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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讼师全文阅读

作者:莫风流     大讼师txt下载     大讼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62 王爷变了(二)

    一本节选《静心咒》,杜九言翻了两页,看向小萝卜,"你看得懂?"

    小萝卜摇头,"看不懂。我在给义父读,他说他的内心不平静,需要听经文。"

    "也不是白读的,我读一页义父要付我一两银子。"小萝卜嘻嘻笑着道。

    杜九言嘴角抖了抖,看着桂王,"这么大方?"

    "内心得到的平静和安宁,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桂王将经文抢过来,"看到了吧,我并没有毒害咱们的儿子。"

    他说完一愣...咱们的儿子?

    谁和谁的儿子?

    桂王瞪眼,的字彻底乱了,揪成了一团丢在一边,"继续读!"

    小萝卜又开始念诵起来,有的字不认他就自动跳过去,他听过诵课,要的就是唱经时那种平和的语调。

    所以,在他这里读的什么内容已经不重要了。

    "等会儿跟跛子叔回家。"杜九言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便离开了衙门回了家。

    倒头睡到下午起来,小萝卜已经在院子里和花子玩了。

    "爹,"小萝卜跑过来,献宝似的将他今天挣的钱拿出来,"十两您的工钱,十两我的工钱。"

    杜九言凝眉道:"为什么没有多读点?"

    这不像小萝卜的风格,她想到什么,笑道:"是王爷不舍得继续让你读了吧?"

    "对,我读到第五页他就说算了,他不听了。但是我还是坚持读完了十页。"小萝卜嘿嘿一笑,"王爷不给也不行!"

    杜九言摸了摸儿子的头,道:"我儿聪明,再接再厉!"

    小萝卜点着头,道:"爹啊,还有没有钱没有结算?"

    杜九言想了想,道:"还有一个一百两,是先生帮忙写奏疏的钱,他是不是没有提过?"

    "我不知道这件事。"小萝卜道:"明天我去和他要。"

    闹儿拿了一件衣服过来,"九哥,你试试看能不能穿。"

    是一件杜九言常穿的天青色,衣摆和衣襟上用亮亮的银线绣着简单的云纹,她套在身上很合身,"刚刚好。这是夏装?"

    "是!"闹儿小声问道:"九哥,你想不想穿裙子,我给你做一条裙子?给花子做戏服还剩一点布料。"

    杜九言摆手,"不用不用。虽然我很想穿着美一美,但是和裙子比起来,脑袋更重要啊。"

    她女扮男装上公堂做讼师,还假冒别人的户籍,还是要低调一点啊。

    "那我给你做着压在箱子底下,你不穿就好了。"闹儿笑着道:"等哪天你想穿的时候,再拿出来。"

    杜九言颔首,道:"我们闹儿太贴心了。"

    闹儿笑着去做事。

    "杜九言。"乔墨站在门口,喊道:"大人请你去邵阳医馆。"

    杜九言扬眉出来,问道:"出了什么事?"

    她感觉是韩氏。

    "毕建雄的继室,刚才吃断肠草自杀,现在将她送医馆去了。"乔墨道。

    杜九言颔首,和家里人说了一声,就去了邵阳医馆。

    毕建雄抱着两个月大的儿子,一脸丧气地坐在门槛上,人看上去老了不少。

    "救回来了?"杜九言看到了桂王。

    桂王点头,"刚吃就被毕建雄发现了,喂了鸭血。大夫说能活,养一段时间就行。"他说着,将杜九言拉到一边,低声问道:"那天晚上,韩氏是故意不关门的?"

    "不是。她睡着以后,以为毕微会关门,但从小娇养的毕微,却根本想不到这些事,到了时间就直接上楼睡觉去了。"

    "但就如韩氏自己所言,当夜她听到了声音,却没有立刻出来。"杜九言说完看了一眼毕建雄,"她很绝望吧。"

    桂王点了点头,走到毕建雄面前,踢了踢他。

    "大人。"毕建雄躬身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桂王问道:"还想做鳏夫?"

    "不、不想。"毕建雄摇着头,"我现在这年纪...娶不到合适的媳妇了。"

    桂王道:"那就为此而努力,明白?"

    "明白,明白!"毕建雄点着头。

    桂王看着杜九言,"走吧。"

    "王爷,很理解鳏夫的心理啊。"杜九言扬眉看着他。

    桂王上下打量她,"难道你不是鳏夫?"

    "不,我的夫人住在我心里,并发誓此生不会再爱上任何人,娶任何人。"杜九言道:"所以,我不算鳏夫。"

    桂王冷嗤一声,"强词夺理。你不娶可以嫁啊。"

    说完,他自己愣了一下,拂袖道:"我去去庙里,今天刚刚约了武课!"

    "大人要皈依佛门?这个好,大周的佛教也要昌盛了!"杜九言道:"什么时候剃度说一声,我去买只烤乳猪庆祝一下。"

    "谁剃度?"忽然,斜楞里冒出个头来,茅道士一脸猥琐地道:"谁要皈依佛门?那不如跟着我贫道做道士啊,同修不死之身!"

    啪!

    桂王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

    茅道士哎呦一声捂着肚子,"大人,看着贫道这么英俊的脸,您也能下得去手?"

    "自然反应。"桂王甩了甩拳头。

    茅道士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地正要说话,忽然一抬头就看到了杜九言,小小的眼睛越来越大,最后瞪圆瞪直了,"杜九言!"

    说着,一个饿虎扑食的姿势,朝杜九言扑过去。

    杜九言脚抬起来要踹,桂王将茅道士衣领一扯,往后一拉,"扑什么?"

    "还钱!"茅道士指着杜九言,"一万两,还钱,还钱!"

    茅道士扑腾着,要和杜九言决一死战。

    "放开贫道!"茅道士喊道:

    "大人,你放开贫道,贫道要和她拼了。"

    杜九言指着桂王,"放开他。"

    桂王看着茅道士,"你确定。"

    "确定,肯定!"茅道士道:"贫道要和他决一死战。"

    桂王将手松了,茅道士打了个趔趄往前冲,快到杜九言跟前的时候,就见她手里一枚弯弯的精致的匕首一晃,寒光闪闪,他顿时止住了脚后跟,原地一个转身,冲着桂王,道:"大人,您急急召唤贫道来,是为了何时?"

    "瞧把你厉害的。"桂王嫌弃不已,指着杜九言道:"给她做个面皮。"

    茅道士回头看着杜九言,满面难以发泄不敢发泄的愤怒,"给她做?"

    杜九言刺啦刺啦地在刀鞘上磨刀。

    "王爷。"茅道士低声喊了一句,指着杜九言,"贫道和她,对您来说谁重要?"

    桂王道:"有可比性?"

    "有。"茅道士点头。

    "本王要公正。"桂王道。

    茅道士道:"贫道跟随您几年了,鞍前马后劳苦功高,您看看我这一脸褶子,都是为了您累出来的。"

    桂王打量着他。

    "这小子可是您的死对头啊,您说要公正,您就应该帮贫道啊!"茅道士痛心疾首,"王爷,您变了!"

    桂王道:"所以呢,你想让我干什么?"

    "要钱!"茅道士道:"用权势、暴力压她,逼迫她将钱拿出来。"

    桂王咳嗽了一声,道:"她的儿子,是我的义子,现在我和她是亲戚。"

    茅道士摇着头,一脸苦闷,"王爷您真的变了,当时离开镇远的时候,您可是兴头很足,要将这小子剥皮的,为什么才短短半年您就变了呢?"

    "是什么让您改变了?"茅道士问道。

    "是什么让您忘记了初衷?"茅道士问道。

    "是什么让您舍弃了贫道?"茅道士问道。

    "是什么让您连一万两银票都不要了?"茅道士问道。

    "是什么..."茅道士没有说完,桂王不知从哪里掏了个帕子出来,堵住他的嘴,"呜呜..."

    杜九言道:"这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和拷问?"

    "嗯嗯。"茅道士点着头,抖着眉毛眼巴巴地看着桂王。

    "我也好奇!"杜九言道。

    桂王很尴尬,咳嗽了一声,道:"今天风和日丽适合睡觉,本官回去补眠了。"

    说着,带着乔墨和刚刚到的顾青山和韩当,走了。

    茅道士看着杜九言。

    杜九言好心将他嘴里的帕子抽出来塞他怀里,"想要钱?"

    "想!"茅道士道,可是打不过这小子。

    杜九言拉着他,边走边道:"我有个提议,你想不想听?"

    茅道士戒备地看着他。

    "你开个法堂,为大家祈福,望今年平安度过雨季,"杜九言道:"我猜测,百姓们会乐意给你捐一些香火钱。还有那些富户,你再上门骗一骗,还是可以的。"

    "一万两而已,业务能力好点,人精明一点,三个月就挣到了。"

    茅道士怒道:"你当贫道是傻子吗?这是违法,我现在就要属于贫道的一万两。"

    "那怎么办呢?"杜九言摊手,"无论吵嘴,行骗,打架还有在邵阳的势力,你都不如我。你猜我会不会把钱还给你呢?"

    茅道士指着她,"杜九言,你这是欺负人。"

    "嗯。"杜九言道:"我连你们王爷都欺负,我为什么不能欺负你?"

    茅道士很怒,非常怒,指着她忽然咦了一声,"你这面相..."

    "你这面相,"茅道士打量着她,杜九言抱臂看着他,"看相,收钱?"

    茅道士围着他转了一圈,又盯着她的脸,"你...真的是男人?"

    "验证一下?"杜九言挑衅地道。

    茅道士摆着手,"可这不对啊。你这面相不可能生在男人身上,你...有双胞胎的妹妹吗?"

    "或许有。"杜九言道:"但这要问我死去的爹娘。"

    茅道士很纠结,摸着胡子道:"那就奇怪了,也太奇怪了!"

    "慢慢想啊。"杜九言欲走。

    茅道士拉住她,"你别走,把...把话说清楚。"

    "干什么呢?"桂王又折返了回来,"在嘀嘀咕咕说什么?"

    茅道士咦了一声,看看桂王,又看看杜九言,忽然一拍手,啊地一声,道:"贫道明白了!"

263 质疑人生(三)

    "王爷!"茅道士跟在桂王后面念叨,"你真的不走吗?要留在这里做县令?"

    桂王白了他一眼,"说人话。"

    "王爷贫道和你说,上次她化妆了匆匆交手...这次我看她的面相..."茅道士凑在桂王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你说,是不是很神奇?"

    他说完,没等到桂王拍案而起,恼羞成怒。

    "王爷?"茅道士推了推桂王,"您这是要断袖了?"

    桂王抖着嘴角,艰难地看着茅道士,指着椅子,"快去,给我念一段静心咒,我要内心平静一下。"

    "王爷,您是认真的吗?贫道是道士。"茅道士大怒。

    桂王摆着手,"那你能干什么,打坐?"

    "一静一动。王爷,您要不打坐,要不练拳!"茅道士道。

    桂王摇头,"此刻,只有佛经能平息我内心的躁动和烦躁。"他说着,去了隆庆寺,正儿八经地听了一下午的诵经。

    茅道士痛心疾首,气的要回去,"放着贫道不用,居然去听经文。王爷这是在侮辱我!"

    "我现在很生气!"茅道士道。

    韩当道:"你不和杜九言要钱就行了,事情是你提出来的。"

    "你要不回来的。"乔墨蹲在一边,咕哝道:"不被她再骗更多钱就是你本事。"

    茅道士也蹲在地上,幽怨地道:"不要了!"

    "不要了?"顾青山问道:"你一路不都嚷着要的吗,被她威胁一下后就不要了?"

    茅道士冲着三个人招手,"过来,我告诉你们个秘密。"

    三个人凑过来,四个人头对头的蹲在地上。

    茅道士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三个脑袋猝然分开,换成三张扭曲的脸,对视,沉静,压抑...

    "可是杜九言,是男人啊。"

    "确定是男人吗?"韩当问道。

    "他可是考了功名,做讼师的,而且她在邵阳这么有名,那么多人认识她,要是女人我们看不出来,别人还看不出来?"

    "也是。"顾青山道:"女人也没她这样的。"

    茅道士敲击地面,"三位,这事是注定的,不是你我能够阻止的,懂吧?"

    三个人脑袋点着。

    "所以,这钱你不要了?"韩当问道。

    "他也要不回。"乔墨道。

    茅道士不服气,道:"贫道走了,不想和你们说话。"

    "去哪里啊?"顾青山问道。

    茅道士回道:"看书!"

    这不对啊,难道是他看错了?

    "你久不给人看相,而且能力也不行,肯定是看错了。"乔墨道:"我们爷是要做大事的人,不可能喜欢一个男人。"

    茅道士没好意思顶回去,默默找地方睡觉去了。

    "老爷爷,"院门口,一个粉嫩嫩地孩子看着他,"您看到大人了吗?"

    茅道士打量着小孩,皮肤很白,圆嘟嘟地小脸,鼻梁秀挺眉峰透着英气,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满是童真,他抖着眉头盯着小孩,"你...不会是杜九言的小骇吧?"

    这小孩的面相。茅道士对自己的能力再次产生了怀疑。

    "老爷爷您和她认识吗?是好朋友还是仇人啊?"小萝卜问道。

    茅道士道:"仇人!"

    "哦,这样啊。"小萝卜道:"我不是她的儿子,我和她也是仇人呢。"

    茅道士咦了一声,"那你爹是谁?"

    "老爷爷,您为什么在这里啊?"小萝卜问道:"您是盗贼吗?"

    茅道士道:"乱说,我是大人找来的道士,你喊我茅道士就好了,不要喊老爷爷,我很年轻。"

    "茅道士!"小萝卜拱手行礼。

    茅道士道:"你来干什么?"

    "哦,我来给大人读经文的,昨天就说好了。"小萝卜道:"您也来给大人读经文吗?"

    茅道士强调,"我是道士。"

    "哦,知道了。"小萝卜道:"大人不在,那我就回家去了哦,再会啊。"

    茅道士点头,小萝卜忽然一回头看着茅道士,"茅道士,你吃饭了吗,要不要去吃饭?"

    "还真的饿了,你请我吃饭?"茅道士道。

    小萝卜道:"德庆楼里的饭菜特别好吃,董爷爷会给我们打折的。"

    "嘿嘿,"茅道士道:"你带钱了吗?"

    小萝卜冲着他笑。

    "董爷爷和你很熟悉吗?"茅道士问道。

    小萝卜点头,"董爷爷对我很好的。"

    "行!"茅道士大摇大摆地跟着小萝卜去了德庆楼,一点不客气,点了七个菜一个汤,一老一少对面而坐,吃到摸着肚子,走不动。

    茅道士道:"看在你请贫道吃饭的份上,贫道愿意传授你一个看家本事。"

    "什么本事?"小萝卜问道。

    茅道士道:"炼丹!"

    "我没说要请吃饭啊。"小萝卜道:"我才五岁,哪有钱啊。"

    茅道士愕然,坐直了看着他,"小子,你什么意思,你刚刚明明说请我吃饭的。"

    "没有啊。"小萝卜摇着头道:"我是小孩子,我怎么可能请别人吃饭。当然是大人带小孩出来吃饭啊!"

    茅道士要翻脸了,他居然被一个五岁的小孩耍了。

    "要结账吗?"董德庆颠颠拿着账单给茅道士,"劳驾您结账,一共十八两八钱的银子,给您凑个整数,一共十九两。"

    茅道士愕然,拍案而起,"你再说一遍?居然还凑整?"

    董德庆递了他一袋馒头,"这二钱不好找,馒头给您。"

    "没钱!"茅道士道。

    董德庆嘿了一声,"想吃霸王餐?在邵阳的地界上,谁敢在我德庆楼耍横,你也不打听打听,我董德庆是谁!"

    "你是谁?"茅道士道。

    董德庆道:"刘县令是我好友,杜九言是我至交,焦三爷是我兄弟,跛爷是我这里的常客。"

    "别地儿不敢说,在邵阳,"他指了指自己鼻子,"我能让你站着进来,趴着出去。"

    茅道士真的好生气,他才到邵阳两个时辰而已。

    就先后被三个人欺负了。

    "你这个小孩,我会报仇的。"茅道士看出来了,这小孩就是个托,带着他来德庆楼吃饭骗钱。

    小萝卜笑嘻嘻,一点都不害怕。

    "付钱!"茅道士拍了二十两银票在桌子上,"找钱!"

    董德庆立刻给他一贯钱。

    "这叫二钱银子不好找?"茅道士道:"我要这么多馒头,干什么?"

    董德庆昂着头,一脸骄傲:"又不是不能吃,你会发现馒头的好处。"说着,就抱着小萝卜下楼了,"你从哪来找了个道士?"

    "县衙。"小萝卜道:"他说他和我爹是仇人,我就顺手为我爹报仇了。"

    董德庆点头,"爷爷支持你这个报仇的方式,很有正义感。"

    "嗯。"小萝卜点头道。

    董德庆很上路子,"爷爷陪你去买零嘴!"

    "爷爷最好了。"小萝卜搂着董德庆的脖子,走了。

    茅道士抱着馒头怒气冲冲地回县衙,顾青山和韩当几个人正围着桌子吃饭,他将馒头拍在桌子上,道:"请你们吃了。"

    "怎么买馒头?"顾青山一脸奇怪。

    茅道士就讲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小萝卜吧?"顾青山道:"那小孩是杜九言的儿子小萝卜。那小孩你见着离远点,你骗不到他还会被他带到沟里。"

    果然是杜九言的儿子!茅道士一脸苦涩,"我要走了,邵阳不是贫道的福地。"

    "你不辩证你看相是不是对的?"顾青山问道。

    茅道士道:"要破解方法只有帮王爷尽快将王妃找到,只要找到了王妃一切都解决了。"

    "怎么找?"顾青山问道:"王妃当年身边的人都找了几个月了也没有消息。"

    茅道士道:"想办法弄个画像给我,我要算一算方位。"

    "为什么不早点说你有这个本事?"顾青山问道。

    乔墨道:"他没有,可能在吹牛。"

    "你再说一遍,质疑我的能力。"茅道士敲乔墨的头:"我要是不行,这天下就没有人行了。"

    乔墨捂着头,用质疑的目光坚定地看着茅道士。

    "气死我了。"茅道士道:"你们吃吧,我走了。"

    他折道出门,桂王正从外面看见他后,顿时招手,"过来。"话落,冲着院子里喊道:"臭道士,你过来。"

    "王爷,您这是对我的侮辱!"茅道士道。

    桂王道:"没有喊你。"他话落,指着跛子,"认识他吗?"

264 骑驴找马(一)

    茅道士打量着跛子,男子二十出头的年纪,容貌生的很不错,一双眼睛内敛暗沉,就是可惜了这腿,他看完又看着桂王,"不认识。"

    "不是你徒弟孙道远?"桂王道。

    茅道士摇头,"不是。孙道远化成灰我都认识。"

    "真不是道士?"桂王看着跛子。

    跛子冲着茅道士微微颔首,又和桂王道:"一直都不是。只是王爷您不相信而已。"

    "见鬼了。"桂王哼了一声,"茅道士,他也找人做面皮了,你不是说只有你们师徒会做的吗?"

    茅道士一愣,盯着跛子看,"你认识孙道远?"

    "不认识。"跛子道:"这世上,不只你们师徒会做面皮。"

    他说着拱手,"告辞了。"

    跛子走远,桂王看着茅道士,"还有谁?"

    "我师父。"茅道士道:"但是他十年前已经羽化成仙了。"

    桂王一脸嫌弃,"就是怂恿我父皇练丹,然后被我父皇撵出去的玉道人?"

    "咳咳..."茅道士道:"差不多吧,他被先帝撵走后,大彻大悟就升仙了。"

    桂王颔首进院子里,"那也祝你早日羽化成仙。"

    "王爷,你心情好点了?"茅道士看着他。

    桂王一回头,冷笑一声,"本王的心情很好!"

    "王爷心情好了,贫道心情不好。这邵阳贫道不想留了!"茅道士垂头丧气地道。

    于是,又将被小萝卜宰的事情,和桂王控诉了一遍,"太后娘娘做主让您收的义子,就是这孩子?"

    "有意见?"桂王问道。

    茅道士摇头,"没有。就是生气,太欺负人了。"

    "连小孩的便宜都想占,活该你被骗!"桂王义正言辞地道。

    茅道士瞪眼,后悔来和桂王告状。

    他们的王爷变了。

    桂王连晚饭都没吃,洗漱去睡觉,迷迷糊糊间他做了个梦,梦见杜九言靠在他怀里喊他小妖精,还凑着粉嫩地嘴要亲他,他居然也不躲,很高兴地被她亲了。

    桂王吓醒了,眼前就浮现出伍俊峰和卫正安两个人生死吻别的场景。

    "疯了!"桂王打坐,开始念经。经不成句断断续续,但内心平静了许多,不知不觉天亮了,乔墨在门口道:"爷,杜九言来找您。"

    桂王猛然睁开眼,体内有什么,蹭地一下蹿了上来。

    他沉着脸到前衙,杜九言正和黄书吏笑盈盈地聊着天,那张脸看着就很欠揍。

    "找我干什么。"桂王过来,在主位坐下来。

    杜九言道:"大人,郭大人捎信来,说马玉娘她们前天回宝庆了。我准备今天去一趟宝庆!"

    "你想去就去啊,和我说什么?"桂王道。

    黄书吏一看气氛不对,悄摸地退下去,将门关了。

    "你是不是春梦一夜却没见到姑娘的样子,所以一脸欲求不满愤愤不平?"杜九言斜睨着他。

    桂王嘴角抖了抖,指着她道:"你、你再说一遍?"

    "你猜我会不会再说?"杜九言起身,道:"我来告诉你呢,是因为马玉娘的事你帮了很大的忙,她要感谢,你应该排在第二,所以我出于道义来和你说一声。"

    "话不投机半句多,不说不说了。"杜九言转身欲走,

    桂王怒道:"我为什么第二?"

    "因为你就是第二啊。"杜九言开门出去,找跛子弄了一匹马,准备一天来回走一趟宝庆。

    刚到城门口,就看到穿着朱红色锦袍,骑着白马的桂王正等在城门口。

    "你干什么?"杜九言问道。

    "我去受人感谢。"桂王道。

    杜九言扬眉,道:"你这姿态摆的很低啊,还上门让人感谢,您应该召他们来宝庆感谢啊。"

    "我高兴!"桂王说着,策马走着。

    杜九言一甩鞭子,跑的极快。桂王哼了一声,跑她前面去了。

    杜九言上前。

    桂王追上去,超过她!

    "你有病吧。"杜九言白他一眼,桂王嗷地一声,扑了过去,拉着她跳下马,两人骨碌碌地滚在路边上。

    桂王压住杜九言下面。

    杜九言被摔的头晕眼花,膝盖一顶,趁着桂王避开的空档,揪住他的耳朵,令他吃疼一个翻身起来,骑在桂王的身上,怒道:"小妖精,你今天吃火药了是吧,是不是想打架,我奉陪!"

    杜九言照着他的脸就是一拳,桂王疼地闷哼一声,指着她道:"打人不打脸,你有没有规矩!"

    "都打架了还讲究规矩,你是不是傻?"杜九言扯住他的脸,两边一拉。

    桂王用膝盖顶她的后背,杜九言疼的嘶了一声,去掐他脖子,桂王也掐...

    "你们看,这两个人干什么?"路边,有两个人停下来看热闹,"打架吗?"

    "啧啧,这是有多大的仇啊,打算掐死一个吗?"

    "他们是不是一时难分难解?"

    "肯定是。"

    两个人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冲去桂王的马边,翻身上马,鞭子一甩就跑。

    另外一个正要去牵杜九言的。

    可回头一看,杜九言已经起身冲着他跑来。

    他拔腿就跑。

    "偷马,想死!"杜九言一脚将那人踹在地上,翻身去追马,桂王上去就将那人用树藤捆住绑在树上,一回头喊道:"等我一下。"

    杜九言嫌弃不已,拽着他上来。

    "你什么意思?"桂王道。

    杜九言拍了拍前面的位置,"不坐?"

    "我、坐你前面?你确定你还能看到前面吗?"桂王道。

    杜九言凝眉,她带着小萝卜和花子骑马的时候,都是他们坐前面的,"那你坐后面?"

    "必须的。"桂王揉着眼睛翻身上来,夺了缰绳。

    比他矮很多的杜九言的就在他一双长臂的之中,他低头看着杜九言的发顶,扬眉、勾唇笑起来,被打红的眼睛笑成了月牙。

    杜九言凝眉,看着横两边跟船桨似的手臂,忍着怒道:"王爷,你骑的是马,不是驴!"

    "嗯,怎么了?"桂王道。

    "跑啊!"杜九言抓着缰绳一扯,马就跑了起来,"舍不得跑,是因为心疼同类?"

    桂王心情很好,道:"是啊,我们都是同类。"

    "偷马贼跑了!"杜九言很恼火,"你是吃干饭长大的吗?"

    桂王摇头,"早上喝稀饭,中午和晚饭吃干饭的。"

    杜九言逮着他的胳膊一拧。

    "杜九言,得寸进尺是吧。"桂王道。

    "我试试吃干饭长大的人是不是皮更厚点。"

    桂王疼的扯着嘴角,腾出一只手来戳杜九言的头,"死娘娘腔,现在掐人掐上瘾是吧。"

    "你信不信本王一只手就能捏死你。"

    "你再掐,本王就捏死你。"

    杜九言又掐了一下,桂王嗷地叫了一声。

    "欢迎来捏。"杜九言道。

    桂王哼了一声,策马去追偷马贼。

    他们耽误了时间,又是两个人骑一匹马,根本不如对方跑的快。

    追了小半个时辰,没个人影。

    "绑树上的人应该拖着一起带着。"杜九言道。

    "拖累,绑他两天就好了。"桂王不是特别恨两个偷马贼,"娘娘腔,你是不是偷偷抹香露了?"

    杜九言拿出十分的耐心,坐在一匹比驴走的还要慢的马背上,"娘娘腔都自带香氛,王爷,你很没有见识啊。"

    "伍俊峰就没有。"桂王道。

    杜九言道:"王爷,是什么原因让您对伍俊峰念念不忘?"

    "我没有。"桂王反驳道。

    "王爷,你最近午夜梦回是不是常常梦到那天感情大戏,是不是对你的人生产生了颠覆性的冲击,是不是唤醒了你体内某些你自己都不知道的邪恶呢?"杜九言回头撇了他一眼。

    桂王怒道:"没有!"

    杜九言笑了两声,摇头道:"王爷,你要清醒点啊。爱情虽然不分性别,但是依旧不被世人所包容啊,你看看现在外面议论的声音,这是两人进牢等死去了,否则,就算放出来了也得被逼死。"

    "王爷,你要克制啊!只有克制的人才能成大事。"杜九言语重心长地道。

    "你干什么?本王又没有那样的爱情,用得着你开解吗。"桂王不屑道。

    "那真是太好了。"杜九言抚掌笑着,"王爷不要忘记了,你亲爱的母亲,还在殷切期盼你再次成亲,给她生个孙子呢。"

    桂王哼了一声。

    "成家立业,王爷你早点成亲吧。"杜九言道:"有了家,你就知道家的美好了。"

    桂王发现自己落了下风,顿时冷笑在她耳边道:"我有小萝卜这个儿子,够了!"

    "说话就说话,吹什么风!"这条路怎么这么长,杜九言想把桂王推下去。

    桂王眼睛一亮,"你怕痒?你居然怕痒?"

    他顿时吸了一口气,照着杜九言的耳朵使劲吹。

    呼呼呼!

    杜九言捂住他的嘴。

    桂王咬她的手。

    "赵鼎!"杜九言一个后肘顶他的肚子,桂王疼地哼,不松口。

    杜九言道:"你属狗?"

    桂王松了她的手,"你是驴,后甩蹄子。"

    "恶心!"杜九言在他身上擦手,桂王低头看她摩擦自己胸口的手,心头一荡。

265 走还是睡(二)

    本来计划一天来回,因为丢了马骑着"驴",足足多走了一个半时辰才进城。

    桂王牵着马,杜九言坐在马上。

    "牵马的。"杜九言道:"你就不能走快点?"

    桂王撇她一眼,依旧不急不慢地走着。

    "杜先生,"忽然,街上有大婶和杜九言打招呼,"您来宝庆了啊,是来看马娘子的吗?"

    杜九言含笑应是,"是啊。"

    "杜先生,您这您挽马的少年生的真好看。"大婶走过来,盯着桂王看,"少年,你成亲了没有啊,哪里人啊?父母可在?"

    桂王让开,不高兴地道:"你让开点,我脾气不好!"

    "这少年,哪有自己说自己脾气不好的。"大婶道:"你这样会娶不到媳妇的。"

    桂王黑了脸,撇着大婶道:"我器宇轩昂,容貌俊美,我要是想,一次性就能娶回来二十房!"

    "十四房!"杜九言和大婶道:"他已经有十四房妾室了,大婶您千万不要将闺女嫁给他,会害了闺女一辈子。"

    "十四房?"大婶打量着桂王,不敢置信,杜九言接了话道:"所以他才这么瘦弱,大婶您懂的吧。"

    大婶很懂,暧昧地笑着和杜九言道:"还是杜先生好,洁身自爱!"

    "是!"杜九言颔首道:"做人就要洁身自好。"

    桂王生气拍着马,"走快点。"

    大婶被甩在了后面。

    "幼稚。"杜九言坐的很累,不等到马府就下了马,走在前面,"你拴马!"

    桂王牵着马到府门外,婆子出来将将马牵去喂。

    两人进了内院,马玉娘带着一家子五个女人外加女儿和女婿迎了出来,郭庭夫妇跟在后面。

    "王爷,杜先生!"马玉娘一行人要磕头,杜九言让开,桂王摆手道:"都起来吧!"

    马玉娘坚持磕了头,起身笑着道:"没想到王爷和杜先生今天会过来。今晚别走了吧,我这就让人去买菜。"

    "我去买菜。"姜氏道:"一走半年,今晚一定要好好做一顿我们宝庆的菜,给王爷还有杜先生尝一尝。"

    杜九言拱手,道:"辛苦姐姐了。"

    李执死了,这里是马府,自然就不存在姨娘了。

    姜氏脸一红,道:"杜先生还是这样不着调,拿我开涮。"话落,拉着金容去陪她买菜。

    "一路辛苦了吧,快去屋里休息。"郭庭上前行了礼道。

    大家到正厅里坐下,金印泡茶,金秀切了瓜果端上来后就和陶氏一起去厨房准备。

    "一切都还顺利吧?"杜九言问道。

    郭庭点头,"官司是钱侍郎掌控,有鲁阁老做后盾,虽风雨颠簸了几天,但最后还是如愿了。"

    "就是可惜了,没挨着任阁老。"郭夫人遗憾地道。

    郭庭失笑,"这就和千军万马打仗一样,你想杀主帅,就要将他前面所有的卒子都杀了才行。"

    "唉。"郭夫人说着又笑了,"到底是我心太大了。玉娘平安回来就足够了,朝中那些大事,就算我再操心愤愤不平也没有用。"

    杜九言失笑,道:"黑压压的沙尘暴,也都是一粒粒的沙尘凝聚的,沙子们都在等待那一阵风来,便能发挥出无人能及的力量。夫人的愤愤不平是有用的。"

    "还是杜先生说话好听。"郭夫人掩面一笑,"郭大人就只会说我瞎操心。"

    郭庭哈哈大笑,道:"我要是能有杜先生一半的心思和口才,我就不是郭庭,该是郭先生了。"

    "幸好没有。"桂王道:"不然也没有郭夫人了。"

    大家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杜九言和郭庭、郭夫人以及马玉娘道:"王爷这是在嘲笑我这鳏夫身份。"

    "王爷,杜先生这样的有才有貌的少年,不愁娶不到好的女子。"马玉娘道:"更何况,她还有小萝卜那么可爱懂事的孩子,这世间的女子,都是愿意嫁给杜先生的。"

    郭夫人当着郭庭的面很不客气地点头,"幽默,风趣对我们女人还体贴温柔。我没有女儿,否则定要抢了杜先生做女婿。"

    "夫人过奖了。"杜九言笑着摆手。

    桂王道:"幸好没有,不然看着邵阳那一街的女人,会出人命。"

    "杜先生受人喜欢,女子们也愿意和杜先生来往。"马玉娘道。

    桂王端茶喝着,没说话。

    "裘大人去了鸿胪寺你知道吧?"郭庭问道。

    杜九言点头,"王爷来的时候和我说了此事。还要多谢郭大人您帮扶,不然裘大人哭瞎了都没用。"

    "我不过引荐,还是裘大人自己有本事。"郭庭想到裘樟的本事,忍不住失笑,"说起来,以裘大人的本事,如今才升至五品,很令人诧异。"

    大家都笑了起来。

    其实再会钻研的人,也要有人给机会。朝中来来往往的那么多人,没有门路就算去人堆里打个滚儿,也无济于事。

    大家聊了很久,姜姨娘笑着进来,道:"饭菜好了,去吃饭吧。"

    "王爷,杜先生,请!"郭庭道。

    大家说笑去了马府的花厅,一桌子的菜透着香,待各人坐下,又是一轮的敬酒,杜九言问马玉娘,"夫人和各位姐姐,将来有什么打算?"

    "我们也不知道。"马玉娘含笑道:"反正回来了,这事我们慢慢想吧。"

    **珠道:"我和明兰每月会拿钱回来,再添置一些铺子,生活下去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那我们还是成了吃闲饭的人了。"姜姨娘笑着道:"我们几个人有个想法,一直没好意思说出来..."

    大家就都看着她们。

    "就是随便想想,你们千万不要笑话我们。"姜姨娘不好意思,"家里好些院子是空的,我们就想做点好事,接济一些孩子们回来住。"

    "我们福大,还能活着,可是有的孩子却依旧水深火热。"马玉娘接了话道:"要是能做点对别人有用的事,帮到别人,我们也不算白受了各位的帮助了。"

    郭庭问道:"想法是很好,可要是养这么多人,这银子开销不会小。"

    这个问题是大问题,马玉娘道:"我有做买卖的经验,先用点钱做点小买卖,慢慢积累,虽说日子可能会苦点,但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去广西啊。"桂王敲了桌子,道:"你们这么有志向,去广西刚刚好,许多孩子需要你们的照顾。"

    大家惊讶地看着他,都以为桂王放弃广西了,没想到他还惦记着。

    "去广西不如去矿山啊。"杜九言放了酒杯,道:"新化那边有个盐山,盐山有个矿。"

    "那边很多人,打算建个村子。你们既然做事,不如去盐山,帮助大家将村子建起来,到时候以村的名义收养孩子。"杜九言道:"在乡下养育孩子,比在城里的成本要低一点。"

    "你们可以自足字给,也可以帮矿山烧饭洗衣,能领到工钱。大家互惠互利,我觉得不错。"杜九言道。

    郭夫人眼睛一亮,"好!"

    "我觉得杜先生的提议最好。"郭夫人比杜九言想的更细腻一些,既然是矿山那就肯定很多男人...金秀几个都还是大闺女,总不能一辈子都一个人,如果能遇到一个知冷知热男人,那肯定比一个人好。

    "去,去!"郭夫人和马玉娘,"这次,你得听我的。"

    马玉娘愕然,和家里五个人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点拿不定主意。

    杜九言也很惊讶,看向郭夫人,就见她冲着自己眨眼睛,她一愣顿时明白过来,不由失笑,跟着点头,道:"是!矿山确实不错,需要各位去。"

    一个地方只要有女人,这个地方就会以惊人的速度发生改变,越变越好。

    "是吧。"马玉娘看向两个女儿,**珠也拿不准,"娘,您要是想去,就不用惦记我和明兰,我们都能照顾好自己。"

    姜姨娘最先点头,道:"杜先生说的对,我们只是想做点事,不至于让自己浑浑噩噩把这辈子过完。"

    "那去矿山还是留在宝庆其实没什么分别。"姜姨娘道:"而且,那个矿还是杜先生的。"

    这话点到了关键,马玉娘顿时点头了,"好,我们去新化!"

    "好!"桂王举杯,"为你们能去新化,干杯!"

    大家纷纷跟着他一起喝了杯中酒。

    "倒酒!"桂王道。

    金秀忙上来一个一个斟酒。

    "郭庭。"桂王道:"你应该感谢杜九言,要不是他你也不能升职受嘉奖!"

    郭庭忙起身敬酒,杜九言喝了。

    "王爷也要敬!"杜九言指着桂王,"一个一个来,敬王爷的酒呀。"

    众人又是一轮,敬桂王的酒。

    酒席散了,桂王和杜九言皆是半醉半醒。

    "明天一早衙门还要升堂。"桂王摇晃着起来,拉着杜九言,"不是一天来回的吗,走啊!"

    杜九言就斜睨着他,道:"王爷辛苦,马送你了,你骑回去吧。"

    "你不回?"桂王蹙眉道。

    杜九言道:"夜路不便,我要去睡了。"

    "那我也不回去了。"桂王搭着杜九言,和她一起出门,"睡哪里?"

    他眨巴着眼睛,盯着杜九言。

    杜九言转头打量他,白净的脸精致的五官眸光澄澈明亮,干净的像是水洗过的宝石,她伸手捏住他的脸一扯,"王爷啊,您这容貌可真是无敌的,不要这么看着我。这属于色诱的范围!"

    桂王又眨巴了两下眼睛。

    "睡了,睡了!"杜九言将他推开,跟着金秀和金印去她们收拾出来的院子,这里以前是姜氏和陶氏住的。今天下午刚把床上用的东西都换上干净的。

    "杜先生您睡右边这间,王爷就在您隔壁。您二人歇会儿,奴婢这就去打水来。"

    金秀和金印去提热水。

    两人洗漱,杜九言去了一趟净室,打着哈欠摇摇晃晃地回来,将灯熄灭上床。

    "什么东西?"一躺下,她就触及了个软软的东西,惊得酒醒了一半坐起来。

266 来晒月亮(三)

    杜九言点灯,一回头就看到桂王穿着月白的中衣,衣襟微敞露出雪白脖颈,斜躺在内侧以手支颌,眼眸似睁似合,见她望了过来眼尾不禁一翘,眸中波光浮动...

    "小妖精!"杜九言嘎吱嘎吱拖了个椅子过来,坐在床对面打量着,"这是真准备色诱了?"

    桂王依旧看着她不说话。

    "确实美不胜收!"杜九言咳嗽了一声,端茶喝着,庆幸自己没洗脸,"不过,你这姿态,想必是愿意躺下面了。"

    桂王一怔,打量她,"什么意思?"

    "分上下啊。"杜九言吸溜吸溜气势很足地喝着茶,"我出力王爷您只要貌美就行了。"

    桂王漂亮的面容抖了抖。

    "王爷,杜某的定力不够好,您这色诱是成功了。不过,你想好了啊,今日跟了我杜某,将来你就是我杜某的人了。一切呢都得听我的。"杜九言放了茶盅,"要伺候的好一点,像模像样,要是不会呢你可以去咨询伍俊峰。"

    "但有一点您得想明白了,这门一跨,您可就再也不能回头了。"杜九言说着,将灯提过来,放在床头,将床内照的通亮。

    随即抽了床头的腰带,凌空啪叽一甩,冲着桂王挑眉,嘿嘿一笑。

    "王爷,我来了!"杜九言往上一扑。

    砰!

    桂王一拍床板翻身而起,拥着被子指着她道:"杜九言,本王就知道你不怀好意,大晚上不睡觉,跑本王房里来做什么。"

    "王爷啊,"杜九言扑了个空,又起身坐着朝前挪了挪逼近桂王,"这是我的房间,你来色诱,我这是成全你的美意。"

    桂王指着她,"你要不要脸,本王醉酒要睡觉了,谁色诱你。"

    "这不算?"杜九言挑了他的衣襟,衣服滑落露出半截雪白的胸膛,"啧啧,这色相真是极品。"

    桂王用脚踹她,"你想死!"

    "王爷,夜生活还没开始,我可不想死。"杜九言道:"别怕,我轻点。"

    桂王收脚,身姿轻盈地下了床,怒瞪她,"回你房间睡觉去。"

    "这就是我的房间。"杜九言道。

    桂王左右看看,哼了一声,抓了自己的衣服,光着脚开门就走了。

    "王爷您走了啊。"杜九言追出来去敲门,"撩了又不陪,您这很缺德啊。"

    桂王用椅子将门抵住了。

    杜九言忍着笑又说了两句,回房关门也用椅子抵着门。

    "小妖精这不对啊。"杜九言将枕头翻了一面,躺着,"不会是..."

    她愕然,摸了摸自己的脸。

    就这张脸魅力这么大?

    "不会。正常的男人不可能半道喜欢的男人的。"杜九言想不明白,"难道是喝醉了?"

    报复她,故意撩?

    "那就是报复了。"杜九言起身抓了门上挂的锁,去敲门,"小妖精,出来一下。"

    桂王闷闷地道:"本王睡了,干什么?"

    "晒月亮啊。"杜九言道:"今天的月色特别好。"

    桂王嗤笑一声,"累了,不想出来。"

    "妖精不都是夜里出来吸收月之精华的吗?"杜九言道。

    啪,门打开,桂王穿戴整齐地站在门口。

    "咦,"杜九言靠在墙上,抱臂打量着他,"王爷刚才在干什么,念经吗?"

    桂王怒道:"我要睡觉了,你速速退下!"

    "晒月亮。"杜九言拉着他出来,站在院子里,"月光能使人平静。"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桂王的房门用锁锁了,又晃晃悠悠回自己房里,"王爷,多晒一会儿啊。"

    砰地一声,将门关了。

    "有病!"桂王回身,就看到他的房门上明晃晃挂着一把锁,他顿时大怒,喝道:"杜九言,你给我开门!"

    杜九言噗地一声,将灯熄了,"王爷多晒一会儿啊,不急着睡觉。"

    "你不开是吧,我踹门了啊。"桂王道。

    杜九言回道:"在别人家里,注意形象。"

    砰!

    桂王一脚将杜九言的房门踹了个洞,再一脚,一个小洞变成了半扇破门,他像个铁甲似的进来,咔哧咔哧地带着怒气,"钥匙。"

    "真踹门?"杜九言砸了砸嘴,"既然要踹,为什么不踹自己的?"

    桂王道:"我为什么踹自己的,夜里风大,冷!"

    "行。"杜九言翻了个身,面朝里面,"睡觉!"

    桂王推她,"给不给?"

    "不给。"杜九言道。

    桂王道:"你好歹讼师,一点道理不讲是吧。"

    "和无耻的人讲什么道理,我是嫌口水多吗。"杜九言翻身过来看着他,"王爷,你想好好相处吗?"

    桂王把椅子拖回来,嘎吱嘎吱地响着,"你不作,我们就能好好相处。"

    "我作?"杜九言盘腿坐在床上,看着他,"今天晚上,是谁撩谁的?"

    桂王道:"我喝醉了。"

    "真醉了?"

    "那你以为呢?"桂王怒道。

    杜九言脚放下来,没穿袜子,脚又小又白,脚趾圆圆的点在地上踮脚坐着,他蹭地一下站起来,道:"不和你说了,本王回邵阳了。"

    说着,气鼓鼓地出去了。

    这一次轮到杜九言惊讶了。

    她哪句话扎着他了吗?

    不该这么经不起刺激吧?

    "王爷,你这么晚走夜路,不安全!"杜九言喊了一声,外面没人应。

    她顿时揉了揉额头,乖乖穿衣服穿鞋往外走,郭庭疾步匆匆地过来,"王爷怎么走了?是有什么急事吗?"

    "他想起来有件十万火急的公事等着他处理,所以一定要赶回去处理。郭大人,改日您让马夫人她们去邵阳找我就行。"杜九言拱了拱手,"王爷一个人我不放心,我这也走了。"

    "马厩在哪里?"杜九言往外走,郭庭道:"没有马厩,马就在外院。"

    杜九言过去,发现桂王居然没有将他们的马骑走,郭庭也道:"王爷步行的?"

    "可能...他会去府衙取马吧。"杜九言牵着马和郭庭告辞,"郭大人去休息吧,我和王爷身手都不错,出门不会有危险的。"

    郭庭就想到上次护送桂王回京一路有几班人跟随的事情,他大概说了一遍,低声道:"王爷的身边,也不都是风平浪静。"

    "有人杀他?"九言很惊讶,"民间义士还是朝中争斗?"

    郭庭摇头,低声道:"事情不好说,当时刺杀的人打的是恨王爷造反的旗子,至于另外两班人,我也不知道来路和目的。"

    "这就有意思了,"杜九言扬眉道:"郭大人歇着吧,我去追王爷。"

    "可不能让王爷在宝庆府出事啊。"

    郭庭叮嘱道:"路上担心。"

    杜九言嗯了一声,出了郭府,走了一会儿就看到桂王坐在路边上,抬头看着月亮。

    "王爷您在这里啊。"杜九言上前去,看着他,"干什么?"

    桂王道:"晒月亮。"

    "吸收精华了吗?"杜九言打量着他,"似乎更像个妖精了。"

    桂王白了她一眼,"你来干什么,难道是担心我出事,来保护我的?"

    "差不多这个意思吧。王爷您要记得感谢我,我这夜里不睡觉跟着您颠簸,保护您,实在是不容易。"杜九言也在他身边坐下来,"您今晚特别的忧伤,是为什么?"

    桂王凝眉,眯眼,咬唇,看着她,"你猜!"

    "啊?"杜九言眉头抖了抖,"猜、猜不出来。"

    "你离我远点,"桂王推她,手直挺挺怼向胸口,杜九言一避挪了两下,桂王怒道:"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杜九言托着下巴,好脾气地看着他,"王爷啊,您为什么生气啊..."

    桂王不理她。

    "王爷?"杜九言戳了戳他的腰,"大人,小妖精?"

    桂王哼了一声。

    "这气鼓鼓地样子,实在是一言难尽。"杜九言转移话题道:"方才郭大人和我说,你上次回京的时候,路上有人刺杀?"

    桂王嗯了一声。

    "谁会杀你?你对谁有威胁?"杜九言问道。

    桂王不耐烦地道:"你不要和我转移话题,我不想不想和你聊别的。"

    "啊?"杜九言道:"那聊什么?"

    桂王道:"你猜呢。"

    这个人!杜九言好像动手打一架啊,桂王是喝酒喝偏疯了吧?

    "继续,哄你?"杜九言深吸了一口气。

    桂王眼尾扫了她一眼,低头道:"嗯。"

    "咳咳..."杜九言没忍住,受了桂王愤怒的目光,她忙抱拳,道:"这次不是失礼,是...是真的想笑。"

    桂王不理她。

    "您这样很可爱啊。"杜九言感叹,生的好看的人,就算是做恶心的事,也让人讨厌不了。抛开身份和关系,就这张脸她觉得她也能盯着看两天不生厌。

    桂王嘴角抖了抖,理了理衣襟昂着头。

    "王爷啊,您这状态不对啊。"杜九言道:"您这样没有昔日霸气了。"

    桂王睨着她。

    "真的。"杜九言道:"我个人认为,您还是以前的样子比较有趣。"

    桂王戳她的额头,"我看,你就是贱骨头,见不得本王对你好点。"

    "对我好了吗?"杜九言道:"您的好不明显啊。"

    桂王掐她的腰,"这样明显吗?"

    "动手是吧?"杜九言道:"我看你不要晒月亮了,应该多晒太阳。"

    "把你脑子里的水晒晒干。"

    桂王踹她,杜九言脚尖一蹬翻身,就从后面用手肘勒住他脖子,这是她擅长的手法,近身肉搏,百试百灵。

    "放手!"

    "不放!"

    忽然,街上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随即就看到府城巡逻的士兵冲了过来,拔刀将他们围住,"夜间游荡斗殴,速速就擒!"

267 吃啊吃呀(一)

    "王爷,下臣不知道您到了。"吴典寅一个劲儿的拱手,"真是对不住了。"

    "那些人有眼不识泰山,王爷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生气。"

    吴典寅大半夜被惊醒了,说衙门抓了两个男人回来,一个说是邵阳杜九言,要见他。

    吴典寅脸都没洗,衣服也没好好穿就出来了。

    没想到,桂王居然也在。

    "不生气。"桂王打了哈欠,"收拾两个房间出来,本王要歇息!"

    吴典寅忙应是,道:"王爷您稍等,下臣这就吩咐下去,一会儿就好了。"

    说着,跑去门口,催促地吩咐着,"多几个人一起,收拾干净了。"

    半夜的衙门里顿时灯火通明,大家一起收拾房间被褥。

    杜九言一脸无辜无奈地坐在桂王身边。

    "再送点宵夜来。"桂王敲了桌子道:"山珍海味什么的,不用怕吃不完。"

    说着,转身拉着杜九言走了。

    吴典寅看的嘴角直抖,赶忙拉着自己的常随,"不是说刚才在路上打架的吗,怎么这是..."他真怕两个人打架啊。

    一个强龙,一个地头蛇,都不好招惹。

    "不知道啊,刚才来这里的路上,还互掐呢。"常随看着前面有说有笑的两个人,一头雾水,"王爷心情好了?"

    吴典寅摆手,"算了,快去准备宵夜,别让王爷饿着了。"

    "是!"常随应是,去吩咐宵夜。

    杜九言看着桂王,桂王也看着她。

    桌上摆了一桌的山珍海味,她问道:"这么多吃的完吗?"

    "吃不完带回去。"桂王道:"吃,别浪费。"

    杜九言喝汤,也不知道鸡汤炖的什么菌菇,特别的鲜美。

    "虾不吃?"桂王道:"很鲜!"

    杜九言摇头,"不饿,还懒得剥!"

    桂王撇嘴。

    杜九言喝了几口,睡意浓浓实在不想陪他吃东西,刚一动,嘴边递了一只没壳的虾,桂王冲着她点了点下颌,"吃!"

    "下毒了?"杜九言道。

    桂王怒,绕开桌子捏开她的嘴塞进去,"毒死你这个娘娘腔!"

    杜九言嚼吧嚼吧,点头道:"再剥!"

    "你再说一遍?"桂王道。

    杜九言目光一扫,"那是海蟹?也剥一只我尝尝。"她手干干净净地放在桌上,眼睛盯着吃的,不想动。

    "脸呢,一起吃掉了?"桂王怒道。

    杜九言睨着他,"给你一次机会,不然我就不陪你吃饭,去睡觉了。"

    "吃,噎死你!"桂王将虾肉塞她嘴里,着手剥蟹。

    杜九言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他,"王爷,您这胡吃海喝,就不怕别人下毒?"

    "百毒不侵。"桂王将蟹黄剔出来给她,"吃!"

    杜九言打量了一眼勺子,又看看他。

    "你要不吃我吃了啊。"桂王勺子一收,杜九言嗷呜吃了,扬眉道:"不错啊。"

    桂王看着勺子,又看看她,放在一边。

    "王爷啊,您这人生乐趣太多了,就没有一点苦恼吗?"杜九言觉得要聊点什么,所以随便扯了个话题。

    桂王看她一眼,眯眼道:"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食不言寝不语。"

    "很尴尬!"杜九言道:"说话的时候,可以假装我们很熟悉。"

    桂王磨牙,"吃东西都塞不住你的嘴?"

    "现在没有,继续啊。"杜九言道。

    桂王就撇了眼她的嘴,想到那天卫正安堵住伍俊峰嘴的动作...他打了个哆嗦,道:"热,把门开了。"

    "不想动,我很累。"杜九言道:"谁主张谁举证。"

    桂王在桌子底下踹她。

    杜九言让开,去开了窗户,回来的时候看到桂王用勺子在吃蟹黄,她怒道:"不是给我剥的吗?"

    "腿!"桂王丢给她一只腿,"吃吧。"

    杜九言懒得弄,就靠在椅子上看着他吃。

    "给。"桂王递给她一碗蟹肉,"噎死你。"

    杜九言没见着他怎么剥,就有这么一碗了,她扬眉道:"王爷,谢谢啊!"

    她也埋头吃。

    桂王停下来,逮着机会用勺子敲她的头,嫌弃地道:"猪一样,就只会吃。"

    "又开染坊了?"杜九言道。

    桂王敲了自己一下,"又不疼,大惊小怪的。"说着,自己也埋头去吃。

    杜九言白他一眼。

    "海参不错,冷了不好吃。"桂王指了指盘子,杜九言摇头,"吃饱了。"

    桂王凝眉道:"你是猫吗?吃这么一点,跟个女人似的。"

    "你当别人都和你一样是猪吗?"杜九言不想动,就靠在椅子上看着他,打着盹儿。

    桂王也吃不动了,喊道:"来人!"

    吴典寅根本没敢睡,赶紧从外面进来,问道:"王爷,您有什么吩咐。"

    "都给爷包好了装着,一会儿爷要带回去。"桂王扫了桌子上东西。

    吴典寅忙应是,又提醒道:"可...可这些东西,骑马的话带着不方便呢。"

    "要不,下臣给二位准备马车?"

    桂王就露出个孺子可教的表情,拍了拍吴典寅的肩膀,顺便擦了手,"不错,等本王打下了宝庆,还让你做知府!"

    吴典寅脸一白,呵呵笑着,道:"王爷...您、您要不要歇会儿,还有一会儿天才亮。"

    "嗯。"桂王道:"爷去睡了。"

    说着,就洗漱倒床上躺着去了。

    吴典寅让人收拾了桌子和杜九言一起出来,压着声音问道:"王爷是什么时候来的,难道...又做了刘县令?"

    他也听到邵阳的风声了,刘县令不但判了西南的两个讼师,还正在办一个杀人案,据说亲自上阵查案,很有气势。

    他还觉得惊讶,就是没敢往桂王身上想。

    没想到,还真的是桂王。

    "嗯。"杜九言道:"王爷来了有几天了。"

    吴典寅擦了擦汗,拱手道:"你和王爷熟,你说往后我这官应该这么做?"

    谁也受不了,自己同府的一个县令是王爷。

    这事没先例,他想借鉴都不行。

    "王爷也没别的意思,纯粹只是想锻炼一下自己,您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王爷的性子,您只要占着理,他不会乱来的。"杜九言道。

    吴典寅听明白了,桂王的性子,只要事情没错,他还是很给面子,可是他要认为你错了,那什么事都不好说了。

    本分点就行,王爷也不可能在宝庆待一辈子。

    "好,好。"吴典寅拱手道:"我知道了。"

    杜九言拱手,"那我去歇会儿。"

    "好!"吴典寅送她去房里,"上次李执的事情,还要多谢你提醒,我走了点关系总算是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很有些本事啊,人在千里外京中还有人护着他。

    "杜先生不知道,我的长女嫁入京城,她的婆家是秦氏庶支。但我女婿在安国公面前颇有些脸面,所以由他出面求的安国公。"吴典寅苦笑,"我虽官位不低,可却一直外放,这京中的人脉确实单薄了。"

    杜九言道:"大人能化险为夷就好,至于用什么方法走什么路子都没什么分别,最重要的是结果啊。"

    "杜先生通透。"吴典寅含笑道:"我听说西南的付怀瑾和你打赌了,你刚刚赢了一场,恭喜恭喜。"

    "不过,西南总归是个大讼行,您可以要多加小心。"

    杜九言无奈,道:"我也没想着要打赌,可人家逼到门口了,面子我也要为维护的。"

    吴典寅点头,"这官司打到门口了,你要是不出来,别人还不知道怎么笑话呢。"

    杜九言应是。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吴典寅回去休息,杜九言也回房打了个盹,天亮后她和桂王就往邵阳去。

    昨天骑来的马拖着马车,吴典寅点了个四个捕快护送,一行人往邵阳去。

    杜九言靠在褥子上打盹,桂王和她并排靠着。

    "腿过去点。"杜九言踢了踢他,"怎么块头那么大!"

    桂王将腿一张,占了半个车厢,杜九言就被挤着贴墙了。

    "赵鼎。"杜九言翻身一拳扫过来,桂王抬手一接,攥住了她的拳头,"松手!"

    "你不打我就松!"

    "松手!"

    "不松!"

    杜九言用脚踢他,两个人你来我去在狭小的车厢里打的乒乒响,外面随护的捕快一个个目瞪口呆。

    怎么一会儿好的很,一会儿又打起来了?

    杜九言用刀抵着桂王的腰,打了哈欠,"不要动了啊,否则你一辈子都只能躺着。"

    桂王被逼靠车壁躺着,很气!

    杜九言用褥垫隔着中间,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肚子上架着一条腿,她侧目去看,就见某人正侧身朝这边躺着,睡的又香又沉。

    她一拧。

    桂王疼醒了,捂着大腿不满地瞪着她,"又掐,不掐你会死啊。"

    "掐和扎你觉得哪个好?"杜九言晃了晃匕首。

    她没用刀扎他就算客气的了。

    桂王撇嘴,将腿收回去翻了身,脸对着车壁,嘴角越翘越高!

    杜九言盘腿坐着,盯着他。

268 威武雄壮(二)

    正常赶路,到邵阳很快。

    桂王让人将打包的食盒提着,食盒底下还放着冰,等中午拿出来的时候还没化掉。

    杜九言不想和他打招呼,慢悠悠地回家去了。

    小萝卜蹲在门口玩石子儿,一看到她就飞扑过来,杜九言将他抱起来亲了亲,"飞奔而来,这么想我啊。"

    "爹啊,您不是说一天来回吗,怎么昨晚没回来啊,我们都好担心您呢。"小萝卜道。

    杜九言抱着他进门,叹气道:"路上耽误了一点时间,晚上就来不及了。家里都挺好的吧?"

    "嗯,都挺好的。"

    两个人进来,陈朗和花子还有闹儿都在院子里。陈朗含笑道:"还以为你在那边遇着案子了,马氏他们都还好吧?"

    "挺好的。她们决定去矿山,可能过几天就来邵阳,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新化。"

    陈朗在哪里都一样,便含笑道:"好,那就去新化。"

    "那他们什么时候来啊。"花子惦记好久了,一直想去的。

    杜九言将小萝卜放下来,道:"估计要几天的功夫。花子小哥,再等几天好吗?"

    "好吧!"花子笑嘻嘻地道:"那我就等几天吧。"

    大家笑着坐下来,陈朗端上来一碟子酥脆的葱油饼,"都来尝一尝,味道如何。"

    大家都上来,一人拿着一块饼嚼着,杜九言点头,"好吃!又香又脆味道特别的好。"

    "往后早上我们又多了一个早饭了。"陈朗笑着道。

    杜九言咦了一声,"这是先生前几天"格面团"悟出来的新做法吗?"

    "不是,是今天早上和闹儿去买菜,那位卖肉李婶子告诉我的。还让我买了一点猪油,说炒素菜的时候放点猪油,更香。"陈朗道:"这个饼里也放了一些。"

    杜九言挑眉。

    "九哥。"闹儿小声道:"先生在早市里的人缘好的不得了。只要先生去买菜,一样的价钱,不是比别人的菜新鲜,就是比别人的份量多。"

    杜九言就托腮看着陈朗,道:"我们先生芝兰玉树,儒雅温润,去那样市井的地方,当然是要成为万人迷的。"

    "又拿我打趣,我这模样担不起你那八个字的夸赞。"陈朗笑了起来。

    熟悉了以后,陈朗脸上的那道疤,不但不觉得碍眼,反而看着很顺眼。

    好像这道疤涵盖了许多的东西,让陈朗变的更像陈朗。

    "其实吧,李婶子对先生这么好,还有别的原因。"闹儿笑着道:"她家谢宝要启蒙,想送去青山书院,但书院今年学生招满了,让她明年再送。她又不想浪费一年时间,所以问先生能不能收谢宝。"

    "我没同意。"陈朗苦笑道:"家里的孩子就算了,别人家的孩子,不要误人子弟了。"

    他就是不想和外界接触,杜九言也发现了,当时路老四一家是没有办法,因为左邻右里来来去去难免接触,再出去外面,陈朗就不愿意多接触。

    "她家孩子多大,这么着急启蒙。"杜九言将最后一块饼吃完,"我没留,跛子还有没有?"

    陈朗失笑,"我一会儿再做,还有面。"顿了顿又道:"她孩子估计七岁吧,听说三岁之前都不会说话,大家都以为是个傻子,等快四岁的时候突然开口了,然后就成了个七步成诗的神童,在西市那边很有名气。"

    "那就自己看看书呗。"杜九言打了哈欠,陈朗道:"昨晚没睡好?"

    杜九言一言难尽地摆了摆手,"别说了,和王爷一起出门,作死我了。"

    陈朗失笑。

    杜九言一怔看着他,道:"先生为什么笑?"

    "你们有意思。"陈朗笑着去了厨房。

    杜九言又补了一觉。

    隔了两日,马玉娘一家人到了邵阳,大家就一起收拾了东西去了新化。

    "走了?"桂王看着乔墨,"你确定?"

    乔墨点头,"是的,我还去三尺堂问了,那边几个人都这么说。前天早上宝庆那边来了人,住了一夜,昨天早上就走了。"

    "没良心的。"桂王愤愤不平,把面皮撕了丢桌子上,"你来!"

    乔墨想哭,摇着头道:"爷,属下根本不会做县令,您还是让属下好好做属下吧。"

    "你们三个人一起,还有茅道士,什么事都可以做。"桂王拍了拍乔墨的肩膀,"相信自己。"

    乔墨问道:"那爷,您去哪里?"

    "我很累。"桂王道:"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温泉也没泡就跑走了,这个没良心的人,实在太可恶了。

    他说着就负手出门,恰好碰见跛子从外面回来,他眼睛一亮,道:"你瞎晃悠什么,没公事要办了?"

    "王爷。"跛子拱手道:"有的,最近事情不少。王爷,您不用去下河镇看看水坝?"

    桂王蹙眉,道:"对,你正好提醒我了,本王命你去下河镇看水坝去,回来以后详细地写一个考察文书给我。"

    不就是不想让我去新化吗!跛子打量着桂王。

    桂王也打量着跛子。

    "王爷,修坝银两的事,您还是要跟进工部,否则,等哪日水坝垮塌了,银两也没有送来。"

    "届时,不但百姓遭殃,王爷您的名声也要受负累。"

    桂王眯眼,这个臭道士,居然算计他。

    他指了指跛子,"我就不跟进,你怎么着吧,管的宽呢。"

    说着,负着手大摇大摆地出去。

    跛子揉了揉额头,去找焦三,"王爷让我去下河镇看水坝,我可能要出去半个月。"

    "去一趟下河镇,你要用半个月?"焦三一脸惊奇,"你是用爬得啊?"

    跛子道:"顺道去新化住几天。等我回来的时候,换三爷您休息。"

    "你看看你们,杜九言一走,你们都什么德性。"焦三撇嘴,我还想去呢,就你辛苦。

    跛子失笑,"最近事也不多,你也别和我装辛苦了。"

    "你事不多,我事多。"焦三说完,跛子凝眉问道:"三爷有什么事?"

    焦三摆了摆手,道:"没什么,你去吧。"

    跛子看了眼焦三出了衙门。

    跛子先去的下河镇,第二日往新华去,等到盐山的时候,桂王已经在盐山了。

    两人见面,皆是冷笑,满目杀气。

    杜九言坐在石头上,看着他们,托着下巴,道:"啊!我又开始膨胀了,我的魅力和吸引力太大了!"

    两人转头过来看她。

    "我很帅吧?"杜九言冲着两人挤了挤眼睛,"这样,你们打一架我看看,谁比较威武雄壮,我就考虑今晚和谁共进晚膳!"

    桂王冷嗤一声,"有病!"

    "你很闲吗,我进来的时候看到山脚在起地基了,那一块地办好了?"跛子问道。

    杜九言点头,"桂王给新化县令一封密信,然后县令大人不但给了那块地,还将旁边的地也给我们了。"

    虽都是荒地,但是他们干活的人多,开荒种地太简单了。

    "你快去看看,小萝卜养的鸡鸭猪都长很大了,昨天我们烤了一只鸡。"杜九言道。

    跛子颔首,扫了一眼桂王,进山了。

    桂王盯着杜九言,道:"你看起来很无聊,像个市井的盲流。"

    "王爷您不知道吧,我做过乞丐的。"杜九言负着手,闲庭碎步地往前去,桂王随在她身后,道:"怎么没把你饿死。"

    杜九言道:"你要是一直跟着,我觉得我才会被饿死。"

    这个人不但抠还能吃。

    昨晚一只鸡,他吃了一半。

    "我付钱了,半只鸡我给了二两银!"桂王道:"你去问问儿子!"

    这件事,杜九言不知道。

    难怪昨晚小萝卜很爽快地将自己的鸡翅给桂王了。

    "二两,不贵啊。"杜九言淡淡然地道。

    桂王一脸惊奇,"二两,我能买十只鸡!"

    "义父啊,"小萝卜朝这边飞奔而来,长长了的小辫子在后脑勺点着,笑的眉眼弯弯,"山里有野鸡,我们去抓野鸡好不好啊。"

    桂王脚动了动想让开,想了想又别别扭扭张开了手臂。

    小萝卜的脚步却戛然而止,站在他面前,昂着头看他,"要不要抓野鸡?"

    "不抓!"桂王收回手,气鼓鼓地走了。

    小萝卜莫名其妙,看着杜九言,"爹啊,义父怎么了?"

    "可能要变身了,酝酿情绪。"杜九言将儿子抱起来,"在山里,不要跑。"

    小萝卜点着头,"知道了知道了。"

    "账对完了?盈利了吗?"杜九言问道。

    小萝卜点头,"盈利了啊,先生说估算了一下,等到年底的时候您可能会分到两万两银子那么多。"

    "那可真是有钱了。"杜九言啧啧叹道:"这矿,比讼师赚啊。"

    小萝卜打量着杜九言,"爹啊,做人要有理想,天天靠着矿怎么行。而且,矿有我就好了啊,您还是做讼师挣钱吧。"

    "这是我的矿。"杜九言敲儿子的头。

    小萝卜捂着头,道:"爹啊,我们是父子,不要分的那么细,容易伤感情的。"

    "没感情,"杜九言冲着桂王的背影打了个眼色,"呐,那人有一大块封地。"

    小萝卜摇着头,低声道:"用自由去换钱,本末倒置啊。"

    杜九言亲了一下儿子,"走,爹陪你去抓野鸡。"

    "好唉,那我又可以卖给王爷了。"小萝卜高兴不已,冲着山下玩的铁牛和花子几个人喊道:"去抓野鸡喽。"

269 千里之隔(三)

    马玉娘来了两天,就晒黑了不少,但原本苍白的脸上,开始有了光泽,她坐在大石头缝补衣服,桂香路过递给她一块瓜,"马娘子您吃块,可甜了。"

    "这个才三月末就有甜瓜了?"马玉娘放了衣服接过来,咬了一口点头道:"真的很甜。"

    桂香胖了不少,人又黑又壮,她哈哈笑着,道:"这是银手小哥想到的办法,他挖了个坑,然后在上面盖了一层油纸,冬天的时候我们还有青菜吃呢。"

    "你们可真是聪明啊。"马玉娘笑着道:"我看你忙了一上午了,休息一会儿吧。"

    桂香摇着头,"不累的,我歇了就浑身难受。马娘子您不知道,我以前的活虽然没有这么重,但成天提醒吊胆,现在好了,一天累的哪儿哪儿都疼,但是倒床上就睡过去了,特别的踏实。"

    "你这么说,我也觉得是。"马玉娘轻笑,"是不是因为是山里呢,我上床就睡着了,这么多年的觉都没这两天睡的沉。"

    桂王点头,"还有就是人多啊,这么多人什么都不怕,心头踏实就睡的好。"

    马玉娘轻笑点头。

    "桂香姐,我去挑水了,炉子上有火你看一下。"金秀冲着这边喊道。

    桂香应了,去了厨房。

    马玉娘继续做针线,间隙抬头看看矿下做事的人们,不由失笑。

    "全哥全哥。"好几个年纪轻的围着刘大全,"你闻闻,我身上的衣服都是香的。"

    刘大全踢了一脚,"还不快去背石头,先生说了,让我们努力,年底能住进新家。"

    "肯定行!"大家闹哄哄的,劲头比以前足,刘大全警告道:"都不准想歪心思,要是把人都吓走了,咱们连饭都没的吃,就更别想着衣服香了。"

    大家都懂,笑呵呵地点头,"你就放心吧,大家都有分寸。"

    "反正我话放在这里,谁要是做蠢事,我就直接挖个坑把他埋了。"刘大全道。

    知道不是开玩笑,所以大家都应是。

    "喝水了。"金印和姜姨娘抬着大桶泡的茶,将篮子里的碗拿出来,"都过来喝点水再做事。"

    大家不好意思直接看她们,都羞答答地上前去喝茶,又垂着头道谢,然后回去干活。

    桂王一本正经地坐在桌子对面,陈朗在拨算盘,他沉声道:"堂堂三元及第,翰林学士,居然就做了账房?"

    "王爷,过去的事不提了,我现在只是陈朗。"陈朗拱手道。

    桂王道:"你家人不要了?"

    "儿女已成家,双亲和夫人皆亡故,没有什么需要我担心挂念的了。"陈朗道:"还请王爷帮忙守口。"

    桂王道:"你既不想被发现,为什么要亲自写奏疏?"

    陈朗的笔记,他认识。

    "只是打个招呼而已。王爷人在邵阳,我一直躲避并不是长久之计。"陈朗道。

    桂王哼了一声,敲了敲桌子,"想让我保密可以,你得答应本王一个条件。"

    "王爷,陈某一无所有。"陈郎道。

    桂王指了指脑子,"有这个就行。等从这里回去,你每日去衙门两个时辰,帮本王做事。"

    "王爷,我不曾外放过,县衙的事我不会。"陈朗道。

    桂王道:"给你几天考虑!"

    "既然王爷不嫌弃,那只能如此了。"陈朗叹气。

    他被桂王威胁了,很想告诉杜九言。

    "杜九言那边你自己想办法解释吧。"桂王说着出去了。

    陈朗失笑,杜九言那边完全不用解释,她那么聪明的人,不问只是尊重,她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事也瞒不住她。

    "先生,"银手跑进来,笑着道:"跛子哥一来,居然在山里抓了一只鹿,晚上可以烤鹿肉了。"

    陈朗笑看着他,道:"收拾起来也麻烦的,要我帮忙吗?"

    "不用。陶娘子和金秀姐姐她们会收拾,说我们等着吃就好了。"银手哈哈笑着,又一阵风似的跑出去。

    陈朗失笑,一群男人当中放了几位女子进来,气氛就完全不一样了,整个盐山都变得有条不紊,马玉娘她们还有桂香将所有的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什么时候喝水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应该休息...

    比那些在这里做了几年事情的男人们都要清楚。

    女人真的神奇,只要给了她们发挥的余地,她们回馈的惊喜,实在令人目不暇接。

    ...

    坤宁宫,太后午觉醒来,钱嬷嬷伺候她洗漱,太后指着青丝里的几根银丝,"快,把拔掉。"

    "好,好。"钱嬷嬷小心翼翼地拔掉,笑着道:"就两根,您别怕。"

    太后叹气道:"哀家还是老了啊,可那小兔崽子还在外面鬼混,不回来好好过日子。"

    "娘娘,只要王爷高兴,您就让他玩吧。不然您让他做什么,难道真让他进朝为官不成?"钱嬷嬷笑着道。

    太后蹙眉道:"那也要先有了后再去玩啊...说起来,他最近在邵阳怎么样,县令当的如何?"

    "奴婢正要和您说呢,今儿刑部收到了邵阳送来的公文,一共说了两件事,这第一件是办了一桩杀人案,是王爷亲自查办的,听说还去杀人的现场,和杜讼师一点一点推出来,亲自抓到凶手的呢。"

    太后笑了,"他会什么,肯定是杜九言做的,他跟着后面捣乱吧。"

    "咱们王爷可聪明着呢,这种事他肯定能做好。"钱嬷嬷道:"而且,案子是他审理的,刑部没说判的不好,那就是没有问题。"

    "王爷又不是科举出身的学子,他能把案子理顺,依法办事判的妥妥当当,就已经是天大的不容易了。"

    "所以啊,您且宽心吧,王爷厉害着呢,一点没胡闹。"钱嬷嬷一脸的骄傲。

    太后就白了她一眼,"在你眼里他哪样不好?"

    钱嬷嬷又笑了起来,"那是王爷真的好啊。"

    "不是说还有一件事吗,什么事?"太后问道。

    钱嬷嬷就提到修坝的事,"水利向来是大事,王爷才做县令一个月,就想到了这些。奏疏也写的特别好,听说今天就送到圣上手里来了。"

    "这件事不容易。"太后颔首,道:"他能想到做一件实事,确实是长进了。"

    钱嬷嬷也点头,正要说话,龚大姑姑进来回禀道:"娘娘,圣上来了。"

    "估计是为了桂王了。"太后提起一句又皱眉,"你说说,这叫什么封号。哪有人自己给自己弄个这样的封号。"

    钱嬷嬷笑着,道:"事已成定局了,您就别嫌弃了。"

    太后去了外面,赵煜已经在了,将折子递给她,"母后您看看,宝庆来的奏疏。"

    太后和钱嬷嬷对视一眼,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她接过奏疏越看越笑容越大,和赵煜道:"这奏疏写的好,所以肯定不是他写的。"

    "反正是学好了。"赵煜失笑,"当初缠着朕非要去当县令,还说体察民情,又保证一年之期。朕这才答应了,没想到他还真的能做点事。"

    "那案子办的也不错,快准稳。和杜九言配合的相当好。"

    "母后说的对,人要有好伴,这样才能有长进和进步。你看他和杜九言在一起才几个月,就旧貌换新颜了。"赵煜道。

    他答应桂王,纯粹是被磨的没法子。又听了安国公的劝,说他去邵阳当县令总比去广西扯旗造反的好。

    现在还真的是,这么快就有长进了,还知道雨季前收拾水利。

    "不过,这钱要的也太多了,朝中那帮人不会给的。"太后道。

    赵煜点头,"一个邵阳,给不了这么多钱。但地方各府县要钱,都是这样,狮子大开口以后,再来来回回讲价,最后打了个一折就行了。"

    "四十万两,还行吧。"太后颔首道:"他难得想做点事,你别打击他的热情。"

    赵煜应是,"母后,您要不给杜九言去封信,暗中问问她?"

    "也好,哀家正好也要给小萝卜去信。"太后说着就来了兴致,让钱嬷嬷研磨。

    信写了一半,太后道:"哀家都十几年没出宫门了,写着写着,也好想去外头看看啊。"又道:"你是不是也没出去过?"

    "今年上元节,奴婢不是去城隍庙了吗。"钱嬷嬷含笑道:"不过,奴婢这辈子没出过京城,也不知道外头是什么样子。"

    太后也很遗憾,"我还是小时候,约莫七八岁的时候,跟着父亲去过一次保定。那次你没去?"

    "没有呢,奴婢好像是爬树摔着腿了,在床上躺了三个月。"钱嬷嬷道。

    太后想起来了,哈哈笑了,"摘石榴对吧?你嘴馋,非要吃。"

    "哪有啊娘娘,是您想吃。而且也不是石榴,是柿子!"钱嬷嬷道:"那棵树不是在您进宫的时候砍了吗,柿子树啊。"

    太后愣了一下,点头道:"哀家想起来了,还为此哭了一场,说不要进宫呢。"

    "当时闹着说凤梧宫里有鬼,先皇后,不对,先太后娘娘的魂在凤梧宫里走动,您就不肯住进凤梧宫,一进来就住在坤宁宫里不肯走。"钱嬷嬷想到以前的事,只觉得恍若隔世。

    "时间过的真快啊,一眨眼的功夫,圣上和王爷都这么大了。"

    太后点头,又苦着脸,"可哀家就一个孙子,你说气人不气人!"

    "娘娘,您怎么说着说着又回来了。"钱嬷嬷失笑,"您别光送信,给小萝卜一点赏赐吧。上回来的时候王爷不是说小萝卜爱钱的吗,您就给钱得了,别的都不用。"

    太后点头,"赏他...五千两。这钱够他开心一阵子了吧?"

    "肯定能。"钱嬷嬷道。

    赵煜告辞出来,薛按迎过来,笑着道:"圣上,太后娘娘是不是很高兴?"

    "嗯。"赵煜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么看来,让他去邵阳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薛按点头,"王爷这次没有去镇远也没去过广西。"

    "他做事一股劲儿,等劲头过去就撩挑子了,随他吧,他高兴就行了。"赵煜道。

    薛按笑着应是,"圣上对王爷真的是太好了。"

    "太后要送信去邵阳,你收拾几样年周儿时玩的东西一起带过去,就说...就说你送,给杜九言儿子玩儿。"

    薛按道:"这事要去求皇后娘娘,奴婢下午就去问问。"

    "嗯。"赵煜没有再多说,接着去做事。

270 生病了啊(一)

    "小妖精,"杜九言指着一块石头,"把这个搬下去。"

    桂王稀奇地看着她,"让本王做事,本王看你的脸比这石头还大。"

    "搬不搬吧?"杜九言问道。

    桂王哼了一声,道:"不搬,本王指挥就好了,这种事和本王没有关系。"

    他语气平和的时候,就不会自称本王,一旦想要装面子充底气的时候,就一口一个本王。杜九言撇他一眼,"这里没有王爷,只有矿工和吃白食的,你选一个做。"

    "我就是王爷。"桂王挑了块石头躺下来,打了哈欠,"昨晚睡的太迟了,补觉。"

    刚闭上眼睛,忽然手臂上一痛。

    他睁开眼,就看到杜九言用细小的石子儿,正朝对着他砸,他挨了一下又挨了一下,蹭地一下站起来,抱了个大石头跌跌撞撞冲过去,"你个娘娘腔,砸烂了晚上吃肉饼。"

    杜九言掉头跑,回头又砸了一块石头,往上下跑,桂王抱着石头跟着她下去,等到了盐村的村口,杜九言指着乱石堆道:"行了,把石头放下来吧,好歹运了一块。"

    桂王将石头丢在石碓里,看着已经有了样子的盐村,叉腰道:"水,你想好怎么弄了没有?"

    杜九言摇头,"这种事我不懂,银手说他有办法。"

    "他昨晚还和我聊水坝的问题,你那什么朋友,不务正业,居然和我聊水利!"桂王道。

    杜九言道:"他现在就在务正业,你别把他带坏了。"

    "所以,本王物尽其用,让他去水坝看看。"桂王道。

    杜九言蹙眉,"赵鼎,你一个县令才当几天,自己做了多少事,就将身边所有人都安排了事,还将我身边的人安排了事。"

    "你来告诉我,你的事都被人做了,你做什么?"

    桂王道:"我是桂王,他们是不是?"

    "投胎也是凭本事的。你让他们生来做王爷,来吩咐我做事呢?"桂王道。

    杜九言被气笑了,"所以,你所有的本事在投胎的时候用光了?"

    "你可以这么理解。"桂王从口袋里摸了点瓜子出来,游手好闲地磕着,"我现在不需要证明我有本事。"

    杜九言道:"那你为什么造反?"

    "我闲的啊。"桂王道。

    杜九言忽然想到当时她还不认识桂王的时候,对她进行了一番猜测,认为这个人很聪明,很有头脑,所有的闹腾都假的。

    现在她可能要收回当时的评价了。

    因为有的人,真的太闲太让人唾弃了。

    "你要弄清楚,本王让他去看水坝,修水利,是给他机会。"桂王道:"他要是表现好,本王给他找个师傅!"

    杜九言看着他。

    "水流沙中,沙随水去。"桂王看着她,"听说过吗?"

    杜九言摇头。

    "你是不是秀才?潘印川的滚水坝,你都不知道?"桂王道:"作为一个秀才,你就应该知道。"

    杜九言摸了摸鼻子,道:"你到底说不说吧,不说就算了啊。"

    "治水呗!"桂王道:"看书去。"

    杜九言转身就走,桂王跟着起来,"你干什么去啊。"

    "看书啊。"杜九言道。

    桂王嘴角抖了抖,又跟着笑了起来,"怎么样,是不是发现我很有学问啊,什么都知道。"

    杜九言轻飘飘扫了他一眼,"你要想证明自己有本事,就用你强壮的身躯,多搬一点石头,体力劳动非常适合你。"

    桂王不理她,自己找地方睡觉去了,刚闭上眼,就听到小萝卜的声音在山里回荡,"义父,义父你还活着吗?"

    "孽子。"桂王气的跑下去,正要呵斥,小萝卜笑盈盈地给他一块瓜,"义父,吃瓜。"

    桂王砸了砸嘴,将瓜接过来吃着,"今天怎么这么好啊。"

    "义父啊,"小萝卜和桂王并排蹲在山头吃瓜,"你让银手哥去修水坝?"

    桂王点头,"是啊,他不是很喜欢吗,喜欢的事就要多做啊。"

    "那给钱吗?"小萝卜问道。

    桂王一个眼风扫过来,"你好意思贪钱,本王这是在给他前途。他一个金盆洗手字都认不全的盗贼,你想怎么样?"

    "好吧,今天这件事,您比较有道理。"小萝卜用树枝在地上画着圈,"银手哥自己不读书的,不能怪您。"

    桂王舒坦多了。

    "小萝卜,快回来,要下雨了。"桂香指着头顶的乌云,"快回来!"

    小萝卜哦了一声,滋溜就跑走了。

    桂王气的用牙磨瓜咕吱咕吱响着。

    "说走就走,不孝!"桂王说着,晃晃悠悠下山,才走了一半,天上跟倒了一盆水下来似的,密集的雨丝打的人眼睛都睁不开,转瞬之间他浑身湿透了。

    头发衣服都黏在衣服上。

    "赵公子,"马玉娘站在门口喊着,"走快点啊,淋了雨会生病的。"

    桂王抹了一把脸,道:"没事,我身体好!"

    他不急不慢地回去换了衣服,睡了一觉,半夜就发烧了,哼哼唧唧地翻来覆去。

    杜九言睡的正沉,忽然听到敲门声,她强撑起来打着哈欠开了门,黑漆漆的就看到桂王站在门口,扶着门框虚弱地道:"我要喝水,我生病了。"

    "走这么远喝水,还真是有力气。"杜九言摸了摸他的头,滚烫的,"今天淋雨让你喝姜汤的呢,拧的跟根麻绳一样。我送你回去。"

    桂王扒着门,"你先让我喝水啊,我走不动了。"

    "睡这里?"杜九言回头看看在炕上滚来滚去的小萝卜,"我睡哪里?"

    桂王道:"同情心呢,我生病呢。"

    "行吧行吧。"杜九言将他扶进来,给他倒水,桂王摸黑喝了水倒在床上,"你点灯啊,黑灯瞎火的。"

    杜九言道:"你先睡,我去问先生发烧怎么办,要不要去请大夫来。"

    她一边穿衣服,点着灯背着桂王化了妆,要去找陈朗。

    "不用。"桂王哼着道:"你坐旁边,看着我不要让我死了就好了。"

    杜九言古怪地看着他,"我看着你,你的病就好了?"

    "嗯。"桂王低低嗯了一声,在杜九言的枕头上蹭了蹭,手一动碰到了圆滚滚的小屁股,他侧目看了眼,嫌弃道:"他都这么睡觉的?"

    杜九言倒了茶放旁边,"嗯,都这么睡的。"

    "跟猴子似的。"桂王道。

    小萝卜又翻了个身,将白嫩嫩的小腿啪叽砸在桂王的肚子上,小脑袋也拱过来,咕哝道:"娘啊,您要起床了吗?"

    "娘?"桂王看着杜九言,迷迷糊糊地问道:"喊你?"

    杜九言也看着他,神色镇定地道:"喊你!"

    "我?"桂王嘴角抖了抖,看向小萝卜嫌弃道:"这小孩子,真傻。"

    杜九言颔首,道:"是啊,基因不太好。"

    "什么是基因?"桂王问道。

    杜九言道:"就是丑的父母,孩子丑的可能比漂亮的可能性大一倍。蠢的父母生出来的孩子,也鲜少智慧过人。"

    "有点道理。"桂王上下眼皮打架,"你蠢,所以你儿子笨!"

    杜九言摸了摸他的头,道:"睡觉吧,和你聊不下去了。"

    桂王睡着了。

    高烧一直不退,杜九言去找陈朗。

    "天一亮就去城里吧。"陈朗蹙眉道:"他是王爷,不能马虎。"

    跛子颔首,"天快亮了,我去准备马车。"

    天一亮,大家收拾好,和矿里的人告辞,马玉娘和姜氏送她们下山。

    "夫人有什么事就给我写信。既然来了就当这里是自己的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都不敢管着您。"杜九言笑着道:"这些大男人乱糟糟的,你们一来就完全不一样了,你们太重要了。"

    马玉娘失笑,"我们妇道人家,也只会这些洗洗补补的事了。您放心,我们都会好好的。"

    杜九言拱手,和大家道:"过段时间,我们再来。"

    她说着上马,桂王躺在车里,小萝卜拿着湿帕子给桂王敷着,"义父啊,您的身体很虚啊。"

    "生病就虚弱,你要知道我很多年没生病了。"桂王哼了一声。

    小萝卜道:"可是昨天大家都淋雨了,就你一个人生病啊。"

    桂王道:"知道我谁吗,我王爷!他们能和我比?"

    "金贵,懂不懂?"

    小萝卜摇头,"您应该多搬点石头,这样身体会强壮点。不然打铁也行,叔叔伯伯们的身体黑亮亮的,特别强壮。"

    "不和你说了,"桂王翻了个身,面朝着车壁,一会儿睡着了。

    小萝卜也靠在他身边打盹儿。

    一行人在新化休息了一天,桂王吃药发了汗以后就好了很多,杜九言打量着他,"感觉怎么样?"

    "冷!"桂王道:"我可能要泡温泉发汗去毒才行。"

    杜九言嘴角抖了抖,"还惦记着温泉?"

    "嗯。"桂王看着她,"你输了,说好泡温泉的。"

    杜九言揉了揉额头,道:"行,泡温泉!"

    桂王就笑了起来,牙齿白白的像得了块糖的小孩。不过笑容转瞬又消失了,哼了一声,道:"那么勉强。特许你和本王一起泡温泉,是给你面子,你应该去看看你家祖坟冒青烟没有。"

    "青烟没有,可能冒泡了,气泡!"杜九言道。

    桂王挥着手,"你走开,让我病死好了。病死了你就等着陪葬吧。"

    "那现在就去死吧。"杜九言拉着桂王,"走,走。一边走一边商量怎么个死法。"

    桂王白她一眼,"没有同情心。"

    两人在里面吵着,跛子在外驾车,神色很浅,看不出情绪。

271 消息灵通(二)

    到邵阳已是四月十五,天气不冷不热,马车进城杜九言将桂王送回衙门。

    顾青山和乔墨以及茅道士都迎了出来。

    "你,"顾青山想质问,可话到嘴边心头一跳,改了口,"杜先生,我们王爷怎么了?"

    语气温柔,态度谦卑。

    杜九言不掩饰惊讶,看着面前站着的桂王身边的四尊宝,四个人神色态度一改从前,热情洋溢地看着她。她摸了摸乔墨的额头,和桂王道:"他们也发烧,烧坏了脑子?"

    "什么叫也?"桂王道:"说他们就说他们,不要捎带上我。"

    桂王撇了一眼乔墨的额头,冷哼一声,下了车,"回去了。"

    "杜九言。"茅道士拱了拱手,"你儿子呢?"

    杜九言问道:"可不要带坏我儿子,他聪明天真单纯可爱,是一张白纸!"

    她儿子可爱单纯天真?茅道士嘴角抖了抖,道:"知道了,不问了。再会再会。"

    惹不起!

    杜九言回家,陈朗他们在收拾屋子,大家忙活了半天,陈朗提着篮子出去,"我去买菜,晚上都在家里吃饭吧?"

    "在的。"杜九言看着跛子。

    跛子摇头,道:"我稍后要去衙门。"

    陈朗应是,提着篮子走了。

    "你什么时候再去下河镇,银手在那边等你?"杜九言问道。

    跛子回道:"就这两日。但是工部还没批复,如果批复不了,现在去也不过是走走过场。"

    "就当陪银手走走吧。"杜九言也很惊讶,银手居然还有这方面的才能,"桂王说,他要是办的好,可以给银手介绍个很厉害的师父。"

    跛子道:"是潘印川的传人吧?据我所知,潘印川的后人,在世的还在朝为官的,没有。"

    "想要拜师,不用桂王,我也可以。"跛子道。

    杜九言眼睛发亮,"跛爷,您这隐藏的技能如同宝藏,感觉怎么挖都挖不完啊。"

    "我走了。"跛子笑着出去了。

    杜九言帮忙收拾东西,小萝卜和花子在巷子外面买了水果回来,两个人洗干净,大家围着桌子吃瓜果。

    "先生怎么还没有回来。"闹儿朝门口看,杜九言问道:"先生平日买菜要多久?"

    闹儿道:"最多半个时辰。"

    "我去看看。"杜九言抓着个桃子往外走,刚到门口陈朗就一脸无奈地推门进来,她接过篮子,问道:"先生怎么了?"

    陈朗叹气,不等他说话,就见后面跟着出来了个胖胖的妇人,肩膀上扛着一只猪前腿,冲着她一笑,道:"杜先生。"

    "李婶!"杜九言将嘴里的桃拿出来,"今天我们先生买了这么多肉啊?"

    "快进来!"

    杜九言将李婶让进来,得空和陈朗对视了一眼,陈朗凝眉一脸的无奈,飞快地道:"她来找你的,肉是送的。"

    找她的?杜九言冲着李婶一笑,请她屋里坐。

    李婶将猪腿放厨房去,花子小萝卜和李婶打了招呼就去院子里玩儿,闹儿去泡茶。

    "杜先生,"李婶在围裙上擦手,有些拘谨地道:"我想问您个事,我们不识字什么都不懂。"

    "婶子先坐,"杜九言接过茶放好,陈朗也在对面坐下来,杜九言问道:"是家里出事了吗?"

    李婶点头,有些难为情地道:"是这样的,我家...我家小宝不是我生的,是我、是我、我捡来的。"

    "捡的,还是抱养的?在他几岁时?"杜九言问道。

    遗弃和抱养孩子,以三岁为界限,上下的规定略有不同。

    "是捡的。三岁不到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当时看着也就三岁不到,走路跌跌撞撞的,也不会说话。我们捡回来都以为是个傻子。"李婶子道:"问他,他也不说,我们夫妻就生了个女儿,一直没有儿子,所以就想留在身边,傻子就傻子了。"

    杜九言颔首,"您继续。"

    "四年前,我和他爹去刘家凹那边收活猪,然后看到了我家小宝。当时天快黑了,那边山里不太平,我们抱着孩子走了一路,喊了半天也没个人来找。"

    "当天晚上我们就带回家去了,第二天我又去原来的地方等了一天,也没有人来找,于是就回来报官了。"

    "衙门里应该还有记录吧。然后一等就是半年,也没有人来找,我们就给小宝去衙门里办了户口,就养在我们家了。那孩子半年多都不开口,后来有一天突然开口说话了,不但说话清楚,而且还会算账。"

    "您没见过我家小宝,从他四五岁开始,他坐在肉摊后面给我们收钱算账。"李婶道:"太可人疼了。我们今天还想送他去青山书院读书,可他们让我们明年再来,我为了这件事还求过陈先生。"

    李婶说着,冲着陈朗笑笑。

    陈朗很尴尬,报以微笑。

    "嗯,您接着说,然后呢?"杜九言道。

    李婶想喝水,可看杯子挺漂亮的就忍住了,接着道:"就四月初八,那天有个女人来我们铺子里买肉,突然就扑上来,抱着我家小宝,说、说是她走失的儿子。"

    "还说了小宝左小腿上有个暗红的胎记。"李婶子道:"她说他儿两岁十个月的时候走失的,一直都没有找到。"

    "她让我把小宝还给她,"李婶说着说着就哭了,"莫说一个孩子,就、就算是只小狗,我养了四年也有感情。更何况我家小宝,虽不是我生的,可却是我的命根子啊。"

    "我舍不得,"李婶眼泪汪汪地看着杜九言,"杜先生怎么办,朝廷有没有规定,我一定要把孩子还给她们?"

    杜九言点头,"有!她真的是生母,又确实是走丢,那么你就得让孩子归宗,还给她。"

    "我的天啊,"李婶从长凳子上滑坐在地上,用油油的围裙擦着眼泪,"我可怎么办,我的小宝啊...还回去了,我的命也没有了啊。"

    杜九言叹气和陈朗对视一眼,陈朗也很无奈。

    "婶子,"杜九言想了想,道:"您看,能不能和对方商量一下,考虑您的感情,让孩子两家走动呢?"

    李婶子摇着头,"我没问,我、我这就带着小宝回娘家去。"

    她说着一骨碌爬起来,冲着杜九言胡乱地拱手行礼,"我走了,谢谢杜先生。"

    说着,就朝外面跑,跑了几步鞋子掉了,又跑回来抓着鞋子接着跑,头也没回地走了。

    杜九言喝茶压惊。

    陈朗道:"李婶是出了名的泼辣。据说在菜市那边无人敢惹,她能挥着剔骨刀撵人半条街。"

    "希望能有个圆满的结果。"杜九言也不知道说什么,事情没落着自己头上,说什么都很冷静。

    孩子归属问题,如果只是按照律法来办,也就无所谓了。可孩子是人不是死物,"不好办啊!"

    杜九言没再想这件事。

    "猪肉怎么办?"陈朗道:"这个时候腌肉会坏的。"

    头疼!杜九言正要说话,门外传来敲门声,穿着豆绿色纱裙的路妙笑盈盈跑进来,道:"九哥,你可算回来了啊,我们等着你回来请吃饭,等的好辛苦啊。"

    "家里人都还好吧,路二老爷一家还受得住吗?"杜九言问道。

    路妙点头,"都不砍头了,还有什么吃不住的,他们就谢天谢地吧。"

    "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回家和我爹说,准备请您们吃饭呀。"路妙说着,"九哥,最近榆钱村赌坊那边来人建武馆,有人进进出出的,特别热闹。"

    杜九言摇头,"武馆?什么时候的事?"

    那个地方焦三留做自己用了,难道转给别人了?

    "就最近这一个多月吧,本来也没什么动静。我听家里管事说的,有个高师父来开办的。"

    杜九言有些好奇。

    小萝卜从房里跑出来,扑在路妙身上,"妙姨姨,你有没有想我啊。"

    路妙抱着他,打量着道:"想啊,每天都想呢。不过,瞧着怎么黑了不少呢。"

    "黑点好看的。倒是妙姨姨又变漂亮了呢。"小萝卜道。

    路妙咯咯笑了,和杜九言道:"九哥,小萝卜可比你厉害多了,将来你得买个五进的房子,不然儿媳妇们住不下。"

    "估计不会。"杜九言和路妙道:"养媳妇,要花很多银子。"

    路妙一怔看着小萝卜。

    小萝卜点着头,"一个就够头疼的了,养很多、很可怕的。"

    看她娘已经够好的了吧,可还是会买东西啊。这要是像路妙这样的,那可真不知道一天要花多少钱。

    "小抠门,连娶个媳妇都要算计。那以后媳妇用钱,你是不是也舍不得啊?你要是这样,小姑娘可不会喜欢你了。"路妙捏他的鼻子。

    小萝卜凝眉,一脸愁思,"妙姨姨,我还是小孩子,您这个问题问的太深奥,我想不出来。"

    "你这个小鬼头。"路妙将他抱起来,亲了一下,"姨姨真是太喜欢你了。"

    小萝卜抱着路妙嘻嘻笑着,"姨姨啊,我也太喜欢你了。"

    "哎呦!"路妙心都要化了,苦巴巴地看着杜九言,"九哥,要不你就吃点亏娶了我吧,我一辈子不生孩子,就养着小萝卜。"

    杜九言一笑,奶声奶气:"妙姨姨,您不如喊我大萝卜啊!"

    "噗!"路妙抱着小萝卜笑趴在桌子上,起身去拧杜九言的胳膊,"九哥真讨厌,为了不娶我,连面子也不要了。"

    她说完,贴着面皮的桂王出现在门口,目光落在路妙的手上,又看向杜九言。

272 生母养母(三)

    路妙也掐人?

    桂王想到了太后。

    桂王大步进去,盯着路妙,"天不早了,一个女孩子出门不安全。"

    路妙看看大下午的天,没黑,炽亮。

    "毕微的事不记得了?"桂王一脸认真严肃,"本官最近很忙,不想再办这样的案件,速速回去。"

    路妙行了礼,应道:"是,大人!"

    说着,依依不舍地和小萝卜挥手,又和杜九言道:"九哥,我明天来找你。"

    "明天也不要随便出门。"桂王道:"女孩子家要有女孩子家的规矩,路府又不是小门小户,岂有闺秀千金随便入男人家的。"

    "这一家都鳏夫!"桂王道:"不合适。"

    路妙吓的提着裙子跑了。

    "鳏...鳏夫?"闹儿和花子对视一眼,默默去厨房了。

    陈朗咳嗽了一声,拱手道:"大人请喝茶,我去做饭。"

    "义父!"小萝卜道:"鳏夫是什么?"

    桂王回道:"就是丧偶,未娶,和离等男子!"

    "义父,我...我也是鳏夫?"小萝卜瞪圆了眼睛,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桂王认真地回道:"是!"

    "鳏夫义父!"小萝卜滴溜溜一转,笑嘻嘻地道。

    桂王嘴角抖了抖,坐下来看着杜九言,"我头疼!"

    "头疼吃药啊。"杜九言看着他,"打秋风能治头疼?"

    桂王眯眼看他,"打秋风心情好,心情好能治头疼。你要不服,就憋着。"

    "正好。"杜九言拉着他去厨房,指着桌子上的一大块猪腿肉,"切了,晚上有的吃。"

    桂王看着他。

    "不然,我们所有人陪着一起饿肚子!"杜九言道。

    桂王哼了一声,喊道:"韩当,过来切肉。"

    "爷..."韩当站在厨房门口,将自己的佩刀藏在身后,"不会啊。"

    桂王道:"会杀人就会剁肉,没区别!"

    韩当磨磨蹭蹭进了厨房,陈朗也不客气,迅速洗肉,递刀。

    厨房里传来带着怨气的剁肉声。

    "很久没吃饺子了。"杜九言看着桂王,"想吃饺子不。"

    韩当的手一软,差点剁自己手上。

    "哎呀呀,"茅道士捂着肚子,"肚子疼,我要去茅房了。"

    说着,脚底抹油要走,小萝卜上去拉他,两个人嘀嘀咕咕在墙边说话,茅道士递给他五两银锭子,小萝卜笑嘻嘻地松了手。

    茅道士溜了。

    顾青山和乔墨互相对视一眼。

    "义父!"小萝卜抱着桂王的腿,"我从来没有吃过您剁的肉做的菜,我想吃馄饨饺子还有...还有...肉丸子。"

    桂王打量着小萝卜,"你是故意的?"

    "不是。"小萝卜很认真地摇头,"我真的真的很想吃也很看义父剁肉。"

    桂王一转身扯着杜九言,将韩当手里的刀递给她,又自己取了一把刀,将猪腿肉一切两半,"娘娘腔,比赛!"

    "你幼稚吗?"杜九言问道。

    桂王点头,"幼稚啊,怎么了?"

    "比赛!"桂王一刀扎在肉上,撸袖子,"你要输了,今晚咱们就去泡温泉。"

    杜九言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正要说话,忽然院门口有人一边跑一边喊道:"杜先生、杜先生救命啊。"

    "业务来了。"杜九言将刀放在桂王手里,拍了拍他的手,"大人,晚上要吃饺子!"

    她说着,笑盈盈地出去,就看到李婶的男人谢顺光着个膀子,身上不知道被谁挠的一条条血痕,他连连作揖,"杜先生,他们上门抢我家小宝了,都、都打起来了,求求您去看看吧,不然要出人命了。"

    "找捕快啊。"杜九言凝眉冲着厨房喊道:"大人,有人报官。"

    桂王大步出来,"哪里打架,去看看。"一边走一边吩咐韩当,"晚上吃饺子!"

    韩当苦哈哈地应了一声。

    谢顺呆了一下,他来就是请杜九言的,没想到刘县令也在,顿时不知所措地问道:"杜、杜先生,刘大人也去?"

    "你嫌弃大人不顶用?"杜九言也随着桂王出去,顾青山和乔墨跟在后面。

    谢顺跑着上来,摇着头,"不敢不敢,有大人和您在,我什么都不怕。"

    "你今天运气好,正好碰见大人了。"杜九言笑看着桂王的背影,不由失笑,这个人也不知道是真的想维护治安还是不想剁肉。

    一行人到了菜市。

    就看见谢家的猪肉摊子被推翻了,湿漉漉的地面,散落着菜叶和猪肉、鞋子、头花、腰带各式各样的东西,一片狼藉。

    显然,刚才的打斗是苦战。

    此时,两帮人马对峙,一方是应该是来抢孩子的,另一方则是菜市里谢顺一家的熟人朋友。

    李婶抱着谢宝蜷在角落里,她脸上也被挠了许多血痕,眼睛肿了嘴角是血,脚上鞋子也不知丢掉哪里去了。

    但谢宝除了有些慌张外,看上去没什么大事。

    焦三带着人匆匆赶到。

    "问!"桂王吩咐焦三,他则找了个干净的地方站着,有人给他搬了个凳子来,他稳稳坐下来,颇有县令的威严。

    焦三应是,上前指着两方,喝斥道:"你们是吃饱了撑着了是吧,在老子的地盘上打架。谁挑的事,给老子站出来!"

    他嗓门极高,一喊两方顿时没了气势,李婶抱着谢宝跑过来一跪,哭着道:"大人,他们抢我孩子。"

    "不是,"另外一个妇人冲了上来,"大人,三爷,我们不是抢孩子,囝囝本来就是我儿子。"

    焦三认识李婶,所以就问妇人,"叫什么,哪里人,怎么就是你儿子了?"

    妇人的相公上前来,也并排跪着,是个三十左右的瘦小的男子,回着道:"小人邵阳城外前唐沟的唐六,这是我媳妇唐沈氏。我们来找我们的孩子唐耀祖,就是他就是他..."

    唐六指着谢宝,"他就是我们儿子,四年前走丢了,没想到被谢顺偷回来了。大人,三爷你们要替我们做主啊。"

    "我媳妇累死累活生的孩子,突然丢了,我们找了好几年了,我们苦啊!"

    焦三就看着一起过来跪着的谢顺和李婶。

    "他们说的是真的?"

    谢顺回道:"大人,三爷,谢宝确实不是我们的孩子,但是也不是我们偷的。是四年前我们在刘家凹附近的山里捡到的。"

    "当时我们还去报官了,可等了半年没人来领,我们就养在家里。"

    "你们偷的也能装作捡的啊。"唐六道:"刘家凹和我们前堂沟隔着那么远的山路,我家囝囝怎么可能到那么远的地方,不是你们偷的还能有什么。"

    谢顺就指着唐六的鼻子啐了一口,"不是!我们在邵阳待了一辈子,老实本分的卖猪肉,从来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更不可能偷你的孩子。"

    "大人,三爷,我们真的没偷!"谢顺道。

    唐六道:"好,算你们没偷。但是现在我们找来了,你把孩子还给我们总可以吧。"

    "这可是我们的孩子!"

    李婶害怕,嚎啕大哭:"我养了这么多年,比我心肝还金贵,我不能还给你们。还给你们我就活不成了啊。"

    她哭,谢宝也跟着哭了起来,跪在地上给李婶擦眼泪,"娘,我哪里都不去,你就是我娘。"

    "我的儿!"李婶紧紧抱着谢宝。

    谢顺也在一边抹眼泪。

    "你这孩子,到底有没有良心啊。"沈氏也哭了起来,抹着眼泪,"我生你的时候差点死了,你现在却不认我,我作的什么孽啊。"

    要是以前,焦三不用考虑,直接确认孩子是不是唐六的,如果是,就让他领走。

    至于谢顺一家什么感觉,和他无关。

    他依法办事而已。

    "大人,"焦三求救地看着桂王,"您来断?"

    桂王看向杜九言。

    "我也不知道,"杜九言无奈,"断不清。"

    桂王凝眉,"验一验,如果是唐六儿子,就还给他们夫妻。"

    "大人,"李婶磕头,头在地上咚咚地响着,"求求您了,求求您了。小宝是我的命啊,他一走我们活不成了。"

    桂王道:"那他生父母怎么办?"

    李婶也不知道,磕着头哭。

    沈氏也抹着眼泪,"我生他那么辛苦,找了四五年才找到。求求你们把我儿还给我吧。"

    "谁再哭,我割她鼻子。"桂王怒道。

    李婶和沈氏都吓的不敢哭。

    "那就一家养半年吧。"桂王觉得这事儿很麻烦,这种折中的方法还不错。

    沈氏顿时喊道:"不行,我的儿子,怎么能给偷孩子的人养半年。"

    "我没有偷孩子。"李婶怒道。

    沈氏扑过来抢孩子,"他当时只有两岁多,怎么可能从家门口到刘家凹那山沟沟里去。你们就是偷的,还胡言乱语的推卸责任。"

    "我没偷!"李婶抱着孩子。

    谢宝七岁多了,个子不算高容貌确实和唐六有几分相似,瞪眼看着两位妇人,一脸的惶恐害怕。

    沈氏抓住谢宝的胳膊,李婶保护谢宝的腰,一个都不放手。

    谢宝哭了起来。

    "放手!"桂王怒道:"我看谁再敢抢一下,本官就抓她去坐牢了啊。"

    沈氏放了手,李婶死死抱着,在谢宝耳边说了几句,母子两人忽然站起来,拼了命的往城门方向跑。

273 送我回家(一)

    "追!"焦三挥着手让捕快去追。

    菜市里卖菜的忽然一窝蜂的将路堵住了,喊着道:"大人,他们夫妻不容易,好不容易将小宝养大,还回去他们就活不成了!"

    大家说着,跪下来拦住路。

    捕快推搡着,可人太多了,眼睁睁地看着李婶和谢宝母子两人消失眼前。

    "还我儿子,还我儿子!"沈氏带着人冲过去,桂王指着焦三,"将谢顺、唐六都带走!"

    "谁要敢再打架,一人罚十两银子!"桂王道。

    焦三吼着将话说了。

    顿时,大家都不敢再动,各回各位,焦三让人将谢顺和唐六押了。

    "大人,您怎么能抓我男人呢,我们丢孩子多可怜,您不能抓我男人啊。"沈氏哭着道。

    谢顺一直在城里,见的多了,捕快抓着他就不敢乱动乱喊,唐六就不一样,跳着脚地喊着,"大人,您不能抓我们,我们只是想要回自己的孩子。"

    "嚷嚷什么,"焦三用刀鞘拍唐六的腿,"群殴闹事,关你三年都有理。"

    唐六不敢再动。

    沈氏在一边急地哭。

    "带回去。"桂王起来看着杜九言,杜九言扬眉道:"别问我怎么处理,这种事我不知道的。"

    桂王讥讽一笑,"你不膨胀了?"

    "这个时候没底气。"杜九言耸肩,"回家吃饺子去了。"

    桂王跟在她后面,"嗯,回家!"

    杜九言回头盯着他,眯了眯眼睛,"大人,您最近总黏着我,气氛这么暧昧...你不会...真断袖了吧?"

    "你不是说,爱情不分性别吗?"桂王也不看她,昂着头道:"怎么,你自己说的话忘记了。"

    杜九言目瞪口呆,抖着唇结结巴巴地道:"所、所以呢?"

    "爱情啊。"桂王将帽子压低,遮住火烧似的耳尖,一本正经地道:"我本来不知道,多谢你启蒙啊。"

    杜九言揉了揉脸,冲着桂王一笑,"你表白的这么直接,我表示既欣喜又遗憾。"

    "遗憾什么?"桂王道。

    杜九言叹气,"我不是断袖啊,我喜欢女人,我心中有我的妻子。"说着,拍了拍桂王的肩膀,"王爷,下辈子...你我再约约看?"

    说着,负手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摇头,一边磨牙!

    作孽啊!

    她是疯了,脑子坏了吧,和他说什么爱情不分性别。

    后悔,悔不当初啊。

    杜九言揉着眉心,就听到耳边悠悠传来桂王不冷不热的声音,"你真信了?"

    不是?杜九言面色恢复,扬眉道:"是啊,我正为王爷您感到遗憾呢,这么好的青年,怎么就...可惜了。"

    "皇室需要传宗接代延续子嗣,你这样不好啊,对不起对您报以期望的太后娘娘啊。"

    桂王敲她的头,"你脑子坏了吧,本王什么地方看着像个断袖!"

    "是吧,我就说啊。"杜九言拍了拍桂王的胳膊,"走,走,回去吃饺子去。"

    桂王跟在她后面,一边走一边强调着,"我没有断袖,你别自作多情啊。"

    "不会,不会!"杜九言笑着道。

    回家,大家在包饺子,杜九言笑盈盈地道:"我去换件衣服,溅了泥点子了。"

    然后进房,关门,一头扎进枕头里,咕哝道:"祖师爷啊,把您的子孙带走吧...我要自暴自弃了。"

    "您再这样,我就不匡扶正义而去打天下了。以我现在膨胀的程度,我可能真的会觉得也能像您当年那样,一统天下改朝换代。"

    "到时候您别后悔!"

    "跑了吧!"杜九言凝眉,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想了想,她坐起来,眸色冷静,凝眉道:"难道是因为长期没碰女人的原因?"

    杜九言开门出去,桂王坐在院子里,翘着优哉游哉地喝茶。

    像个归家等吃饭的老爷。

    "王爷啊,"杜九言拖了个小凳子过来坐桂王对面,语重心长地道:"最近清闲,不考虑回广西?"

    桂王凝眉,"广西很稳定,不需要我回去,你有问题?"

    "那边可是你打下来的,你就这么放任不管,不怕你哥收回去?"

    "你是不是傻。我打下来我哥就给我做封地了,他收什么,削番?"桂王道:"我娘活一天,他不敢削番。"

    杜九言咳嗽了一声,谆谆善诱,"那你也要回去看看,你那一院子的妾,不寂寞?"

    "你要寂寞你去啊,"桂王道:"我不介意。"

    变成了断袖,就不喜欢女人了?杜九言摆手,"不会,兄弟妻不可欺。"

    "你我是兄弟?"桂王姿态很高,睨着杜九言,"少在自己脸上贴金。"

    杜九言看着他。

    他瞪着杜九言,眸光俾睨,神态骄傲。

    这个样子好欠揍!杜九言磨牙,皮笑肉不笑,"那我不贴金了,王爷,您吃过饭早点回去歇着啊。"

    "身体不好。"桂王道:"在你房里支个床给我睡吧。"

    杜九言抬脚就踹他的凳子,桂王屁股一挪,凳子倒了他凌空蹲马步,讥笑道:"三脚猫的功夫!"

    "是吗。"杜九言没收回的脚,脚尖一拐...桂王只觉得小腿一酸,噗通坐地上去了,他一个箭步翻身起来,抓住杜九言的后衣领。

    杜九言顺着力道凌空后翻,桂王手拧着不好用力不得不松开,但随即左手攥住她手腕,一捏。

    杜九言拐肘顶他肚子。

    桂王让开,就是不松手。

    院子里,三四双眼睛看得目瞪口呆,小萝卜拖着扫把过来一副虎视眈眈地看着桂王。

    "歇会儿吧。"陈朗含笑道:"饺子马上就好了。"

    杜九言抽手。

    桂王不松,发现她很瘦,手腕上一点肉都没有。

    他拖着杜九言坐下来。

    杜九言生无可恋地看着他,"松手啊。"

    "我不是断袖!"桂王低声道。

    "我知道,你不用强调了。"杜九言低声道。

    "我觉得你不相信我。"桂王手往下移了一点,她手上的皮肤也特别的好,手心有点习武留的薄茧,可就是比他的手细腻柔软。

    怎么会有人的手摸起来这么舒服。

    "我相信你,我用你太祖爷爷发誓。"杜九言道。

    "太祖爷爷不认识你了。"桂王道。

    "你先放手。"杜九言低头看着他牵着自己的手,这个男人,也太不要脸了。

    "不放,你保证你相信我,我才会放。"桂王道。

    杜九言点头,"我保证。"

    桂王面无表情地昂着头,也不看她。

    陈朗端了饺子进来,他从善如流地松开,拿了筷子无事人一样地吃饭。

    杜九言往外面挪了挪。

    一顿饭,气氛极其古怪。

    吃完饭,桂王也不说走,杜九言道:"王爷,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吧。"

    "你有两个选择,"桂王道:"一是送我回去,二呢,我留在这里睡。"

    杜九言道:"我都不选择呢?"

    "那就是选择第二个。"桂王道。

    杜九言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王爷,请起驾!"

    "嗯。"桂王负手出去,摸了摸小萝卜的头,"义父走了。"

    小萝卜问道:"明天去给给您念经文哦。"

    "不用了。我现在的心情平静了。"桂王道。

    小萝卜看着桂王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低声和陈朗道:"先生,我觉得王爷哦,有点不一样了。"

    "嗯,怎么不一样了?"陈朗道。

    小萝卜道:"他前段时间哦,很纠结的,心事重重。还要听经文才能让自己平静。"

    "现在突然就不纠结了,就是...嗯..."

    "如释负重?"陈朗道。

    小萝卜摇着头,觉得陈朗这个词不对,"是,破罐子破摔,认命了!"

    "这都从哪里学来的。"陈朗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头,"不要这么说王爷,他虽闹腾,但却是个有大分寸的人,不只是你看到的这一面。"

    小萝卜表示怀疑,凝眉道:"真的?"

    "以后你就知道了。"陈朗道。

    小萝卜还是不信,嘀咕着道:"我怎么王爷想要赖着的意思呢?"

    真是奇怪的感觉。

    杜九言送桂王回去,两人并肩而行,桂王贴着她走路,杜九言让了让,桂王又过来,"我怕冷,你挡着点风。"

    "你确定有风?"杜九言问道。

    "嗯。"桂王摊开手,"你来摸摸,我的手很凉。"

    杜九言将自己的手拢在袖子里,对桂王一笑,"像这样,暖和的哦。"

    "是吗。"桂王停住,将自己的手往杜九言的袖子里塞,"咦,还真的暖和。"

    杜九言眉头抖动,"王爷,您真断了?"

    "没有,我堂堂男人,你这么说就是侮辱我!"桂王接着往她袖子里塞。

    "那为什么这样?"杜九言问道。

    "我冷啊!"桂王道。

    杜九言忍无可忍,抬脚踹他,"赵鼎,你作死是吧!"

    桂王让开。

    顾青山和乔墨还有韩当找了个台阶并排坐下来。

    四月十五的月亮也是很圆很亮的。

    两个人打了一会儿,面皮里桂王的一只眼睛青紫,但杜九言的手被他握住了,攥在手里。

    杜九言从来没发现,有人的手劲这么大。

    "这样暖和。"杜九言被他拖着走,街上空无一人,安静地回荡着两个人的脚步声。

    到衙门口,桂王松开她,道:"你一个回去怕不怕,我送你回去。"

    "不用。"杜九言摆手,"不敢劳驾王爷,让韩当送我。"

    韩当滋溜一下翻墙进了院子里。

    "他有事。"桂王道。

    "王爷,您要再这样,就触犯了我的底线了,我会生气的。"杜九言道。

    "行吧。"桂王见好就收变的猝不及防,"自己小心。"

    杜九言转身快步走了。

    桂王看着她,嘴角高高翘起来,搓了搓留着余温湿漉漉的手心,雀跃地进门去了。

274 跛子道士(二)

    夜深,茅道士盘腿坐在房间中央的方凳子上,苦口婆心,"贫道可以试试逆天改命。"

    "将您和杜九言的姻缘改一改,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啊。"

    桂王问道:"不反噬?"

    "反也没关系,为了王爷您的终身幸福和家国未来,贫道愿意牺牲自己。"茅道士道。

    桂王摆手,"你跟着我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舍不得你。"

    "没事,反正您也不在乎我。"茅道士道。

    "在乎的。"桂王翻了身背对着他,"我心疼你被反噬。"

    茅道士还要说话。

    "去歇着吧,本王累了。"话落开始打鼾。

    茅道士撇嘴,咕哝着道:"当初成亲,贫道就应该去看一眼,那小丫头长个什么鬼样子也不晓得。"

    "都怪安国公,当个宝一样养在闺阁里,现在好了,一点本事都没有。要是死了也就罢了,可要是没死...那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一只鞋子丢过来,茅道士捂着后腰跳出去。

    "你才是茅坑,滚去睡觉。"桂王道。

    茅道士点头哈腰地应是,将门关上。

    "可面相是怎么回事?"茅道士道:"这面相就像个女人啊,男人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面相。"

    "难道王爷真的会娶一个男人为妻?"

    茅道士有些拿不准,"要是师父活着就好了,就可以多问他了。"

    "在想什么?"跛子无声无息出现在茅道士身后,他一愣看着跛子,道:"你鬼哦,吓得贫道心都要跳出来了。"

    跛子睨着他。

    "刚哄王爷睡觉啊。"茅道士打量他,"我和你说,我看你的背影真的很熟,绝对在什么地方见过。"

    跛子道:"熟悉很正常,以前我常走江湖。"

    "不对。"茅道士道:"你瘸腿,如果走江湖不会没有人知道你的来历。"

    跛子抱臂打量着他,"你查我了?"

    "查啊。"茅道士道:"但没查出来。很奇怪。"

    跛子冷笑一声,"那你告诉王爷,有查我的时间,不如好好做县令,做点实事。"

    "这我管不了。"茅道士道:"不过,你真不告诉我,你的面皮谁给你做的?"

    跛子点头。

    "没意思了。"茅道士和跛子一起走,苦恼的样子,"你说,杜九言会不会是个女人呢?"

    跛子扬眉,"怎么说?"

    "你不知道?"茅道士问道。

    "不知道。从没发现。"跛子道。

    茅道士摇头,"矛盾啊。如果她是女人,那也不可能考秀才做讼师啊。不过她曾改过名字啊,镇远府只有一个顾家己,没有杜九言。"

    "或许吧,你可以去问问她。"跛子道:"她做事向来坦荡,能说的,她不会骗人。"

    茅老道不信。

    跛子拱了拱手,"天色不早,我回去了。"话落,他超过茅道士,面色渐渐冷凝下来。

    茅道士蹲在路边上想着心事。

    跛子回到家中,杜九言还没有睡,在院子里看月亮。

    "茅道士怀疑你是女人,他看了你的面相?"跛子道。

    杜九言点头,"她说我的命很贵,至少是个王妃命!"

    "杀不了桂王,我可以杀了他。"跛子道:"杀不杀?"

    杜九言摇头,"随便杀人,我不敢啊!"

    跛子冷声道:"他会坏你的事!"

    杜九言看向跛子,招了招手,低声说了几句,跛子一怔,"脱了衣服?"

    "一绝后患。"杜九言道:"你就说,你能不能办的成。"

    跛子蹙眉想了想,道:"我明天就去,如果可以,二十天来回,你先应付一下。"

    "可以。"杜九言点头。

    跛子去喝了口茶,想了想,回房收拾了两件衣服背着,"我现在就走,快去快回。"

    "不用这么急,你先睡觉啊。"杜九言道。

    "我不放心,还是早些办完的好。"他说着就走,"你自己小心!"

    话落,他人已经消失在夜色里。

    杜九言站在院门口,叹气道:"跛爷,真贴心啊!"

    天亮,焦三发了一通火,说跛子不够哥们儿,明明说好他从新化回来就换他休息的。

    "这段时间,他的事你得顶着。"焦三抓住杜九言不放,"不然我就不认你这个兄弟了。"

    杜九言拱手,道:"行,行。有大事您去找我,我一定帮忙。"

    "这还差不多。"焦三说着又想起什么来,"不是说要去下河镇看水坝的吗,他走了,让银手一个人去?"

    杜九言点头,"银手一个人没问题。"

    "李婶找到了吗?"杜九言问道。

    焦三摇头,"没有。不过也只是时间问题,她什么都没有带,在外面过不了几天。"

    "唐家那边没来说什么吗?"杜九言道。

    焦三也觉得很烦,看着杜九言,道:"要不,你让他们请你做讼师吧,你给他们辩讼呢。"

    "辩一辩,事情就清楚了,到时候孩子判给谁,也让两方心服口服啊。"

    杜九言摆手,"这案子看着事小,可却干系很大,两方不请我是不会主动送上门的。"

    "缺少正义感。"焦三唾弃道。

    杜九言点头,"确实缺少了点,我要回去多看看书,让自己多点正义感。"

    说着要走,蛙子进来,道:"三爷,沈氏在衙门外面哭闹,撵了都不走,怎么办?"

    "让她哭去。"焦三不耐烦,甩手走了。

    杜九言慢悠悠地出去,果然看到沈氏在门口口,沈氏也看着她。

    杜九言去了三尺堂。

    "你这样哭没有用啊。"有位养着长须的老人家看着她哭,"我看你不如请讼师。"

    沈氏一愣,问道:"请讼师?很贵的吧?"

    "贵有贵的好,不然你这争孩子的案子,大人不好判。偏了谁都有人说他不好,索性你自己请讼师,打官司。"

    沈氏擦了眼泪,"要、要多少钱?"

    "要看你请谁了。杜先生现在都接刑事案,你这案子她不一定会接,但是你可以去三尺堂,别的讼师接了话,杜先生不会不管的。"

    沈氏就想到了刚才过去的杜九言,"她、她好像和谢家人有来往,肯定不会帮我的。"

    "还有个办法,"老人家低声道:"西南和杜先生在打赌,刚刚杜先生赢了一场,你可以去找西南,如果西南的人愿意接讼案,作为两边赌约的案子,那西南肯定会全力以赴帮你争取。"

    "你说不定还有胜算。"那人道。

    沈氏愕然,"那不是和杜先生...对台了?"

    "你自己选择。"老人家道:"你这个案子判起来不容易,可要是打官司估计也不会多复杂,你自己考虑吧。"

    沈氏恍恍惚惚冲道谢。

    "不谢不谢。"老人家摆手道:"都是邵阳人,互相帮忙应该的。"

    沈氏没说话,垂头想着。

    过了一会儿大家再来,沈氏就不在了。

    王谈伶见的沈氏,给她递了茶,将情况细细问了一遍,沈氏也将孩子如何丢的,她如何找的,如何发现的孩子都说了一遍。

    "如果李婶没有偷孩子,你认为你的孩子是怎么去的刘家凹?"沈氏问道。

    沈氏一愣,"先生,他那时候才三岁不到,只有可能是人抱走了,要不然怎么可能去刘家凹。除非是人贩子拐去的,刘家凹一个村都是人贩子。"

    "可是,刘家凹的人贩子既然将我囝囝拐走了,为什么又将他丢了呢?"

    王谈伶问道:"你儿子很聪明?"

    "那...那倒不是,小时候他、他有点傻的,两岁多快三岁了一句话都不会说,看人也是直愣愣的,问什么都没反应。不过现在没事了,人机灵的很,还会算账。"

    王谈伶颔首,道:"你三日后再来,这个案子我会调查一下,看看要不要接。"

    "是!"沈氏道:"那我现在做什么?"

    "等我消息,什么都不要做。就算我最后不接你的讼案,你也不要轻举妄动。衙门不可能一直扣着你男人,很快会放出来。李婶也跑不了,定然会追回来的。"

    "到时候,衙门会有个说法。"王谈伶道。

    沈氏应是,告辞而去。

    王谈伶拿着沈氏案件的记录去找付怀瑾。

275 焦三办事(三)

    "您看看。"他将朱氏说的案件过程记录递过去,"刚才来的,我接待了以后让她回去了。"

    付怀瑾放了茶盅,接过来细细看了一遍,看着王谈伶道:"这个案子,影响太小了,你可以让手底下的人去练手。"

    "不管对方是是不是偷拐的孩子,生母寻来还回去无可厚非。没的辩!"付怀瑾道。

    王谈伶应是,道:"那我让去查一查,看看情况是否属实,若没有问题就接了。"

    付怀瑾颔首。

    "会长,薛然那边...就让他在藏卷阁了?"王谈伶问道。

    付怀瑾凝眉,道:"他自作主张接讼案。伍、卫杀人案他本可以不接,接前也应该来询问我的意见。"

    "现在输了,却要让我们所有人来替他背负责任。三次比试的机会,他用这样的案件浪费了一次,这让我如何和大家交代。"付怀瑾又失望又愤怒,"他太自信也太想赢了。"

    王谈伶应是,薛然确实太想赢了。

    那个案子的难度那么高,如果对方不是杜九言,或许还能辩一辩,最后伍、卫不一定会定斩立决。

    他上去,什么都没有改变,还白白送给杜九言一次赢的机会。

    "这个案子,对方会请谁?"付怀瑾忽然问道。

    王谈伶摇头,"沈氏不曾提过,但对方是菜市里卖肉的谢顺一家,如果要请讼师,应该会去三尺堂。"

    "防止杜九言亲自上,你考察完如果能接就交给我,我会在甲字组里选个后辈上去。"付怀瑾道。

    王谈伶应是,立刻让人去查,两日后查证的人回来,王谈伶拿着卷宗过来,给付怀瑾,"仔细走访了前唐沟和刘家凹两处,您看看。"

    付怀瑾仔细看了。

    四年前八月初二,唐六夫妻二人一早去地里做事,将两岁十个月的唐耀祖和七岁的唐耀德、九岁的唐耀辉以及十一岁的女儿唐娟留在家中。

    等两人中午回来吃饭的时候,发现唐耀祖不见了。

    两人在家中附近找了很久,还请村里人打捞村后的池塘,都没有。

    三个哥哥姐姐一问三不知,都说当时唐耀祖在门口的晒谷场玩耍,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

    村里人也没有人见过唐耀祖出村,也不记得那天有没有外村人来过,至于收猪的谢顺夫妻两个,大家也不记得去没去过。

    至于唐家凹那边没什么线索。

    "刘家凹有记录,村里常有人做拐卖的勾当。"付怀瑾道:"不过也没什么了,只要确认孩子是丢失就可以了。你去将宴通喊来,这件案就交给他办吧。"

    王谈伶应是,去喊宴通进来。

    下午,他们将唐六和沈氏请来签订了契约。

    "被告李氏回来了吗?"宴通问道。

    沈氏摇头,"还没有,但官府在缉拿,听说有消息了。"

    "嗯,你们先回家,此事我会督促县衙尽快办理,升堂前会去通知你们。"宴通道。

    沈氏和唐六回了家中。

    宴通将诉状递交到衙门,要求焦三尽快将李婶找回。

    杜九言看着突然跑她家躲着的李婶和谢宝,揉了揉额头道:"李婶,您能这样躲一辈子?"

    "可他们抢我的小宝,我不能把小宝还给他们。"李婶道。

    杜九言劝着道:"我说句公道话,这件事您最好和小宝的生父母商量,有没有一个折中的方法,这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

    "闹儿,"杜九言交代道:"你去衙门将三爷请来。"

    李婶吓的哭了起来。

    "我要藏着你在这里,就是害了你。"杜九言沉声道。

    一会儿,焦三到了指着李婶道:"你跑啊,怎么不跑了,我还以为你要在外面待个十年八年。"

    "现在人家请讼师了,把你告了。"焦三怒道。

    李婶吓的不轻茫然里地看着杜九言,"杜先生,咋办?"

    "请的西南的讼师?"杜九言问道:"谁?"

    焦三回道:"甲字组的宴通,刘公宰的徒弟,在西南和区恒几个并肩,还是不错的。"

    "告什么?"

    "告谢顺夫妇拐卖孩子。"焦三道:"要是他赢了,你就等着坐牢吧。

    "那...那小宝呢?"李婶还是惦记着儿子的归属。

    焦三道:"他都赢了,当然谢宝归他啊。再说,本来就是你没理,不管你偷没偷人家的孩子,那孩子都是他生的,归亲生父母的道理你不懂啊。"

    李婶看向杜九言,豁出去地道:"杜先生,您...您帮我打官司吧,您打官司一定能把小宝留下来,我、我坐牢就坐牢了。"

    杜九言顿了顿,道:"但你的诉求我满足不了。可以掉过来试试。谢宝留不住,但你可以不坐牢。"

    "娘。"谢宝哭了起来。

    李婶满脸绝望。

    "你人在,两家能来往,谢宝也好好的,你还是能去看他啊。"杜九言道:"如果你愿意,我代你去找对方和解,就不用上公堂了。"

    母子两人哭着。

    杜九言冲着谢宝招招手,"来,我和你说话。"

    谢宝过去,杜九言问道:"你很聪明?"

    "别人都说我聪明。"谢宝道。

    是不笨!杜九言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扬眉道:"听懂了吗?"

    "懂!"谢宝擦流眼泪,回头找李婶,"娘,我回他们家去,等我长大了,我会来看您的。我不会忘记您的。"

    "我的儿。"李婶哭了半天,抹了眼泪和杜九言道:"杜先生,劳驾您帮我和他们说,我、我把小宝还给他们。"

    杜九言点头,摸了摸谢宝的头,"回去了也不要忘记你娘对你的好,以后长大了,多回来走动。"

    "嗯,我记得,不会忘记的。"谢宝道。

    下午,杜九言去了西南,找到宴通谈和解的事。

    "...杜先生,是否和解我要去问过请讼人。明日申时您再来可行?"宴通拱手道。

    杜九言也拱手回礼,道:"行,劳驾宴先生!"

    她说着,含笑走了。

    她一走,隔壁就冲出来许多讼师,围着他,"说什么了,有没有趾高气扬地骂人?"

    "那倒没有,只说了和解的事,我告诉她明天再来,她也没有意见。"宴通道:"和那天与会长争辩的感觉不太一样,还给我回礼了。"

    有人嗤之以鼻,有人觉得惊奇。

    "公事公办是吧,那其实也还好啊,做事是做事,恩怨是恩怨。"

    "这叫装模作样,你看她以前辩讼时张狂的样子,哪可能有礼有节。"

    大家争论不休,宴通去了前唐沟。

    第二日杜九言如约而至。

    "我的请讼人说可以。"宴通道:"这件事就算了。他们明天早上就会去接孩子回去,您看可行?"

    杜九言没意见,对宴通的印象也不错,"行,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一早让他们去谢顺家中接孩子。"说着拱了拱手,"告辞。"

    "慢走。"宴通送了两步,目送杜九言离开,若有所思。

    第二日一早,唐六和沈氏过来将谢宝带走了。

    杜九言没有去看,不太喜欢这样的场面,让人纠结。

    李婶病了一场,过了十多天猪肉铺子才重新开张,焦三路过时,李婶要给他一刀肉,他摆着手道:"一刀肉我还吃不起?去,去!"

    说着,背着手走了。

    李婶扶着桌子坐下来,以前胖敦敦的人,突然一下子瘦了不少。

    焦三摇了摇头,"为人家的儿子,至于这么认真?"

    话落,从榆钱村绕了一圈回了衙门。刚进去蛙子正好出来,道:"三爷,刚才唐六来报,说他家儿子走丢了。"

    "你去谢顺肉铺?"焦三问道。

    蛙子点头应是,"是!"

    焦三摆了摆手,"我刚从那边过来,前堂沟附近没找过,就来报了?"

    "属下准备去过谢顺肉铺,再去前唐沟看看。"蛙子刚说完,路边来了个老伯,哭着道:"捕快大哥,我要报官,我家的牛丢了。"

    蛙子很烦躁,正要说话,焦三道:"你跟他去,我去一趟前唐沟,回来的时候顺道还能办点事。跛子回来了,家里交给他就行了。"

    "那行。"蛙子挥着老人家,"哪里丢了,走啊!"

    老人家絮絮叨叨地边走边说。

    焦三去了一趟谢顺家,并没有找到谢宝。夫妻两人知道谢宝不见了,当即就跟着焦三一起去了前唐沟。

    等他们的到的时候,谢宝已经回来了。

    "去哪里了,也不和家里人说一声。"焦三怒道。

    谢宝垂着头不说话。

    李婶打量着谢宝,"怎么瘦了这么多,家里是不是没的吃,我、我明天送点肉来。"

    "你想送就送吧。"沈氏道:"我家也不是没的吃,是这孩子饭量小而已。"

    谢宝扫了一眼李婶,垂着眼帘。

    "别闹事,一会儿自己回去。"焦三道。

    谢顺和李婶应是。

    焦三转道出了前唐沟往城北一处庄子去了。

    桂王此刻正盯着杜九言,质疑道:"舍得请我泡温泉?"

    "请!"杜九言道:"大家一起去啊,茅道士一起。"

    茅道士正要进门,听到后顿时摆手,"不、不去了,你们去就好了。"

    "我请客,不要你的钱。"杜九言道:"确定了,我这两日就去把别院租下来,反正院子大,人多反而合算。"

    桂王笑了起来,冲着杜九言挑了挑眉头,道:"这事儿说定了,你要是敢反悔,本王弄死你。"

    "说定了。"杜九言很爽快,摆了摆手道:"我得去和三爷说一声,让他一起。"

    她说着转道出去,和蛙子撞了个顶头,她道:"怎么了,这么着急。"

    "杜先生,你进来我一起说。"蛙子拉着杜九言进来,桂王也看着他。

    "北城外高府别院,高老爷被杀了。"蛙子道。

    桂王起身,指着杜九言,道:"正好,有事做了。"

    "不去!"杜九言转身欲走,蛙子跺脚,道:"杀人的,是三爷!"

276 案发现场(一)

    焦三杀人?

    杜九言面色也沉了下来,和桂王对视,他道:"走吧。"

    "好。"

    两人出门,桂王边走边道:"留一半人看门,其他人都跟着,把尸大父子喊上。"

    蛙子应是,跑去喊人。

    韩当和顾青三以及乔墨跟在后面,茅道士颠颠的上来,问道:"焦三杀人,倒有可能。贫道看他就不像个好人啊。"

    说着摇了摇头。

    跛子正从门外进来,桂王看着他,"擅离职守,这个月的例钱全扣!"

    "好,"跛子点头,看着杜九言问道:"怎么了,这么多人出去。"

    "蛙子来说,三爷在北城外高家别院,将高老爷杀了。"杜九言道:"报官的是高二公子。"

    跛子凝眉,"他应该不会杀人!"

    捕快根本不用明刀明枪杀百姓,看谁不顺眼或是有仇,整治的方法多的很,弄死的方法也多的很。

    抓了个小偷塞他家院子里,然后再去抓,轻则一笔入账,重则弄死满门,不露痕迹。

    "看了再说吧。"杜九言走在前面,桂王紧随其后。县衙靠近城中,他们要穿过小半个邵阳才能出北城门。

    蛙子牵了马和马车,杜九言骑马,桂王则进了马车。

    高家别院出邵阳往宝庆走的时候,隐约是能看得到屋顶的,拢在树林间,门前有池塘屋后有青山,两边栽种了瓜果和水稻。

    "这风水,"茅道士站在池塘边上一脸嫌弃,"合着以为挖个池塘就是前有流水后有靠山了啊。"

    "这死水一潭,不破财也要招灾。啧啧,天下的道士就没几个有贫道的本事。"茅道士一边说着,一边进了阔大的院子。

    院子修建的很好,花团锦簇香气扑鼻。

    穿过花丛,就是六间正房,正房后面还有罩院和厨房。

    "大人,"高远约莫三十不到,普通的容貌皮肤有点黑,人看上去很冷静沉稳,"我父亲枉死,求大人做主。"

    桂王问道:"人在哪里?"

    "就在宴席室里,我没动里面的东西,大人请。"高远道。

    桂王问道:"你一直在里面,还是偶尔进去的,为什么进去?几时发现的?"

    "我一直在院外和人说话,后来听屋里吵架歇下来,我就想着进来敬焦三一杯酒,没想到就看到了我爹倒在血泊里,焦三坐在椅子。"

    高远说着跑掀了厅堂左边的一间门帘,"就在里面。"

    桂王颔首,吩咐蛙子,"你带人在院子内外搜查,仔细点。"

    蛙子应是,吩咐大家去办事。

    因为事情涉及焦三,大家都很焦虑。

    杜九言一脚跨进门内,就看到被五花大绑捆在椅子上的焦三,他穿着捕快的袍服,胸前和右手袖子上有近距离喷溅的血点。

    焦三神色有些恍惚,听到脚步声冲着他们看来,无喜无悲。

    房间正中,是一张圆桌,桌子上摆着六碟吃用过的菜,炖鸡、炸鱼、红烧肉...还有两只杯子,靠外坐着的右手边放着一只青花的酒壶。

    在桌子不远处贴墙放的罗汉床上,一个人男人倒在血泊里,面朝内...杜九言走过去打量,男人五十左右,皮肤很白身材略胖,粗短的脖子上割开了一道很深口子,所有的血都是从这里流出来的,浸透了他上半身的衣服。

    男人死了,但眼睛是瞪圆的,似乎对杀他的人感到震惊。

    "我、我没敢合上,怕破坏了这里。"高远道:"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来过。"

    杜九言有些奇怪。

    "你被他捆住的?"桂王问焦三。

    焦三点头。

    "我捆的。"高远道:"他杀了我父亲没敢逃,我进来的时候他就坐在椅子上,我就拿绳子捆住他了。"

    那就是焦三愿意让他捆!杜九言问道:"三爷,怎么回事?"

    "说了我自己都不信,"焦三很恍惚,"我什么都不记得,能记事的时候,高远就进来了。"

    "九言,这个官司你要帮我辩,我肯定没杀人。"焦三道:"除非我刚才失心疯了。"

    杜九言凝眉没说话。

    "你怎么没杀人?"高远指着焦三,"不是你杀的,难道我父亲还是自杀。谁自杀我父亲都不会自杀的。"

    桂王问道:"为什么你父亲不会自杀?"

    "我父亲一生爱享受,游山玩水朋友遍天下。"高远道,"谁自杀,他都不可能自杀。"

    这种伤口,自杀做不到,杜九言看向上前来查验的尸大,道:"仔细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别的伤口,比如打斗的痕迹。"

    "好。"尸大应是,带着施常阳验尸。

    杜九言在房里走了一圈,跛子在看丢在桌边的,焦三的刀。

    刀出了鞘,上面有血,鞘则放在罗汉床贴扶手的左边。

    看上去就是左手抓刀坐下,右手拔刀,刀鞘自然留在了左边。

    "是这把刀?"杜九言走过来。

    跛子递给她看,"血迹不像是后擦上去的,这把刀应该是凶器。"

    杜九言去问焦三:"一点都不记得?"

    "不记得。"焦三道:"我和你说情况。"

    杜九言点头。

    "我和高德荣认识有七年了。这几年断断续续有来往,他常出门,最近这个月才回来,我知道后就打算来见他。本来打算迟点的,但正好前唐沟唐六来报官,说谢宝丢了,我就顺道来了。"

    "我来的时候,在这院子里见到了七个人,高德荣,高远还有一个四个丫鬟,估计后院应该还有烧饭的婆子,几个我就不知道了。"

    高远补充道:"这院子里今天加上我和我爹,有十一个人,大家都在后面,我没让他们走。"

    杜九言打量了一眼高远,又和焦三道:"你继续说。"

    "我们就在这房间里说话,后来丫鬟上菜上酒,我们就聊了一会儿。"焦三道:"后面的事情我就模模糊糊不大记得了,等清醒了就看到高德荣死在罗汉床上,高远进来,捆我的时候我也没反抗,这情况反抗了也没什么意思。"

    "是我让他遣人去报官的。"焦三道。

    杜九言问道:"你醒来的时候,房间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你注意到什么?"

    "除了死了的高德荣,就有只黑猫跑出去了,"焦三道:"除此以外没有人也没有和现在不同的地方。"

    高远道:"是养了一只黑猫,养了好几年了。"

    大家都很冷静,焦三因为懂所以不闹,冷静叙事。高远也很冷静,没有哭哭嚷嚷要报仇,求做主。

    气氛很怪,不像是杀人现场,倒像是追悼会。

    "大人。"尸大上来回道:"一刀毙命,凶器应该就是三爷的佩刀。身上暂时没有发现别的伤口,也没有中毒的迹象。"

    "而且,杀人者是个常用刀的人。"尸大看了一眼焦三,"武功应该不错。"

    焦三耷拉了肩膀。

    桂王看着尸大,"有没有什么药吃了让人发疯杀人,自己却不记得,或者,能让人失去短暂的记忆?"

    "草头乌,就是拍花子常用的药粉。"尸大道:"这种药粉吸入一些会让人短暂晕眩,但若是吃下去一部分,轻则晕倒重则死人。但有个特点,就是刚吃不久喂甘草汁或者饴糖水,就能立刻解毒。"

    "听说中毒的人醒来以后,会不记得自己晕倒前后的事情。"尸大道。

    焦三点头,"我刚刚也觉得是这个。可我要是中毒的话,那就只可能是高德荣,但他没有理由。"

    "既然喂了解药,那你口中可有甘苦味?"杜九言问道。

    焦三砸了砸嘴,摇头道:"没有,酒味倒还残留。"

    "高德荣也没有中草头乌,能不能看出来?"杜九言问尸大。

    尸大去看焦三的指甲和眼睛,回过头来又看过高德荣,"看不出来。"

    那就是不确定高德荣是中毒后被人杀了,还是醒着的时候被人杀了?

    杜九言去桌旁边,和尸大道:"银针能试读吗?"

    尸大取了银针来,包括酒在内一一试过,并没有反应,他道:"不是所有的毒都能试出来。"

    "闻闻口中,"杜九言掰开高德荣的醉闻了一下,除了酒气以外,并没有别的东西,她又闻焦三的,似乎有些甘腥味。

    尸大也闻了,和杜九言低声道:"三爷这个气味,确实有些像,但是也说不好。"

    杜九言看过桌上的炸鱼,点头。

    高远在一边冷静地看着,转身出来和外面的丫鬟道:"你拿着我的名帖去西南讼行找郑因,就说老爷被人杀了,凶手是焦三,要请杜九言做讼师。"

    "让他们速速找个讼师过来一起查办。"

    丫鬟应是而去。

    高远站在门口看着,包括刘县令在内,这里面所有人都偏向焦三,就算是查办案情,也是一起在推断有人陷害,而非是焦三杀人。

    他要是不请讼师,这个案子定然会被他们糊弄过去,保不齐找什么人顶罪了。

    "高远,"桂王吩咐高远,"将你家里所有下人都喊到院子里来。"

    高远应是,吩咐另外一个小丫鬟去找人。

    跛子出门去盘问。

    "搜身,"杜九言指了指焦三的衣服,桂王拍开她的手,亲自上阵解开焦三的绳子。焦三帮着一起将身上所有的东西拿出来。

    荷包里有一叠千两面额的银票,一共有五张。

    "你的?"桂王问着。

    "有一张是高德荣吃饭的时候给我的。"焦三目光闪了闪,"其他四张不知道。"

    杜九言看焦三外套的血迹,确实是近距离喷溅的血点,至少她用肉眼看不出来问题。

    高远在门口冷哼了一声,道:"焦三,你为何不提吃饭时和我父亲吵嘴,为何不提你就是来讹诈的?"

    "吵嘴了?"桂王问道。

    焦三咳嗽了一声,"吵了两句,声音很大,但我没必要杀他。"

    "说这些没有用。"高远道:"今天就你和我父亲在房间里喝酒说话,除了你就是我们了。"

    "我不可能杀我父亲,家里的下人就更加不可能。"高远道:"焦三,你要是弄成一副别人陷害你的架势就没意思了,是男人就敢作敢当。"

    焦三道:"我为什么要当,我没杀人!"

    "我请讼师了。"高远道:"就算你是捕快又怎么样,法网恢恢,你赖不掉的。"

    杜九言看着高远,问道:"你律法意识很强,在西南读过书?"

    "我早年考过,"高远道:"但没有考上。"

    "焦三虽是捕快,但还请大人和各位捕快不要偏颇,秉公办理此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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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7219/ 第一时间欣赏大讼师最新章节! 作者:莫风流所写的《大讼师》为转载作品,大讼师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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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讼师介绍:
杜九言穿越占了大便宜,不但白得了个儿子,还多了个夫君。
夫君太渣,和她抢儿子。
她大讼师的名头不是白得的。
“王爷!”杜九言一脸冷漠,“想要儿子,咱们公堂见!”
大周第一奇案:名满天下的大讼师要和位高权重的王爷对簿公堂,争夺儿子抚养权。
三司会审,从无败绩的大讼师不出意料,赢的漂亮。
不但得了重夺儿子的抚养权,还附赠王爷的使用权。
“出去!”看着某个赖在家中不走的人,杜九言怒,“我不养吃闲饭的。”
于是,精兵护岗金山填屋民宅变王府!
儿子小剧场:
“这位王爷,按照大周律法,麻烦你先在这份文书上签字。”
某位王爷黑脸,咬牙道:“遗嘱?”
“我娘说了,你女人太多,谁知道还有几个儿子。空口无凭不作数,白字黑字才可靠。”
小剧场:
“抬头三尺有神明,杜九言你颠倒黑白污蔑我,一定会受天打雷劈。”被告严智怒不可遏。
“天打雷劈前,我也要弄死你。”杜九言摔下惊堂木,喝道:“按大周律例,两罪并罚,即判斩立决!”
被告严智气绝而亡。
坐堂刘县令:“……”大讼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讼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讼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