立刻就听到到有百姓附和道:"对!西南绝不能再留他们,他们也不配做讼师。"

    "薛然、刘公宰,不配做讼师、不配为人师表。"

    高呼声,一声高过一声,群情激愤。

    付怀瑾凝眉,抬手道:"各位稍安勿躁,两位先生曾受过朝廷任命,也得过圣上的嘉奖。就算处罚也不是我一人能做主。"

    "这样,明日之前,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请大家给我时间。"付怀瑾道。

    "给什么时间?朝廷任命本官会上奏,有什么责任,本官承担!"桂王吐了瓜子壳,斜睨着付怀瑾,"我给你善后,包你满意!"

    付怀瑾气怒不已,可说话的人是桂王,他却什么都不能说,只能攥着拳头,拱手道:"既然大人如此说,那付某领命了。"

    "你们休要为难会长。"刘公宰拂开人群,昂首出来,倨傲地看着众人,"我刘某在西南二十年,自问问心无愧。"

    "但今日时运不济,遭小人算计,我刘某认了。"刘公宰道:"从今日起,我刘公宰卸任西南一切职务,与西南再无关系。"

    "请各位见证!"刘公宰说完,冲着付怀瑾和西南所有人一拱手,道:"各位保重,后会有期!"

    他拂袖,头也不回地拂开人群走了。

    "先生。"有人跟着他后面喊着,有人悄悄追去,有人愤怒地瞪着杜九言。

    杜九言无所谓,笑眯眯地看着薛然,"刘先生有骨气,薛先生不学一学?"

    "我心可照明月,杜九言,你无需用言语来刺激我。"薛然道:"就算今日我卸任了一切职务,我也依旧是西南的人。"

    "我生是西南人,死,则是西南的魂!"薛然大声道。

    杜九言鼓掌,"真是感人啊。"话落看向付怀瑾,"付会长,虽然很感人,但是为了西南的歪风邪气,您可不能手软啊。"

    "多谢杜先生提醒了。"付怀瑾道:"一定会如你所愿。"

    杜九言拱手,"那我就放心了。我们等着焕然一新砥砺前行的西南啊。"

    无数愤恨的视投来,杜九言笑盈盈地回看过去,摆手道:"你们读书太少,无法体会我今天的良苦用心啊。"

    "西南的风气不整改,将来你们之中会出现无数个罗青苗,无数个李栋。"

    "不过也无所谓了,我这人大气,也不和你们计较了。都是同行,你们好我也高兴啊。"杜九言笑眯眯地道。

    "走了走了。"

    她转身欲走,忽然付怀瑾问道:"杜先生可知两百年前,元后主在位时,讼师是什么样的?"

    杜九言转头看向付怀瑾,一笑道:"会长何意?"

    "下九流,"付怀瑾道:"受官府所不容,唯一能做的,不过是替人写写诉状,还常以教唆词讼等罪名锒铛入狱,可谓是无人看中宛若尘土。"

    "是祖师爷的出现,他一统天下,他说这世道想要进步,最先要做的就是律法的健全。"

    "他呕心沥血编纂了律法,扶持了西南燕京两大讼行,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讼师,才得以一代一代的延续下来,直到今日,你我才能在这里畅所欲言,在这里讨论讼师们所谓的风气好坏。"

    "西南对于讼师的延续和维护,功不可没。"付怀瑾道:"你今日可以来指责罗青苗,指责薛然甚至是我,但你不能来说西南,西南不是你一个后辈可以否定的。"

    "望杜先生明白我的话。你出头与我无关,与西南无关。可你不要忘记了,我们在一条船上,只有这条船在稳稳当当地走,你才能在借由它乘风破浪青云直上,可要是他翻了呢?你还有可能去讨论这些吗?"

    "所以,付某人今日只提醒你一句,万事不要只看眼前,要朝远处看,给后代人留一线!"付怀瑾大声地道。

    杜九言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笑到扶着桂王的椅背,桂王看了她一眼,也跟着哈哈大笑。

    小萝卜也咧着小白牙,扶着桂王的椅子,冲着西南的人嘿嘿笑着。

    数百人的街上鸦雀无声,就听他们三个人扶腰大笑。

    所有人静静看着他们。

    付怀瑾面色铁青。

    "大人,好笑吗?"杜九言问道。

    "好笑啊!"桂王道。

    "我也觉得好笑。"杜九言走到付怀瑾面前,"会长您看远处的那位姑娘好看吗?"

    牡丹帕子一甩,喊道:"杜先生。"

    付怀瑾冷声道:"这是什么场合,杜九言你太过分了。"

    "牡丹姑娘好久不见啊,近来可好,工作如何啊?"杜九言问道。

    牡丹姑娘摇摆着过来,香氛四溢,用帕子掩面笑盈盈地道:"大过年的没客人去,我天天都闲着,都胖了一圈了呢。"说着,当着所有人的面,转了一圈,"杜先生您看看奴家,是不是胖了一点?"

    杜九言含笑道:"不胖,前凸后翘韵味十足。"

    "讨厌!"牡丹帕子丢过来,巧笑着站在一边没有再开口。

    杜九言就看到付怀瑾,"会长觉得如何?"

    "人不自重,付某没什么可说的。"付怀瑾道。

    杜九言摇头,"牡丹姑娘见到老友,热情地打个招呼,哪里就不自重了呢?"

    "会长觉得不自重,是不是想多了?"

    付怀瑾哼了一声,"从此业者,不用多想。"

    "她的工作或许特殊了一些,可走到今天,上天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她当年被拐卖至青楼,除了死就是成为今天的牡丹姑娘。这是她的错吗?"

    "不是,这是大背景下的无奈和挣扎。有太多像她这样的女子在挣扎,在狭小的天地中舒展,竭尽所能让自己活的舒服一点。"

    "但这和她的职业,在本质是没有关系的。她拿钱为客人提供服务,她在一桩桩的交易中,让她的客人满意,那么她就值得被尊重,因为她遵守了她的职业操守和道德。"

    杜九言转头看着随她而来的焦三,"三爷,从长远来看,您应该结交更多的大人物,如此您才能平步青云,才不用做下九流的捕快啊。"

    焦三冷嗤一声,道:"看什么狗屁长远,我今天的案子还没办完。"

    "是啊,今天的案子还没办完。"杜九言又问道:"三爷,那你会想提高捕快整体的地位吗?"

    焦三点头,"想,但想归想事情还是要做的。"

    "会长您听,事情还是要做的。"杜九言看着付怀瑾,"您所谓的大义和长远没有错,而我的立足当下也没有错,你我只是想法不同,仅此而已。"

    "我虽不认可,可并不会觉得你错。那么,请你也别来指责我。"

    杜九言道:"另,会长偷换了概念。方才我指责的是西南,可西南不过一个载体,我指责的是你们这些当权的人,是你们带来了、制造了、鼓励了这股歪风邪气。"

    付怀瑾冷嗤一声,道:"付某也不曾指责你,只是提醒你。你想争上游无可厚非,可不能踩着别人的肩膀,踩着整个行业的肩膀的上去。有一天别人只记得杜九言,而忘记了西南忘记了所有讼师从业者,你觉得这样好吗,是你想见到的吗?"

    杜九言奇怪地看着他,"你们身正了,今日我当然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我踩的是你们当中的某些人,某些和罗青苗之类同流合污,弄虚作假,道貌岸然的人。"杜九言一点不掩饰的看向薛然,"我踩你们不是为了我想上去,就你们的高度不足以让我有这闲工夫。我踩你们,是因为我想踩,仅此而已!"

    "可你一贯的所作所为,和你所想要踩的人又有什么区别?"付怀瑾道:"你钻研,乖张,高调,煽动百姓来为了你造势。甚至于你为了名声,去辩了马玉娘的案件,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

    "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长此以往,不单单是你,就是整个讼师从业者,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这条船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杜九言笑了,"会长,你还记得你当初为什么上这条船吗?"

    付怀瑾惊怔。

    他当初为什么上这条船?不是,这不重要,他现在肩负的使命,和他当初的想法虽不同,但并不违背。

    "你忘记了!"杜九言道:"你们所有人都忘记了,你们当初想要上这条船,是为了看他乘风破浪吗?是为了让自己受到万人敬仰吗?是高高在上俯瞰众生吗?"

    "船再高,势再猛,你青云直上万人之上又如何?你还是讼师吗?你还在做一个讼师该做的事吗?"

    "出以公心,仗义执言,诚实守信,勤勉尽责。"

    杜九言指着头上,外青里白的讼师帽,"不要口口声声念着祖师爷,却时时刻刻做着辱没他的事。操守和道德才是这个行业真正的长远和未来,而不是你汲汲营营去巴结打点。"

    "所以,如果一定要让我对你观点表示赞同附和,那我宁愿做一个下九流,一个无愧于心的下九流!"

    她话落,四周寂静,付怀瑾面色宛若严冬酷寒中的暴风雪,他道:"杜先生够正直,够伟大,被你一说西南人如同泥垢,而只有你高高在上。"

    "对!你们就如同泥垢。"杜九言道。

    付怀瑾道:"如此狂妄,想必业务能力自不必多说,那不如比一比?"

    "一年为期,三场讼案。若杜先生赢了,西南风气由你来引领指正,我付怀瑾甘愿退出让贤。"

    "如果杜先生输了,你就去祖师爷面前,摘下你这一身讼师青衫,自此不再踏足公堂,败坏讼师一行。如何?"

    他话落,西南众人一片哗然,有人低声道:"会长,您不要和这样的人赌,不值得。"

    "无妨。"付怀瑾道。此小儿固执狂妄目中无人,寻常的方法根本压不住她,只有在她引以为傲的辩讼上打败她,才能真正让她低头,驯服她。

    让她认清时事,不再上跳下窜坏了大局。

    "九言!"跛子上前,凝眉道:"不用理他。"

    他们西南这么多人,而杜九言却只有一人,这一场比赛本来就不公平。

    付怀瑾欺人太甚。

    桂王和小萝卜并排蹲着吃瓜子,椅子上不知何时换成了个年迈的老人,老人坐着攥着拳头,一脸的激动,下一刻就要倒了。

    "比!"杜九言转头看着付怀瑾,"一言为定!"

    付怀瑾道:"好,自今日起,一年为限。请邵阳父老为我等作证,西南和杜九言的一年之约。"

    没人理他。

    大家都担忧地看着杜九言。

    一人赢一个西南,这赢面太小了。

    "杜先生,"牡丹举手,鼓励道:"要努力啊。"

    杜九言含笑挑眉,拱手道:"多谢牡丹姑娘支持,我一定努力。"

    "杜先生!"四周的人异口同声地道:"您要努力啊!"

    "努力努力。"杜九言挥着手。

    "弄死他们!"桂王大喝一声,摔了手里的瓜子壳,"让他们颜面扫地!"

    付怀瑾气得嘴角直抖,忍着怒扫过李栋和罗青苗拂袖转身回去西南。

    西南众人随着付怀瑾进去。

    "薛然!"杜九言冷笑道:"哪怕扫地做饭,你也要在西南好好呆着,等我来引领你一身正气啊!"

    薛然气的由书童扶着,跌跌撞撞地进门。

    人渐渐散开,刘嵘勤留在原地,眸光沉沉看着她,杜九言拱手,道:"先生好。"

    刘嵘勤亦和她拱了拱手,低声道:"努力。"

    在他身后,也有许多人回头看她...

237 大局小局(二)

    "漂亮!"桂王大喝一声,"杜九言,我支持你。"

    杜九言拱了拱手,和他道:"多谢大人支持。"

    "不客气。"桂王摆手,道:"这种小人,以为自己是大义,可却舍了底线,如同没有脚的鸟,看着飞得高早晚摔下来。"

    "摔死他们。"桂王拍了拍杜九言的肩膀,"努力,我支持你!"

    杜九言含笑,道:"大人的支持,来点实际的。"

    "什么实际?"桂王凝眉道。

    杜九言摇头,"暂时没想到,等想好了通知你。"

    她话落,四周的人涌过来,有人道:"杜先生,你一个人辩不赢他们的。"

    "我不是一个人啊。"杜九言笑着道:"我有你们,在邵阳我永远都不是一个人。"

    一位汉子激动的面红耳赤,眼泪汪汪,镇臂高呼,"对,杜先生永远都不是一个人。"

    "要是杜先生输了,我们就把西南给掀了,看他去哪里做讼师。"

    杜九言竖起个大拇指,"高见!"

    汉子破涕为笑,跺脚道:"杜先生讨厌,我都是为您,您还取笑我。"

    无数人转头看着那位汉子,有女子骂道:"你站一边去,我们这么多人女子都分不匀,你还来掺和,杜先生就只有一个人!"

    "谁、谁抢杜先生,你、你们不要脸。"汉子跑走了。

    女子们将杜九言围着。

    桂王撇了撇嘴,接着蹲在路边嗑瓜子,坐在椅子上的老妇人颤巍巍地喊道:"大人,您坐吧。"

    "罗里吧嗦的,让你坐你就坐。"桂王道。

    老妇人摆手,"我不坐,我也去和杜先生说几句话。"说着起身,老当益壮地拂开人群进去和杜九言说话。

    桂王嘴角抖了抖,哼了一声,冲着杜九言道:"就嘚瑟吧,一点不低调。"

    说着,带着乔墨回衙门去了。

    "爷,杜九言和西南辩三场有点吃亏。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她双拳难敌四手啊。"乔墨担忧地道。

    桂王道:"那正好给我去放马。放马多简单轻松。"

    "也是。咱们回去做大事。"乔墨念叨,"爷,咱们真要在这里待一年吗?"

    桂王负手,道:"不然呢,你给我变银子出来啊。"

    "属下哪有钱。"乔墨叹气,"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

    桂王敲他的头,"是一文钱的事吗,你会不会说话。"把他说的这么小气。

    乔墨揉着头跟着,小声道:"爷,要去德庆楼吃饭吗,咱们来第二回了也没去吃过,好歹吃一次吧。"

    天天吃火烧,他见着火烧就想吐,。

    桂王扫了他一眼,道:"无功不受禄,你有什么功让爷请你去德庆楼吃饭?去,买两个火烧来。"

    "知道了。"乔墨应了去买火烧。

    杜九言在德庆楼吃饭,董德庆忧心忡忡地道:"你今天这应的太快了,要是输了,你还真不做讼师了?"

    "董掌柜,说点激励我的话!"杜九言道。

    董德庆想了想,道:"努力!"

    "这就对了。"杜九言扬眉摆手,和一桌子的人,道:"没事,做不了讼师我有矿。"

    "还有,还有,我现在很有钱,能养您三十年。"小萝卜挑眉道。

    "还有我们,我们啊。"窦荣兴道:"九哥你不上公堂可以做军师啊,我们上你指挥。"

    杜九言哈哈一笑,道:"我有矿、有儿、有头脑,不怕饿死。"

    "你会输吗?"跛子问道。

    杜九言凝眉想了想,低声道:"这种事不好说。"

    虽说付怀瑾可能不会亲自上堂,但偌大的西南还是人才济济的,"做讼师,谁也不敢说一辈子稳赢啊,那我可真有通天的本事了。"

    "说点激励的话。"董德庆敲桌子,"我可告诉你,我费尽心思巴结你,你要是输了我可就白巴结了。"

    "你想想广大群众的心声,你也得努力啊。"

    杜九言白了董德庆一眼,"广大群众不论输赢都是支持我是,只有你巴结的这么敷衍。"

    董德庆咕哝了两句走了。

    ...

    "会长,您不该和她赌的。"程公复道。

    付怀瑾凝眉和众人道:"你们也听到了,我提醒她几句,她就有那么多话等着。歪理说得振振有词。如此顽劣叛逆的思想,一两句话一件小事是扭转不了。"

    "所以我索性做的彻底一点,让她心服口服。"

    "否则,她拉着桂王只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

    郑因道:"一年为期,若没有三件刑事案件,当如何?"

    毕竟大案还是比较少的。

    "无所谓什么案子,即便是抢根针,只要对上了便就有输赢。"付怀瑾道:"现在也不用担心,等案子有了,再去讨论。"

    "刘师兄怎么办?"王谈伶道:"就这么被逼走了,实在太欺负人了。"

    大家都沉默了下来,付怀瑾摆手道:"想办法先和他联系,稍安勿躁,我再想办法。"

    "没想到桂王爷来了!"程公复道:"今日这场,欺人太甚。"

    已经成定局的事付怀瑾不想再多谈,"你们去稳稳大家的心,不要乱了。"

    大家应是起身出去,薛然留了下来。

    付怀瑾看着薛然,沉声道:"罗青苗的事,你知道是不是?还有,李栋去贿赂刘县令,你也知晓?"

    "罗青苗当年是你得意的学生,李栋则是学院的先生,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薛然道:"我确实知道。"

    "糊涂!"付怀瑾道:"竞争归竞争,堂下你用是手段我管不着你,可你不能纵容暗示公堂上作弊作假!"

    "你从业多年,难道连这个都不知道吗。"付怀瑾道。

    薛然拱手,"西南不能再输了。若不然世人以后只知道三尺堂而不记得西南。"

    "难道师兄想要将先辈百年的传承毁在自己手里吗?"薛然看着付怀瑾道。

    付怀瑾压低了声音,道:"可你也不能这样。你这样才会真的将传承毁了。"

    "不会。"薛然道:"官司赢了,传承就还在。"

    付怀瑾看着薛然,叹气道:"我们和杜九言争的不是官司,我们争的大局。她若愿意来西南,我们可以接纳她,感化她,让她不要再肆意妄为,一味胡闹。"

    "你这么做和杜九言又有什么区别呢?"付怀瑾道。

    薛然凝眉,道:"师兄的船,是大局下的讼师一行。我的船则是西南。"他一字一句道:"西南在,我薛然才是薛然,西南不在了,纵然讼师一业再高人一等,也和我无关。"

    "西南于我,等同于父母。"薛然道。

    付怀瑾被气着了,"你这样,就是和杜九言一样,为了声名不择手段。"

    "我和她不同,她是为了自己,而我是为了西南。格局不同,不能同日而语。"薛然道。

    付怀瑾叹气,喃喃地道:"祖师爷曾说,眼界决定高度。薛然啊,你也该休息一段时间了。"

    "我不想看你执迷不悟,毁了大业。"

    "西南也不过是讼师一业的一份子,你只是为了这一份子,而我却要为了讼师一业的将来打算。就如同你所言,格局不同不能等同。"

    "你去吧。"付怀瑾道。

    薛然摔门而去。

    付怀瑾叹气,看着墙上祖师爷留的祖训,喃喃地道:"有人为名,有人为利,而学生只想守住您的基业,百年后有脸面去见您。"

    "所以,杜九言之辈,如同害群之马绝不能留。"

    一院相隔,方显然敲开刘嵘勤的房门,随即露出惊讶之色,就见房间里已坐了十四五位的同窗同事,他关门冲着刘嵘勤和大家行礼,道:"我、我来找先生说点事情,没想到大家都在。"

    "坐吧。"刘嵘勤道:"在我这里不必拘束。"

    方显然应是,挤在邱听声和傅元吾中间坐下来,邱听声肥胖的身体被他挤的只能坐稳半个屁股,不由怒道:"你过去点,我要摔下去了。"

    "你少吃点就行了。"方显然嫌弃地道。

    邱听声道:"我不吃我干什么,一天到晚没事做,无聊啊。"

    "嘘!"傅元吾打断两人说话,指了指刘嵘勤,"安静,听先生和说话。"

238 该暴力的(三)

    刘嵘勤放了茶盅,淡淡地道:"也不要震惊,无论发生什么事,西南都不会消失,大家学到的知识也不会消失。"

    "所以。该做什么接着做什么,无需慌乱。"刘嵘勤道。

    傅元吾问道:"先生,如果...如果西南输了三场,那、杜九言真的会做会长?"

    虽不否认她的能力,但是她的资历确实浅了一些。

    "会长一职也不是付会长打赌就能决定的,还要经过朝廷任命。"刘嵘勤含蓄地道:"所以,一切都是未知,你们要做的就是好好读书,积累经验。"

    在将来的某一天,能站在公堂上发挥所长,辩讼一场场官司。

    这才是一个真正的讼师应该考虑的,放在首位的。

    就如杜九言所言,连底线都舍了,又有何立场去谈去长远大业。

    "我等九哥来。"方显然昂着头道:"九哥肯定会赢的。"

    他说完,就被傅元吾捂住了嘴,"休要胡言。"

    想什么,都不要说出来。

    "听先生的话,好好读书,做好做一位真正讼师的准备。"傅元吾道。

    刘嵘勤含笑看向傅元吾,微微颔首。

    "都去吧。"刘嵘勤道:"别慌了手脚,露了怯。"

    大家行礼散了,刘嵘勤负手站在门口,阳光明媚春暖花开,他微眯着眼睛抬着头,他的书童上前来低声道:"先生,薛先生被撤职了。"

    "嗯。"刘嵘勤道:"不用管。"

    陆绽和薛然没什么分别,所以换谁上对于他来说都没什么分别。

    "陆先生请您去一趟。"书童道。

    刘嵘勤转身关了书房的门,去了陆绽的房间,房间留了几个未清除的茶盅,显然方才书院里别的先生已经来过走了,他是最后一个来的。

    "刘师兄。"陆绽拱手道:"现在怎么办,要不你去劝劝会长?虽然杜九言逼的紧,但会长要坚持,他们也没办法。"

    "薛师兄管学院管了这么多年了,突然让他下来,我心头忽然没了底。"陆绽道:"你劝劝会长,会长肯定会听你的。"

    刘嵘勤拱手应是,道:"好,我这就去。"

    他说着出了门,陆绽站在窗口看着他的背影,很久才将窗户关上,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小书童跑进来,道:"先生,刘先生被会长斥责了,也被撤职了。"

    "嗯。"陆绽颔首,整理了衣服,出了门后疾步匆匆去了付怀瑾那边。

    刘嵘勤站在檐下,陆绽过去低声焦急地问道:"让你来说情,你怎么还惹会长生气把自己搭进来了?"

    "争执了两句,"刘嵘勤懒得说什么,"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回去收拾了。"

    陆绽道:"让你做什么?"

    "去藏卷阁。"刘嵘勤道:"也是个不错的去处。"

    说着,拱了拱手就做了。

    "你先待在那边,等会长气消了我再去想办法。"陆绽道。

    刘嵘勤拱了拱手道谢,快步走了。

    陆绽回头看了一眼付怀瑾的房间,又折道去找薛然。薛然也在收拾东西,他没有去处,所以他是留在府学还是回家,都可以。

    "薛师兄,您打算去哪里?"陆绽问道。

    薛然道:"从今日起我从新做回讼师。"顿了顿,他又道:"府学馆就拜托你了。"

    他不作府学的大先生,去做讼师这已是让步。

    就算桂王来了,也不能将他怎么样!

    陆绽拱手,道:"这个位子我做不了,论能力我无法和你相提并论。师兄您等等,等风头过去就好了。"

    "不必。"薛然道:"做讼师本就是我的初心,没什么不好。"

    他说着就走了。

    陆绽追了几步叹了口气,就回去了。

    隔日,杜九言去了杨家庄,此番不是为了杨长弓来的,而是已有身孕的杨秋娘求她来壮气势。

    她坐在杨长堂家院子里,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和于湛聊天。

    于湛不善于聊天,这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已经将他近一年的来听到的新鲜事都说过了,准备打算说一年前的。

    "于湛啊。"杜九言看着阮氏,"你说你岳父是不是舍得阮氏?"

    于湛回道:"学生看着,应该有一些。"

    "那就留着啊,为什么还要将阮氏撵走呢?他们很般配啊。"杜九言很可惜。

    这种情况三种选择,告通奸让她坐牢、果断将母子三人都撵走,或者就静悄悄的翻一页当什么都没发生。

    闹一通给别人生活添了姿彩,真够闲的。

    "这还是您在岳母她不敢闹,不然..."于湛看着坐在地上撒泼,一口咬定儿子是杨长堂亲生的阮氏,忍不住擦了额头的汗,"不然这房子都要被她点火烧了。"

    "头疼。"杜九言道:"我这是给你们面子啊,不然我在家睡觉都能做两回美梦了。"

    于湛拱手应是,"是,杜先生能来,于湛和秋娘感激不尽。"

    "别口头说说。"杜九言摆手,道:"请我吃饭吧。"

    于湛一愣,随即笑着道:"好。待回城内就去德庆楼,请先生吃饭。"

    "真老实。"杜九言打量了一眼于湛,咳嗽一声,道:"你呢,生活中的事多听听杨秋娘的话。多听夫人言,一生幸福常相随啊。"

    于湛连连应着,笑着道:"于湛确实都听秋娘的。"

    "算你聪明!"杜九言起身,道:"早点处理了,我也早点回家。"

    她过去咳嗽了一声,杨长堂忙行礼道:"杜先生。"

    阮氏也顾不得害怕和脸面,看着杜九言,道:"这是我家事,你管不着。"

    "你还想要她吗?"杜九言看着杨长堂。

    杨长堂看了一眼阮氏,沉默了一下坚决地摇头,"不要!"

    "杨长堂你太没良心了,老娘跟着你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你今年说不要就不要。我告诉你,门都没有。"阮氏道:"谁都别想让我离开,这是我的家,将来也是我儿的家!"

    杨长堂怒道:"你...你还有脸说。你们母女来我这里,我什么都听你的,钱也给收着,就指望你能安心和我过日子,可你做了什么!你给我戴绿帽子。"

    "今天不管说什么,我都不可能再要你了。"杨长堂道。

    阮氏骂道:"儿子就是你的儿子,你看看他的脸,不是和你长的一模一样啊。"

    "一样个屁!"杨长堂道:"尖嘴猴腮的样子。"他说着指着杨秋娘,"我的儿,长这样,你来比一比,他和秋娘哪里像。"

    杨长堂的容貌确实很不错,杨秋娘也比较像他,就是个子不高,看上去和一根倭瓜一样,不大起眼。

    "哪有长的一样的。"阮氏道:"这儿子就是你的。儿子,去找你爹。"

    阮氏的儿子就要去抱杨长堂的大腿。

    "有时候,人是可以暴力一点的。"杜九言看着杨长堂道。

    杨长堂一怔,顿时被撩了火,撒开儿子,上去照着阮氏就甩了一巴掌,"我供你们母女吃喝,给你女儿攒嫁妆委屈我秋娘,你不知好歹,居然还带着肖二住在家里,在我眼皮子底下生儿子让我养。"

    "我是傻,可是今天醒了。我再警告你一次,带着这两个贱种,滚!"杨长堂骂道:"不然我就告你!"

    阮氏被打了一巴掌给打蒙了一下,她女儿顿时就哭哭啼啼来找于湛,"姐夫,姐夫你快劝劝我爹吧,我娘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我的天。"杜九言让了一下,很惊奇地看着阮氏的女儿,"女人,都很不简单啊。"

    于湛甩开手,拧眉道:"姑娘自重。"说着,就躲在杨秋娘身后去了。

    "吵的头疼。她要不走你就去三尺堂签个契约,我帮你打通奸的官司。"杜九言道:"说起来,这种官司我还没接过,也当增长经验了。"

    杨长堂应是,拱着手道:"有劳先生了,我、我这就去三尺堂。"

    "你、你敢。"阮氏站起来,指着杨长堂,"你、你给我等着,你不要后悔。"

    她说着,拿着自己包袱就要走。

    "包袱丢下来。"杨秋娘道:"什么都不准带走。"

    村里头有嫌弃阮氏的妇人,上去将包袱夺下来,阮氏抢了几下不知道被谁趁乱揪了一下,疼的她喊了出来,又不敢打,一手拉着一儿一女,狼狈地离开了杨家庄。

    "真是不要脸,你就应该告她通奸。"村里的妇人道。

    杨长堂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走了就行了!"

    "那也应该打狠点,这么多年,秋香在她手底下不知吃了多少苦。要不是老天都看不下去给她配了对姻缘,她早不知道在胡家过什么日子了。"

    杨长堂听着,愧疚地看向杨秋娘,红着眼睛,道:"秋娘,爹这么多年被迷了心窍,对不起你。"

    "对不起对得起已经不重要。"杨秋娘道:"您将我娘留下来给我的嫁妆给我,往后逢年过节我还回来走动,我的孩子还叫你一声祖父,要是你不给,我现在就走,以后你生老病死,和我不相干。"

    "给,给。"杨长堂道:"我这就给你拿出来。"

    杨长堂跑去药房,扒开几层柜子拿了一个木匣子出来递给杨秋娘,"我虽没有给你,但也没有给她。你娘的东西都在里面,你点点。"

    杨秋娘打开了一眼,见银子和首饰的数量都没有错,就道:"谢谢。"

    想要她孝顺那是不可能的了。

    这么多年,她吃得苦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掩盖过去的。

    "你这孩子和爹客气什么。"杨长堂说着,和杜九言道:"杜先生,中午留在这里吃饭吧,让您跑这么远的路,实在是对不住了。"

    "不用,我去杨长弓家看看。"

    杜九言晃晃悠悠地去了杨长弓家。

    出乎意外,杨长弓家里很热闹,她到门口,随即扶额,哭笑不得。

    就见穿着宝蓝色便服的"刘县令"正坐在杨长弓家的正堂内,桌子上摆着酒菜,杨长弓父子两人诚惶诚恐地坐在对面陪酒。

    平氏抱着大儿子坐在一边,面上露着羞赧之色,但相比前几天的悲愤和绝望,今天平和了许多。

    "这么诡异?"

    杜九言掉头,去了杨长胜的家中。

239 保守秘密(一)

    杨坡被抓了以后,余氏没有吃喝,桌边放着冷掉的饭菜,隔房的几位妯娌,特意放了手里的活,陪着她做针线说话。

    就怕余氏想不开。

    余氏神色平静地做着针线,间隙抬起头来,看见门口的杜九言,脸色一僵,针扎着手,血珠滴落在寿衣上。

    "杜先生好,"房间里,三位隔房的妯娌起身,"杜先生您坐,我们去给您倒茶。"

    杜九言摆手,"不用,我就路过进来看看,这就走。"

    三个人对视一眼,应着是出门去了。

    余氏又低头接着缝手里的衣服,过了一会儿,她语气平静地道:"我提醒了杨坡,让他适可而止。可他不听我的,他们父子的性格一样,不管做什么事,就爱钻牛角尖。"

    "杨坡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后来夫妻两个人就不能生了。"

    "所以...杨长弓的诅咒戳到他们父子的痛处了。"余氏始终没有抬头,手里的针线做的也不快,"我和他说了,让他想开点,杜先生来了这个案子肯定会查的很清楚,到时候搭进去两条命都弄不死杨长弓一个人。"

    "不划算!"余氏道。

    杜九言静静听着没有开口。

    "杜先生,"余氏将用完线的针递过来,"能不能帮我穿根针,我看不见了。"

    杜九言给她穿了三根针,挂着长长的线扎在一边的褥垫上,又给余氏添了茶,"一开始我在想,为什么有人做寿衣,会做冬天的。"

    寿衣不分冬夏。

    "后来我来吃饭的时候,杨坡和您之间疏离的态度,我才想到。"杜九言道:"夫人会有人照顾吗?"

    余氏摇头,"这件事寿衣缝好了,我也差不多了。"她冲着杜九言一笑,"不是自杀,要自杀我就不会等到今天了,而是我身体油尽灯枯了。"

    "有人给夫人摔丧扶灵吗?"杜九言问道。

    余氏摇头,"所以我想问杜先生,我要是快死了,是不是可以让我杨坡回来给我送终?"

    "你请里长去衙门递诉状,程序和律法都是允许的。"杜九言道:"夫人,大限来前该吃还是要吃的,不然就是自杀了。"

    余氏躬身应是。

    杜九言拂开门帘走出去,站在杨长胜家的院子里,用脚踢了踢他家的院墙,忽然,有人过来讥讽地道:"想踹也迟了!"

    "不迟啊。"杜九言负手看着穿着官服吊梢眼的桂王,"想做的事情,什么时候做都不迟。"

    桂王就撇了一眼她的胸口。

    "还在嫉妒我?"杜九言扬眉看着他,桂王撇了撇嘴,挺胸道:"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现在也不小。"

    杜九言失笑,负手出了院子,桂王就跟在她后面出来,杨长弓迎了过来,拱手道:"杜先生,您来了。方才刘大人正在说您呢。"

    "说我吗?"杜九言撇了一眼桂王,"大人爱民如子定然是夸我呢吧。"

    杨长弓点头应是,"大人说您是个好讼师。"

    "那有没有说我是个好人呢?"杜九言道。

    杨长弓脸色一僵,撇了一眼桂王,尴尬地道:"杜先生、进屋里喝茶吧。"

    "不用了。"杜九言抬头看了看天色,道:"要下雨了,我得早点走。"

    平氏出来,送了两把伞,"大人和杜先生都没骑马坐车,带上伞吧。"她说着,看着桂王,"大人今日一番话,民妇记着了,一定好好过日子,往..."

    "回去回去。"桂王摆着手,"本官什么都没和你说。"

    平氏一怔,笑着应是,回家去了。

    "嗬!"杜九言上下打量着桂王,"你还能开解别人,什么时候成知心哥哥了?"

    桂王用手里的油纸伞敲过来,杜九言一挡,两个人你来我往,就在这马路上过招,不过七招杜九言手里的伞被桂王戳了个对穿,支离破碎。

    杜九言看着他,"记得赔钱。"

    说着,将破伞丢在路边,桂王撇嘴,道:"谁让你嘲笑我的。"

    "王爷,我是夸赞您。"杜九言说着一顿,就听到身后杨长弓家的院子,传来轰地一声响,两家的院墙倒塌了。

    桂王露出惊讶的表情,砸了砸嘴道:"这榔头,做的不错。"

    "王爷,您很善良啊。"杜九言背着手走着,桂王扛着一把长长的灰色的油伞,和她并肩而行,"你要向我学习?"

    杜九言摇头,"王爷善良的太低调了,不适合我。"

    "娘娘腔。"桂王道:"你有空损我,还是赶紧想想你怎么赢西南吧。不过没事,你要是输了就去给我放马。"

    "不去。"杜九言道。

    "广西很好啊,你送去的那小孩过的很开心。"桂王道。

    杜九言摇头,"王爷造反还没成功,我等你成功了再去给你放马。"

    "娘娘腔,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都劝我回京城,这一次见着我就劝我造反。"桂王忽然凑上来,眯着眼睛道:"你是因为对我有意,所以想跟着我水涨船高,提高身价。"

    "王爷聪明。"杜九言拱手,道:"所以您赶紧造反吧,我去做您的弼马温。"

    桂王白了她一眼,"你等着吧,我现在对做县令更有兴趣。你要是着急,不如你自己去造反啊。"

    "此等能力要与生俱来,等我再去抬胎一次吧。"杜九言道。

    桂王嗤笑一声。

    "你出来的时候,李执贪污的事可有定论?"杜九言问道。

    桂王哦了一声,回道:"总结就是,户部削了一位三品侍郎,一位浙江清吏司和一位江西清吏司的五品郎中,还有一位六品知事。"

    "贺成以袒护包庇之罪,关在了都察院。"

    那就是说,最后还是鲁章之赢了。贺成成了最倒霉的人,因为其他人都是削官降职,只有他坐牢去了。

    桂王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杜九言咦了一声,"户部,六品?不...不会是裘大人吧?"

    "就是你的忘年之交,裘樟。"桂王幸灾乐祸地道。

    杜九言露出遗憾的表情,"裘大人被误伤了,他用土陶碗喝大红袍也没有用啊。"

    "可不是被误伤,他升职了。"桂王嫌弃地道:"他被削职后,就去找郭庭,又拖着郭庭带着你的书信哭哭啼啼去找鲁章之。"

    杜九言叹气,"裘大人,又去丢我的人了。"

    "嗯,丢人丢大了。于是鲁章之将他丢到鸿胪寺去了,五品!"桂王道。

    杜九言颔首,"丢一次脸,抱到一个大腿还达成了生平所愿...不知道裘大人什么时候告老还乡,我想半道打劫,应该颇有收获。"

    "让他先存着!"桂王淡淡然地道。

    杜九言撇了他一眼,"你...这么顺坦地出来,是不是也和此事有关?"

    "我想出来就出来了,和谁都没关系。"桂王道。

    杜九言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表情。

    "不过,幸好算你聪明走的快,不然我哥要留你在京城了,他都打算给燕京讼行下道手谕,安排你进去。"桂王道:"你要不走,在京城就真的要丢脸了。"

    "王爷,您不要以己度人,我的能力比你高很多。"杜九言道。

    桂王不屑,正要说话,忽然一声春雷在头顶炸开,随即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

    "哈。"桂王啪地一声,将雨伞撑开,摇摇晃晃得意洋洋,"本王有伞,不像有人就要淋成落汤鸡了。"

    杜九言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夺他的伞,"谁不要脸,戳破我的伞。"

    "是你能力不行打不过我。"桂王去掰她的手腕,杜九言照着他的腰,捏住肉一拧,桂王嗷地一叫,手松了松伞就被杜九言趁势夺走了,她大步走在前面,回头看着淋着雨的某人,"王爷,淋湿了又能色诱了。"

    桂王气的将脸上的面皮扯了。

    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指着她道:"娘娘腔,还我伞!"

    "王爷身强体壮,淋雨没事的。"杜九言不给他,桂王一拳打过来,她让开,拳头擦着她的面颊过去,等收回手就发现手背黑了一块,他咦了一声,道:"娘娘,你脸怎么这么脏。"

    再去看杜九言的脸,居然发现她的脸白了一块。

    "等一下。"他走过去,杜九言将伞丢给他,桂王慌乱接住,再去看她,她已经不知从哪里拿了一块布,将脸遮住了。

    桂王眯眼看着她,颠颠跑过去,"你的脸..."

    "丑!"杜九言道。

    桂王露出质疑之色,"你是满脸麻子,所以故意把脸抹黑遮住麻子?"

    他忽然想起来,第一次见面在镇远府,杜九言在画妆的时候,那张脸分明就是很白。

    后来他把这事儿给忘了。

    "嘘!"杜九言道:"王爷,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您可千万要替我保密啊,不然邵阳的姑娘可要失望了。"

    杜九言叹气,"杜某可没王爷您这天生丽质的容颜啊。"

    "这么可怜?"桂王一脸狐疑。

    杜九言抖着眉头,眸光惹人怜,"每个人心底,都有一段不可对人言的自卑。我的自卑,就是我的脸。"信我,快信我!

    "行吧。"桂王道:"看你说的这么可怜,我暂时替你保密。不过、你的脸要是白了,你可真是娘娘腔了。"

    杜九言暗暗磨牙,耐心地道:"是吧,是吧。脸黑点是不是多点男子气概?"

    "原来如此。"桂王抖了抖肩膀,挺了挺胸膛,得意地道:"比起我,你确实没什么男子气概。"

    杜九言点头,捧着他,"王爷确实有男子气概。"

    桂王信了,点头道:"不过抹这种东西不合适,还是面皮好,等茅老道来了,让他给你弄个面皮。"

    "可以?"杜九言道。

    桂王冷哼一声,"他做的比你之前那好多了。足可以以假乱真。"

    那倒是。师父就是师父,徒弟就是徒弟。

    "你怎么谢我吧。"桂王道,"否则我就昭告天下,你是个满脸麻子的丑人。"

240 王爷小心(二)

    杜九言为了感谢桂王保守秘密,请他在德庆楼吃饭,间隙去茅厕补妆,回来的时候被董德庆堵在楼梯上。

    "这小哥谁啊?"董德庆朝那边指,"长的这么好看,邵阳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公子。"

    杜九言道:"半道捡的。"

    "捡位好看的公子?"董德庆一脸质疑,"你再给我捡个好看的小姐回来,我正好缺儿媳。"

    杜九言点头,"一会儿出门我会多留意的。"说着就走了。

    董德庆撇嘴,朝那边又看了看。

    "杜先生,您来吃饭了啊。"二楼上坐了好几桌姑娘,都盯着杜九言打招呼,她笑着拱手,道:"是啊,今日请朋友吃饭。"

    大家就都朝桂王看去,顿时传来一阵吸气声。

    "这位公子真好看哪,这脸像画出来的。"

    "你看他的腿和个子,啧啧...邵阳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公子呢。"

    "嗯,长的是不错,就是比起杜先生,略差了点。"

    "也是,还是杜先生好看点。两个人在一起看着,真是舒服呢。"

    杜九言在桂王对面坐下来。

    桂王沉着脸,道:"那些女人,是不是眼瞎?"

    "对,肯定是。"杜九言嘘了一声,"您声音小点,低调,低调。"

    桂王白他一眼,撩开湿后黏在脸上的发丝,又引来一阵惊呼,他满意了一点,骄傲地道:"可见还是我好看点。"

    "对,王爷您貌美如花。"杜九言好脾气地附和道。

    桂王就睨着她,眯眼,"就因为被我发现了个秘密,你就这么怂?"

    "我得有被人握着把柄无奈挣扎不得不低头的觉悟和姿态,"杜九言给桂王倒茶,"王爷,这样您可满意?"

    桂王喝了一口茶,道:"对你满意不了。"

    菜上来,桂王宰她,点了一桌子的山珍海味。

    一个人风卷残云吃了半桌子,扬眉道:"你不吃?"

    杜九言道:"心疼钱。"

    桂王更满意了,强忍腹胀又将剩下的半桌子吃了。

    打了嗝,他道:"一顿不够,明天接着请。"

    "行。"杜九言道:"您说说看,要请几天?"

    桂王道:"一个月。我没饭吃,县衙的不好吃。"

    "你可以让饭馆每日给你送啊。"杜九言道:"你不会这点钱也不舍得吧?"

    桂王敲了敲桌子,道:"你就说请不请吧?"话落,目光朝几桌女子那边瞟,威胁的意思很明显。

    "请!"杜九言道:"王爷,不然我和董掌柜说,让他每日中午给您送席面?"

    "您和乔墨两个人,三个菜一个汤二斤米饭,够不够?"杜九言道。

    桂王靠在椅子上,吃的太多昏昏欲睡,"你的态度不对。"

    "行,每天中午我给您送饭。"杜九言道。

    桂王露出满意地笑容,扶着腰起来,颔首道:"走了,消消食去。"

    杜九言叹气,紧走了两步低声道:"王爷啊,您这样走路,容易生误会的。"

    "误会什么?"桂王低头看了一眼的自己的姿态,撑着腰挺着肚子,他一把搂住杜九言的肩膀,道:"扶一把,不然我就嚷嚷了。"

    杜九言嫌弃不已,"王爷啊,您应该去皇陵看看。"

    "干什么,没到祭拜时间。"桂王下楼,慢慢走。实在是吃的太多了,走的太快了他感觉食物会从嗓子眼反上来。

    杜九言道:"给你祖宗开墓啊,他们应该都从棺材里爬出来了。"

    "非议皇室,"桂王低头,在她耳朵尖咬牙道:"诛九族。"

    杜九言道:"随便诛,想诛几族诛几族!"

    "真大方,"桂王刚说了一半,肚子一痛,被杜九言狠揪了一下,桂王嘶嘶吸了两口冷气,又不敢乱动,"娘娘腔,你想死是不是?"

    杜九言道:"趁你病,要你命。"

    "你再掐一次,爷就吐你一头。"桂王道。

    杜九言白了他一眼,"恶心。"

    "哼!"桂王扶着她腾挪着步子,一路上不断有人和杜九言打招呼,又撇着桂王。

    两个人搭着肩膀,桂王又确实生的光彩照人,所以这样的画卷,让人浮想联翩。

    "喂!"忽然,有姑娘冲了上来,拦在了桂王面前,叉着腰指着他喝道:"你哪里来的?"

    少女恶狠狠的,桂王顿时皱眉,昂着头看他,"爷从天上来,你谁啊。"

    "天上?"少女怔了一下,"我不管你天上还是地下,没事不准缠着我们先生。"

    桂王愕然,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杜九言,"爷,缠着她?"

    "那肯定是你缠着她,杜先生怎么可能会缠着你。"少女跺脚,看着很凶狠,"把手拿开,不许碰杜先生。"

    桂王示威,手一收将杜九言拉近点,搂怀里,"我不但扶着,我还搂着了,怎么着。"

    "你,好样的。"少女哼了一声,掉头就跑走了。

    桂王得意一笑,一低头就看到杜九言似笑非笑,手指掐算着。他讥诮道:"干什么,你也做道士,会算命了?"

    "王爷,"杜九言收了手,遗憾地道:"杜某掐指一算,你今日会有血光之灾。"

    桂王不屑一笑,正要松手,忽然杜九言将他的腰带一拽,"王爷别松手,杜某喜欢和你紧紧贴着。"

    "放、放手啊。"桂王道:"娘娘腔,你再占我便宜,我就动手了啊。"

    杜九言将他的腰带一拽,他走不了,两个人贴着,她眉梢一挑,"王爷啊,一会儿跑起来你会不会吐?"

    刚说完,桂王就看到方才离开的那个少女,领着一群老的少的妇人,冲着他气势汹汹的过来。

    "姐妹们,就是这个男人缠着杜先生。"

    "打他!"

    "什么东西?"桂王眉头一拧,转身要走,这才发现腰带被杜九言拽着的,他朝她瞪去,杜九言道:"王爷,要我请几顿?"

    桂王磨牙道:"你说。"

    "一顿,刚才吃完了。"杜九言道。

    人越来越近,桂王拳头嘎嘣一响,"爷要大开杀戒了。"

    "王爷能打吗?"杜九言问道。

    桂王打了个嗝,道:"二十五顿!"

    "二十。"

    "十八。"

    "十五,再少你让他们放马过来,看看爷怕不怕。"

    杜九言撇嘴,"五顿饭,王爷尽管试试。"

    "成交了。"桂王道:"五顿饭后爷就告诉全天下人你一脸麻子,看这些傻子还迷不迷你。"

    "反正不会迷你。"杜九言道。

    "邵阳的女人眼瞎。"桂王道。

    杜九言冲着过来的女子们一拱手,含笑道:"大家误会了,其实是这位公子欠我钱,我在逼着他要钱。不是他缠着我,也不是我缠着他。"

    "大家千万不能把他吓跑了,我要不到钱,亏的还是我啊。"杜九言痛心疾首地道。

    桂王气的胃疼。

    "杜先生,我们帮您一起要,这种欠钱不还的人太可恶了。"女子道。

    杜九言摆手,道:"是可恶,不过没事他总归会还我的。"话落看着桂王,"赵公子,是不是?"

    "嗯。"桂王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杜九言和女子们道:"大家都辛苦,快去歇着吧。太阳出来了,千万别为了我晒黑了。"

    "去吧去吧。"杜九言挥着手。

    女子们点头,"杜先生,有事您喊我们。"说着又警告桂王道,"不准欺负我们杜先生。"

    桂王不搭理她们。

    "送我回去,"桂王不高兴,搭着杜九言的肩膀,"给你面子,不然爷就弄死她们,吆五喝六的真当自己了不起。"

    杜九言打量着他,含笑道:"王爷啊,不用去买点消食片?"

    "不要。我靠自己本事塞进去的,不能浪费了。"桂王道

    杜九言想回家把小萝卜丢了,否则时间长了,桂王很有可能会发现他和小萝卜一模一样。

    为什么这世上有这样的人?

    她百思不得其解。

    "微微,爹出去了,你和你娘在家守着。"说话声从他们路过的杂货铺的传来,桂王斜斜扫了一眼,就看到杂货铺门口站着一位二八佳人,穿着绿色的裙子,桃腮杏眼身姿娇小曲线玲珑,他眯眼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王爷。"杜九言低声道:"小姑娘生的好看吧?"

    桂王又扫了一眼,若有所思。

    "给你介绍?这是邵阳美人,方圆百里的美人儿。和王爷您的花容月貌相得益彰,非常般配。"杜九言道。

    桂王看向杜九言,扫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眉头紧蹙,不知道在纠结深思什么。

    "您不用想羞辱的词,杜某尖嘴缩腮,灰容土貌,不能与二位相比。"杜九言道。

    桂王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杜九言说的没有错,这位邵阳一枝花长的确实不错,但...他瞧着怎么没觉得舒服?

    他又看了眼杜九言。

    居然觉得这娘娘腔看的顺眼点,桂王唾弃不已,正色道:"你确实丑!"

    "嗯。"杜九言道:"到后门了,您速速回去吧,不要被人发现了。"

    桂王道:"你不送我进去?"

    "王爷,我忍的很辛苦,一会儿就要到临界点了,你确定要和我打架吗?"杜九言道。

    桂王哼哼了两声,摆手道:"走吧走吧,瞧见你就讨厌。"

    "彼此彼此啊,王爷慢走,小心腹中物。"杜九言道。

    桂王一拍墙跃进院子里,杜九言叹了口气,这才觉得气息顺了点。

    有的人,只要看见了,不但头疼还眼睛疼。

    "九哥。"忽然,身有人喊他,杜九言回头去看,就见方显然和邱听声结伴跑了过来,她扬眉道:"怎么了?"

241 谁报应呢(三)

    "西南内部还真是复杂。"杜九言和两人边走边道:"刘先生不喜勾心斗角,去藏卷阁也不是坏事。"

    邱听声道:"先生也说藏卷阁挺好的。但是我们难过,又不知道做什么。"

    "你们好好读书,好好学习。等先生出来看到你们有进步,就是他想见到的事了。"杜九言道。

    邱听声凑过来,"九哥,你收了我们吧。"

    "不收。"杜九言嫌弃道:"养不起吃闲饭的。"

    邱听声垮着肩膀,抱着杜九言的手臂,"九哥,我们两个好可怜,被人排挤打压。别说今年就是再等十年我们也没机会上堂。"

    "周律背熟了吗?"杜九言看到他,"把和周律河防四三四条背给我听。"

    "四三四?"邱廷声一脸发懵,摇着头,"你、你这突然问我想不起来啊。"

    杜九言就看着方显然,他背道:"凡黄河一年内..."

    "黄河?"杜九言敲他的头,"你怎么不说长江?周律都没背好,就想来三尺堂祸害我。接着回去祸害西南去。"

    方显然捂着脑袋一脸的委屈,"不、不是黄河吗?我记得是啊。"

    "那是四三三。"杜九言拂袖走在前面,两个人跟在后面,方显然道:"九哥...九哥上次吧,我被罗青苗利用了,我现在知道了。"

    杜九言嗯了一声,道:"明白了就行啊。"

    "没想到他那么虚伪卑鄙。"方显然啐了一口,道:"居然利用我去套你的话。幸好你聪明,没有露馅。"

    杜九言被气笑了,停下来看着他们,道:"你们冒着被人发现当做奸细的危险,就为了站在路上和我哭惨聊天的吗?"

    "不是不是。还有一件事。"方显然想起来,"薛先生被撤职了,现在书院里是陆先生接手了。"

    杜九言不意外。

    "关键是,薛先生做讼师去了,他现在是甲字组的讼师。"方显然道。

    这让杜九言很惊讶,"他...不会打算做讼师,来和我比高下吧?"

    方显然和邱听声都点着头。

    "大家都这么认为,薛先生做讼师的目的,就是为了和你一决雌雄。"邱听声道。

    还真是荣幸啊,杜九言摇头,摆了摆手道:"我要回去读书了,免得遇到了你们厉害的薛先生,不能赢的太漂亮我会遗憾的。"

    她说着走了。

    方显然嘴角抖了抖,和邱听声道:"九哥还真是自信啊。"

    "你说,九哥会赢吧,她赢了会不会做咱们的会长呢?如果能做西南的会长就好了。"邱听声道。

    方显然想想就觉得很美妙,"那咱们就前途一片光明了。"

    两人闲聊着回了西南。

    杜九言去了三尺堂,钱道安正等着她来,"你回来的正好,"刘大人"靠谱吗?"

    "判案的时候他不胡闹的。"杜九言道:"你的案子不是不上公堂的吗,现在又要上了?"

    钱道安点头,道:"夏家不拿钱出来,对方要求赔的又多,我就建议他们上公堂。"说着,将自己整理的材料递给杜九言看,"你看看。"

    瞎眼的男子要求赔银二百两。

    夏、刘两家都不是富裕的,赔两百两已经是天价了,况且夏家说什么都不肯赔钱。

    "刘家告夏家一起出钱不好。"杜九言和钱道安道:"不如让受伤瞎眼的男子告,将刘、夏两家一起告了,这样大家就能坐下来好好协商了。"

    钱道安一怔,道:"可来找我们请讼的人是刘家,这样行吗?"

    "这是最妥当的办法。受伤的人要求赔偿的价格太高了,你告诉他,如果两家有钱他要求赔两万两也不是不可以,可两家都不富裕,他一开口两百两,最后的结果就是两家付掉力所能及的钱之后,就赖账不给了。"

    "最后他还是只能拿到这么多钱。就算他告官,衙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杜九言道:"不如少点钱,在两家能筹借得到的范围内,又不至于逼的他们家破人亡的价格,他一次性得到赔偿,纠纷也彻底解决了。"

    "行,那我去和刘大婶解释这件事,再去找受害人,让他去衙门递交诉状。"钱道安道。

    杜九言点头,"先大家聊聊吧。狮子大开口没意思,要不到钱开了也白开。"

    "把窦荣兴带上,你皮薄,让他去。"杜九言道。

    钱道安失笑,"我去找他。"他说着去隔壁,将睡的正想的窦荣兴揪了起来。

    "哎呀钱兄,你自己去好了啊,我下午也约了请讼人啊。我很认真对待我这个讼案的,我要上公堂了。"窦荣兴道。

    钱道安道:"九言说我皮薄,让你陪着我一起去。"

    "咦,九哥回来了吗?"窦荣兴回过头去,就看到杜九言正坐在桌子上后面,托着面颊冲着他挥手。

    窦荣兴喊道:"九哥你别走啊,我接了个大讼案,晚上我们聊聊。"

    "知道了,去吧去吧。"杜九言心情又好了起来,"最近讼案还不少,看来大人会很忙。"

    那么她就可以去矿山住个十天半个月了。

    实在是不想见到桂王。

    瞧见他就想到了小萝卜的爹,想到了她的身体曾经...嗯...杜九言揉着额头,"头疼!"

    "杜九言,"乔墨出现在门口,杜九言眼皮子一跳,嫌弃地道:"干什么?"

    乔墨道:"我们爷吃多了,要你给他买点消食丸。"

    "你不能自己买?"杜九言怒道。

    乔墨摇头,"爷说要你买。你要不买他会撑死的。他死在邵阳,整个邵阳都会倒霉!"

    "到时候你就是个罪人,全邵阳的人都会恨你的。小姑娘们就再也不会喜欢你,爷的魂魄也会天天纠缠你,让你不得安宁。"乔墨脸通红,一点都不想说这些话。

    他觉得他们爷这些话说的,很没有气概。

    "知道了。"杜九言道。

    杜九言出去,乔墨跟在她后面,又嘀咕道:"爷说,顺便再买点吃的带着,他消食了以后会饿的。"

    "他会饿死,饿死了..."

    杜九言摆手,"你们爷的命很金贵,我知道了。"

    杜九言去提了两个馒头,买了一瓶消食的药丸,出来的时候碰见了柳氏,她面色红润地从轿子里下来,见着杜九言行礼,道:"杜先生来我家的药铺里买药,您是生病了吗?"

    杜九言才发现,这里是严家的药铺,她含笑道:"一位朋友生病了。改日再聊,我去先给朋友送药。"

    "先生慢走。"柳氏道。

    杜九言去了县衙,敲门,里面传来闷闷地应声,杜九言推门进去,就看到桂王躺在床上,见是她哼了一声,翻身过去不理她。

    "王爷。"杜九言道:"这是报应啊。以后你老实点不要占我的便宜,不然一定会有报应的。"

    桂王又哼了一声,侧身躺着脸对着里面。

    "吃药吧。"杜九言倒了药出来,又给他倒水,桂王还是不理她,杜九言咳嗽了一声,道:"你要是死了,全邵阳的人都可以作证,是你自己作死的。"

    桂王又哼了一声。

    "王爷乖啊,"杜九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快把药吃了哦,吃完了肚子就不涨了。"

    桂王扭扭捏捏翻过来看着她。

    杜九言冲着他一笑,"吃药啊。"

    "是不是报应?"桂王问道。

    杜九言很坚决地摇头,"不是。是我的的报应,真的。"当初她不该在新化见义勇为保家卫国,如此她就不会招惹桂王了。

    大家老死不往来,老死不认识,多好啊。

    所以,是她的报应不是桂王的。

    "这还差不多。"桂王起来将药吃了,又躺下来了,杜九言给他盖被子,"王爷乖,睡觉吧。"

    桂王道:"你走吧,瞧见你肚子更涨。"

    杜九言求之不得,"那王爷您好好休息,我走了,走了。"她起身要走一脸的笑意,桂王气鼓鼓地道:"你离开很高兴?"

    "没有没有。"杜九言一脸不舍,"王爷貌美如花,杜某离开依依不舍。"

    桂王满意了一点,"走吧走吧。"

    杜九言一步三回头地开门出去了。

    门一关她松了口气,出了院子就看到跛子正在抄手游廊上等着她。

    "作死我了。"杜九言道:"我今天吃亏了,心气不顺。"

    跛子问道:"你不是去杨家庄了吗?"

    "碰见王爷了啊,他也在杨家庄,冤家路窄。"杜九言道:"他要不走,我会不会哪天真的忍不住,把他灭口了?"

    跛子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看,你还是先忍忍比较好。"

    "因为打赌的事?"杜九言道。

    跛子颔首,"有他做县令,至少不会偏帮西南。"

    "很烦啊。"杜九言道:"他今天发现了我的脸很白,所以就威胁我来着,你说气不气。"

    跛子没说话。

    "我回家去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杜九言回家,小萝卜正趴在桌子上在画画,见她进来忙里偷闲地打了个招呼,杜九言过去,看见画纸上画了圆圆的人头,鼻子嘴巴都是歪的,眼睛跟铜铃似的,"自画像?"

    "画你啊。"小萝卜献宝地道:"爹啊,像不像你啊。"

    杜九言肺疼,捂着胸口道:"我去睡觉了,你接着画吧。"

    她常常想,为什么是她穿越来,变成了秦九烟。

    在今天之前,她认定一定是祖师爷认为,只有她能拯救大周,所以拉着她来了。

    可今天她这个想法改变了。

    很有可能,她是因为欠这对父子的债,跨越千年来还债。

    杜九言睡着,在梦里梦见桂王跟在她后面追,喊她王妃,要她跟她一起去广西造反,共创大业,流芳百世。

    她被吓醒了,听到有人咕吱咕吱地撬她的门,她一个翻身拿了枕头底下的匕首,呵道:"谁?"

242 案发现场(一)

    "我!"桂王道:"你睡的可真够死的啊,喊了你半天了。"

    杜九言踹了一下门,道:"大半夜你来干什么?"

    "你瞎啊,这都早上了。"桂王道。

    杜九言朝外面看,天还真的快亮了,她怒道:"那也没到卯时,你找我干什么?"

    她觉得奇怪,桂王来了跛子怎么没有反应。

    "道士公差去了,我来找你去案发现场。"桂王道:"你速速更衣,我在外面等你。"

    难怪没听到跛子的声音。

    杜九言用房间里水壶里的水洗了把脸化了妆,开门出来,桂王正一个人在正堂里百无聊赖地喝着茶。

    花子和闹儿在厨房里烧水。

    并不见陈朗。

    "先生呢?"杜九言低声问道。

    花子指了指房间,"先生还没起。"

    "嗯。"杜九言去了正堂,桂王道:"你可真够磨蹭的,快走快走。"

    杜九言被他扯着出去,她甩开他问道:"大清早的,出了什么事?"

    "有人死了。"桂王道:"本官决定亲自查办,所以带你去见识一下本官办案的能力。"

    杜九言被他拖着出门。

    院子门关上,陈朗从房里出来,打了哈欠和花子道:"今天睡迟了,你们在烧水?"

    "是啊,先生你要是没有睡好再去睡会儿吧,早饭好了我去喊你。"花子笑着道:"跛子哥一早就走了,大人刚才也把九哥拖走了。"

    陈朗颔首,道:"可能是哪里出事了。"

    毕记杂货铺离德庆楼不算远,杜九言的记忆很深刻,因为昨天和桂王玩笑的"邵阳美人"就是他家的。

    此刻街上的铺子正陆陆续续开门,阳光一点点爬上屋顶,杜九言和桂王站在杂货铺门口。

    铺子连着家宅,前面是杂货铺,后面则拖着一间小小的四合院,东面有个小阁楼,阁楼是新修的,和四周建筑比起来,很显眼。

    杜九言道:"大人,你要多给我一份例钱。"她已经开始做捕快做的事了。

    "有点同情心,多点正义感。"桂王道:"谈钱,显得你庸俗。"

    杜九言点头,"我就是庸俗的人。"

    "大人,九言。"焦三走了过来,面色沉冷,"死者叫毕微,是这家铺子东家的长女,今年十六岁。"

    桂王和杜九言对视一眼。

    杜九言想到昨天站在门口送父亲出门的少女,明眸善睐,青春洋溢,她进了门,凝眉道:"现场在哪里?"

    "后面阁楼里。"焦三说着,提醒了一句,"你注意,不要被吓着。"

    杜九言嗯了一声。

    桂王随在她身后,和她一起去了后院。

    后院中,毕建雄正扯着一位继室韩氏在打,韩氏瘫在地上,房间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干什么呢,"桂王喝了一声,"嫌弃不够乱啊。"

    毕建雄收了手,冲着桂王跪下来,喊道:"大人,我...我气啊。我昨天走的时候和这个娘们说了,让她顾着家,可是...可是我才走了一个晚上,我的微微就..."

    "我养了十几年的女儿,死的那么惨。就是这个臭娘们,你说你为什么不关门,你睡成猪了吗,你听不到动静吗?"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毕建雄说着还要动手。

    桂王指着他,毕建雄吓没敢再打。

    毕建雄的继室韩氏,年纪二十五六岁,容貌一般,因为刚生完孩子两个月,所以人很胖,气色灰黯,此刻她正跪坐地上捂着脸哭着。

    "都别走,一会儿本官有话问你们。"桂王指着夫妻两个人道。

    毕建雄应是。

    桂王和杜九言进了属于毕微的小楼。下面是两间,一间暖阁一间书房,楼上也是两间,一间是毕微的闺阁,一间略小的则准备给丫鬟住,但毕建雄一直没有挑到合心意的丫鬟,房间就空关着的。

    所以,这个小二楼,就只有毕微一个住。

    "大人,杜先生,这里有个血手印迹。"一个小捕快指着楼梯上的一个血手印给他们。

    桂王比划了一下,"右手的,手掌还挺大。"

    "先看现场。"杜九言上了楼,桂王跟在她后面。

    跛子从房里出来,见杜九言和桂王过来,他微微颔首,又看向杜九言,道:"现场有些可怖,你做好心理准备。"

    "娇气!"桂王嗤道。

    杜九言跨进去,就看到少女倒在房间中间,胸口插了一把剪刀,血已经凝固了,除了胸口外,她的肩膀上也有一个血洞,额头也有一道裂口,但像是被钝器所砸。

    她下身盖着一条毯子,上半身裸着,尸大正在查验测量几处伤口,施常阳在旁边记录。

    床上有血迹。血迹从枕头的位置喷射出去,所以帐子上以及地面上都血迹。除此以外,床单亦有一淌,所流的血量,令人惊骇。

    "致命伤是胸口的伤吗?"杜九言蹲下来,少女的身形娇美,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

    尸大点头,回道:"致命伤是胸口,但其实如果没有这个伤,她也肯定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但致命因还是因为这个伤。"

    "可有被奸的痕迹?"杜九言略掀开少女下身的被单,看过一眼。尸大颔首,道:"有。方才稳婆来过,说有撕裂的痕迹,且不止一次。"

    杜九言将毯子拉上来,正要起身,就看到少女嘴角有血,她指了指,"你把嘴打开看看呢。"

    她没有戴手套。

    尸大掰开嘴,随即一惊。

    就见少女的牙齿通红,满嘴的血。

    "咬舌了?"桂王蹲在一边问道。

    尸大撬开嘴,摇头道:"不是,她舌头没有咬痕。"

    "那就是咬别人。"桂王道:"立刻让全城男子到衙门来,一个一个脱光衣服查对。"

    尸大在少女的嘴巴里抠了一下,捏了一块肉出来,有些吃惊地道:"还咬下来一块肉。这个伤口就很容易辨认。"

    "邵阳多少男人?"杜九言摇头道:"今早城门一开,出去多少进来多少?"

    桂王也跟着蹙眉。

    "额头的伤口是由什么伤的?"杜九言问道。

    跛子递了一块玉枕过来,长宽五寸左右,玉的成色一般。不是使用的枕头,而是放在床头把玩的。

    玉枕一侧有血迹。

    "伤口比对过,正好吻合。"跛子道。

    杜九言拿着玉枕试了一下,"像是在反抗是强压的过程中,凶手随手抓玉枕砸下来的。"

    "嗯。"尸大点头,道:"伤口略朝下,大约可以判别凶手的身高比死者高很多。"

    凶手正在实施*****,姿势应该是骑坐在受害人下半shen,但遭到了受害人的反抗,他情急之下抓起玉枕砸她。

    如杜九言这样的身高,如果抓到了玉枕,应该从下往上推砸的、或者力道呈直线落下来,但这个伤口的侧向则是在上。

    由此可见,凶手的胳膊很长。

    胳膊的长度和身高呈正比。

    杜九言将玉枕还给跛子,"受害人咬凶手,可能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凶手遭到受害的撕咬,恼羞成怒拿起玉枕砸下来。

    "大人,找到了个这个。"一直在搜查的蛙子喊道。

    他将床边的脚踏拖开,从脚踏下发现了一根玉簪子,"你们看。"

    大家凑在一起看簪子,跛子道:"不像是女子之物。"

    一般女子的簪子要略短且有花纹,会显得娇小有趣一些,而这根簪子则要长很多,并没有花纹。

    "成色不错。"桂王掂了掂,"这种玉的成色,如果是近期买卖,店铺一定有售卖记录。"

    杜九言道:"拿去给毕建雄和韩氏辨认,是不是毕微的东西。"

    "好。"蛙子将簪子拿下去。

    杜九言去看妆奁匣子,里面没有翻动的痕迹,许多玉和银的首饰都整齐地码放在里面。

    杜九言又看了衣柜,都是女孩子穿的衣服,面料都不错。

    "看来毕建雄很疼爱这个女儿。"杜九言打量了一圈房间,"一个杂货铺的东家,看他们夫妻穿的都是棉麻的褐衣,但毕微却是穿金戴银,衣服件件都是绸缎。"

    "单独建了个阁楼,将她一人安排在楼上居住,甚至还准备请下人。"

    跛子道:"毕建雄和韩氏成亲八年,直到现在才生下一子,据说就是因为怕韩氏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后,对毕微不好。"

    "所以一直不让韩氏有孕。直到去年毕微及笄,韩氏才怀了身孕,年前生下儿子。"

    桂王扬眉道:"去问左右邻居是为什么?"

    "大人,不用问。"尸大道:"毕姑娘的容貌从小就很不错,据说七八岁的时候,就有许多有钱人家来求亲。毕建雄从此以后就娇养女儿,预备给女儿挑选最好的婆家。"

    "待价而沽?"桂王撇嘴,蛙子从门外进来,回道:"毕建雄和韩氏都确认,这根簪子不是毕微的。"

    杜九言问道:"房间平时是不是韩氏打扫?她最近一次打扫是什么时候?"

    "我、我再去问问。"蛙子又蹬蹬跑下去。

    桂王道:"笨。"

243 奇怪线索(二)

    转眼功夫,蛙子又跑了回来。

    "韩氏说她每天早上都会打扫。每一个地方都是用抹布擦拭,就连床底下也是。如果落了灰,毕小姐会不高兴。"

    "她很确定,昨天早上,脚踏底下什么都没有。"

    杜九言站在窗口往外看,阁楼很高。毕建雄在建的时候可能很怕有人能爬上来,所以只有对着院子这一面留了窗户,另外对着街的地方并没有留。

    且他家的围墙上也留着倒扎的钉子。

    "施大哥,"杜九言道:"多找几个稳婆来,看看能不能辨识出来,受害人一共被jian占了几次。"

    尸大应是。

    桂王问道:"这个重要?"他确实很好奇,很谦虚的请教。

    "男子身量很高,力气很大,作案的时候很慌张,心绪不稳,应该不是老手。"杜九言也很耐心地回答,"受害人下shen有被撕裂的痕迹,就很有可能不是一次jian占。"

    "你的意思是,凶手年纪很轻?"桂王问道。

    杜九言颔首。

    如果没有吃药,在短时间内能奸占很多次...年纪大身体男性很难做到。

    "从哪里看出来的?"桂王道。

    "假设,凶手是一个人!"杜九言道:"我们试着推算一下。"

    "从受害人被扯坏丢在一边的中衣和裹裤、凌乱的被褥以及案发时间,在凶手进房时,受害人应该在熟睡中。"

    "凶手进来,看到了貌美的受害人在睡觉,他色令智昏上去猥亵,受害人醒来,在纠缠的过程中,受害人可能咬了凶手。凶手气愤之下抓到床头的玉枕砸他,随手又将玉枕丢在床内侧。这个伤势受害人应该晕厥了,凶手趁机实施了jian占。或许时间很长或许是多次,凶手在结束后,可能准备逃走,就在这时受害人再次醒了过来。"

    "正要离开的凶手,走到这里..."她站在窗户边,指着上面的针线篓子,"从这里拿到了剪刀,回到刚刚醒来头脑混沌身体虚弱的受害人身边,一剪刀扎在了她的肩膀。"

    因为床上有两块流向不同的血迹,且位置和肩膀的伤很吻合。

    "一开始凶手并没有打算杀人。可是,当受害人再次起来,求救呼喊挣扎着想要逃走,凶手彻底慌张了,他匆忙之间拔下剪刀,扎在了受害人的心口。"

    杜九言道:"凶手的衣服和手上都沾上了血,所以有血手印留在了扶手上。"

    她说着,桂王一脸惊讶地看着她,"不错啊!说的好像昨晚你就在这边一样。"

    "是啊,是啊。"蛙子道:"我、我都想象出画面了。"

    杜九言摇头,"我只是假设,这个假设有很多我臆想的地方,并不可信。"

    大家都看着她。

    "第一,受害者在这过程喊叫了没有,周围有没有人听到?"

    "第二,凶手如此慌乱,地上也有许多的血迹,按理,凶手应该会留下脚印,可现场并没有。"

    "第三,伤口,很奇怪。"

    大家都跟着她的思路去思考,桂王盯着她目光微亮,不由自主地跟着发问,"伤口有什么问题?"

    "我不懂伤口的方向如何是辨别,但是你们看。受害人额头的伤在左边,而肩膀上的伤却在右边。"

    尸大点头,道:"我刚才也在这个问题。凶手难道是个左右手随便用的人?"

    正常用右手的人,拿着东西去打对方,顺边打下去,受害人受伤的应该是正对着凶手右手的左侧,反之则相反。

    也就是说,凶手先用右手打的受害人额头,可待他拿到剪刀杀人的时候,却是用的左手。

    "会不会因为害怕,没顾忌这个?"蛙子道。

    杜九言摇头,"人的习惯即便在慌乱中,也不会因此改变,尤其是杀人这种需要力气的事。"

    蛙子点头。

    "会不会是两个人?"跛子道:"如果是两个人,是不是就很好解释?"

    杜九言点头,"如果是两个人确实更好解释一些,比如受害人撕裂的下shen、受害人没有求救,以及两边不同方向的伤口。"

    "我赞同。"尸大道。

    焦三进门来,看他们在分析,插了一句,道:"我早上来的时候,房间和楼梯上被人擦拭过。"

    "擦拭过?"杜九言愣住,"你确定?"

    焦三很确定,"是,因为在楼梯的最下面一层,放了一块带血的抹布,楼梯两侧很干净,只有韩氏一个人进出的脚印,我对比过,确认是韩氏的。"

    所有人都很惊讶,桂王道:"这么说,凶手在擦拭了现场留下来的脚印,却故意在楼梯上留下来一个血手印?"

    "是!"焦三苦笑道。

    杜九言眉头紧紧蹙着,呢喃道:"这也太奇怪了,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

    "去问问韩氏。"桂王起身,又吩咐焦三,"再去将稳婆找来,仔细查验受害人,能不能估算出受害人昨夜被jian占的次数。"

    焦三应是。

    一行人留了尸大父子两人,下了楼。

    楼梯上的血手印是右手留下来的,只有一半,杜九言道:"跛子,有蜡烛吗?"

    "杂货铺有的是。"桂王道。

    跛子去取了蜡烛点上。

    楼梯的扶手是原木刷过桐油的,蜡烛一照略能看到手纹,杜九言细细看了一会儿,桂王见她看的很认真,问道:"看出什么?"

    "没有。"杜九言将蜡烛递给他,桂王噗嗤将蜡烛吹灭了,"装模作样。"

    就下去了。

    杜九言白他一眼,去了院子里。

    毕建雄和韩氏还在院子里。

    韩氏抱着还在襁褓里的儿子缩着肩膀站在屋檐下,毕建雄离她不远,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表情。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杜九言问道。

    毕建雄回道:"我来了几位朋友,昨晚一起出去吃酒了。"

    "吃酒吃一夜?"杜九言道。

    毕建雄闪烁其词,回道:"喝...喝多了就留在红楼凑合了一夜。"

    "够辛苦的啊,在红楼凑合了一夜。"桂王冷飕飕地道:"今晚换个地方,去县衙再凑合一夜?"

    毕建雄吓了一跳,摆着手道:"大人,我...我要是知道家里会出大事,说什么也不可能出去的。"

    "韩氏。"杜九言问道:"方才我进来的时候,听到你们在说铺子一夜没关门?你几时休息的,为何没有关铺子的门。"

    韩氏擦了眼泪,回道:"昨晚老爷出门的时候叮嘱了,说晚上不回来,让我照顾大小姐和铺子。"

    "我做好晚饭和大小姐吃过以后,就守着铺子,大小姐就坐在铺子里看书。后来宝宝哭闹要睡觉,我就和大小姐说让她守会儿铺子。"

    "大小姐答应后我就去后院哄孩子睡觉。"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这么浑,喂着奶、我就睡着了。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

    "直到快天亮了我才惊醒过来,跑出来一看铺子门还开着的。我就查了东西。东西没有丢什么,但是柜子里的六两碎银子没有了。"

    "我这才害怕了,赶紧去楼上看大小姐。然后就...就看到大小姐赤条条躺在地上,胸口插了一把剪刀,浑身都凉透了。"韩氏浑身都在发抖,"我、我去报案的,等焦三爷来了以后,我家老爷也回来了,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韩氏的思路很清晰。杜九言道:"你们的房间和阁楼很近,你昨夜一点声音没听到?"

    "是,我真的什么都没听到。"韩氏回道。

    毕建雄在一边愤愤地道:"她一睡觉就跟死猪一样,从来都这样。"

    杜九言没理毕建雄,接着问道:"你上楼的时候,可有发现楼梯上的血手印?"

    "血手印?"韩氏摇头,"没、没有"

    桂王道:"脚印呢?是不是你擦掉的?楼梯边丢在地上的抹布是你平时用的吗?"

    "是,那块抹布就是用来给大小姐擦楼上地的。但我今天没有擦,就早上去过一次。我也没看到地上有脚印什么的,我当时很害怕,没有注意。"

    "你可有仇家?"杜九言看向毕建雄。

    毕建雄想也不想地摇头,"关系不好的有很多,但要说杀人泄愤报仇的,肯定不至于。"

    "但是、但是微微有时候在楼下,你们知道她在邵阳很有名气,很多男的为了看她一眼,没事就往我家跑,所以...所以我在想,会不会是那些惦记她的人?"

    "你这个方向有点道理。"杜九言道:"你们将曾经向你们家求亲,或者求亲多次,纠缠过毕微以及在这过程中发生过不愉快的人,都用清单列写下来。"

    "时间,人物,原因都交代一番。"杜九言道。

    毕建雄点头应是,"好、好,我这就去写。"

    杜九言就看向桂王和跛子以及焦三。

    "我们找个地方,我一起讨论一下。"杜九言觉得线索很多,但是脉路却很乱,尤其是楼梯上的那个血手印,以及昨晚...到底是多人轮奸杀人,还是独自作案?

    她的思路需要理一理。

    几个人回到毕微房间隔壁的小房间,各人找地方坐下来。

    施常阳换了个本子,坐在门口记录,蛙子守在外面。

    "大人,您先说?"焦三道。

244 认真点啊(三)

    桂王咳嗽了一声,昂着头正色道:"待毕建雄将求亲之人列出来,一个一个排查,若没有,就全城搜拿。"

    "从十五到四十五岁,全部排查。若短期出门离家者,召回。躲避不回者以嫌疑人对待,捉拿归案审问。"

    杜九言嘴角抖了抖,桂王风格不改,简单粗暴。

    但不得不说,这种广撒网捞鱼的方法,可行。

    "臭道士。"桂王看跛子不顺眼,"你忙活半天,说你的想法。"

    跛子眼睛微眯,杜九言咳嗽了一声,道:"挑事者,猪也!"

    桂王撇着她,目光凶狠。

    焦三借由搓脸,掩饰了窘迫的笑意。这个时候不该不正经,毕竟在办案,隔壁有受害人。

    认真点,不能笑!焦三憋住。

    "我有两点疑问,第一,凶手在发现杂货铺门未关的时候,他最初进来的目的是什么?"

    "第二,他可曾去过别的房间?"

    他说完,焦三回答他第二个问题,"我已搜查过,韩氏也检查了,家中除了杂货铺丢掉的六两银子外,没有少别的东西。"

    跛子点头,"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凶手最初进来的目的,是为了偷窃。当在偷盗的过程中,想到了毕微,从而去了阁楼行了奸杀之事。"

    "这么说的话,凶手就一定是知道,毕微住在阁楼。"焦三道。

    跛子点头,"夜半在街上游荡,恰巧看到未关门的杂货铺,动了盗窃之念。那么嫌疑人或许可以再添加一些人。"

    "惯偷?"焦三道。

    跛子颔首,"待回去将邵阳此类人整理后排查。"

    "好。"焦三道:"那我来说说我的看法。"

    "刚才我去问过左右邻居,昨晚他们也没有听到动静。所以,韩氏说没有听到,可能是真的。"

    "我也问过昨晚巡视的兄弟,他们走到这边的时候,根本没有发现毕家的门是开着的。"焦三道:"这就很奇怪。"

    桂王道:"两种可能,一是韩氏说慌。另一种可能,凶手进来后,将门关上了。"

    "大人言之有理。"焦三看了一眼施常阳。

    "都记着的。"施常阳回道。

    桂王撇了一眼,嫌弃道:"字真丑。"

    "大、大人,小人的字、字很努力了。"施常阳发现,刘县令又变了。上次他隐约听捕快们说了刘县令是桂王爷假扮的。

    这一次,刘县令又...又变了。

    是不是表示,眼前这个人,又是桂王变的?

    施常阳坐在后面,悄悄打量桂王的贴着人皮的脸,又看他的脖子和手,再看腿...

    "再看,戳瞎你。"桂王冷飕飕地道。

    施常阳吓了一跳,忙低着头不敢说话。

    杜九言看向桂王,挑了眉头无声地骂了一个字,猪!

    桂王回敬,咳嗽一声,"娘娘腔,你说!"

    "啊?"施常阳惊了一跳,朝杜九言看去...刘大人说杜先生是娘娘腔?

    那肯定是王爷了。

    施常阳害怕的手一直抖,落笔不稳滴了一纸的墨。

    "记啊!"桂王抬手就抽了一下施常阳的头,"早看你不顺眼,鬼鬼祟祟的偷看我。"

    打不了娘娘腔,我还不能打你?

    打的不重,可施常阳害怕啊,噗通跪下来,正要说话,领子被桂王提起来...

    "大人!"杜九言警告地喊了一声。

    桂王就将施常阳放了,指着他道:"扣你半个月俸禄。"

    "大人,"焦三咳嗽了一声,回道:"他...他没俸禄。"

    桂王怒道:"那就给他俸禄,然后扣他半个月!"

    焦三目瞪口呆,还...还有这样的手法?

    "还不谢谢大人。"杜九言和施常阳道。

    施常阳又跪了下来,"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再说话,接着扣!"桂王道。

    施常阳一迭声的应是,坐回去认真做书记。

    杜九言看着桂王,桂王将屁股底下的小凳子挪了挪,离她远点。

    房间小没高椅子,他也没喊着人抬椅子上来,就曲着腿坐在矮脚凳子上,大刀阔斧的坐着膝盖就能碰着别人,所以就撇着腿,样子实在让她觉得好笑。

    她忍着笑,咳嗽了一声正色道:"我说说我的看法。"

    "第一,两个伤口的位置,为什么不在同一边,所以我怀疑,凶手很有可能是两个人。"

    "除此以外,现场有几处矛盾点,也可以证明此推论。杀人时凶手的慌乱,可随后凶手又冷静地将地面和楼梯擦干净,这很矛盾。"

    "有道理。"跛子若有所思,"一个人的话,不应该有这样的矛盾点。如果是两个人的话就完全不一样。"

    杜九言颔首"第二,擦拭楼梯的那个人,为什么会留着一个血手印?"

    "挑衅?"桂王愠怒道。

    跛子摇头:"我认为,这个人是故意的。他知道人死了官府必定会查,所以,他留下了同伴的手印。"

    "好、好卑鄙啊。"施常阳小声道。

    桂王白他一眼,"正常人会做杀人的事?"

    "是。"施常阳点头应是,一点声都不敢出。

    杜九言道:"现在有几个方向。第一,跛爷方才说的夜半游荡在外的盗贼,第二,纠缠毕微或提亲未成发生矛盾的。第三,那只玉簪价值不菲,如果是凶手的,那么凶手的出身很有可能不错,如果是偷的,那么玉簪出处是哪里。第三点恰好和第一第二吻合,可拆开来分两头去查证。"

    "等两边有了结果以后,我们再做第二轮的查证。"杜九言说完,尸大出现在门口,道:"大人,稳婆刚才查验过了。"

    桂王嗯了一声,道:"如何说。"

    "无法确认有几个人,也不敢给出具体的次数,但稳婆认为,撕裂到这个程度,至少在三次以上。"

    三次?桂王看向焦三,"昨晚巡视的兄弟,是什么时间路过这里的?"

    "亥时正。"焦三答道。

    桂王颔首,"去问左右邻居,昨晚附近有没有最后一个看见门没有关的,把时间范围缩小。"

    焦三应是。

    "臭道士。"桂王和跛子道:"你带人去查盗贼以及那支玉簪的出处。"

    跛子看了一眼杜九言,沉默了一息,拱手道:"是,大人。"他出去,招呼两个兄弟就走了。

    桂王就睨了一眼杜九言。

    "大人,我要回去睡觉了。一早被您喊起来,我现在很困。"杜九言道。

    桂王将门拦住,"你有没有同情人,现在一位妙龄少女惨遭毒手,你居然回去睡觉。你对得起你讼师的职业吗?"

    "对得起。"杜九言道:"大人让开吧。"

    她又不是捕快,又不拿衙门的俸禄,忙了一个早晨纯粹是人情活。

    够意思了。

    "不行。"桂王手杵着她的额头,"现在本官以县令的身份,征用你。"

    杜九言指了指额头,"手拿开。"

    "你接受征用我就拿开。"桂王道。

    杜九言眯眼。

    "打架,对死者不敬。作为一个讼师,你要严谨郑重一下。"桂王道。

    杜九言头一偏,抓住他的手腕,一拧。

    桂王嘶了一声,捂着手怒道:"你掐上瘾了是吧。"

    "一掐一手水,大人您的皮肤真嫩。"杜九言摊开手给他看。

    桂王白她一眼,鬼使神差地抓住她的手,咬牙一捏。

    "嘶!"杜九言疼的眉头跳了跳,想甩开可哪有他的力气的大,怒的去踢他下盘,桂王将她一扯拉过来,严肃地喝道:"认真点。"

    杜九言笑盈盈踩在他脚上一拧。

    桂王也嘶了口气。

    "小妖精,你也认真点。"杜九言道。

    桂王哼了一声,道:"行了,本官给你发俸禄,征用你。"

    "多少?"杜九言道:"太少了我不好和我儿子交代。"

    桂王就想到了抠搜的小萝卜,嫌弃道:"一天五两银子,多了没有。"

    "成交。"杜九言松开脚,甩了甩手,"松手。"

    桂王低头看了看,咦了一声,抓着她的手贴着自己的手,"娘娘腔,你这小也太小了吧。"

    她的很娇小,手指葱段一般,因为没有抹黑粉所以白白嫩嫩的,指甲也修剪的很干净,粉粉的居然有些...可爱。

    他前后翻看,又合着自己的手掌比着。

    觉得这手,很有意思。

    "大人啊,上天是公平的。他既没有给我伟岸的身姿,也没有给我俊俏的外貌,那么,总要给我一点别的来补偿我。"杜九言拍掉他的手,将自己的手收回来。

    桂王就撇了一眼她的胸口,"那给了你什么,腱子肉?"

    "是啊,腱子肉,还有我聪明的头脑。"杜九言道:"而你呢,就给了你漂亮的外貌和伟岸的身姿,脑子就不用了。"

    桂王想打她,强忍住了。

    "也没事,你色诱就好了。"杜九言道:"走了,为了五两银子,干活去了。"

    桂王走在前面下了两节楼梯发现杜九言没有跟来,反而进了案发的房间,他嘟哝了一句又折回去跟着杜九言进了房间。

245 查探线索(一)

    毕建雄整理了整整一页纸的名单,他擦着眼泪道:"这些都是这几年来我家提亲的,远的近的都有。"

    "这几个用朱砂笔勾的,是因为这件事和我闹过矛盾的。"

    "这勾了两道的,则是经常来我家借由买东西,纠缠微微的。"毕建雄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我的微微啊,爹对不起你啊。"

    他蹲在地上,狠狠地抽了自己了几个耳光。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伤心也真的自责。

    "这么抢手!"桂王接过来重点看上面勾着朱砂的人名,"不是邵阳的,可以放在后面查,先查邵阳本地的。"

    杜九言认同他的看法,"那就一家一家地走。"话落看着桂王,"大人要亲自调查?"

    "爱民如子,亲力亲为,本官是个好官。"桂王拂袖,拿着名单转身出去,走了几步又叮嘱毕建雄,"现场保留,谁都不可以上楼。"

    毕建雄应是,拱手作揖,"大人,一定要找到这个千刀万剐的凶手啊!"

    "走,走。"桂王去拉杜九言的手。

    杜九言反手一握,将他的手攥在自己手里,笑眯眯地道:"大人要牵手,好呀!"

    "咦!"桂王甩开她的手,"娘娘腔。"

    说着,将手在自己身上擦了擦,走在前面。

    "欠收拾。"杜九言负手跟在他后面,带着四个捕快小哥出去。

    桂王走了几步回头看着她,"饿不饿?"

    "大人请吃饭。"杜九言道:"我为公家办差,饭你要包的。"

    桂王在路边停下来,两文钱一块烧饼,他买了十二块,并着四个捕快小哥,每人分得两块。

    "火烧都不请?"杜九言嫌弃不已。

    桂王咬了一口,嚼着,山羊胡子一抖一抖的,还掉了个碎渣黏在胡子上,杜九言觉得很恶心,扯住他的衣领,"别动。"

    "别、别抽风啊,激怒我我真弄死你。"桂王道。

    他说完,就见杜九言伸出个小手,在他胡子上拨弄了两下,捻了一块烧饼碎屑,嫌弃道:"你有胡子,吃相好看点,磕碜。"

    桂王盯着她的手,砸了砸嘴,道:"我吃相很看好。"

    杜九言不理他,艰难地啃烧饼。

    "哎呀,"桂王道:"娘娘腔,是不是又掉了一块,你看看。"

    杜九言回头看他,还真的掉了一块,一笑,道:"大人啊,您是父母官呢。和我这样来来去去不矜持庄重,让人看见了不好。"

    "快来,给你们大人理一理胡子。"杜九言喊小捕快。

    小捕快要上来,桂王一转头,吊梢眼的眼风扫过来。

    两个捕快吓得顿时后退了几步。

    "你来。"桂王将脸凑过来,"留着烧饼碎屑,会让本官不庄重。"

    杜九言拽着他的胡子,将碎屑拿下来,低声警告道:"你再弄一次,我就把你胡子给剪了。"

    "小气。"桂王接着吃烧饼,路边馄饨摊的东家喊道:"杜先生,您...您和大人出来办差啊,是毕家丫头的案子吗?"

    杜九言点头。

    "这么热情?"桂王扫着卖馄饨的老板,"很敬重?"

    老板拱手,道:"大人,我和杜先生是老熟人。"

    "请她吃饭吧,她最近没钱,要饿肚子了。"桂王说着坐下来,老板笑着应是,"请,请的。大人和杜先生还有几位捕快小哥请坐。"

    他们坐下来老板上了六碗馄饨,桂王付了自己和四位捕快的钱,指着杜九言的和老板道:"你请她。"

    "大人,我这东西不值钱,您和几位小哥的钱也不用给的。"老板要将钱还回去,杜九言一把摁住,含笑道:"大人爱民如子,钱不收就是不给大人面子,大人会生气的。"

    桂王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钱,走了。

    杜九言也丢了自己的钱,和老板告辞。

    两人穿了一条巷子,在一间周府外停下来。周府的门口贴着簇新的大红喜字,门外还有鞭炮。

    捕快敲门,开门的是个婆子。

    道明了来意婆子引他们进去,周家当家的周老爷小跑着出来:"大人,我们家昨天办喜事,我儿子昨天成亲的。这不,家里的喜字还贴着呢。"

    "去年是去毕家求亲了。但是毕建雄狮子大开口,要一千两的聘礼,我拿不出来就和他吵了几句。吵完也就算了,就又重新说亲事,这不都成亲了。"

    说着,还将儿子和刚进门的儿媳喊出来。

    杜九言和桂王告辞出来,换了一家。

    一连将所有画红线有纠葛的人家都走访了一遍,每家都有很清晰的时间证明,桂王很不耐烦,"是不是其中有人在撒谎。"

    "我看不像。"杜九言道:"这些人说话的时候,多数都在骂毕建雄,说他卖女儿,如果心中有鬼,不会主动表露自己对毕建雄的不满。"

    桂王觉得有几分道理,但又不服气,"你说,现在怎么办,就这么算了?"

    "就看跛爷那边有没有收获了。"跛子去查邵阳惯盗以及玉簪的来路,她感觉到,从这个方向,收获的可能性更大点。

    桂王哼了一声,"一个臭道士,还跛爷!"

    他就发现了,杜九言在外面喊跛子就喊跛爷,这分明就是给臭道士面子。

    "我高兴喊什么就喊什么。"杜九言走在前面,桂王追了几步和她并肩而行,桂王道:"盗贼作案,两人一起多,还是单独行动的多?"

    杜九言点头,"你这个问题很有建设性。邵阳或许很多盗贼,但是,两个人一起作案的肯定不会多。"

    "建设性?"桂王认定是夸他的,他笑着道:"那是,我不但有容貌还有头脑。"

    杜九言点头,拱手道:"大人,走吧。"

    两人回了衙门,跛子让人去查玉簪,他正在查邵阳这几个月登记在册的盗贼,见他们两个人进来,不由停下来,问道:"是有收获?"

    "大人说,如果是两个人作案的话,盗贼的数量是不是要少点?"

    跛子看了一眼得意洋洋地桂王,颔首道:"两人伙同作案,邵阳一共有四对人。那我先去查一查他们。"

    他说着,取了剑出门走了。

    桂王打了个哈欠,摆手道:"本官很累,回去休息半个时辰,你自便吧。"

    杜九言也困,就靠在椅子上打了个盹,等醒来的时候,桂王正坐在她侧面,打量着她。她坐正了,道:"大人,你越来越迷恋我了。你这样下去,会一发不可收拾的。"

    "我虽觉得爱情不分性别,可你要想想你母亲的心情。"杜九言拍了拍桂王的肩膀,"适当收敛压抑一下自己的情愫。"

    桂王骂了一句,"病的不轻。"又道:"都等着你呢,你的跛爷回来了。"

    杜九言扬眉道:"有收获?"

    "不知道。"桂王说着出去了。

    大家都在公堂隔壁的房间里喝茶,桂王和杜九言一起进来。

    大家放了茶和点心起身和桂王行礼。

    "都查到什么了?"桂王问道。

    跛子回道:"我将邵阳惯盗都摸了一遍底,其中有两个人昨晚走点,也找到了赃物,但并不承认去过毕家,也不认识簪子。"

    "但有一个收获。"跛子道:"玉石店的东家说,这个簪子是他们过年的时候卖出去的,"

    大家都眼睛一亮,问道:"卖去哪里的?"

    跛子看向杜九言。

    "怎么了?"杜九言问道:"买簪子的人我认识?"

    跛子颔首,低声道:"蔡卓如。"

    "还真是认识,不过蔡卓如回新化了,不在邵阳。"杜九言道:"会不会他的簪子丢了或者送给别人了?"

    桂王截了话头,道:"蔡卓如?那小子就不是好人,抓回来!"

    "他过年回新化后就没有再来邵阳。而且,我看看你连请他都不用,去路家问一问,说不定就能知道。"杜九言道。

    桂王哼了一声,道:"你朋友还真多,什么人都护着,你护的过来吗?"

    杜九言觉得他莫名其妙,虚眯着眼睛正要说话,焦三起身一拱手,道:"二位,我这就去路府问一问。"

    说着,拉着跛子和蛙子还有尸大,"走,走,我们赶紧做事去。"

    跛子看了眼杜九言,低声道:"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歇着吧。"

    "好,你也早点回去。"杜九言说着也跟着起身,桂王也跟着她起来,"中午我请你吃饭的,晚上轮到你了。更何况,你还欠我五顿饭。"

    杜九言看着他,"大人,你这样很讨嫌啊。"

    "我不这样就不讨嫌了?"桂王无所谓。

    杜九言拱手,"行,我请吃饭,您先请。"

    两个人去了对面的火烧店。

    "老板,拿点酒!"桂王睨着杜九言,挑衅道:"敢不敢喝酒?"

    杜九言过来盯着他的脸,似笑非笑地道:"大人想灌醉我?"

    "你就说,敢不敢吧。"桂王道。

    杜九言摇头,"我怕有人轻薄我,所以不和居心不良的人喝酒,这是基本常识。"

    桂王扫兴地不理她。

    两人边吃边等,不过吃了几口,蛙子急匆匆一头汗的跑了回来,道:"大人,杜先生,有情况。"

246 又见守正(二)

    路府中,路妙坐在桂王和杜九言的中间,对面则是路厉勤,大家的脸色都不是很好。

    "怎么还没有找来?"桂王不耐烦地撇着路妙,"你去看看。"

    路妙看着桂王。难怪都说刘县令很奇怪,今天相处一下,还真的是非常奇怪。

    "是!"路妙哦了一声,出去吩咐人,"再去催催。"

    小厮跑了出去。

    "路守正不是关在老太爷的书房里读书的吗?放出去了?"杜九言问道。

    路厉勤摆手,苦笑道:"说出来怕你们笑话。他父母每日来闹,虽说可以不搭理,可实在是太烦了。"

    "又恰逢过年,就让他回家去了。"路厉勤道:"这簪子是当着我的面,守正从卓如发髻上拿走的,卓如也没有和他纠缠,索性就送给他了。"

    "这小子若是...那可真是弥天大祸了。"路厉勤已经听说了毕微被杀的事情,"说起来,去年给他说亲的时候,还想过毕家的姑娘,但后来打听,说毕家要的聘礼太高了,他父母也就作罢了。"

    "守正认识不认识毕姑娘,我们也不知道。"路厉勤道。

    杜九言就想到路守正一家子人的态度。这次的事和路守正没关系也就罢了,如果有...那小子确实缺少一次教训。

    "给您添麻烦了。"杜九言道"希望,只是个误会。"

    路厉勤点头应是,决定换个话题,"小萝卜从京城回来,还给我带了个鼻烟壶,那孩子真是有心了。"

    又是鼻烟壶?小萝卜买了很多鼻烟壶?

    杜九言撇了一眼焦三。

    焦三摸了摸怀里的鼻烟壶,嗅了嗅鼻子。

    小萝卜有心了,给他的东西居然和路老爷一样。

    "特意去买的,说要给您买东西,可选来选去也不知道买什么,可能就挑了鼻烟壶了。"杜九言道:"您对他那么好,他出去一趟给您带礼物是应该的。"

    路厉勤很高兴,点头道:"他能记得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说着话,蛙子和跛子回来了。

    跛子凝眉道:"他家的人坚持说路守正不在,我强行搜查了一遍,确实不在家。"

    "不可能!"路妙道:"今天早上他还到我祖父院子外面游荡了一圈。人肯定在的,我带你们搜查去。"

    路厉勤喊道:"妙妙。搜查不搜查大人会有判断,你不准添乱。"

    "九哥。"路妙看着杜九言,"去不去,我陪你去。"

    桂王起身,道:"一起!"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斜对面,桂王蹙眉看着真正贴着杜九言走的路妙。

    很不顺眼。

    路家二房不如路妙家这边宽敞气派,三进的院子,修了花草树木,但正堂里的摆设却都是新物件。

    路府在邵阳据说有几代人了,这样的人家,用的物件当然是越久越显得出底蕴和家资。

    现在路印坐在簇新的扶手椅上,看着大家。

    桂王负手大步走在前面,路愈见到县令来了,就不得不起身,行礼道:"参见刘大人。"

    "嗯。"桂王将路愈扯开,坐在了主位上。

    路愈怔了一下,一脸惊恐地看着刘县令。

    居然...有人到人家来抢主位坐,这位刘县令还真的和传闻一样特别专横。

    "路守正去哪里了?"桂王看着路印,"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他要是活着,就把人交出来,要是死了你就去刨坟。"

    "大人..."路印要解释,桂王打断他,"现在开始算时间,过了时间没有答复,你一家人就自己捆了,去衙门里待着。"

    焦三很配合地,将摆在多宝阁上的小漏刻挪过来,摆在八仙桌上。

    半个时辰,计时开始了。

    "大人,守正昨天出门去他外祖家了,我这已经派人去下河镇找他了,可就算找,半个时辰也跑不了一个来回啊。"路印道。

    桂王没理他。

    杜九言几个人也各自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杜九言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桂王见她如此也闭着眼睛。

    焦三和跛子对视一眼,也各自闭着眼睛。

    如此,路印的正堂中,两张主桌,六张客椅,加上路妙一起六个人动作一致地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像六张搭在椅子上颜色厚度不同的人形垫毯。

    路印一个人站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气的胡子直抖拂袖出来。

    管事问道:"二老太爷,怎么办?"

    "找去啊。"路印确实不知道路守正去哪里了,他一天没见着了,"去他常去的几个地方。"

    管事应是,带着人去找路守正。

    半个时辰过的很快,路守正没有回来。

    "大人,那孩子真的不在邵阳啊。"路印目光闪了闪,和方才的态度略有些不同。

    桂王打了个盹儿,没睡好就有些起床气,"焦三。带走。"

    "大人,哪些人?"焦三问道。

    桂王道:"全家!"

    一行人离开,路印、路厉耘以及路守正的母亲王氏,和路守正房里的两个通房丫头,都带了出去,一并拖去了衙门。

    "我去找。"跛子道:"他既然上午还在,现在应该不至于走远。"

    杜九言道:"他还在邵阳。"又道:"路印前后态度不同,显然他家的管事找到了人。"

    "那就带着管事去找,不肯找就将人打死,本官算你无罪!"桂王道。

    跛子看着桂王,道:"好!"

    杜九言咳嗽了一声,和跛子道:"你别和他疯。他打死人没事,你打死人就不行。"

    "我又不傻。"跛子说着出去,桂王道:"嘀嘀咕咕,说什么?"

    跛子出去,一个时辰后,就从一个暗娼的家中,将路守正找出来。

    "你们放开我,龟儿子的,抓我干什么。"路守正一边走一边骂,被拖着进了后衙。

    一进门,路守正打眼就看到了杜九言,就更加激动起来,指着她道:"杜九言又是你,是你害我是不是?"

    "你这个王八蛋,你不得好死!"路守正骂道。

    桂王一拍桌子,"臭道士,你还愣着干什么。"

    跛子一脚踹路守正的屁股上,将他踹趴在地上,不等他起来,随脚就踩住他后背,冷冷地道:"再骂一句,就割了舌头。"

    "疼、疼。"路守正道:"我年纪小,你不能这么对我。"

    杜九言盯着他用白棉布包裹着的左手,道:"去年十四,今年可就十五了。"

    "我生辰是六月,还没到十五呢。"路守正道。

    杜九言问道:"路守正,你的左手,怎么了?"

    "狗、狗咬的。"路守正道。

    杜九言看焦三。

    焦三上去就捏住他的手,一把将包着的白布扯下来。

    大家就看到,路守正的左手大鱼际的位置,少了一大块的肉,焦三一字一句问道:"这伤,怎么来的?"

    "狗咬的!"路守正喊道:"你们什么意思。我被咬了,难道还是我的错?"

    焦三对蛙子道:"让尸大将肉拿过来。"

    过了一会儿,尸大将从毕微嘴里抠出来的肉拿过来,路守正一看到那块肉,就慌了起来,拼命地藏着手。

    焦三攥着,将肉对比一下。

    大小已经合不上了,但是肉的颜色非常接近。

    杜九言拿着那块缩了的肉仔细看着,觉得像又觉得不像,很奇怪。

    "说吧。"桂王道:"你自己招,我们就不打你,你不招,就打到你招为止。"

    路守正就指着桂王道:"你不就是一个县令,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要见我爹,我要请讼师。"

    "我告诉你,我爹和知府吴大人关系很好。你现在打我,你就等着丢官吧。"

    他说完恶狠狠地盯着刘县令。

    杜九言笑了起来,桂王不满地看着她。

    "体虚!"杜九言拱手,"失礼,失礼!"

    桂王哼了一声。

    "我说话你们没听到吗?"路守正说着,又瞪着杜九言,"杜九言,你这个不男不女的娘娘腔,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桂王指着路守正,一个"打"没说出来,跛子已经砰砰跺了两脚。

    差点把路守正打背气。

    "你爹娘已经关在牢里了。"对比之下,焦三觉得今天的自己是个谦谦君子,说话都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一些,以显示他脾气好,和桂王爷还有跛子不一样。

    路守正脸色一变。

    "很遗憾。"焦三温言细语地道:"你还是老实点比较好,不然一会儿我也拦不住,你还得被打。"

    路守正嘴角抖了抖,看着焦三哭了起来。

    焦三劝着桂王和跛子,"年纪还小,让他哭一会儿,哭完了肯定就说了。"

    跛子撇了眼焦三重新坐好,等焦三什么时候装不下去。

    路守正嚎了两嗓子,果然开口道:"我、我昨天晚上去毕建雄家里偷了六两银子,还...还...还差点睡了那个娘们,但是我没睡成,手疼的不得了。"

    "没睡?"焦三问道:"好好说,将你怎么进去的,怎么出来的。在里面都做了什么,细细的说一遍。"

    路守正抹着眼泪,道:"我要喝水,我一天害怕的没怎么吃饭,我饿了。"

    焦三的脑袋轰地一下,就在刚才他将一辈子的好脾气都用完了,他一拍地喝道:"你再给脸不要脸,我他娘就直接上刑。"

    "上。"桂王道:"有意思的刑具都用一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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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7219/ 第一时间欣赏大讼师最新章节! 作者:莫风流所写的《大讼师》为转载作品,大讼师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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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讼师介绍:
杜九言穿越占了大便宜,不但白得了个儿子,还多了个夫君。
夫君太渣,和她抢儿子。
她大讼师的名头不是白得的。
“王爷!”杜九言一脸冷漠,“想要儿子,咱们公堂见!”
大周第一奇案:名满天下的大讼师要和位高权重的王爷对簿公堂,争夺儿子抚养权。
三司会审,从无败绩的大讼师不出意料,赢的漂亮。
不但得了重夺儿子的抚养权,还附赠王爷的使用权。
“出去!”看着某个赖在家中不走的人,杜九言怒,“我不养吃闲饭的。”
于是,精兵护岗金山填屋民宅变王府!
儿子小剧场:
“这位王爷,按照大周律法,麻烦你先在这份文书上签字。”
某位王爷黑脸,咬牙道:“遗嘱?”
“我娘说了,你女人太多,谁知道还有几个儿子。空口无凭不作数,白字黑字才可靠。”
小剧场:
“抬头三尺有神明,杜九言你颠倒黑白污蔑我,一定会受天打雷劈。”被告严智怒不可遏。
“天打雷劈前,我也要弄死你。”杜九言摔下惊堂木,喝道:“按大周律例,两罪并罚,即判斩立决!”
被告严智气绝而亡。
坐堂刘县令:“……”大讼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讼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讼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