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2 终于回家(一)
杜九言躺在家中的摇椅上,花子和闹儿围着她摇扇子,银手坐在她面前说水坝上的事,董德庆坐在一边听他们说话,蔡卓如正吩咐自己的小厮,将他带来的礼品放好。
"你少说两句,就听你一个在这里叽里呱啦的说,九哥听着也要累了。"路妙跺脚,不满地看着银手,"就你会修水坝行了吧。"
银手回道:"九哥问证明她爱听想听,路小姐你管的是不是太宽了。"
"我这是为了她身体着想,她刚刚受了这么多的鞭子。"
杜九言摆手,"二位,天气很热,你们越吵就越燥啊。"
两个人都歇下来,银手问道:"怎么没看见大人?"
"回衙门了,据说压了很多公文没有处理。"桂王一回城就拉着跛子回衙门了。
她的话刚落,门外急递铺的人送信来,银手去接了,笑着回来递给杜九言,"是矿上来的信,这字我一看就知道,是蒋掌柜写的。"
杜九言拆开,信中主要是问她身体如何,大家都想来看她,可又怕这么多人来了反而给她添麻烦。
所以写信来问。
杜九言收了信,记着一会儿晚上给他们回信。
"杜先生在吗?"门外,李婶扛着个猪腿进来,笑呵呵地道:"杜先生,听说您回来了,所以给您送个猪腿,您太瘦了多吃点肉,养养膘。"
李婶说着,将猪腿放下来,过去打量杜九言,"杜先生,您可真是越来越瘦了。"
"您来的正好,我也打算回来后去找您。"杜九言请李婶坐,"谢宝最近可有消息,在前唐沟还好吗?
李婶回道:"我偷偷去看过几次,那孩子不如以前那么聪明了,也不晓得怎么回事。"
"我不敢上前去说话,就远远看着。"李婶道:"就怕他看到我心里难受,我又不能带他回来。"
李婶说着,又擦了擦眼泪。
"李婶现在有多少积蓄?"杜九言忽然问道。
李婶一怔,"杜先生是要用钱吗?我和我男人手里现在一共有十二两积蓄,还有一些压在肉上没有收回来,您要是用,我这就回家拿给您。"
"我不用钱。"杜九言和李婶道:"你可愿意用掉一半,将谢宝接回来?"
李婶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要是能将小宝带回来,我花掉所有的钱、搭上我的老命我都愿意。"
"那您带着五两银子去,告诉沈氏和唐六,说您想要养谢宝,并愿意出三两银补偿他们。"杜九言道:"他们如果狮子大开口你就回来。五两银子封顶,如果同意,就让他们跟着你去衙门把手印摁了。"
"如果今天不同意也没关系,总会同意的。"
"可以吗?"李婶不敢相信。
杜九言颔首,"相信我,这个时间差不多了。"
"我这就去!"李婶蹭地一下站起来吗,往外跑,跑到门口又忽然又跑了回来,给杜九言行礼,"杜先生,您就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说着,径直跑回了家。
回到家中将杜九言的话告诉了谢顺。
谢顺也不敢相信,"杜先生真是这么肯定?"
"嗯,让我们现在就去。"李婶道:"你快换件衣服,我去拿钱,这就去前唐沟,你别磨磨蹭蹭耽误时间。"
谢顺点着头,在家里头打转,没头苍蝇一样,还是李婶将他衣服找出来换了。
夫妻二人揣着五两银子小跑着到了唐六家中。
还没到唐家,就听到沈氏的大嗓门在骂人,"一家人,就你是吃闲饭的。当你是个宝,没想到还是个傻子!"
"当年就该将你丢远点。"沈氏道。
"天天的光吃饭不干活。"沈氏说着又埋怨地指着唐六,"就像你们唐家人,孬根子,卖都卖不掉。"
唐六啐了一口,"还不是你这个母鸡下的蛋,还怪到我头上来了。"
"现在怎么办。"沈氏看着在地上玩泥巴的谢宝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踢了一脚,"放牛去。"
他两个大儿子早就下地干活去了。就谢宝还在门口待着。
前段时间把谢宝带去刘家凹,那些人一看谢宝是个傻子,就把他们撵回来了,说不收傻子。
沈氏更是气的不轻。
这孩子就不该要回来,不但找了讼师花了钱,还要接着白养着,实在是亏大了。
李婶看谢宝被打心疼的跟被刀刺了一样,顿时红了眼睛,"就算做错了要打也不能这么踢啊,这还是亲娘吗。"
"你听到没有。"谢顺低声道。
李婶点头,"她说当年是他们把小宝丢掉的。"
"那就对了。"谢顺道:"小宝小时候话都不会说,刘家凹的人就算拐卖,也不可能拐个不聪明的孩子走。"
"所以,小宝在刘家凹被咱们捡回来,根本就是他们夫妻两个人,不想养个傻子,而把小宝丢过去让人拐的。咱们养几年,他们又发现小宝聪明的很,就想要回家自己养。"
孩子小的时候费神照顾,一旦大点就能帮家里干活了,尤其是男孩子更是劳动力。
至于娶媳妇,那不过是靠天收的地而已。
"这对狗夫妻,真是气死我了。"李婶道:"我的小宝这么乖的孩子,他么居然想要丢要卖了。"
谢顺劝着道:"他们不丢,哪有你我和小宝的缘分。"
"走!"谢顺心里就有底了,"杜先生肯定早就知道了,又知道没有证据,才劝我们将小宝还给他们。"
李婶点着头,"杜先生算准了他们会这么做。"
夫妻两人出现,谢宝头也没抬低头捏着泥巴,沈氏一看到李婶来,就笑着道:"她婶,你们这是来看耀祖啊!"
居然空着手,沈氏就不打算请李婶进去喝水了。
"我们路过这里,过来看看。"李婶打量了一眼,红了眼睛,便和沈氏道:"往后我们就不来了,你们好好照顾他。"
谢顺夫妻两个每次来都要提好多猪肉,沈氏巴不得他们都过来,"这是怎么了,你们不想耀祖了?"
"我们这不是没有孩子吗。所以托了人要了个孩子回来,往后要照顾那个孩子,肯定是没有空来了。"李婶道。
沈氏顿时蹙眉,"人家好好的孩子哪能说给你就给你,不花钱?"
"三两银,"李婶道:"有小宝在前,我现在养别人家的孩子,肯定要把事情弄干净了,免得到时候又伤了感情。"
三两银?沈氏和唐六对视一眼,夫妻两个眼睛一亮,沈氏就道:"你这钱不是白给人家了。七八岁的孩子养不熟了,等长大了还是要回去认亲的。"
"我看不如这样吧,你把耀祖领回去,你养了好几年了,还熟悉点。"
李婶心里咚咚跳的厉害,脸上尽量不显露心思,"小宝也是你们的命根子,我...我领回去合适吗?"
"合适合适。你要是想养,我和你去衙门办户籍过了,以后耀祖就姓谢了。"唐六道。
孩子而已,无所谓!
"都是一家人,耀祖养你那里我们夫妻两个也放心,以后我们夫妻得空也能去看他,你们说是吧。"唐六道。
李婶犹豫着和谢顺对视,谢顺道:"那...那怎么办,那边也答应了,要回了才行啊。"
"可我想要谢宝,"李婶抓着三两银子出来,又转头看着唐六,"谢宝我能领回去,可你们要立刻跟我去办户籍,弄好了这三两银就给你们。"
沈氏和唐六哪有不愿意的道理。
养个傻子要养一辈子,白吃白喝还不会干活。
现在有人要养,还给他们钱,这买卖换谁都愿意。沈氏立刻点头,"去,现在就去。"说着指着谢宝,"快去把手洗洗跟你娘回家去了。"
谢宝好像没听到,低声玩儿。
"这孬子。"沈氏上去就要踢,脚还没落,想起来李婶正在看,忙收住了脚,道:"耀祖啊,快去洗洗手,跟你娘走了。"
李婶上去牵着谢宝去洗手,又把他穿的用的打包了。
唐六陪着谢顺夫妻两个人,径直去衙门将户籍办好了。
唐六得了三两银子,喜滋滋地一路飞奔回家去。
谢顺和李婶牵着谢宝的手站在衙门外,夫妻两人抱着儿子,嚎啕大哭!
"李婶,小宝咋回来了,不会是你们偷的吧?"回到菜市,大家看到谢宝一脸惊讶,李婶摇着头,"是唐六给我们了,户籍都过了,以后谢宝就是我谢家人了。"
大家一迭声的恭喜,"李婶这下子舒心了,好日子又回来了。"
"是,多谢大家关照了,我家小宝又回来了。"
大家看着谢宝,发现他眼神有些呆滞,没有了以前聪明机灵的样子,一个个直皱眉头,拉着李婶问道:"...这孩子,回去养几个月又养傻了?"
"难怪给你领回来,是不是还要你的钱了?这家人也太黑了。"
李婶抱着谢宝,摸着他的头,哽咽地道:"只要在我身边,不管孬好,都是我儿子。"
"你啊,就是心善!"说话的人失笑,在自己篮子里抓了四个鸡蛋,"回去煮给小宝吃,多吃鸡蛋会聪明。"
李婶笑着道谢。
夫妻两个人带着谢宝回家洗漱换了干净的衣服,拉着直愣愣看人没什么表情的谢宝去了鸡毛巷。
323 一群男人(二)
杜九言正坐在院子里吃西瓜,在她左右隔壁坐着桂王、跛子、陈朗、银手、蔡卓如和董德庆,三尺堂的四个人以及焦三、顾青山、乔墨和韩当。
有凳子的坐凳子,没凳子的坐地上。
要不是三个孩子在房里睡觉,抚廊下都挤不下了。
谢顺一家三口吓的不敢动,直愣愣地站在院子里,看着十四大男人坐在抚廊下来,吃西瓜。
六个西瓜的西瓜皮堆成了小山。
"接回来了啊,"杜九言打量着谢宝,冲着一家三口招手,"快过来坐,院子里晒。"
她说着,起来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他们坐。
"不用不用。"谢顺摆着手道:"杜先生您坐。"
他将谢宝拉到正中来,压着他道:"给大人、杜先生还有各位叔叔爷爷磕头!"
谢宝很听话的,咚的一声跪下来。
"这么热的天,你别折腾小宝,人回来了就好。"杜九言擦了手,去扶谢宝。
谢宝执意磕了三个头。
"小宝能回来,我们夫妻两个真的太高兴了,杜先生您是我们一家三口的恩人,我们一起给您磕头。"
杜九言无奈,拉着谢宝问道:"在那边过的怎么样?"
"先生,这孩子回去后又傻了,现在不开口说话。"李婶无奈地道。
杜九言笑了,捏着谢宝的脸一扯,道:"小子果然聪明,以后好好读书!"
大家都不解地看着她。
"杜先生,"谢宝也跟着笑了起来,咧着小白牙,"我想好了,我要好好读书,将来和您一样做一个大讼师。"
大家一愣,惊讶地看着谢宝。
"爹、娘,我没有傻!杜先生让你们送我回去的那天,悄悄和我说让我回家就装傻。"
"杜先生说,我只要能忍住三个月,就一定能再回你们身边,而且以后都不会再离开了。"
谢宝道:"所以我回去第三天就开始装傻了,不管他们是打我骂我,反正我就不说话,装傻!"说着,看着杜九言,"杜先生,我做的好不好?"
杜九言竖起个大拇指,"果然聪明,别人没有白夸你。"
谢宝笑嘻嘻地点着头。
他要留在这里,一是因为他已经不记得三岁前的事,二是因为他的亲生父母并不是真的喜欢他。
果然他回去的第二天就让他下地干活,田里的事他都没有做过,他做的不好就打他骂他,后来他装傻了,他们还把他领到刘家凹要卖掉,可惜刘家凹的人不要傻子,他们只能将他又带回来。
这两个多月,他每次被打的时候,就会想杜九言告诉他的话。
三个月很快,忍一忍就过去了。
所以,他忍住了。
"我的儿!"李婶哇地一声,抱着谢宝哭了起来,谢顺又咚咚给杜九言磕头。
杜九言无奈地道:"都是自己人,这么客气干什么。"拉着谢顺起来,交代道:"在外面还要暂时装傻,好让人觉得,谢宝是你们养的好才聪明,回了前唐沟又会变傻。"
"别着急,等个一个月慢慢让他机灵起来就好了。"
谢顺一个劲儿地点头。
"杜先生,谢谢您,真是太感谢了。"李婶紧紧攥着儿子的手,今天的惊喜实在太多了,她感觉自己真的是又重新活过来了。
杜九言失笑,"谢什么!唯一的要求,就是下次不要再给我们送猪肉了。"
"我们...我们家就只有猪肉,"李婶有点不好意思。
杜九言摇头,指着抚廊下的人,"您送个猪腿,然后就招来了这么多人赖着不走,非要晚上吃饺子!"
"我们要搭面搭柴搭时间,太亏了。"
李婶噗嗤笑了,道:"也对,是我粗心了!你们一屋子的男人,哪会做这些事。各位先生等着,我这就喊人去。"
"不用,"杜九言正要阻拦,李婶就已经跑出去了。
转眼功夫,喊了十几个女人来。
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就听到厨房里乒乒乓乓的剁肉声,咚咚咚地擀面声,嘻嘻哈哈地笑着,一个时辰后,饺子全部煮了出来,李婶又带着一群女人,一阵风似的消失在院子里。
大家目瞪口呆,桂王砸了砸嘴,道:"这样的,倒是很好。比那些只会贴着人的女子好多了。"
有的姑娘也不做正经事,就知道跟着杜九言哭哭啼啼抛媚眼。
一点用都没有。
"吃饭,吃饭。"杜九言招呼大家,大半个猪腿加着酸白菜和成了馅包了几斤的面粉,饺子煮出来装了五个大脸盆。
十四个男人加三个孩子,吃的干干净净。
"比上次的好吃,"桂王不瞒地看着陈朗,"你的手艺进步的空间很大。"
陈朗也难得放纵一次,吃的有些撑,他转头看着董德庆,"董掌柜,比您店里的也好吃,您的厨子进步的空间也很大。"
"陈先生也会埋汰人了。"董德庆不服气,"以后不要再喊我带厨子来了,既然我厨子这么不好。"
杜九言道:"您不带厨子,谁来做饭呢。你们在这里打了一天的秋风了,当初给我的营养费都要吃掉了。"
"我可是给了二十两的营养费!"董德庆道:"吃你两顿就吃完了?"
二十两?蔡卓如咳嗽了一声,低声道:"董掌柜,我给了一千两。"
董德庆哼了一声,"你做大买卖的,不能比。"
"跛兄也是一千,连银手小哥都是三百两!"蔡卓如道。
"我、我们四个人,一千!"
董德庆不想留在这里,"现在大家是准备用钱来衡量友情了吗?"
他说完,四周获得了无数个"嗯"。
杜九言和众人拱手,"都是好朋友,多谢大家照顾了。"
众人嘴角直抖!
"没法玩了,"董德庆拂袍起身,"都是读书人,比我这个做买卖的商人都要现实,都要浑身铜臭!"
"看不起你们,走了走了。"
他说着要走,小萝卜喊道:"爷爷,以后还来吗?"
"反正今天不来了,"董德庆脚下很快,他有预感,可不等他出去,身后就听到有人道:"...明天晚上,我们德庆楼继续聚会!"
众人齐声"嗯"。
董德庆扶住门框,看着一屋子的男人,就觉得是一个个血盆大口。
难怪男人都喜欢女人,还是女人可爱。
男人没意思,还无耻。
说着,跑走了。
杜九言忍着笑!
"你让谢宝装傻的事都没告诉我,"焦三吃撑了,靠在椅子上不满地道:"你太不够意思了。"
杜九言看到了焦三,眉梢一挑。
"杜九言,"焦三吓的跳起来,"你受了点皮毛小罪,就威逼利诱的让我们出营养费,你要不要脸?"
杜九言摇头,"不要!"
"我给了!"焦三拍着桌子道:"而且这里的人,我最穷!"
他最近是真的穷。
"行吧,"杜九言道:"我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焦三白松了口气,又气不过白她一眼,什么叫她不是斤斤计较人?
明明是她趁机敲诈勒索。
"这事办的有心计,"钱道安道:"我们都以为谢宝就这么回去了,没想到你还留了这手。"
杜九言摸了摸儿子的头,道:"也是谢宝聪明,要不然这事办不成。"
她的本意,如果唐六夫妻真一心想要谢宝,就算他是个傻子,也应该善待的,可事实上并没有,他们是觉得孩子养大了能做事又聪明,无论是做劳动力还是卖掉,总比留在别人家好。
"那对夫妻也真是畜生。"窦荣兴道:"谢宝这么个读书的好苗子,留在他们家就是害了他。"
杜九言点头。
希望谢宝能知道谢顺和李婶对他的爱。她始终相信,人和人的亲情以及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并不存在一日不曾抚养就有血浓于水的感情。
"九哥,您明天去西南吗?"窦荣兴眼巴巴地看着她。
"我现在是会长,风头都没有出,我岂能卸任!"杜九言道:"还都没拿过俸例,更不能走。"
周肖道:"恐怕你想走也不行了,圣上既然给了你半年之期,时间没到,你是不可能卸任。"
"一个月过去了。"杜九言笑道:"不怕的。"
众人聊到半夜才各自散了。
今天银手在,桂王没地方睡觉,就不满地看着他,"早点回去办正经事,赖在这里,会荒废!"
说着,拉着杜九言,"走、走,送我回家,天黑路远我一个人走害怕!"
324 列队欢迎(三)
"王爷,我看是路上行人看到您会害怕吧。"杜九言甩不开他的手,被他拖着出去,蔡卓如站在抚廊下和跛子、陈朗告辞,"我先走。"
跛子颔首,"慢走!"
蔡卓如出门,就看到桂王扯着杜九言的手腕,杜九言踹他的屁股,他也不肯松手。
"王爷这态度..."蔡卓如很奇怪,正疑惑间,就听到桂王大喝一声,"早晚你会喜欢我。"
杜九言啐了一口,"你是饺子到肚子里走了弯路进脑子等消化呢吧。"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高兴。"桂王道。
杜九言又踹一脚,桂王摩挲着她的手,"手真小,娘娘腔果然是娘娘腔。"
"赵鼎!"杜九言怒道:"你想想你娘呢,她会被你气死的,你爹也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
桂王道:"我爹不知道,反正我娘不会被气死的。"
她心大的很。
杜九言不想和他废话,可又拆不开他的手,恨不得拿匕首出来剁他几根手指...可她知道,但凡碰着他手了,那接下来几天就完蛋了。
他会像个毫无自理能力的傻子,天天跟着她。
两人边走边吵。
蔡卓如停在原地,看着两个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满目震惊。
"原来王爷对九言不是...不是友情?"蔡卓如没有想过这些,他以为只是桂王这个人交友比较霸道而已,不喜欢杜九言和别人做朋友而已。
他想错了。
桂王的霸道根本不是来自于友情。
"居然是这样,"蔡卓如的感觉很奇怪,没有多么的嫌弃和鄙夷,因为做这件事的人是桂王不是别人,在他身上无论发生什么,都应该是正常的,应该被包容原谅的。
可不嫌弃不鄙夷的感觉很奇怪,他突然发现,他对男女喜好的界限这么模糊,这么模棱两可。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蔡卓如懊恼不已,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折转了小道往路府而去。
杜九言不知道蔡卓如心中所想,将桂王送进门内,挥了挥手,道:"大人,您要认真努力的工作,不要没事去找我。"
"不但影响了我,还影响了自己。"杜九言道:"这两日,保重哦。"
杜九言说着掉头就走。
桂王撇嘴,嫌弃道:"走那么快,我话都没说完。"
说着进门去。
顾青山三个人跟着出来,桂王问道:"茅道士还没消息?不就做法吗,何至于这么多天。"
"有可能是觉得没面子,也有可能在生气。"乔墨道。
桂王哼了一声,"就会做个人皮,除了这个本事就没别的,现在给他机会多学习点别的本事,将来也好混口饭吃。"
茅道士其实还会炼丹,据说他练的丹药很好,能强生健体,延年益寿。
但桂王不需要。
"大人,"黄书吏从后院过来,昏昏暗暗他看到对面人的脸,但能通过个头来区分谁是刘县令,"下河镇的四具尸体,要不要让人去查一查?"
桂王转道走在前面,边走边道:"你去和焦三说,让他派人去看看。"
黄书吏应是。
桂王回去休息,黄书吏奇怪地盯着桂王的背影,咕哝道:"怎么就能变来变去呢?"
...
"你多跟有经验的人学习,虽说你有天赋,可也应该多听多看多学。"陈朗叮嘱银手,"人生在世,能做喜欢的事,还能做出成就,让后世的人记住,很是不易,你要珍惜。"
银手点头,道:"先生您放心吧,我一定会脚踏实地,跟着别人学习。"
"嗯。能看到你一天天长大,我也觉得欣慰。若有一日见到你的父母,我也有脸和他们说几句话了。"
银手摆着手,"先生见到他们也不用搭理他们。没办法管我就不要生我,生了我就让来受罪的?"
"我才不稀罕喊谁爹娘!"
陈朗失笑,"他们不生养你,你也不会来到这个世上。或许他们有他们的不得已呢。"
"那可以掐死我,不问问我的意见,就将我一个人丢在人世间,鬼知道我怎么长大的。"银手笑嘻嘻地道。
陈朗发现,现在年轻人的想法和他们有些不同了。
"是不是受了你九哥影响了?"陈朗哭笑不得。
银手笑着朝门口看去,杜九言挑眉,"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又说是我教的?"
"没有,是好事,好事都是九哥教的。"银手道。
杜九言还算满意。
"九哥,我们捞上来四具尸骨的事,您听说了吧?四个男人的尸骨,离的都不远,我们猜测是路过的商人,被人劫财灭口了。"
杜九言扬眉,道:"也有可能是沉船呢?"
"不会,附近一点沉船的痕迹都没有。"银手道。
杜九言哦了一声,银手问道:"九哥,您要不要去查查,挑战自己!"
"我很忙,"杜九言白他一眼,"我又不是名侦探,我只是个小小的讼师,主业是辩讼打官司。"
"那你不也查案子了吗。"银手道。
杜九言就睨着跛子,"那是查案的人太弱了,只能我亲自出门了。"
"我都没敢说话,你还是扯我身上来了,我今天没有得罪你。"跛子道。
银手问道:"九哥,闹儿做了裙子,你要不要试试?"说着四处看看,"现在没人,你穿了给我们看看,我们都快忘了你是女人了。"
"接着遗忘。"杜九言洗了脸,脱了外衣穿着中衣靠在摇椅上,无论从哪里看,都是男人。
银手揉眼睛,还是觉得彻底忘了比较好。
第二日,杜九言收拾了一番去了西南。
西南正门大开,刘嵘勤带着愿意来的所有讼师和府学的学生站在门口迎她,杜九言走到门口看见众人,咦了一声,很满意地道:"各位,我们这是心有灵犀啊,知道我这会儿过来。"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更要同心同德爱意满满心有灵犀才行啊。"
众人嘴角抖了抖,刘嵘勤含笑道:"我们有人在你家门口盯着的,看见你出门他就跑回来回禀了。"
"先生,留点神秘和意境吧,您这么一说,我忽然就不想进去了。"杜九言看着刘嵘勤身后跟着的人,除了刘嵘勤的十几个追随者还有当时她收的十个学徒以及被她魅力所感染的十几个人。
西南讼师加学子以及先生,一共有一百八十几个人,这会儿来了十之有三。她还算满意,毕竟群众基础是有了。
"恭迎会长凯旋!"众人齐声道。
杜九言咳嗽了一声,道:"辛苦各位了,先回去吧,咱们到府学那边说话。"
众人应是,跟在她身后进门。
一路上四周都很安静,但大家却能感觉得到有人在暗中偷窥。
顿时,一个个昂首挺胸,露出趾高气扬的表情来。
杜九言很奇怪地看了中一眼,方显然凑上来低声道:"...现在大家分成了两派,所以我们现在是您的人了。"
"有眼光,"杜九言颔首,道:"那剩下的人呢,支持程公复?"
方显然回道:"也不一定劝是支持程公的,还有人是薛先生的学生。薛先生现在的境况,他们不敢出头。"
"还真是党争啊。"杜九言撇嘴。
方显然点头,"确实是党争,不过您一定会赢的,力压所有党派!"
"你的想法不对。"杜九言摇头,教育方显然,"我是会长,党争应该是在我的领导之下,下属们之间的争夺!我要的是以我为尊,我是当权者!"
方显然点头不迭,"对,对!他们没有资格和您争。"
"可事实就是,现在西南分割着啊。"邱听声道。
杜九言白他一眼,"我才回来,着急什么。"
一行人到府学前,今天太阳很大,大家就去了教室里,将桌子搬开各自席地而坐,原先躲在里面想避开杜九言的人,就不得不一起尴尬地坐在地上。
杜九言看到了周岩和蔡寂然几个人,指着他们,"我要给我的支持者上课,你们先出去,避一避!"
周岩几个人脸一红,难堪地从后门出去。
"毛寅的案子已经结案了。这个案子的复杂,就在于死因难查。"杜九言道:"如果不进行解剖尸体查找死因,毛寅的死就会永远成为一个解不开的谜!"
她说着话,走廊上的门没有关,所有很多人悄悄站在走廊听她说话。
"把门关上,不要让不相干的人偷师!"杜九言指着门。
就有人去关门。
外面的人就听不到了。
325 速速走人(一)
"关于解剖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前因后果。正好今天有空,和我一起去过的人,都来说一说自己当时的感受和看法。"杜九言道。
当时去的人,互相看着对方,池玉最年长,他先站起来,手里拿着纸币,有些激动地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人的内脏,也第一次感受到,大家一起做一件事的荣誉感。那种激动到让我有想要流泪,这辈子第一次。"
他说着坐下来,乔栋起身,道:"会长,您对案子这种一丝不苟的态度,很让我震惊。我们所有人都会记住,在以后的讼师生涯中,不断提醒自己,向您学习。"
真会拍马屁,难怪当领导的人喜欢养几个会说话的在身边,杜九言满意地挑了挑眉头。
宴通则道:"乔栋说的没有错。毛寅的案子,一个是您查案办案的态度,另一个死因和尸检的重要性。如果会长要在这一项的立法上争取,我们所有人都愿意追随您,要求朝廷重新启用这项条例。"
"对!我们都愿意支持您。"
"支持会长!"
众人又激动起来。
"嘘!"杜九言道:"此事暂不要提,以后再说。"他们不在京城,现在提出来只有被人否定和吊打,毫无用处。
先打基石,再垒高墙。
众人应是。
房间内,大家的情绪高昂,一个个激动地表达着自己对这次案件的想法和感受,以及对未来讼师行业发展方向的展望。
门关着,那像是另外一个特别而神秘的地方。
门外的人明明能听得到的,但却觉得离的很远,就是被人排挤在外,被人抛弃的那种孤独感。
"他们说什么,说的那么热闹?"有人低声议论,羡慕地道:"不让我们进去听的吗?"
"不让,会长说不认同她的人,就不要听她的课,以免三观被扭曲错乱得失心疯。"
大家愕然。
有人不屑道:"不听就不听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去找程公。"
"嗯,找程公去。"众人说着,三三两两地走了。
周岩看着那个门,道:"她内部分裂弄完了以后,现在打算弄小团体排挤法了,手段还真是多。"
"她不是说自己很厉害的吗,不是以德服人的吗,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法,真是丢人。"蔡寂然道。
鲁占峰嘘了一声,道:"不要说了,他们出来了,我们走。"
"姚琰。"忽然,杜九言喊住了姚琰,一行人不得不停下来,回头去看杜九言。
杜九言负手走过来,看着他们,道:"肖青枫的伤好了吗?"
"没、没有吧。"姚琰吓的一跳,去看身边的同伴,可大家都敢看他,也不敢给他回复。
杜九言道:"你去通知他,今天太阳下山前,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到西南账房面前将一切费用结算清楚,离开西南。"
"离开?"姚琰愕然,杜九言是说过这样的话,但是没有想到她会真的让人离开,"会长,您不会是开玩笑吧。"
杜九言道:"我只和我的朋友们开玩笑!"
姚琰脸色一僵,点了点头。
"你凭什么让他走、"蔡寂然说了一半,被周岩捂住了嘴,杜九言一转头看着他,"啊,还有你!你也去结算费用和你的好友一起。"
周岩凝眉,死死捂住蔡寂然的嘴看着杜九言。
"现在我等着有人来和我辩驳和质疑,来一个走一个!"杜九言笑盈盈地看着几个人,"不服气喊陆绽或者程公复来,不过,我猜他们不敢来。"
杜九言拂袖,和众人道:"走吧,不是要给我介绍各处的用途吗。"
她做会长是有几天了,可一来就遇到了毛寅的事,她还没真正去了解。
大家围着她,说说笑笑地走了。
周岩松开蔡寂然,"你这个时候说什么话,你不是找死吗?"
"我不服气,我就要说话!"蔡寂然道。
周岩冷声道:"她什么人你还不了解,你这是上赶往刀尖撞。你现在怎么办,你说?"
"我去找陆先生,他一定会救我的。"蔡寂然说着,跑去找陆绽。
将事情添油加醋地告诉陆绽。
"这个时候你和她冲什么,她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陆绽厌恶地看着蔡寂然。
一个肖青枫一个蔡寂然,还有一个马易,三个愣头青,横冲直闯只会惹是生非。
这一次马易跟着周岩,乖巧了不少。
不然也是成天生事的主。
"先生,难道就任由她这样欺负人吗?"蔡寂然道:"今天是我和肖师兄离开,明天就是别的师兄弟离开。到时候西南就会变成她一个人的天下。她这是专权独断,我们不能任由她这样。"
"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她还是西南的会长,圣上都说了半年为期,时间没有到,我们能说什么。"陆绽道。
蔡寂然一怔,看着陆绽,"先生不去说?"
"无济于事。"陆绽道。
蔡寂然脸色就沉了下来,盯着陆绽,提醒道:"先生,我和肖师兄被她撵走了,这有损程公和您的面子!"
"你们先回家待一段时间,等过些日子事情有新的进展,我再想办法让你们回来。"陆绽道。
"那要是她一直是西南的会长呢?"蔡寂然忽然想到杜九言刚才说的话。
她说陆绽根本不敢去找她说情。
被她说中了。
"先生,您和程公还怕她不成?我们这么多人支持你们,就和她斗啊,根本不用怕她,将她撵走。"蔡寂然义愤填膺地道。
饶是陆绽向来笑容丰富,可这会儿也挂不住,"休要胡言乱语。她是会长,无论心里如何想的,她都有权利决定所有人的去留。"
"你去和肖青枫好好说,早点收拾好东西回去吧,免得碰见她又是一堆的事。"
陆绽说着,回了房间,将门关了。
蔡寂然震惊的无以复加,他三两步跑去找肖青枫。肖青枫知道今天杜九言回来,所以还依旧躺在床上,听往蔡寂然的话,蹭地一下坐起来,"...真让我们走?"
"是!陆先生也让我们早点出去。他们都怕她。"蔡寂然道。
直到此刻他才开始真正的害怕起来。
他家人对他抱着很大的期望,尤其是这两年杜九言的出名,让人看到好的讼师是多么的受人尊敬,名利双收。
他前几天回家,他父兄还嘱咐他跟着杜九言好好学。
还说有能力的人,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不完善,但瑕不掩瑜,杜九言就算脾气不好也没什么,人家有的是本事。
这么有本事的人,她身边的人就会心甘情愿地包容她其他的不足。
他听着不以为然的同时,也知道他不能离开西南,否则,一回去就被父兄打断腿。
"程公呢,找了吗?"肖青枫也害怕,他想做讼师,可他现在连讼师牌证都没有考到。难道要去燕京考吗?
千里迢迢人生地不熟,去了也难考上。
"陆先生说不行,程公那边肯定也不行的。"蔡寂然绝望地看着肖青枫,"肖师兄我、我不想离开。"
肖青枫沉着脸,素手无策。
"去找大家商量一下。"肖青枫起来,两人去找昔日的朋友,发现想要找的人,全部都不在。
上课的时间,他们不可能出去的。
就是在躲着他们。
"要走了吗?"傅元吾和方显然迎面过来,看见两人,傅元吾道:"会长让你们快点走,中午就不去饭堂吃饭了,免得浪费了粮食。"
肖青枫指着傅元吾,"狗仗人势的东西,以前的你可不敢这么和我说话。"
"那又如何?你昔日欺负我的时候,难道就不是狗仗人势!"傅元吾道:"肖青枫,这世道向来如此。但我比你好,我认得清黑白,分得清对错,我跟着会长不是因为她是会长,而是因为她是杜九言。"
"速速离开吧,西南不需要你们这样的人,你们做讼师,将会是讼师一行的耻辱。"傅元吾冷笑一声,带着方显然离开。
傅元吾很想哭,从他进西南直到此时此刻,他有种重生为人的感觉。
以前刘先生常宽慰他,让他等。他一直不明白,能等到什么,要等到什么时候。
现在他懂了,他们在等杜九言。
终于让他等到了。
傅元吾握着方显然的胳膊,微微发抖,方显然低声道:"没事的,有会长在,你们想要的纯粹的西南,一定会来的。"
"嗯。"傅元吾知道,从肖青枫和蔡寂然被赶走开始,西南离换天不远了。
肖青枫和蔡寂然气的发抖,两个人负气回去收拾东西,等出来的时候,偌大的西南,那么多的昔日好友,没有一个人出来送他们,为他们说一句挽留的话,鸣一声不平。
两人从侧门出去,书童啪地一声关了门。
两人站在门口一脸茫然。
"真...真出来了?"蔡寂然问道:"以后、我们就不是西南的学生了?"
肖青枫点头,"不是了。"
蔡寂然将手里的包袱丢在地上,抱着头蹲下来,忍不住掉泪。
他就只是看杜九言不顺眼而已,那么多人看她不顺眼,凭什么被赶走的是他们。
326 彻底分裂(二)
西南内,两种气氛。
饭堂内,大家围着杜九言坐着,有的人觉得离的太远,索性捧着碗站着吃,杜九言哭笑不得,道:"好好吃饭啊,难道看着我吃会香点?"
"会香点,"邱听声西里呼噜地喝汤,"而且,还吃的多点。"
杜九言失笑。
另一边,程公复等人在房里等饭菜送来,比原来的时间过了很久,书童去催了几次,将将饭菜拿回来。
小书童愤愤不平地道:"...都围着会长在吃饭,没有人管我们吃什么,实在太过分了。"
"她在饭堂吃饭?"陆绽问道。
小书童点头,"是!一堆人围着她,也不怕吃噎着。"
陆绽几个人就看着程公复。
"吃饭吧。"程公复没有说话,大家安静地吃过饭,书童将碗筷收了,各自坐着喝茶,没有人去说肖青枫。
毕竟他们没敢去证明杠杜九言而将肖青枫留下来,现在再来讨论,就有一点难堪。
"明天我开课,"程公复和府学这边的于饶道:"你去安排一下,将凳子撤了,谁想听都可以。"
"先生很多年没有开课了。"于饶很激动,"我记得我上一次听先生讲课,还是十几年前我是个学生的时候,后来就再没有听过了。"
陆绽也点头,"是。先生讲课最精彩了。后来我每次讲课都会回忆先生上课时的神采。"
"不行了,太多年没有讲课,大不如从前了。"程公复苦笑。
下午,于饶将程公复要讲课的事情和府学的学生说了,陆绽则通知了讼行这边的讼师。
于饶安排了最大的一间教室,刘嵘勤路过,问道:"程公明日开课吗?"
"是!明天一早要讲课。师兄是不是也很想听?说起来都很多年没有听程公的课了。"于饶道。
"我明天一早也有一节课,恐怕是听不了,不过下了课可以过来听。"刘嵘勤回道。
"好。"于饶没有反驳,但觉得刘嵘勤明天早上的课肯定上不成。
听程公讲课,那是多难得的机会。
第二日一早,府学这边准备,程公复换了衣服,带着书童过来,教室里席地而坐了许多人,但依旧让他愣了一下,因为这人数不过十之一二,和他想象中的任何和场面相差甚远。
"刘先生也有课,很多人不敢过来。"于饶低声道。
程公复是不可能公然计较这些事的,会掉价丢份。
进了教室,大家都兴奋地看着他,期待他来讲课,程公复心中宽慰了不少。
"难得开课,正好今日有空,便来和大家一起探讨一些常见的问题。也不要全听我说,各抒己见,我们共同探讨。"程公复道。
"有关于刑事案件,重走现场时,我们需要注意哪些细节。"
程公复不急不慢地说话,下面的人听的很认真,做着笔记。
忽然,不知道从哪来传来哨声,杜九言喊道:"邱听声,让你守门,你就是头猪看到球来了也知道挪个屁股啊。"
"会长,我挪了、真挪了!"
杜九言道:"再站的跟一根柱子一样,就换人了。"
"会长我可以的,别给他机会了,换我。"有人喊道。
邱听声道:"你落井下石,小心我告你!"
"就你这水平,你辩得过我吗?"
大家一阵笑,哨声再次响起,一阵阵吆喝声传来。
"会长带着大家在上蹴鞠课,"小书童和陆绽道:"今天第一次上课。会长还说以后一天跑步一天蹴鞠,半个时辰。"
陆绽蹙眉,"蹴鞠课?这简直是荒废正业!"
"是。"小书童说着朝后院看了看,"会长还吩咐了账房拿钱出来绣蹴鞠场呢,勒令十天内修好。"
陆绽脸色很难看,摆手道:"你接着去看着。"
越来越不像话了。
课堂内上着课,外面一阵阵的欢声笑语传来,引得课堂内众人连连分神,不由自主朝外面看去。
一节课没上完,那边蹴鞠结束了,踢球的看球的吵吵闹闹往这边来。
课堂内更加不安生。
程公复气愤不已,好不容易讲完一节课,出来便碰见正在练颠球的杜九言,不由沉声道:"杜会长,可有空说话?"
杜九言也不会踢球,但有武功底子做这些就是轻松一些。
她放了球看向程公复,道:"有啊。"
"府学是读书的地方,你怎么能带着他们胡闹,还开设蹴鞠课!"程公复道:"古往今来,就从来没有过的事。"
"我知你年轻爱玩是天性,可是这蹴鞠课太不妥当了。"
陆绽也跟着点头,"会长,这样闹腾不但耽误了读书,还影响到被人,确实不太妥当。"
杜九言抬手打断他们,"要是说这件事,那就别烫了。我说过,西南的决定,我说了算,这些事你反对也没有用,就省点力气。"
程公复大怒,"百年来数任会长,可从没有人像你这样跋扈霸道!"
"西南不是你一个人的西南,是我们所有人的西南,你做决定前,当然要和我们商量。"程公复道。
"这么团结有爱?"杜九言疑惑地看着程公复,"什么都要商量?"
程公复道:"大事!"
"你拿白纸让所有人摁手印,然后写信给任延辉告状的事,这事很大,怎么没有和我商量?"杜九言问道。
程公复脸色一变。
"别在我面前装前辈,你在想什么,我知道的。"杜九言道:"还是那句话,不服气憋着。"
程公复低声道:"你这个小儿,简直猖狂至极。既如此,那就休要怪我不帮扶后生了。"
"随便随便,"杜九言道:"你要是有胆子一把火烧了西南泄愤才厉害呢,我给你鼓掌!"
杜九言说着,挥着手,"球不长眼,别砸着您了。"
"傻站着干什么,上课去,别想着偷懒。"
程公复气到眼前发黑,由陆绽扶着,愤然而去。
众人又嘻嘻哈哈地踢了起来,好一会儿杜九言道:"都去洗洗,回来上课。"
"会长,您给我们上课吗?刘先生呢?"有人问道。
"刘先生事情多,我来上课。"杜九言试过了,做会长不如教书有趣,所以...西南的杂事,他全权交给刘嵘勤了。
嘻嘻哈哈的上课,就连讼行那边都来听课,宴通也端着椅子坐在最后面。
"说辩讼技巧吧,想不想听?"杜九言问道。
大家都点着头,"想!"杜九言擅长掌控主场,干扰对手的思路,非常有技巧。
"想要辩讼好,第一要自信。"
"自信并非来源于盲目。而是对案件的掌握程度,了解的越透彻,就会越自信,其次,则是要辨别对方的意图和目的,最后才是律法的熟悉度。"
"你来说,接了讼案,最先干什么?"杜九言问道。
"想!"学生回道。
"想媳妇还是母亲?"杜九言问道。
大家哈哈笑了起来。
回答的学生脸一红,嗔怪道:"想案件啊,会长。"
"调查!"杜九言嫌弃不已,"你都不了解透彻,你空想十年也想不出来怎么辩。"
门外,站着许多人偷听,有好学的甚至拿笔记着。
"关门关门,别让人偷师了。"杜九言喊道。
有人把门关起来。
第二日一早,大家跑步,跑完后来修建蹴鞠场的工头进来干活,大家就将场地改到前院,大家就在府学的空地上玩闹。
一个个跑的一头的汗,衣服都湿透了,但每个人的气色却很好。
"会长,"小书童跑进来,杜九言停下来,一回头就就看到小萝卜正由小书童抱着站在人群后,冲着他挥手,"爹啊,你很帅啊!"
"是小萝卜,小萝卜来了!"大家一拥而上。
小萝卜嘻嘻哈哈地喊着叔叔伯伯。
杜九言冲着儿子打了个眼色。
教室里,无数双眼睛看似盯着书,但实际上却一个字没看进去,时不时朝这边看来,透着羡慕。
"会长说以后天天早上不是跑步就是蹴鞠,看着很有意思。"
"有意思有什么用,会长又不会带你玩。她说了,不支持她的,都离她远点。"
"我、我没有不支持她,我、我就是不好意思看去而已。"又道:"上次我去给他告状的时候,就想和她说,想跟着她去查案的,我还写了自荐信呢。"
"那你去问问傅元吾,看看他能不能说情。"
说话的人点头,过了一会儿趁着傅元吾上茅厕,拦着他问道:"我、我也支持会长,我也想和你们一起。"
327 字美文好(三)
"宋师弟,写一封表情信就好了。"傅元吾道。
"什么是表情信?"
"就是夸会长,表达你对她的崇拜之情就可以了。"傅元吾道:"只要会长看着高兴了,就会同意了。"
宋宁一怔,"这就可以?"原来这么简单?
傅元吾点头。
"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写。"他说着飞快地跑回去,"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大家都看着他,"知道什么?"
他嘀嘀咕咕把傅元吾的话告诉他们。
"会长看了高兴就收我们了?"
"对。傅元吾说写的好点。会长喜欢文笔好的,字好看的。"宋宁道:"当时池师兄被选上,是因为他的柳体写的特别好看。"
大家都惊讶的很,没有想到杜九言这么好说话。
"写!我去写。"
下午的时候,杜九言收到了十几封夸她的信,字,每个都很漂亮,她看的很高兴。
"就这么肤浅?"桂王鄙夷地看着她,"夸你几句你就高兴了?"
杜九言扬眉,道:"不然呢,你来夸我。"
桂王就虚眯着眼睛,哼哼了两句,"你等着!"
说着,就磨墨铺纸,回头问她,"想要什么字体?"
"还能选择?技能有点多啊,"杜九言凑上来,道:"柳体!"
桂王挥着手,"我要写信了,你一边呆着去。"
杜九言就拿着信出去,"我一会儿回来。"话落去府学大院子里,她一出现大家都从教室的窗户看着她,目光中盈盈透着期盼。
"给我写信的,"杜九言抖了抖信,"出来!"
周岩一怔和马易对视一眼,马易问道:"什么写信?"
"不知道。"周岩说完,就看到十四个人扭扭捏捏的起身,出门到杜九言面前,很有默契地一字排开,被她检阅,"会长、是、是我们。"
杜九言打量着十四个人,颔首道:"有两份我不满意,打回去重写。"说着念了两人名字,将信给对方,"字丑心不诚,当我傻子吗?"
"我们一定认真写。"两人拿着信满脸通红。
"剩下的,你们就是我的人,"杜九言看着十二个人,"以后早上跟着师兄弟们一起跑步!"
几个人顿时高兴起来,欢喜雀跃地给杜九言行礼。
"上课去吧,"杜九言扫了一眼教室,负手走了,十二个人冲进教室,欢喜地和大家道:"杜先生愿意收我们做学生了。"
又有好几个人围过来,很兴奋地问这问那。
那两个被刷下来的立刻趴在桌子上,认认真真地写信。
能夸能用的词都用上,吹捧到天上有地下无就行。
周岩冷笑道:"她居然一点不遮掩,明着让人吹捧她,还收做自己人。"
"现在,大家被她弄的彻底分裂了。"马易道。
杜九言回到房内,桂王头也不抬地道:"就这么喜欢被人吹捧?"
"没感觉,"杜九言靠在椅子上喝茶,"这不过是个门槛罢了。如果想要跟着我学,连一封吹捧的信都写的不认真,那还谈什么诚意。"
桂王凝眉,"你这是什么逻辑。"
"这就跟男人求取媳妇一样,都说聘礼谈太高庸俗,可他若连这些庸俗之物都舍不得拿出来,那还能拿什么呢?"杜九言道。
一滴墨汁滴下来,桂王愕然,"那...那他要是很穷呢?"
"倾其所有,这个词懂不懂?"杜九言道。
桂王摸了摸口袋,将笔放了露出深思的样子...难道言言不答应,不感动是因为他花钱太少了?
有可能,否则他这么优秀,言言不可能不喜欢的。
"王爷,您又在想什么龌蹉的事?"杜九言探头过来打量她。
"在想你!"桂王眉头一扬,"你龌蹉吗?"
"在想的本体龌蹉!"杜九言道。
桂王白她一眼,"我回衙门了。"
说着就走了。
杜九言莫名其妙,捡起他写了一半的信看着:言言,你真是花容月貌,沉鱼落雁,气质若兰,谈吐优雅...
"哈哈。"杜九言大笑,又看了一遍,将信折起来收好,"读过书没有,写的这么干巴巴的,也不知道润色一下。"
晚上回去,一进门她就看到院子里摆了两个大箱子,陈朗和小萝卜四个人蹲在箱子边上发呆,桂王正大爷一样在客厅里喝茶。
"什么东西?"杜九言过去,就看到半箱的冰块上,放了许多的海货,看个头和新鲜度,明显比蔡卓如拿来的还要好,"王爷送的?"
陈朗点头。
"义父送我们的,"小萝卜指了指桂王,"但没有人烧。"
杜九言就看着桂王。
"是不是很感动?"桂王问道。
"你要烧好了,我会感动。"杜九言道。
桂王冲着院门口挑了眉头,就看到德庆楼的两个厨子提着自己的刀进来,冲着大家行了礼,将海货提厨房做去了。
"义父啊,海货很贵吧?"小萝卜看着桂王。
桂王点头,"海货不贵,冰块贵。这一路运来成本相当之高。"
"辛苦义父了,您说话真算话呢,"小萝卜昂着头看着桂王,一脸的崇拜。
桂王洋洋得意,摸了摸小萝卜的头,"我何时说话不算话了。"
"温泉宅子呢?"小萝卜问道。
桂王一怔。
他说过这话?
"等天气冷了,我们就能天天去泡温泉了哦,"小萝卜笑盈盈地道:"义父,您要努力啊!"
桂王脸一唬,道:"肤浅!"
"小萝卜,"蔡卓如推门进来,"你有事找我?"
小萝卜托人带信给蔡卓如,要请他吃饭。
"蔡叔叔,郊外的温泉庄子贵吗?"小萝卜跑过去,蔡卓如将他抱起来,扬眉道:"你想泡温泉吗?郊外的我不知道,但新化那边我有一间,你要是喜欢,去那边住一段时间。"
"我想买!"小萝卜道。
"买什么,我送你便是。"蔡卓如含笑道。
小萝卜趴在蔡卓如的肩头,冲着桂王飞了个眼色。
桂王想将茶盅扣在蔡卓如的头顶上。
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
"不用,不用,我义父要买了送我,所以我和您打听价格呢。"小萝卜和蔡卓如道。
桂王强撑着嗯了一声。
第二日一早,杜九言到的时候,大家就已经在跑步了,几十人分三队,一轮跑一圈大概五十米,杜九言的要求新来的二十圈,跑过几圈的四十圈。
所以,第一队开始跑的时候是,剩下的两队就站在圈子外面背周律。
要求速度一致,有一个人错了整个队伍都要加一圈,跑不动的就去抄早上背诵的内容三遍。
"早上好啊,"杜九言挥着手,"跑不动的自动下来站在旁边去背熟哦。"
大家齐声一喝,应道:"是!"
这种集体做一件事,极有带动性,让人生出集体荣誉感和凝聚力。
"会长您喝茶,"宋宁笑嘻嘻端茶上来,杜九言颔首打量他,"奉承的很用心啊。"
宋宁嘻嘻笑着,道:"我会更努力。"
"奉承是门槛,进来后就不用再奉承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杜九言道。
宋宁忙应是,跟着师兄弟一起去背周律等跑步。
如此,西南像是八卦图的两面,一阴一阳,一静一动。
"会长,会长!"小书童跑进来,挥着手中的文书,"刑部来公文了。"
杜九言接过来,大家都停下来看着她。
杜九言拆开看过,眉头微蹙,刘嵘勤从房间里出来,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刑部又有新的指示?"
"有!"杜九言道:"圣上给我半年期限考校成绩,让我半年后带十个人去京城,和燕京讼行比试。"
刘嵘勤一怔,蹙眉道:"比试什么,可说了?"
"没有!"杜九言道:"大抵不过辩论和查案。"
刘嵘勤点头,"那还用原来你选的十个人?"
"不了!选拔最能齐聚人心。"杜九言道:"这种时候应该多点这样的事。"
选拔齐聚人心?刘嵘勤不解。
杜九言看向等着跑步的所有人,大家神色都有些凝重,杜九言道:"各位,你们的机会来了!"
大家一愣。
"十个人。不论讼师还是学生,都有机会!"杜九言挥了挥手里的公文,"从今天选拔,我从你们中间挑选十个人。"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乔栋问道:"我们?"
"想吗?"杜九言问道。
"想!"乔栋点头,这可是从来没有的机会,十个人去,如果赢了就注定了一战成名天下知。
这是成名的捷径,很有可能是这辈子最大的最直接的机会。
"会长,我们一定努力!"所有人都激动地跳了起来,"会长,从今天开始我们一定认真背诵律法,认真跟着您学习,您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杜九言颔首,"乖!"
教室内,周岩凝眉起身去找程公复。
328 选拔人才(一)
程公复正在和王谈伶说话,待周岩进来,两个人都怔了一下,王谈伶道:"她说从跑步的学生中选人?"
"是!"周岩道:"她这是排挤,对我们太不公平了。"
王谈伶看向程公复,"先生,这确实不公平,不服从信服她的人,她就不选。大家可都是西南的讼师和学生,哪有这样区别对待的。"
"这一仗至关重要,绝不能随她胡闹。"程公复起身,"我去找她。"
程公复到府学院子里时,杜九言依旧在看热闹喝茶,程公复问道:"刑部下令,十月两行比试?"
杜九言将公文递给他,"自己看。"
程公复看过公文,蹙眉道:"上面说了让我辅佐你,你为何不提?"
"你现在不是在看,"杜九言指着偷懒的邱听声,"再偷懒,罚你做一百个俯撑。"
邱听声将衣服脱光,光裸着上半身,一身肥膘在奔跑中不停颤抖。
大家嫌弃不已,一边跑一边骂他。
"十个人,如何选?"程公复道。
"程公有什么想法?"杜九言问道:"你要没有,我就自己选了。"
程公复蹙眉道:"你准备在这些人里面选拔?"
"不然程公亲自上?你要自己去,我就不反对!"杜九言道。
"这不公平,"程公复道:"关乎西南的命运,不能让你胡闹随便选人。你对西南没有感情,可西南对于我们来说,却是全部。"
"如果你不同意,那我们各自选十个人做一场比试,赢的人去京城。"程公复道:"如此,才不负你杜九言的声名。"
杜九言扬眉,道:"怎么比呢?"
"依旧是查办案件,从衙门里挑选陈年旧案来查办!"程公复道:"公堂上见输赢。"
杜九言微微颔首,"行啊,这也算是为衙门找福利了。"
先打一仗练练手,很有必要!
"如此就说定了,这几日我会亲自去挑选案件,挑选好再来和你商量。"程公复说着拂袖而去。
杜九言和刘嵘勤对视,刘嵘勤含笑道:"这一点,我支持程公。"
"先生,您变心了。"杜九言垮着脸道。
刘嵘勤失笑,摇头道:"我怕你真的会偏颇啊。"
"偏颇私心是常理,两个一样能力的人,我当然选熟悉的人。"杜九言道:"尽量公平。"
刘嵘勤颔首,"我去做事,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找我。"
"先生,您要努力啊。"
刘嵘勤揉了揉额头,她来了后,他的事情成倍的增加,不想做就来找他磨,说她只是秀才、说她年纪轻、说她没有经验...总之,把杂事难事都交给他了。
"先生,我们怎么选?"大家都涌过来,一转眼功夫,连讼行那边都来了不少人,围着杜九言。
杜九言看着大家,扬眉道:"自荐和推举。每个人回去写一封信来,信中列自己的优点和缺点,再推荐一人列优缺点。不要写废话我看信很累。"
"明日我们来投票选举!"
"好!"大家摩拳擦掌,笑嘻嘻地道:"自从先生来了以后,我们写信的能力突飞猛进。"
杜九言白他们一眼。
下午,她收到了一百零二封信。
这比第一次要多了二十几封,也表示她在西南的支持度,增加了不少。
"很难选。"宴通帮忙看信,"会长,这个事情很难办啊。"
杜九言摇头,"以票据说话,不难!"
第二日,一百零二人待在府学前的院子里晒太阳,方显然报每封信推举的名字,读写信人推举的理由,记推荐数!
"他吹牛!"有人站起来喊道:"会长,他们关系最好,他吹牛,刘师兄的水平可不如我。"
被称为刘师兄的讼师站起来,很生气,杜九言道:"不准动手,只能辩论!"
"我哪里不行,就你这鸡仔样,还说我不行。"刘师兄指着对方。
杜九言指着刘师兄,"再给你一次机会改过自新,把刚才的语言重新组织。"
刘师兄迅速组织语言,"王师弟,推举自然有些吹捧的意思,但我有四次讼案辩讼三胜的经历,我当年讼师考试的分数也很高,我并不差。"
"你那三场民事有什么好吹嘘的,只是你运气好而已。上场没说几句话。有一场对方都没有请讼师。"王师弟道。
刘师兄想动手,忍住了。
"停了,继续唱票。"杜九言道。
方显然继续唱。
这边热闹不已,剩下的学生和讼师却人心惶惶。
"程公会选谁?"马易问周岩,"周师兄,你说程公会从府学这边选学生吗?"
周岩不清楚,"应该会吧,不是说大家的机会一样多吗?"
"可那边毕竟是讼师。"马易焦虑不安,"要去程公那边看看吗?"
两人往程公复办事的房间去,刚到院子,就看到院子里七八个人拿着扫把在扫地,几个人在擦门窗,几个人正鬼鬼祟祟塞着礼要进门。
等大家互相看到对方的时候,顿时满脸尴尬,随即又释然,该做什么继续做什么。
程公复将桌上一早收到的东西拂在一边,看着陆绽开来的名单,"这二十个人,寻常都是很好的?"
"是!"陆绽道:"先生可以从这二十个人中选十个。"
陆绽说完,王谈伶手中的名单就犹豫着要不要拿出去,于饶问道:"陆师兄,府学那边您可推举了?"
"学生整体不如讼师,不管经验还是律法的熟悉,所以,还是从讼行这边选比较好。"
于饶就沉了脸,"总要选一个,否则,他们肯定会有怨言的。"
郑因正在房中看书,甲字组的几个学生敲门进来,焦虑地看着他,"先生,那边在选人比试了!"
"嗯。"郑因道:"你们想去就去报名吧。"正因道。
"会长那边昨天就报过了,程公这边还没选,但肯定不会选我们。"
郑因看着几位讼师,眉头轻蹙,好一会儿他放了书,起身往外走。
"先生您去哪里?"
"我去找会长。"郑因道:"她会给你们机会的。"
他的人跟着他追出来,"先生,她来这么久都没有过问过您,您也和她没有交集,行吗?要不去程公那边?"
"行!"郑因道。
329 刑事案件(二)
他带着甲子组十多个既没有选择程公复,又没有投奔杜九言的讼师,到杜九言这边。
"他们两边没着落,会长。"郑因拱手道。
杜九言打量着他们,很惊讶,"没去程公那边吗?"
"没有去。"郑因道:"都是老实孩子,倒吃亏了。"
杜九言点头,"现在去写,和他们一样自荐!"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郑因颔首吩咐道:"去写吧。"
大家很惊喜,没有想到杜九言这么干脆,忙各自去府学借纸笔现写。
一下午时间,选了二十几个人,第二天继续,几轮下来公开公正,最后定了十个人。
府学两个,甲子组四个剩下的则是乙组两个丙丁各一个人。
"服吗?"杜九言问大家,"要是不服谁,欢迎挑战,将他辩论下去,就换你。"
郑因看的直皱眉,"这样会影响同窗和同事之间的团结,是不是不太好?"
"先生看。"杜九言让郑因看。
郑因一愣,居然没有一个人起来反对,他一脸疑惑,问道:"没有人反对这十个人当选?"
"不反对,"有人笑着道:"会长说不服就挑战,我估计我挑战他们之中的谁都不会赢的。"
"没事,来试试。"当选的段应笑着道:"辩讼时不要留情面。"
大家都笑了起来,有人喊道:"段师兄的能力我们都知道,您和宴师兄、谢师兄自己殷师兄,在甲子组无人能敌啊。"
"怎么说到我了,你挑战段师兄就好,不要来找我,因为你肯定说不过我。"宴通笑着道。
大家都笑了起来。
"好!"郑因震惊不已,又迅速明白,杜九言做的这一切其实她都没有参与,这十个人是大家自己选出来的,所以,大家就算有情绪也只是遗憾而非不服。
"最高兴都是池师兄还有邹师兄,我怎么感觉一飞冲天了。"讼师那边有人笑着道。
邹凯玄拱手道:"那是因为我真有能力,只是以前被埋没了而已。"
"是,那希望你这次能给我们争光,给西南争光!"大家道。
邹凯玄颔首,斗志满满,"一定,全力以赴!"
"傅元吾你和童刃要好好跟着学啊,不要给我们府学丢脸啊。"
傅元吾点头。
"那边选好了吗?"有人低声问道。
"不知道,没什么声音呢,一会儿我去打听打听。"方显然眼睛滴溜溜一转,他这次没被选上在意料之中,九哥说了,就他这水平再历练两年还是有可能的。
他现在就跟着师兄弟后面学习。
反正他还年轻。这话也是九哥说的。
下午,程公复那边的十个人选了出来,杜九言看到名单微微一愣,递给刘嵘勤和宴通看,"府学这边就一个。"
"听说、里面多数是几位先生的弟子。"讼行内,几乎每位先生都在府学教过书,都是先生和学生的关系,但真正称为弟子的却很少。
这都是私下里拜的师门,有的先生会收很多,有的则很少。
"这和朝中各位大人收门生一样了。"杜九言道。
拉帮结派,结交同党,以巩固自己的势力。
"也不是,"宴通有些尴尬,"我、我还是付先生的弟子呢。只是、只是仰慕付先生,付先生也觉得我有前途,就收做了弟子。在业务上会有关照,但所有的一切都以西南的整体利益为重。"
"这是我们西南人的底线,"宴通道:"大家再不和,都会全力去维护西南的利益。"
在这一点上杜九言很赞同,就算是付怀瑾,也是维护西南的,就不说薛然了。
这边聊着,另外一边,马易拉着几个人愤愤不平地蹲在夹道里,"府学就只有周岩选上了,程公这分明就是偏心。"
"讼行那边都吵起来了,就是没有人敢去闹而已。"姚琰道。
"周师兄虽然学的比我们好,可要是辩讼,他还不如我们呢。"
"周师兄很得陆先生的看中,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马易道:"就像程公和陆先生一样,大家都以为陆先生和薛先生关系好,师兄弟同进同出,可薛先生出事后,陆先生可没有去看望过。"
"树倒猢狲散,谁对谁真心呢。"姚琰唾弃不已,想到自己宿舍的四个人,一个死了两个走了,如今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真想一走了之。
"那边打起来了,"有人推门进来,"讼行那边打起来了。"
"是为选人打的吗?"马易很兴奋。
"没有说是为选人,是说殷师兄路过,谢师兄说他踩着他脚了,两个人就打起来了。"
殷超和谢林都是王谈伶的弟子,但这次就上了一个人。谢林不高兴肯定是有的。
"去看看。"几个人跑过去看热闹的时候,架已停了,打架的两个人顶住周律跪在祖师爷的画像面前背《周律》。
王谈伶气的指着众人呵斥道:"都看什么,回去做事。"
大家悻悻然地散了,但心里却有些幸灾乐祸。
"殷师兄哪有谢师兄好,当年他们辩讼过,殷师兄输了的。"
"我也记得,这次先生挑人也太偏心了。都挑自己的弟子!还不如会长那边,自荐再举荐,按投票的行事,谁的票多谁上,公平公正。"
"对。会长还说不服气就挑战,她做评审。反正有时间,选出的十个人随时接受挑战。"
"虽然不讲人情,可是大家都有机会。哪像这样,不清不楚地把人定了。"
大家吵吵嚷嚷地走了,程公复脸色发沉地站在抚廊下。
"他们懂什么,不会理解您为他们好的心的。"陆绽劝慰道。
"我不生气,若时时和他们置气,我岂不是什么事都不能做了。"程公复说着,道:"和我去衙门吧,看看有什么案件合适。"
两人去了衙门,焦三正好带着一群捕快出来,程公复拱手道:"三爷,我们来找陈年旧案,您看可方便让我们去查阅?"
"找什么陈年旧案,现在有新案件,你们上不上?"焦三问道:"你么这是为今年考试做准备?"
程公复道:"十月西南要去京城和燕京有一场比试。我们决定挑个案子出来,选拔一些人再给大家一些磨练的机会。"
"这个新案子,是什么案件?"程公复问道。
"一个刑事案件,有空的话一起去,看看就知道了。"焦三道。
程公复应是。
一行人往北走,邵安街到头右拐两道口巷的第一家。
是个前脸两进实则后院拓宽成三进的院子,院子的主人丁胜,今年四十有二,膝下有两儿一女,长子丁玉今年二十一岁,膝下有一个三岁的女儿丁敏,媳妇王氏肚子里还有个五个月的孩子,幼子丁韬今年十六在青山读书,是个秀才。
女儿丁蓉,今年十八岁,去年远嫁岳州给外祖家的隔房表哥,但生产时难产去了。
丁胜做行脚商起家,后来在开了两家生药铺子,但做的不好就卖给了严家,他又开始收售药材供给各大药房。他和长子丁文两人常年在外走动,一年回不了几次家。
所以,丁府中常年在家生活的主子,就是今年三十七岁的丁胜夫人吕氏,以及儿媳王氏和孙女丁敏。
进了内院,程公复才明白,是个刑事杀人案。
报案人是有孕在身的王氏,杀人行凶者是丁胜,死者是江烨,是去年底给丁府修葺花园时的工头。
案发现场在吕氏和丁胜的房间。
丁胜坐在房门口,身上都是喷溅的血,吕氏在卧室隔壁的暖阁里躺着,从昨晚到现在,她一直不太清醒,焦三看见大夫出来,问道:"病情如何?"
"受了惊吓,神智昏聩,痰迷心窍。"大夫回道。
焦三颔首,扫了一眼丁胜,吩咐蛙子看着,他则进了案发的房间。
程公复和陆绽也跟着进去。
是一件普通的卧室,死者江烨全裸趴在地上,手边倒着一把脚凳,地上都是血,房间里的圆桌和其他三个人凳子都倒在了地上,有明显打斗的痕迹。
床上很凌乱,床单也有喷溅的血点。
"刀呢?"焦三在房里找,程公复指着床脚边,"三爷,在那边。"
焦三将刀捡起来,是一把半尺长的匕首,匕首上有血迹。焦三将江烨翻了个身,大家就看到他的腹部有两刀,胸口有道划的痕迹,从左肩到右胸,不算深。
"尸大来了没有?"焦三问道。
蛙子在外面回道:"说半柱香,应该快了。"
"比老子还忙。都怪九言,好好的让他解剖什么,现在见天的一堆人来拜师学艺,弄的他不务正业。"焦三怨气很大。
程公复和陆绽对视一眼,目光晦涩不明。
解剖之后,所有人都成了名家。
"人是我杀的。"丁胜忽然掀开帘子进来,看着焦三,"你抓我就好了!"
焦三看着他,"为什么杀他?他来你家干什么?"
"不知道。"丁胜虽四十二岁,但看上去不过三十四五岁的样子,皮肤有点黑个子不矮,容貌也很端正,"但人确实是我杀的,一共三刀。他当时没死干净,我坐在他身边看着他血尽而亡。"
"你昨晚刚回来的?"焦三问道。
"是!"丁胜道:"半夜到家,正看到这个畜生躺在...躺在我床上,我媳妇睡在里面。我找到匕首就捅了他一刀,他爬起来和我打,我又捅了他两刀。"
"我认罪!"丁胜道:"但我不承认我媳妇通奸,肯定是江烨奸占。"
程公复和陆绽退出来,陆绽道:"这个案子能辩。"
"嗯。"程公复道:"那就定这个案子,我们帮死者做原告。回去通知杜九言,稍后一起来查现场。"
陆绽点头。
"三爷,"陆绽和焦三道:"我们回去请我们会长来,能等我们一会儿吗?"
焦三挥着手,"快些。"
330 案发现场(三)
"这么巧?"杜九言很惊讶,"杀人刑事案?什么类型?"
陆绽回道:"奸杀或情杀。丈夫半夜回家在妻子房中发现了赤裸在睡觉的奸夫,于是激愤之下杀了奸夫。"
"凶手,凶器都在。时间线以及证人俱全。"陆绽道:"我们准备辩讼原告。"
"会长,现在带着人去案发现场查证吧,焦三爷同意我们用这个案件辩讼。"陆绽道。
杜九言道:"你先去,我们稍后就到。"
"好。"陆绽告辞回去,程公复问道:"她没有反对辩被告?"
陆绽摇头。
程公复松了口气。他们今天运气好,去了就碰到了刑事案件,正好去现场看过,占了先机,先挑选了原告。
这个案件,线索明了,辩原告更简单一点。
如此,他们赢的可能性就高过对方。
他要在这个案子里,给杜九言当头棒喝,待和燕京讼行比试结束,西南局面稳了以后,他在京城再做打算。
"先生,"小书童敲门进来,手里拿了一封信,"京城来的信。"
程公复眼睛一亮,他去了几封信去京城,这还是回的第一封信。
信封没有署名,他迫不及待地打开,才知道是付怀瑾写给他的。
"居然还能送信?"程公复惊了一下,静静将信看完,神色凝重,陆绽问道:"先生,是什么事?"
程公复将信给他看。
"信物?"陆绽不解,"燕京要什么圣物?"
陆绽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我也不曾听说过圣物之事。"程公复凝眉,"付怀瑾的意思,将燕京要的圣物给他们,申道儒就会帮我们。"
申道儒想要的不是西南,而是存在西南的一件圣物。
"这个圣物有什么用处?"陆绽和程公复对视一眼,"藏卷阁会不会有记录?"
"待我晚上找找。"
程公复颔首。
"那...那申道儒那边要不要联系呢?"陆绽道:"他说他帮我们的意思,是不是要在比试上输给我们?"
程公复摆手,"比试,我们不需要申道儒让我们。但圣物的事要弄清楚,这个东西是什么,有什么用处!"
"好,我去找。"陆绽应是。
两人带着选的十位讼师往城北去。
一行人到的时候,杜九言已经在了,正招呼大家,"仔细看,有疑问就问和商量,翻过的东西放回原处!"
大家应是。
"宴通,交给你了。"杜九言交代道。
宴通拱手应是,带着师兄弟进去查现场。
"三爷,听说凶手都认罪了?"杜九言问道。
"是啊,程公复没和你说吗?丁胜对杀人事实供认不讳。"焦三问道:"怎么西南内部还辩讼?是不服你然后要和比试?"
杜九言点头,"差不多这个意思。"
"反了他们了。你的手腕呢,怎么还能让这些读书人欺负到头上来,弄死他们。"焦三冷声道。
杜九言拱手,低声道:"三爷,弄的时候别告诉我,免得说我是同谋。"
"呸!"焦三啐了她一口。
"大人呢?"杜九言难得没看见桂王,焦三道:"大人收到京城来信,说等会儿来。"
难道是皇帝给他的信?杜九言脑子里过了一遍,指了指暖阁,"受害人吕氏还昏迷没醒?"
"没有,大夫说痰迷心窍,受惊过度造成的。"
杜九言扬眉,"是被奸占受惊过度,还是被杀人时受惊过度?"
"诶?这个没有问,等回去审丁胜的时候我记得问。"焦三拍了拍她肩膀,"你一来我心里就有底,你以后不会去京城吧,你走了我怎么办?"
杜九言白他一眼,"三爷,您可不能捆住我的翅膀啊,这邵阳小地方可留不住我。"
"呸!"焦三啐她,"你出去了,还不得是个邵阳杜氏。"
杜九言颔首,"希望有这个机会!"
焦三正要说话,程公复和陆绽带着人过来。程公复拱手道:"焦三爷,我带人去查案了。"
"去吧,别弄乱了现场。"焦三道。
程公复颔首,又问道:"死者家属来了吗?"
"通知了,稍后会去衙门认尸,就不来这里了。"焦三看程公复不顺眼,正要说话,杜九言怼了他一下,等程公复走了,她低声道:"公平公正,不能偏心。"
"正不了!"焦三咕哝道。
"你不公正,等案子结束他输了,会哭着说你们偏颇,怪你们不公允。这样我们赢的就不爽气了。"杜九言道。
"有自信!不过案子又不是你辩,输赢还真是不一定。我可是看到了,他带来的都是甲乙两组的讼师,你那进去的都是什么歪瓜裂枣。"焦三道。
杜九言一笑,"不行我自己上,一对十。"
"你就膨胀吧。"焦三说完,想起来她讼师考试的时候一对十六都有过,说不定还真行。
池玉从房里出来,"会长,我看完了,能不能在他家看看?"
"可以,去吧。"焦三道。
杜九言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大家都出来后分散去丁府内搜查,她则进了卧室,尸大父子还在里面,她道:"好些日子没看到你了,很忙吗?"
"确实有点忙,"尸大苦笑,"前两日被永州借去了一天,好不容易回来,又来了两位同行,各自县衙派来说跟我学的。"
"我去哪里他们都跟着,刚刚人太多,好不容易让他们回去歇着。"尸大无奈道。
杜九言蹲下来检查尸体,"一鸣惊人啊,施大哥要努力啊。"
"托您的福,"尸大道:"否则我哪有这样的名气。"
杜九言道:"机会都是给有准备的人,不用谦虚。"
尸大一怔,喃喃念了一遍杜九言的话,激动地道:"先生的话我记住了。"
"哪个是致命伤?"杜九言指了指死者。
尸大指着腹部,"这一刀是致命,脏器破裂腹内,失血而亡。通过丁胜的描述,他是先刺的这一刀,死者和他打斗的过程中,他用匕首划到肩膀,随后死者倒地他又补了一刀。"
"是这样的顺序。"尸大道。
"隔壁呢,有没有请稳婆或者大夫检查过?"杜九言将床单掀开,床单凌乱有污渍,江烨的衣服鞋袜丢在床头的杌子上,还有用过的布头也在床脚。
尸大回道:"还没有,但应该八九不离十。"
"那就是通奸而非奸占了。"杜九言指了指江烨的衣服,"还叠了了一下...用布头擦拭...奸占可没这么细致。"
尸大点头,"但丁胜说是奸占,大概是为了名声。"
杜九言打开了衣柜,柜子里男人和女人的衣服各分开左右摆放,女子的衣服以素色为主,梳妆台上的首饰多以玉为主,数量和丁府的家资比起来不算多。
这位丁夫人吕氏,看样子不像是个张扬的人。她走到梳妆台的右手边,墙上有个壁橱,壁橱拉着纯白的帘子,她扯开帘子才发现这是个很小的佛龛,里面供奉着释迦摩尼的佛像,尺寸不大度了金身。
佛龛里很干净,不染一丝灰尘,香炉里的灰很多但却没有一点漏在外面。
"三爷,"杜九言听到脚步声,头也不回地问道:"吕氏身边没个伺候的老妈子或者丫鬟?"
焦三回道:"有个老妈子,不过昨晚她男人生病回家照顾去了。这会儿人已经来了,就在前院,一会儿问。"
今天查案的人多,还是一起问的好。
杜九言颔首。
"丁家几口人,寻常都是哪些人住在家里?大家都认识死者吗?"杜九言将抽屉打开,里面放着一些手帕之类的东西,颜色也多以湖蓝浅紫为主。
"吕氏,她怀孕五个月的儿媳王氏以及三岁的孙女。家中一共有十个下人,吕氏房里一个老妈子,吕氏房里有两个,厨房三个人,剩下的都是看院子洒扫的。"
杜九言又细细看来一边,就去了隔壁看吕氏。
吕氏身边坐着个挺着肚子的妇人,年纪二十上下,身形微胖肚子能看得出有孕,她见杜九言进来,忙起身行礼,"杜先生好。"
"嗯。"杜九言嗯了一声,上前打量着吕氏。
吕氏的容貌很令她惊讶,若不是事先知道,她肯定看不出这是一位年近四十已做了祖母的女人,就这么安静地睡着,脸上没有一点皱纹,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的样子,比王氏大不了几岁,且还很漂亮。
"一直说胡话吗?"杜九言问道。
"前面一直说胡话,刚刚给她喂了药,睡的就踏实了一点。"王氏站着扶着腰,"杜、杜先生,听说西南要内部考核比试,所以用这个案子吗?"
杜九言看着她,微微颔首。
"那杜先生您会替我公爹辩讼吗?"王氏道:"我公爹他虽杀了人,可对方也不是好东西,是不是可以法外开恩,有的辩是不是?"
杜九言道:"现在还不好说,我还要再了解一下。你丈夫和小叔子派人去通知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二爷应该很快回来了,他就在青山书院读书。大爷可能要明天,他人在辰州,已经派人去喊他了。"
杜九言颔首,"找个不相干的婆子来,你方便的话先去前院安排一下,我们一会儿会问你们一些相关的问题。"
"好,那我这就去安排。"王氏说着出了门。
杜九言转头接着打量吕氏。
331 询问案情(一)
丁府的花厅中,今天很热闹。
光西南的讼师和学生还有先生就有二十三人,加上焦三等人有近三十人。
桂王坐在正中,戴着面皮穿着官府,没喝茶,余光不悦地扫过程公复。他觉得杜九言变了,进了西南后居然开始心软了,还和他们比试,这种事有什么好比的,直接铁腕压就好了。
杜九言咳嗽了一声。
桂王这才看着站在中间的下人,以及屏风后面的王氏。
"死者你们都认识吗?"桂王问道。
"认识的。"丁府的下人回道。
屏风后面,王氏补充道:"他去年给府里修了院子,后来又来了几回,不过每次来都是为了院子的事。"
"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程公复问道。
"最近一次?李婶你记得吗?"王氏道:"我、我不大记得了。"
一个胖胖的婆子回道:"最近一次是五天前,他从角门进来的,我看到他了。"
"找谁,做了什么?"程公复接着问。
"其实江工头经常来,不是少奶奶说的几回,"李婶有些忌惮地看了一眼屏风后面,好像很害怕王氏会责怪她乱说话,低头接着道:"从去年九月开始,老爷不在家的时候,他大概一个月来三次。"
"胡说!"王氏呵斥一声,"怎么我们都没有看见,你不要乱说话。"
李婶吓的噗通跪下来,道:"大人问、我、我就实话实说了,我、我也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王氏的话刚接,忽然花厅外一个人三两步冲了进来,一脚踹在李婶的后背上,指着她骂道:"舌头生疮的东西,你什么时候看过江烨到我家来的?全家没人看见,就你看到了,信不信我剜了你的眼睛。"
"二爷!"其他的下人都跪了下来。
丁韬目呲欲裂,盯着李婶。
李婶磕头不停,喊着道:"二爷、二爷我真的是实话实说,要是说慌半个字,天打雷劈!"
"你、"丁韬说着,四处去找,一副要找东西打的架势。
桂王指着丁韬,"你当本官是雕像吗?就算是雕像你也该上来拜一拜吧,进来就打人,你厉害啊!"
"学生拜见大人。"丁韬收了心神压着怒火,拱手道:"学生实在听不得这种话。我娘是吃斋念佛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和人...不可能的。"
"一定是他进来,强行..."丁韬说不下去,恨不得弄个遮羞布裹着自己埋了才好。
好端端的家,居然发生了这种事。
那个江烨实在该死。昨晚如果他回来了,他不但杀了他还要把他砍成肉酱。
桂王不高兴地看着他,倒也没有接着训斥,毕竟他的反应是正常的。
杜九言打量着丁韬,个子不算高,皮肤有些黑,说是读书人但看着倒不是特别像,加上这冲动的性格,倒像个练武的。
"你先站在一边别碍事,让她把话说完,等问你的时候你再开口。要是再捣乱,本官就不饶你了。"桂王道。
还真像个知县老爷。
丁韬应是,愤恨地瞪了一眼李婶,站在了一边,这才发现花厅里好多人,他怔了一下,找到杜九言打量着。
"接着说。"桂王道。
"奴婢没别的说了,奴婢只是个打更扫院子的粗使婆子,夫人院子我是不敢进去的。"李婶道:"但奴婢没有说慌。"
桂王摆手让她一边去,就看着吕氏房里伺候的老妈子。
"你说。"桂王道。
"奴婢姓吴,是跟着我们夫人陪嫁的来的。刚才李婶说江烨经常来的事,奴婢没看见!"吴氏撇了一眼李婶,"更没有看到江烨进我们夫人的房间。"
李婶脸色一变,磕头道:"奴婢没看见江烨进夫人的院子,但是江工头一个月来三次的事,奴婢没有说慌。"
她说着,寻找其他婆子,大家都不敢说话。
"他不会打你们的,"桂王道:"敢动手本官削了他的腿!"
丁韬一脸怒意,恨不得杀了谁泄愤。
"奴、奴婢知道。"一位厨房里独眼的婆子道:"奴婢看见过两次,江工头还给了奴婢赏钱。"
丁韬要说话,桂王撇了他一眼,他吓的一缩把话吞下去了。
"王氏,"桂王问道:"你说,昨晚你知道的事。"
王氏就隔着屏风回道:"昨天吃过晚饭,我带着女儿回自己的院子里,帮她洗澡又一起说了几个故事,我们就睡了。"
"直到天快亮出事了,我才被房里的沈妈妈喊醒。至于江烨什么时候来的,我公爹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不知道。"王氏回道。
桂王就看到别人,李婶也摇着头,"昨晚确实不知道江工头什么时候来的,但是老爷回来奴婢是知道的,约莫丑时正。"
"但老爷没有立刻回卧室,而是在外院的书房里待了一会儿,洗过澡换个衣服才回去。"
"因为夫人喜净,老爷回来都是这样的。"李婶道。
"是,我们夫人喜欢干净,老爷这么多年,不管什么时候从外面回来,都要在书房洗澡换衣服再进房。"吴氏道。
没什么可问的了,桂王就朝杜九言看来,暗示她问。
"如果江烨不请自入,你们可知道他会从那边进院子?"陆绽问道。
"会从后院的角门附近,围墙高是高,但是要想爬进来也不是不可以。"李婶回道。
"丁二公子,你平时都住在书院?"殷超问道。
"嗯。我每个月的月初一,十五都会回家住两天。"丁韬道:"我原来是准备昨晚回来的,后来临出书院的时候先生找我有点事,耽搁了一下,我一看时间不早了,就索性躲懒了一个晚上,准备早上回来。"
早知道,我就昨晚回来了。
"你每个月回来的时间都是固定的?"程公复问道。
"是!都是固定的。"丁韬回道:"就昨天的有点特殊。"
大家都拿着笔认真记着。
问话的都是程公复那边的人,杜九言这边反而无声无息的,就知道埋头苦记。
"没问题了?"桂王问道。
宴通等人就刷地一下看着杜九言,好像在说,会长您问啊。
杜九言回瞪他们,低声道:"问他母亲的事。"
宴通想了想,看着丁韬问道:"你母亲性格如何,寻常出门走动,与人来往吗?"
这什么鬼问题,他一问完对面就有人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我目前性格冷清,寻常不和人走动,她也没有朋友来往,就算和家人也很少说话。"丁韬道。
"破婆母每个月初一和十五都要去庙里的。"王氏回道:"我没有身孕的时候都是我陪着去,我有了后夫人就和吴妈妈两个人去。"
吴氏点头应是,"我们都是早上去,将经文供奉上,再听一会儿早课,中午前回来,到家吃午饭。"
"除此以外,夫人都不去别的地方,就算逢年过节她也不出去走动的。"
宴通看向杜九言。
杜九言微微颔首。
就没什么问题了。
"那就散了,去衙门吧。"桂王起身,和丁韬道:"你在家自查,如果有隐瞒不报的事,小心我收拾你一个包庇罪!"
丁韬拱手,道:"学生不敢!"
大家都议论纷纷地往外走,桂王停在杜九言面前,问道:"你今天怎么了,什么问题都没有?"
"有点局外人的感觉,暂时没想到问题。唯一让我觉得可疑之处,方才大人您都问过了。"杜九言笑盈盈地道。
"看来,我们越来越有默契了。"桂王道。
无数双眼睛看着,杜九言很有礼貌地在心中问候了祖师爷。
"你娘还昏迷未醒,稍后你去请胡大夫来看看,"杜九言和丁韬道。
丁韬看着她,问道:"您就是杜九言?我经常听说您。"
"劳您耳朵了,"杜九言含笑道:"冷静点,年轻人做事三思而行。"
"先生教导,丁韬铭记!"丁韬拱手道。
杜九言微微点头,带着自己人往外走,桂王问道:"这个案子得有罪辩讼吧。就你这一群歪瓜裂枣,行吗?"
"歪瓜裂枣"们委屈地看着桂王。
"凑合凑合吧,"杜九言无奈地道:"毕竟对手也是歪瓜裂枣。"
后面有人噗嗤笑了起来。
桂王怒道:"严肃点。长得丑没本事还嘚瑟!"又指着杜九言,"瞎跟着她学什么。"
萧罄性格很好,年纪也不大,嘴皮很溜,"大人,会长是我们的榜样。"
"她生的好看还有本事,她有嘚瑟的资本。你跟着她学,你有什么嘚瑟的资本?"桂王白他一眼,"不知天高地厚!"
他话落,萧罄愕然,脸上的笑容僵硬而尴尬,傅元吾蹲下来擦鞋,憋不住笑的肚子疼。
杜九言嗔怪地瞪了一眼桂王,"吹捧我可以,别伤着人孩子的自信。"
"行!"桂王笑眯眯地道:"以后只吹捧你。"
杜九言满意地点头。
晓罄低声和段应道:"都说会长和大人关系好,今天一见果不其然。"
"很有默契,"邹凯玄低声笑道:"忘年之交!"
他说完,桂王回头冷飕飕地瞟了他一眼,邹凯玄心头一跳垂着头不敢乱说话。
"言言,"桂王道:"一会儿有没有空?"
杜九言看着他,"王爷要请我吃饭?"
"也不是不可以!"桂王很大方地道。
332 逐条分析(二)
一行人到衙门,丁胜在后堂跪着,江烨的家里来了父亲和弟弟,至于江烨的母亲和妻子,已哭倒在家中。
江烨的父亲是泥瓦匠,江烨现在的工队一开始是他拉起来的。几年前他做事的时候伤着腰,就不敢再出来干活,就把工队交给了江烨。
江烨还算活络,买卖上也还不错。
江父垂着头,想哭不敢哭的样子,但江烨的弟弟江华很复杂,目光忿忿。
要是寻常被人杀了,无论如何都要告的,可江烨这种情况,在人家家里通奸,也不晓得要怎么判罪的。
两个人不懂,就在一边等着桂王说话。
"丁胜,"桂王看着丁胜,"把昨晚你为什么突然回家,以及回家后的事再描述一遍,从头到尾不要遗漏。"
丁胜跪在下面,面色如土,声音里透着决绝,"我从辰州要去永州办事,天黑的时候路过邵阳,我就想索性回家住一夜。但好巧我刚进城就遇到一位好友,我们在他家吃酒吃到半夜,我喝了点回到家里在书房里醒酒又洗了澡,才回自己房间。"
"推开门我就看到床上躺着两个人头,我当时脑子嗡嗡的响,把灯挑亮后就看到江烨...江烨躺在我床上睡觉。"
"我随手抓了桌子上的匕首,照着他的肚子就捅了一刀,他醒过来和我对打,我又伤了他两回,他就倒在地上起不来了。"丁胜越说越平静。
桂王问道:"这个过程中,吕氏醒过吗?"
"醒过,她坐在床上抱着被子,惊叫了一声就倒下去口吐白沫,我没管她,就坐在地上。"丁胜道:"过了一会儿家里下人就进来了。"
宴通举手,桂王示意他问,宴通就问道:"当时吕氏衣裳如何?"
"披着衣服的,"丁胜道:"江烨没有穿!"
"江烨这个畜生,我要知道他色胆包天,当时我就不会请他来我家做事,我...我恨刚才下手太轻,没有将他剁碎成肉泥。"
对面有人问道:"他醒来后,你们除了打架以外也没有说过话,交流?"
"没有,他醒来和我打架,到他倒下来都没有开口。我一直在骂!"
"大人,"丁胜磕头道:"劳驾您判我死刑,至于吕氏...她肯定不知道,您...您让她落发出家去吧。"
桂王白他一眼,没理他。
"江仁超,"桂王看向江烨的父亲,"江烨的事,你又知道多少?他常去丁府的事,你知道不知道?"
江仁超磕头回道:"回大人的话,他去丁府的事家里人都不晓得。不过他这么大人了,在外面做事肯定不会告诉我们的。"
"我哥不是这样的人。"江华很肯定地回道:"丁夫人那么大年纪了,我哥哪可能看得上她。"
桂王看着江华,"你见过丁夫人?"
丁胜回头瞪着江华,满目怒火。
"没有!但是听说她都四十了,我哥就算是混蛋,可也不至于...我娘今年才四十四。"
大家一愣。因为吕氏很年轻,而江烨皮肤黑黑的看上去并不显年轻,所以就忽略了两个人年龄的差距。
"你今年多大?"桂王问江仁超。
江仁超回道:"我今年四十五,比...比丁老爷大几岁。"
还真是差辈分了。
"畜生是不会管这些的。"丁胜怒道:"死有余辜!"
"杀人就是杀人,就算对方罪大恶极,也不该杀人泄愤。"对面的讼师范素石道:"你的罪逃脱不掉。"
丁胜转头盯着他们,啐道:"那就祝福你将来也遇到我这样的事!"
"你再说一遍,"范素石大怒,指着他气的眼睛都红了,丁胜冷笑一声,"讼师了不起,你能说我,我就不能说你。"
"说别人轻飘飘的,轮到自己身上就受不住了?"丁胜讥讽道。
范素石被自己的师兄弟拉住。
杜九言看出来了,丁韬是丁胜亲生的儿子,父子二人脾气一样急躁,说话夹枪带棒。
"丁胜,江仁超。"桂王道:"今日西南要内部比试,你们各自的讼师也不用自己请了,他们会帮你们辩讼。"
丁胜无所谓,江仁超顿时激动地朝杜九言看来,问道:"谁给我们辩讼?"
"我们!"程公复道:"二位稍后和我们一起去西南,我们还有事要问你们。"
有讼师就行,而且还这么多,江仁超顿时有了主心骨,点头道:"好,好,我们什么都听你们的。"
"你们想问就去牢里问吧。"桂王指着丁胜,"焦三,把人带下去。"
杜九言就让宴通带着九个师兄弟去查问,她自己留在桂王办事的房间里喝茶。
"你很轻松啊,"桂王给她续茶,撕了面皮揉了揉脸,杜九言奇怪道:"茅道士还没有回来?"
桂王点头,"他去下河镇做道场驱鬼。他不会,估计还要拜师学艺。"
"你留他在身边干什么,吃闲饭的?"杜九言问道。
"你不喜欢啊,那赶走吧。"桂王道:"你还不喜欢谁,我都撵走。"
门外,正要进来的乔墨差点栽倒在台阶上,郁闷地看着桂王,眼睛红红的。
王爷真的变了,自从有了杜九言以后,就再也不在乎他们了。
"还可以这样啊,行,我仔细考核一下你身边的人,不行就撵走。"杜九言道。
乔墨转身就出来了,顾青山和韩当看着他,他将话告诉他们。
"以后对她客气点,免得惹的她不高兴,真把我们赶走了。"顾青山道。
他早就想通了,现在对杜九言,是见面就笑,来了就倒茶,把自己当下人使唤就对了。
"爷的大事也不做了,"乔墨叹气,"咱们什么时候回广西啊,我想广西,这里什么都不好。"
顾青山瞪他一眼,"你再嘀咕这事,小心爷把你撵走。"
乔墨捂着嘴不敢说话。
杜九言等了一会儿,宴通几个人出来了,大家回到西南,在杜九言的房间里坐下来。
刘嵘勤正在,稍后郑因也到了,杜九言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郑因拱手,道:"闲来无事,过来听听。"
"先生请坐。"池玉端椅子来,郑因坐下来。
杜九言看着大家,道:"我先说一说我的思路和看法,然后你们各自发表意见,一起总结这个案件辩讼的脉路。"
众人应是。
杜九言道:"从目前我们所掌握的线索来看,此案就只能是有罪辩讼。"
"那么,目前最大的突破点,就是江烨进丁府,是他夜闯人家奸占吕氏,还是丁胜和吕氏通奸相约而来。"
"虽然听着区别不大,因为结果都无法改变丁胜都杀人的事实。但前者,江烨多了一条夜闯人家,所以,吕氏和江烨是通奸,还是江烨夜闯奸占在量刑上会有区别。"
"通过今天两个人年龄差别的说法,我认为你们可以去调查一下江烨相熟的朋友。除此以外,吕氏的为人也可调查一番!"杜九言说完看着众人,"明白吗?"
大家点头。
"如果是通奸,先定通奸罪,随后通过丁胜的角度情感阐述。"杜九言道:"至于程公那边,他们只要抓住丁胜杀人的事实,以及确定通奸罪,如果狠一点,说江烨年轻冲动被吕氏勾引犯错,也不是不可以。如此,江烨的同情度就要高出许多,这对丁胜很不利。"
"最后,此案有罪辩讼,保斩监侯,争取江烨夜闯人家奸占,丁胜失手杀人的无罪。"
众人认真听着,用笔记下来。
"说吧,从宴通开始。"杜九言看着他。
杜九言刚才这一番话,让宴通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他上午查案的时候,就带着有罪辩讼的角度去查办的,但突破点却一直没有抓到,直到此刻杜九言提出来,他才恍然大悟。
"是。"宴通庆幸他来了这里,杜九言所教的这些东西,就算是他经过辩讼的经验积累,也难以获得的。
她对案件的敏锐和洞察,真的很让他敬佩。
"进门时,江烨的衣服放在床头的杌子上,裤子还是叠放好的,他的袜子搭在了脚踏边上,两人敦伦时候用的布,也丢放在床边,"宴通扫过众人,最后看着杜九言,"会长,虽不愿意,但我觉得这个案子,应该是吕氏和江烨通奸。"
"加上上午丁府的婆子所说,江烨每个月来丁府三次,她说她没有看到江烨进吕氏的房间,我个人认为是她忌惮王氏和丁韬而不敢说。"
杜九言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
宴通很受鼓舞。
"我觉得,这个案子要是辩有罪很难。吕氏虽年纪很大,但我看了她的容貌,不但年轻而且还...还很漂亮。"萧罄道。
"不对,吕氏吃斋念佛,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通奸呢?"傅元吾道。
"吃斋念佛和不通奸是没有直接关系的。"萧罄道。
"所以,会长说的最大的突破点我赞同的,但是很难啊。"
大家都有些愁眉不展,乔栋道:"会长,他们明显简单多了,我们会不会输?"
333 讹你高兴(一)
"这就丧气了?"杜九言奇怪地看着大家,"没有别的线索了?"
宴通道:"还有一个细节,和我刚才说的其实有点矛盾。就是要不要找稳婆来验吕氏的身********占和通奸,对于女子ia体的伤害肯定不一样。
"但丁胜说,她进来的时候吕氏是睡着的。"说话的是徐子玉,他年纪和池玉差不多,但话要少一点。
宴通点了点头,"你说的很对,这也是我犹豫的地方。"
"吕氏身边没有伺候的人?"郑因见大家愁眉苦脸,不由提醒道。
众人一怔,宴通回道:"先生说的对,我们应该再去问吴氏。"
大家都记下来。
"问吴氏的时候,有件事顺便问一问,"杜九言提醒他们,"丁胜说,他愤怒进门,随手拿了桌上的匕首,捅上去!"
"这个匕首很蹊跷!"杜九言道。
大家愕然,大家都看了匕首,却没有人去质疑匕首存在的不合理。
谁的房间,没事会放一把匕首,既然存在就应该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和说法。
莫名的,众人就想到了讼师考试的时候,杜九言办朱家村田氏杀夫案时间的细心,还有前几天毛寅案的细心和坚持。
"先生,我记下了,等会儿就去问。"
杜九言颔首,正要说话,刘嵘勤忽然道:"就这么听你们分析,我倒有个认为蹊跷的地方。"
大家都看着他。
"吕氏的反应,不对!"刘嵘勤道:"丁府并非她一人独住,她既具备了吃斋念佛有通奸留宿的能力,就不应该见着杀人就口吐白沫晕倒不醒。"
"你们问吴氏的时候,查明吕氏有没有旧疾。"刘嵘勤道。
正常人女人通奸,就算心再大,也不可能留宿奸夫且还睡的那么死,在两人打斗的中途才醒过来。
醒来后什么都没有说就吓的晕过去,正常的反应,她应该解释自己的行为才对。
"刘先生说的很有道理。"杜九言道:"碰到案子不好辩讼,处处都有矛盾点的时候不要怕,多走几次现场,将思路理顺,哪里不通就记下来换个方向继续。"杜九言道:"就算是你自己握住的,认为万无一失的证据,也应该抱着辩证质疑的心态,重新确认调查一遍。"
"只有这样,才能等上了公堂后,不会被对方吉碎壁垒。将掌握的每一个证据和关键点发挥到最大的作用。"
"懂?"杜九言环顾四周,"这几日自己查,自己商议,总结好再来和我说辩讼的顺序。"
大家应是。
"去吧去吧。"杜九言挥手赶人。
宴通带着九个人出门。
"我要回家了,"杜九言笑盈盈地看着二位先生,"西南的事就劳驾二位先生了。"
郑因道:"我?"
"现在西南分裂了您知道吧,我和程公打擂台您知道吧。"杜九言道。
郑因点了点头。
"那您到我这里来,坐着听大家分析案情,那您就是自己人了对吧?"
郑因愣了一下,也点了头。他要这个时候还去找程公复,杜九言一定会怀疑他将这边的进展透露给对方。
但他却觉得被杜九言绕进来了,觉得不对。
"既然是自己人那我就不客气了。刘先生一个人很忙,您帮帮他吧。"杜九言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消失在门口。
"他...就这样?"郑因很吃惊。
刘嵘勤点头,"一向如此。"
"知道了。"郑因失笑摇头,低声道:"还真是不客气啊。"
能用的人,都用了。
隔壁,程公复一行人也在他的房间中聊案情。
"你们都说一说自己想法,"程公复道。
大家就都看着他,有些扭捏的样子。
"怎么?"程公复蹙眉道:"都没有收获?"
殷超摇头,"先生,我还没有整理好,想整理好再和您说。"
大家看了他一眼,也跟着点头。
"既然你没有方向,那就我来说一说。"
"这个案件,你们在调查和辩讼的时候,注意几点。一、抓住丁胜杀人的事实,二、两人通奸,江烨年轻气盛,吕氏占据主导、三、丁胜口述杀人过程时所说的,坐等江烨血尽而亡的供词。"程公复道。
"丁胜杀人,杜九言必定会往江烨奸占,夜入人家来辩。确定江烨和吕氏不是通奸而是夜入奸占,那么无罪辩讼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这点她辩不通,两人通奸的证据很明确。"范素石道。
程公复道:"此事还不确定,案件才刚刚开始,你们还要继续查,必须严谨对待手里所有的证据。决不能掉以轻心。"
大家应是。
"明天一早再去案发现场,将所有线索再查证落实一遍,与请讼人一起再去找江烨平日好友,看看可有遗漏之处。"
"证据不怕多,怕就怕你们掉以轻心,以为稳操胜券,最后却被人一个个推翻,到时候在公堂上,打的你措手不及,你想反驳都无从下手。"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查证。"程公复看着大家,"可听清楚了?"
众人应是。
"明天查完了再拿来我看,再和你们说具体方向。"
大家起身行礼,开门出去,殷超边走边道:"我们明天早上吃过早饭后,在侧门见,然后一起去丁府。"
"好。"周岩立刻附和。
其他人没有立刻说话,殷超就冷笑看着范素石,"我说话你没听见?"
"殷师兄我听到了。"范素石淡淡地道:"不过我和彭师弟明天一早要出去一趟,你们先到丁府,我们稍后就到。"
殷超似笑非笑,"行,随便你们。"说着看别人,"你们呢?"
"我没什么事,和你一起。"余一坤道。
周岩跟着殷超。
"那就散了,今晚早点休息。"他说着,回到房里自己拿了纸笔出来,细细将今天查到的东西列拉出来,分析案情和辩讼的要点。
周岩回去,见宿舍大家都在,就取了纸笔去了教室里,关着门一个人安静地列着线索。
范素石和彭沿辉四人坐在后院的亭子里,将今天找到的线索交流了一遍,顿了顿,范素石道:"先生也没有说让谁做主讼?"
"还没讲,你觉得会是谁?"
范素石冷笑,道:"估计殷超了。这次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让程先生选中他了。谢师兄比他强多了。"
"你看他得意的样子,真当自己了不起了。"彭沿辉道。
"宴通在甲字组、区恒还没落势的时候,他算个什么东西。现在前头的人走了,他还不是被段应压着,这次要不是段应去会长那边,轮得到他出头?"
"算了,不提他了,早点回去歇着吧,明天还要去呢。"
几个人说着回了宿舍。
亭子后面出来个洒扫的小书童,见他们走远,飞快地跑去找殷超。
"就知道他们不服气,"殷超啐了一口,打赏了小书童,掉头去找余一坤,道:"这次,你我联手就足够了,你跟不跟我。"
"跟啊,"余一坤笑着道:"我都听殷师兄的。"
殷超很满意,拍了拍余一坤的肩膀,道:"将来,有你的好处!"
余一坤点头应是。
杜九言一出西南,就看到路边上站着个人,一身朱红色的锦缎长袍,长发如墨,眉目如画,立在街面引得路人纷纷扭头看他,直到走很远也忍不住再回头看一眼。
微弱灯光下,他的眸光明亮如星,抬头朝她看来,展颜一笑,杜九言哼了一声,嘀咕道:"妖精!"
"我请你吃饭!"桂王上来就勾住她肩膀,"想吃什么,随便点。"
杜九言斜眼看他,上下打量,"我知道了,这次你写信回去给你哥,哭穷了是不是?"
"你哥和你娘都给你钱了?"杜九言看着他。
桂王道,"甭管了。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你吃不吃吧?"
"吃,不吃你一顿我会几天睡不着。"杜九言道。
桂王就咧着牙得意地笑了起来,"这么稀罕和我吃饭啊。"
"是稀罕讹你!"杜九言道:"看你肉疼的样子,我的内心比吃饭还要愉悦。"
"那去吃馄饨!"桂王道。
"德庆楼。"杜九言道。
"行,行吧。"桂王不情不愿。
杜九言就高兴了。
桂王忍着笑,觉得还不错,至少她对他还是有愉悦的时候。
两人在德庆楼坐下来,杜九言点了一桌子的菜,如同上次她请桂王一样,一人吃了半桌子,看着他,"剩下的,打包!"
"我还没吃!"桂王道。
"我儿还没吃呢。"杜九言喊董德庆,"用食盒装起来,再拿一碟子咸萝卜干来给赵公子,他还没吃饭。"
董德庆扫了一眼杜九言,点了点头,拿食盒将剩下的饭菜装起来,又装了一小碟子咸萝卜干来放在桌子上。
桂王端着白米饭就着萝卜干吃了两碗。
杜九言心情极度愉悦,看着他眉色飞扬,托着下巴看着他,"看你吃瘪,我怎么就这么高兴呢。"
"你高兴就好,"桂王道:"还需要我表演什么,再吃一碗白米饭?"
杜九言白他一眼,提着食盒走了。
桂王跟着出去,两人回家,小萝卜趴在门口殷殷期盼,看到杜九言老远挥着手,"爹啊,你吃饭没有啊?"
"吃过了,今天你义父请客。"杜九言牵着儿子进来,"站在门口干什么?"
小萝卜道:"就是看你还没回来有点想你了。"
"咦,义父请客啊,为什么都没有喊我呢?"小萝卜回头看着桂王。
桂王道:"我一口没吃,剩下来的都给你带回来了。"
小萝卜看着杜九言。
"他没吃是真的,"杜九言实事求是。
小萝卜看着桂王,"吃了多少钱,你今天有没有给董爷爷饭钱?"
"忘了!"桂王还真的忘了,"董德庆没有要,是不是请我们吃饭的?"
杜九言和小萝卜就看着他。
"你把钱给我,我明天给你送过去。"小萝卜打开食盒看了一眼,"如果是这些菜的话,估计在三十两左右,义父您给三十两,少了我给您贴,多了您给我买糖吃。"
他可以自己给,桂王瞥嘴拿了三十两给小萝卜。
小萝卜收了钱,美滋滋地趴在桌上吃饭,一抬头看着桂王,"义父啊,您饿不饿?"
"吃你的,我不饿!"
"义父啊,天气越来越冷了呢。"小萝卜暗示地道。
桂王皱眉。
小萝卜冲着他暗示性地一笑,"...那我只能陪着我爹去新化了,去新化泡温泉也比在这里划算,一天五十两,太贵了。"
桂王磨牙,道:"去什么新化,说好了我买!"
"什么时候买?"小萝卜问道。
"最近!我去找对方谈价钱,谈拢了就买!"桂王不情愿地道。
什么小孩,怎么教的,一天到晚就知道讹人。
不讨喜!
小萝卜冲着他笑的憨厚,"义父,您真好啊!"
桂王不想理他,心疼。
第二日一早,小萝卜去送钱,董德庆只收了十两,"就十两,不多收!"
他也不敢多收。
"好,辛苦爷爷了。"小萝卜笑嘻嘻地收着二十两,又去衙门找桂王。
他得提醒桂王买温泉别院的事。
334 再次询问(二)
一早,宴通带着大家又走了一遍案发现场。
杜九言在西南带着剩下的人蹴鞠,满院子的笑声。踢了好几场大家开始有经验,跑起来也不如一开始气喘吁吁,开始抛开读书人的羞赧,长袍扎在腰带里跑到一身汗。
"邱胖子,守门啊!"有人喊道。
邱听声啪叽抱住了球嘿嘿笑着踢出去,"接住!"
杜九言在一边指着训道:"窦逸,你是不是早上没吃饭,行不行?不行换人。"
"行!"被叫窦逸的少年擦了汗,冲着杜九言,"会长,我从今天开始晚上睡前也跑二十圈,行吗?"
杜九言道:"可以,慢慢往上加。"
"好!"窦逸接着踢球,一边看着的就不服气,"会长您偏心,什么时候让我们上啊。"
杜九言就看着说话的人,"不上就在一边跑步,等轮到你的时候,一鸣惊人踢到他们碰不着球!"
"好!我要一鸣惊人。"
这边一如既往地热闹,有人装作若无其事地站在一边看,想要混在人群里,假装是杜九言这边阵队的。
"想加入,是不是写吹捧信就可以?"有人私下里打听。
"嗯。写的真诚点,字要好看。"
一窝蜂的七八个人偷偷去写吹捧信。
踢了一个多时辰,大家散了杜九言回到房里,刘嵘勤和郑因在做事,见她进来,郑因道:"这里有十几封别的讼行的来信,你可要看看?"
"好!"杜九言坐在对面,拱了拱手,"先生辛苦了。"
郑因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显然不满他这个会长不干活,而将活丢给他和刘嵘勤。
"郑先生,"杜九言目光真诚地看着他,"这是我对您的敬重和欣赏。西南这么多先生,我信任的也只有二位啊。"
郑因道:"我应该感动?"
"嗯!"杜九言一点不遮掩,"先生确实应该感动的。"
郑因揉了揉额头,起身拱手道:"多谢会长的信任。"
杜九言回了礼,"都是自己人,先生不必如此感动。"
郑因觉得自己说不过杜九言,接着做事。
刘嵘勤含笑看了一眼杜九言,目光透着一丝疑惑,正要说话,宴通几个人回来了。
"会长,我们回来了。"宴通擦了擦汗,拿茶壶喝茶。
十个人凑着剩下的三只杯子喝了一轮的茶才坐下来,宴通道:"几个疑点我们都查了也问了。吴氏的夫君常年卧床,今年渐渐严重起来,所以她常常夜里回家去照顾自己的夫君,这一点丁府其他人可以证明。"
"吴氏说,杀人的凶器,原本摆在暖阁里,她常用这个小刀给吕氏切水果。但刀为什么在房间里,她也不知道,也许是吕氏拿去房间里用。但是能肯定,她晚饭回去前,刀还在暖阁。"
"还有一件事,我们请了稳婆,确认吕氏有过...有过那种事,但是,稳婆说没有受伤的痕迹,不像是奸占。"宴通道。
他说完了,房间里安静下来,杜九言又看着其他人。
大家也看着她。
"没有了?"杜九言问道。
池玉道:"我们早上调查的,宴师兄刚刚都说完了。"
"收获呢?"杜九言看着他们,"我们要辩讼的,你们走了一遍一个收获都没有?"
大家摇头,还真的没有什么收获。
"胡大夫去了没有,吕氏何时能醒?"杜九言问道。
"胡大夫说再吃今天的药看看,按道理是应该醒了。如果明天还不醒,他就重新换药。"池玉道。
杜九言点头,"那么,这个案件各位打算怎么辩讼,可以陪着你们演练一遍。"
"一对十?"乔栋问道。
"一对十!"杜九言道:"你们可以商量一下怎么辩讼,说好出场顺序,谁辩哪个点,谁负责补充。打团体战和单打独斗不同,要有策略。"
他们还没想到这个一点,宴通就看着大家。
"我们去隔壁商量。"段应道。
大家都一脸严肃地去隔壁商量。
杜九言也找来纸笔,大概列了一下本案的脉路。
"你也需要列辩讼词?"郑因看着她。
杜九言冲着他一笑,"先生对我的评价这么高,我特别高兴。但我也是讼师啊,这讼词不在心里列就在纸上列,上堂前总要顺一顺的。"
"谁对你的评价也不低,不服气的也只是你的行事方式而已。"郑因淡淡地道。
"那就没办法了,大家互相适应吧。实在适应不了的,就忍一忍!"杜九言含笑道:"先生,您也忍一忍。"
郑因无奈失笑,看来他对杜九言的了解确实太少了。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自责当中,有的事情虽不是他做的,但是却并不能脱掉干系。
他没有辨识好坏,盲目行事,所以,事情的结果,他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杜九言写完,接着看信。
宴通十个人进来了,并排站着,冲着杜九言拱手,有些紧张地道:"先生,可以开始了。"
杜九言放里手中的东西,严阵以待,"刘先生和郑先生做裁判。"
"我虽是原告,但本案原告的案情其实很清楚,所以,你们先来反驳案情和推翻证据。"杜九言道:"我听着。"
宴通就看着段应。
"我们做有罪辩讼。首先,江烨在深夜进入丁府,按律,他就是夜入人家不请自来。如此,丁胜杀江烨本身的罪,就不能成立。"
杜九言道:"用证据说话!从房间里江烨叠放的衣服,两人合眠的平整被褥以及吕氏查验过的身体,都可以证明,他们二人是通奸。吕氏是丁府的夫人,她和江烨夜半私通,当然就是相约好的。如此,江烨当然不是夜入人家!"
段应回道:"吕氏拜佛吃斋,清高疏冷。她的家人以及人事她的朋友,都可以证明她鲜少和外人来往。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与江烨这样一个后辈私通,做出有背人伦的事。"
"有的出家人也有七情六欲,何况只是一个吃斋念佛的吕氏。她要做什么和她应该做什么,是无法通过外因来评定评判。没有证据,这个论点不成立。"
段应被噎住,想说什么,可发现自己能辩的部分非常的弱。
"有什么感觉?"杜九言看着他,"你也是有经验的讼师,刚刚只说了两句,感觉焦虑吗?"
段应回道:"确实焦虑。"
没有证据,论点站不住脚。
大家都点头。
"不操作一下就很难体会到这个感受。"杜九言道:"但是你们已经做的很好了,该找的证据都找到了,能做的也都做了,并且态度很认真严谨。"
"很棒!"杜九言鼓励道。
众人暗暗松了口气,毕竟杜九言没有讽刺也没有骂他们。
"会长,现在怎么办,要是这样的话,这个案子我们肯定输。"萧罄道。
杜九言颔首,"没有证据,就继续找。直到找到证据为止。"
"如果最后都没有呢?"傅元吾问道。
"也没有遗憾,我们尽力了!而且,辩讼的输赢不应该泾渭分明!"
大家明白,无罪不行那就有罪,如果有罪很难也成为双方默认的话,那么就挑一个点来辩。
既然是比试,还是要公平的。
"走!"杜九言取了一把折扇,起身往外走,大家跟着她,"去哪里,找程公吗?"
杜九言开门出去,"再走现场!"
一行人重新到了丁府。丁韬的哥哥丁玉已经回来了,整个丁府笼罩在一层极其压抑的气氛中。
丁玉的容貌很俊俏,唇红齿白气质温润,和丁韬相比,他反而像是读书的弟弟。
"杜先生,各位先生。"丁玉带着丁韬迎出来,他们知道杜九言带着西南的十位讼师,是要给丁胜辩讼的,所以特别的客气,"是不是想到有什么遗漏,不管什么要求,我们都愿意配合。"
"多谢了。"杜九言和两人边走边道:"丁夫人还没有醒吗,可有好转的迹象?"
丁玉摇头,"他们说和昨天一样。"
杜九言去看过吕氏就退了出来,重新到案发的房间里。
房间里江烨的尸体、衣服以及一些能作为证据的东西都收走了。
"把吴氏找来,我有话问她。"杜九言道。
丁韬去喊人,一会儿吴氏过来,杜九言看着她问道:"我问你的问题,关系重大。一,这关系了你们老爷是不是能免去一死,二、这关系了你们夫人的名誉清白,你想清楚了。"
吴氏连连应是,"奴婢不敢遗漏,更不敢说慌。"
"你家的花园是去年十月修建的,从那以后,你果真没有见过江烨来过府里,和你们夫人来往吗?"杜九言摇着扇子问道。
吴氏目光闪了闪,看向吕氏的两个儿子。
"说吧,现在以我爹的性命为重。"丁玉道。
丁韬脸色沉沉,但也没有像昨天那样暴躁。
335 细微末节(一)
"来过。夫人也和他私下里见过大概三次,但并不是在院子里,而是在后院!"吴氏道:"夫人每次见他脸色都不好看,奴婢问她她也没说,但奴婢觉得,夫人和江烨绝对没有那种事。"
丁韬忍着怒意,额头上的青筋凸起来,怒道:"还能有什么,一定是他威胁我娘了。"
"分别是什么时间,你可记得?"杜九言问道。
"一次是去年年前,我记得那天早上厨房里还来问我腊八粥熬多少,因为每年我们都会多熬一点,送去城南那边给那些乞丐吃。应该是腊月初六左右。还有一次是年后三月上旬,再有一回就是上个月十五左右。"
"其他的时候,我都没有见过。"吴氏道。
"那为什么李婶说江烨一个月来三次,如果她撒谎,你认为她为什么撒谎,如果她没有,你认为江烨来府中是为什么?"
"奴婢真的不知道,我们府里大,服侍的人又少。奴婢男人今年身体不好,所以外面的事情都管不了,真不知道。"
丁韬道:"肯定是李婶撒谎!"
杜九言看了一眼丁韬,又接着问吴氏,"你们夫人平时做事吗,比如自己削苹果?"
吴氏摇头,"这个季节苹果还很少,家里吃的最多的就是葡萄了,因为庄子里今年收了很多。每隔两天就会送许多来。"
"我知道了,你去照顾你们夫人吧,想到什么,及时告诉我们。"
吴氏应是,垂头丧气地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喊了马婆子,她一只眼睛天生是瞎的,所以大家都喊她马瞎子。
"你在府中,见过几次江烨?"杜九言问道。
"记不清了,但是一个月总会见到一两次的,他常常来又是去正院,我们就不拦他。家里下人都晓得,只是大家不敢说而已。"
丁韬呵斥道:"谁让你这么说的,你们这些满嘴喷粪的东西!"
"丁二公子,我们在查证,她说总比不说好。"杜九言看着丁韬,"吓的她们闭口不言,对这个案子并没有好处。"
丁韬忍着怒。但只要一想到他一向尊敬的母亲和别的男人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还被父亲当场抓获,他就觉得生无可恋,没脸活在这个世上。
马婆子垂着头不敢看丁府两位公子。
"吴妈妈说她不知道江烨一个月来三次,你认为她在撒谎吗?"杜九言道。
马婆子愣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杜九言,又飞快低下头回道:"今年她男人身体越来越差,很多时候都不在夫人身边伺候,她不知道也有可能。"
"撒谎呢?"杜九言追问。
马婆子摇头,"我、我也不知道!"
"你回去吧。"杜九言让马婆子回去,丁玉问道:"要不要把李婶喊来?"
杜九言摇头,看着他道:"暂时先不要了。"他说着,忽然看向丁韬,"昨天你说,如果没有意外,你应该是前天晚上到家的?"
丁韬点头,"是!我每个月初一都回来的。"
"如果你回到家中,你先来找你母亲吗?"杜九言问道。
丁韬点头,"我回家都睡在暖阁里,离我娘近点。"
杜九言沉默了一下,转头看这宴通,"你们有什么感觉?"
"很奇怪,但是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宴通道:"丁二公子,如果前天晚上你回来了,并发现了江烨,你...会怎么做?"
"杀了他!"丁韬毫不犹豫地道。
杜九言挑眉,宴通微微一怔。
"这个...不会是..."傅元吾惊愕地道:"既然江烨经常来这里,又和丁夫人和熟悉,他不应该不知道丁二公子要回家的事。更何况,就算他不知道,丁夫人也该知道。"
"要是被丁二公子撞到,依他的脾气,后果不堪设想。那么丁夫人就算是再无所顾忌,也不可能想让儿子知道自己做这种事。"
杜九言赞同地点了点头。
所有露出惊讶地表情。
这个疑点,如果不往深处去想,很容易就遗漏了。
"幸好会长来了,不然这个点我们就漏掉了。"段应道。
"我总是要来的,所以不会漏。"杜九言道。
丁韬也想明白了,跳了起来,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你们的意思,如果江烨和我娘的事是有人设计的,那么这个人的目的不是我娘也不是我爹,而是我?"
"没有证据只是猜测,你不要说出去!"杜九言道。
丁韬魂不守舍地点了点头。
"如果你出了事,你认为谁会比较高兴?"
丁韬和丁玉对视一眼,两人都摇了摇头。丁玉凝眉道:"我们祖籍山东青州,我爹十几岁开始跑买卖留在这里,我们一没有堂房的兄弟,二也没有庶出的弟妹。"
"不存在我们死了,谁会比较高兴。"丁玉道。
杜九言颔首,看着他,"能不能将你夫人请来?我也有几句话想要问他,如果不便,你可以支屏风!"
"好,我这就去。"丁玉起身,看向丁韬叮嘱道:"好好和杜先生说话,不要闹脾气。"
丁韬点头。
丁玉出去,杜九言看了一眼傅元吾。
傅元吾机灵地站在了门口。
"你们兄弟合吗?"杜九言看着他问道。
丁韬脸色煞白,点头道:"我哥对我很好,而且他常年不在家,就...就算...他也做不到。"
"你读书好吗?"杜九言问道。
"秋试如果还不中,我就回来和我爹一起做买卖了。"丁韬道。
"这是你自己的打算,还是已经对外公布了?"
"我去年就和家里人说过了,说如果我今年秋天还考不中,我就不读书了。我爹娘还有我哥都同意。"
杜九言道:"兄嫂都同意?"
"同意!"丁韬道:"我家里人都对我很好,基本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爹娘偏心吗?如果有,列举几件事。"
丁韬一愣,"我、我哥也想读书,我爹不让,说家里一个人读书就行了,让我哥跟他去做买卖。"
"我哥读书比我好,但却没有考功名。"
丁韬看着杜九言,通过她的神色,来分辨她对他的回答满意还是不满意。
"你嫂嫂哪里人?家境如何,对你怎么样?"杜九言问道。
"嫂嫂人很能干,家里的事都是她在打理,我娘素来不管杂务。"丁韬想了想,"嫂嫂家境一般,听说他父亲也是出身名门,但是是庶出。她祖父去世后,嫡祖母就把他们一家三口赶出来了。"
"嫂嫂的父亲还算能干,白手起家创了一些家业。她和我哥是媒人介绍的,我爹听说她不但能算账还能理家,就定了这门亲事。"
"哥嫂两人关系很好,对我也不错。"丁韬道。
"我知道了。"杜九言说完,丁玉就带着王氏进门来。
王氏挺着肚子,看见房里这么多男人有些惊讶,垂着头行了礼站在门口。
"少奶奶,你觉得你婆婆为人处世怎么样?"杜九言问的很直接。
"我婆婆平时话很少,一天都在房里,不是抄经文就是看书,很少和我说话。"王氏道:"我母亲常说我婆婆人好,说我有这样性子的婆婆是我的福气。"
"行,辛苦你了。"杜九言起身,看着丁玉,"陪少奶奶回去吧,我们没什么问题了。"
丁玉看着杜九言,"杜先生,什么时候升堂?我们能不能去看看我父亲?"
"升堂可能还要再等等,到时候衙门会来送公文。探监不行,毕竟他犯的是杀人罪行。但你们要是有什么事要我们转告,乐意代劳。"杜九言道。
丁玉兄弟二人对视一眼,王氏道:"现在早晚有点凉,能不能带两件衣服?"
杜九言点头。
"那我去准备。"王氏忙带着人去准备衣服,杜九言带着大家出来,在院子里随意逛着,又去了李婶说的角门。
角门在并不在后院里,而是在后院和前院中间的位置,寻常门是锁着的。如果有人从角门进来去吕氏的院子里,是要斜穿整个内院。
"你们说,江烨既然能大摇大摆地出入内院,他为什么不直接走侧门,而是走角门呢?"杜九言问大家。
大家都摇着头,宴通道:"此事说不通,很矛盾。"
杜九言看着丁玉两兄弟。
"所有我确定,家里人都是撒谎!"丁韬道。
"为什么撒谎?"杜九言反问,"你母亲是主子,她们是下人。谁给她们的胆子,让她们集体撒谎污蔑主子?"
丁韬噎住,紧紧锁着眉头抿着嘴唇,很倔强。
"衣服来了,"王氏亲自提着包袱,"杜先生,包袱里有四件衣服,还有一些点心和...和一些钱。牢里能带钱吧?"
杜九言点头,让傅元吾接了,"带点钱挺好,他想吃什么,可以使唤人出来买。"
王氏就松了了口气。
"还是你想的周到,"丁玉过来,扶着她,"回去歇着吧,这两天辛苦你了。"
王氏摇头,冲着大家行了礼,由婆子扶着要走,杜九言忽然道:"少奶奶如果闲着,可以去隆庆寺给你婆母祈福,她一向信佛,如果告知菩萨得菩萨保佑,说不定她就醒过来了。"
王氏一怔,看着杜九言,"可以吗?"
杜九言点头。
"那...那我现在就去。"王氏说完,丁玉道:"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王氏看了一眼杜九言他们,低声道:"杜先生他们还在呢。"
"我们也要告辞了,"杜九言说着,和大家拱手,带着十个人离开了丁府。
过了一会儿,就看到丁府的马车从府里出来。
随即,傅元吾从巷子里跑过来。
336 案情敲定(二)
"你们丁大爷在吗?"傅元吾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我们会长刚才丢了一把扇子在房里,让我来取。"
守门的婆子道:"大爷陪我们大奶奶刚刚走,我们二爷在。先生进来吧,奴婢陪您去找我们二爷。"
"好,好。"傅元吾去了内院,丁韬迎出来,傅元吾道:"我们会长的扇子丢在房里了。"
丁韬应了一声,"我陪你去拿。"
说着两人去了房里,傅元吾朝外看了一眼,飞快地和丁韬说了几句。
丁韬骇然,看着傅元吾,好一会儿点了点头,道:"好、好,我听杜先生的。"
他说着,喊了家里所有下人到院子里,将院门一锁,又去开了角门。
杜九言一行人重新从角门进来。
"会长,要审问吗?"宴通问道。
"要打人,"杜九言道:"一会儿谁想试试。"
童刃笑着道:"会长,那些婆子...我下不去手。"
"那就你了。"杜九言让丁韬找了一包针递给童刃,"拿着,去!"
童刃捧着针,害怕挣扎。
...
晚上,杜九言先去了红楼找了牡丹姑娘,又带着大家去了县衙。
丁胜看着她,拱手道:"常听杜先生的大名,一直想着回邵阳来听您的辩讼。可惜过年回来的时候,您正好去了京城,中间我回来您又去了新化,都不曾见过也没有听到您的辩讼。"
"没有想到现在见到了,却是您给我辩讼。"丁胜苦笑,"杜先生您事情多,其实不用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也不要拿这个案子和别人比试了,我都认罪,不辩讼。"
"人,确实是我杀的。"丁胜道:"没有任何可以辩讼的地方。"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要杀他的。"丁胜道。
杜九言颔首,问道:"先不急下定论,谁死还不一定呢。"
丁胜一愣。
"你进门的时候,看到江烨你当时是怎么想的?是觉得通奸,还是奸占?"
丁胜回道:"丽娘和我是少年夫妻,我们夫妻感情很好。而且丽娘性子很温顺,和陌生男人话都不会说几句,她又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无耻的事情。"
"所以,一定是江烨奸占或者...或者是他给丽娘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药。"
"你再回忆一下,当时房间里点灯了吗?你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的匕首?"
"点灯了。灯就在桌子上。"丁胜回道:"所以我一眼就看到了匕首。"
"多久以后,你家的婆子进来发现你杀人的?"杜九言问道。
"不记得,当时我气糊涂了,脑子晕的很。但是应该没有过很久。"丁胜回道。
杜九言就没有再问,"案子我们接了,所以结果怎么样,是我们应该努力的事。如果一定有人要气馁,那也应该是我们,而不是你。你安心等着吧。"
"再说,所有人都说我厉害,这次有我在,你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丁胜一愣,看着她不可思议地道:"我杀了人也可以不死?"
"案子和案子有所不同。这几天我们不来了,咱们公堂见!"杜九言道。
丁胜不敢置信地点了点头。
杜九言留了王氏给的包袱,就走了。
"各位先生,请坐!"杜九言请宴通他们坐,饭堂里厨子特意给他们炒了八个菜两盆饭送来。
年轻人吃的多又快,一会儿就吃干净了。
饭碗收走,大家对面坐着开会。
"有收获吗?"杜九言看着他们。
大家一脸兴奋,段应道:"先生,我刚才吃了三碗饭,已经很久没有吃这么多了。"
"我也是,心情好吃的就多。"徐子玉道。
杜九言失笑,"那各自说一说,这个案子到底这么辩吧。现在想,应该比早上更有底气才对。"
"先生,"宴通一直没有开口,此刻起身,拱手道:"以前就知道您厉害,但却只是辩讼,总觉得您说的那些线索,如果是我,我也能找得到。"
"但是今天跟着您走一趟,宴通心服口服。这一天,不怕您笑话,比我前面十年收获都要大。"
"先生的厉害,不仅仅是辩讼,您的敏锐,心细还有对待案件辩证的态度,令我折服。"
他说完,给杜九言行了大礼。
杜九言没有让开。
其他九个人也跟着起身,拱手道:"这一次,我们一定全力以赴,决不辜负先生您的期望。"
"好的!"杜九言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大家应是。
...
"今天上午宴通和段应他们回来以后,杜会长又带着他们去了丁府,"殷超和程公复道:"在丁府待的时间还挺久的,先生,要不要去探听一下?"
程公复凝眉,"上午宴通他们去,没有收获,所以回来后杜九言带他们去的?"
"是!晚上又去衙门见了丁胜。"
程公复若有所思,想了想,道:"你明日一早去丁府一趟,想办法问问。"
殷超应是。
第二日一早殷超走了一趟丁府,回来和程公复回道:"...问了两个婆子许多问题,还问了王氏,最后建议王氏去隆庆寺给吕氏烧香。"
"两次的说词没有多大的区别,他们很有可能还是空手而归。"
程公复思索了一下,"王氏走后,她没有再回去?"
"没有!丁府的婆子都说没有。"陆绽道。
程公复颔首,"你再去将大家都喊来,我再细细交代一番。"
殷超应是。
两日后,衙门将公文送到,七月初十升堂审理。
杜九言坐在桂王办公的房间内喝茶,乔墨上来添茶悄无声息地放了一碟子点心。
"咦,"杜九言拿了一块豌豆黄,挑眉看着乔墨的背影,道:"乔侍卫今天有进步啊,我欣赏你。"
乔墨吓的踉跄了一下。
桂王眯眼瞪了一眼乔墨的背影,又盯着杜九言,"你今天很闲?居然赖在我这里不走,是不是想我了?"
"不想我来啊,那我就走了。"杜九言将最后一点塞嘴里,起身要走,桂王一把抓住她的手,冲着她眨巴着眼睛,"言言,你最近好忙,都没有陪我!"
杜九言差点没把她没有咽下去的豌豆黄吐到她脸上。
"言言,"桂王将脸上的面皮撕掉了,冲着她一笑,"我请你吃饭。"
杜九言白了他一眼,重新坐下来,"我来,是要和你聊聊案子的。"
"要我照顾照顾?"桂王看着她。
杜九言道:"我们有实力,不需要照顾。"
桂王坐她身边,笑眯眯地吃着豌豆黄,杜九言道:"这个案子有点复杂,你最后判刑前休堂,想好了再判!"
"很复杂吗?"桂王也没有从头到尾参与调查,所有后期如何,他还真是不清楚,"行,判刑前,我会休堂来问你。"
杜九言点头,正要问茅道士,就听到外面蹿进来个人影。
茅道士穿着一身黑黄的太极八卦的大袍子,戴着黑帽子拿着桃木剑,冲着两个人一阵乱舞,"二位,如何?"
杜九言鼓掌,"好!再来一个。"
说着,掏了一枚铜钱丢出去,落在茅道士脚边,"继续你的表演。"
桂王看看杜九言,也摸了一枚铜钱丢在茅道士脚边,"言言说继续!"
茅道士笑容龟裂,哼了一声拿着桃木剑气呼呼地坐在对面,"王爷,我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以后您可不能说我没本事了。"
对面两个人压根没接他的话,茅道士喊道:"我捉到鬼了!"
"男鬼?"杜九言问道。
茅道士高兴地道:"一个男鬼喊冤,说他是屈死的,他有冤情,让我不要抓他。"
"但是我是谁啊,我可是茅道士,我向来公平公正。"
"所以,我毫不留情地将他收了!"茅道士说着晃了晃手里的桃木剑,"一剑穿心,烟消云散。"
杜九言惊奇地道:"厉害啊!"
茅道士得意不已。
"你的衣服是租的还是买的?"桂王问道。
茅道士一愣,回道:"偷的,等用完了再还回去。"说着挠了挠头发,"说起来,那四具尸骨其实还是很奇怪的,你们可想听一听?"
"四具尸骨,有三具的肋骨是断的,还有一具的左臂是断的。"
"我断定,他们死前一定受过非人的虐待,而且是死于非命。"茅道士道。
他说完看着杜九言,"你没兴趣查一查,说不定有很大的冤情。"
"我为什么要查?"杜九言道。
"你不是号称最有正义感讼师吗?你去彰显能力,再次震惊天下人!"茅道士道。
杜九言颔首,"你做请讼人,我就去查!"
"和贫道有什么关系。"茅道士呸了一口,想了想起身送了一道符给她,"这个你带上,保你平安!"
杜九言掂了掂黄符,撇嘴道:"确定不是镇狐狸精的?"
茅道士摸了摸鼻子,叱道:"怎么可能,我是这种人吗!"
"不和你鬼扯,银手过去了吧,那边是水坝进程如何?"杜九言问道。
"还差点。但这几天要下雨了,都在赶工。"茅道士道。
话落,仿佛为了响应他一样,外面响起了炸雷,随即倾盆大雨倒了下来。
杜九言和桂王都看着茅道士。
"你求雨了?"桂王冷飕飕地道。
茅道士呵呵一笑,迅速地换了话题,和杜九言道:"听说你被打了?"
"嗯,很惨!这么说你会高兴吗?"杜九言问道。
茅道士咧着嘴笑的灿烂,面上却拼命地摆着手,"不会,贫道听到的时候,简直是痛心疾首,恨不能替你受刑。"
杜九言笑着点头,"你的心意我领到了,受刑就不用了,晚上请吃饭吧。"
桂王点头附和。
茅道士捂着口袋,"贫道这么穷,你们也好意思?"
"好意思。"杜九言和桂王异口同声。
茅道士委屈不已,不想和他们说话。
"不请吃饭就去跑个腿,办我办件事。"杜九言道。
茅道士看着她。
"有位夫人昏迷不醒,你去看看,说不定能抓到鬼。"杜九言道。
"就知道没好事,"茅道士理了理大袍子,"看来暂时不用还了。"
说着,提着桃木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