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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讼师全文阅读

作者:莫风流     大讼师txt下载     大讼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67 落脚王府(一)

    院子里被洒扫收拾的非常干净,三十几个內侍女官婆子丫头在侧门口一字排开,见到桂王行礼道:"奴婢叩见王爷!"

    没有杂草,没有乱石,没有颓废废墟。

    "我娘让你们来的?"桂王问道。

    众人应是,领头的谢公公行礼道:"奴婢是坤宁宫的谢桦,奉太后娘娘的懿旨,来伺候王爷和各位先生的。"又道:"他们也都是坤宁宫和凤梧宫里借调来的,留在王府供王爷和各位先生差遣。"

    桂王挥了挥手,道:"领各位先生去各自房间休息吧。"

    谢桦应是。

    "王爷!"宴通十个人一脸冷汗,难怪啊刘县令这么硬气,这么活泼开明。

    原来他是王爷。

    桂王俯视他们一眼,颔首道:"都去歇着吧。"

    十个人应是。

    "九言,你随我来!"桂王带着小萝卜,召唤杜九言亲自领着他们进内院。

    余下的人住在哪里,和他没关系了。

    桂王府没有女眷,所以大家都住在内院,三个人一个院子,配着三个下人伺候,房间里被褥火炕一应俱全。

    杜九言和小萝卜进了正院。

    暖阁里显然是重新收拾过的,所有用的东西,都是新的,正堂的供案上插着几支新鲜的菊花。

    杜九言被拉进了卧室。

    里面是一副夫妻房间的摆设,有女子用的梳妆台,有女子用的衣柜,还有多宝阁上放着许多奇巧又有趣的西洋玩意儿。

    床上的被褥是湖蓝绣着红绿鸳鸯,帐子上绣着并蒂莲。

    桂王看着眉头直蹙,回头问谢桦,"这些鬼东西,谁放这里的?"

    他房里原来没这些东西的,现在莫名其妙多了这些。

    古古怪怪的,丑死了。

    "是太后娘娘吩咐的,说原来您房里的颜色灰沉沉不舒服,所以特意嘱咐给您换了全套新的家私。"

    "换就换,弄这些东西,丑死了。"桂王指着梳妆台,"搬走!床单换掉,多宝阁上的东西收了。"

    谢桦一一应是。

    桂王忽然转头问杜九言,"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杜九言没什么反应,谢桦眼皮子一跳,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杜九言,又赶紧低头,竖着耳朵听。

    "随便啊,你喜欢什么就放什么,我又不住这里。"杜九言说着,牵着儿子出来,"我和小萝卜住哪个院子?"

    桂王指着隔壁的卧室,"这里!"

    杜九言看着桂王。

    谢桦又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桂王,吞了吞口水...是、是他想多了吧?

    一定是的,他们王爷和杜九言只是关系较好吧。

    一定是了。

    "这是王府,我住在这里像什么,您这是捧杀啊!"杜九言摆手,"算了,我去和跛爷挤一挤。"

    桂王指着侧面的罩院,"这里也行。"

    谢桦松了口气。

    "没别的院子了?"杜九言问谢桦。

    有!还有一个院子是特意给杜九言父子两人准备的,谢桦正要说话,余光瞥见了桂王投来的目光,他心头一跳,呵呵笑着道:"还、还真的没有了。"

    王爷对杜九言还真是依赖啊。

    连住都想住在一起。

    "行吧,"杜九言勉强应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小萝卜也跟着点头。

    桂王笑了,给谢桦打手势,让他赶紧去收拾。

    杜九言去了暖阁,三个人坐下来,桂王看着小萝卜,小萝卜也看着他,互相挤眼睛。

    成功了,而且很成功。

    茅道士笑嘻嘻地跑进来,"王爷,我要去会友了,这几天不在家,您有事的话...就去城外的道观通知我。"

    "去吧,去吧。"桂王恨不得大家都走才好。

    茅道士冲着杜九言拱了拱手,"杜先生,你努力啊,一定要赢燕京才行。"

    "去道观啊,那多学一点本事。"杜九言道。

    茅道士哼了一声跑走了。

    下午蔡卓如也来告辞,说去找朋友,过两日回来,便走了。

    其余人都各自休整了一番,杜九言和小萝卜在王府里闲逛。

    很大,他们走了一圈花用了将近小半个时辰,两人到顶西面的林子里停下来。

    林子里修建了亭子,亭子下面是一个不算大的人工池塘,里面原来应该种着莲藕的,但这会儿荷叶枯黄在水面上,透着一种萧瑟。

    "娘啊,"小萝卜挨着杜九言的耳边低声道:"您当初成亲,也是在这里吗?"

    杜九言道:"这事儿,你问我不如问自己。"

    小萝卜愕然,抖着嘴角道:"那时候不还没我嘛!"

    "不过,这里可真大啊,娘啊,我们什么时候也能买这样的宅子呢?"小萝卜问道。

    杜九言看着水面,漫不经心地道:"你接着挣啊。"

    "旧事一直提就没意思了。"小萝卜抱着杜九言的大腿,"咱们不是翻篇了吗?"

    杜九言道:"你无法要求我放弃自己的权益。"

    "今后,没事就会拿出来说一说,看到你羞愧的脸,我会得到一些宽慰。"

    小萝卜欲哭无泪。

    "杜先生,"小內侍笑着跑来,"花厅里的酒席摆好了,王爷请大家去吃饭。"

    两人去了花厅。

    两桌并排放着,从服侍的到坐下来的,全是男人,谢桦招手喊了两个小丫头进来伺候,叹了口气,"这一屋子的男人,可不得找个女人管管!"

    "都别客气,"桂王招呼大家,"吃饭!"

    饭菜丰盛到让桂王都觉得惊讶,侧头对杜九言道:"我娘对你和小萝卜的待遇,还真是不错。"

    这菜肯定不是给他准备的,因为他每次回来,都是去宫中蹭饭吃。

    "那我一定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杜九言摸了自己的脸,这一次比上次自信多了。

    不会有人发现她的身份!

    一定不会。

    一路上闹的最欢腾的就是宴通他们十个人,又兴奋又担忧的,一路说笑都没停过,但此刻大家都三缄其口,沉默地吃着饭。

    "怎么了,一个个的蔫头耷脑的。"杜九言看着几个人。

    "没有啊,"宴通笑着道:"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和燕京比试啊。"

    他们现在是住在王府里,对面的人不是刘县令而是桂王。这对他们来说冲击力太大了。

    尤其是,桂王到京城后就不再贴面皮了,这会儿看着他的脸,顿时不知说什么。

    见过很多次,可谁也没想到是桂王。

    "还不清楚,明日我会递文书上去,大概还要去宫中给太后娘娘请安。你们自己找地儿玩去,别惹事就行。"杜九言道。

    十个人应是,但并没有心思出去玩。

    吃过饭,周肖几人出去散步,宴通他们则回去窝在房里说话。

    "吓坏了。"徐子玉喝着茶道:"感觉一脚踏进京城后,就跟踩在了棉花上,哪儿哪儿都不踏实了。"

    段应低声道:"尤其是王爷,外传王爷的性子琢磨不定,还任性好杀戮呢。可这段时间接触,完全没有看出来。"

    "琢磨不定是有的,但好杀戮肯定是以讹传讹了。"

    "你们说,有王爷坐镇,咱们是不是稳赢了?"傅元吾问道。

    大家都看着宴通。

    宴通摇头,"辩讼是公开的,王爷就算想要帮忙,也帮不上的。"

    "现在,我最担心的,就是这次到底要怎么比试。"

    宴通提出来,大家也都露出忧心忡忡地样子,池玉道:"应该会和我们在邵阳辩讼比试的方法一样吧?"

    找一个讼案,双方一起查证,最后上公堂辩原被告。

    如果不用这个方法,那就只有像考讼师牌那样,经过三轮再看结果了。

    "接着看书,我们不能给先生丢脸,更不能让西南毁在我们手里。"宴通看着段应,"段师弟,我们再模拟辩讼吧。"

    段应将卷宗拿出来,两个人对面坐着开始练习。

    其他人或在一边看,或拿着《周律》或卷宗在一边看。

    宫中,桂王坐在太后的罗汉床上,大家都围着她打量,钱嬷嬷道:"黑到是没有黑,就是又瘦了不少。王爷,您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吃了,就是操心的事太多,所以瘦了。"桂王回道。

    钱嬷嬷心疼的不得了,"奴婢给您炖只鸡去,再放点大补的药,瞧您瘦的,身上都没有肉了。"

    话落就亲自去厨房了。

    桂王不拦着钱嬷嬷,拦也拦不住。

    龚大姑姑和龚二姑姑将一盘一盘桂王喜欢吃的零嘴,叠放在茶几上,两个人又盯着桂王的衣领看了半天,和太后道:"这衣服还是上次回来的时候奴婢做的,衣领都掉色破旧了。"

    "王爷在外面太受罪了。"

    "奴婢这就找布去,赶个两夜把衣服做出来。"

    姐妹两人也跟着去忙。

    房间里就剩下太后母子三人和皇后以及太子年周。

    "是瘦了很多,"皇后看着桂王,"是不是县衙的饭菜不好吃?"

    桂王拱手回道:"也没有,就是有时候忙起来,便顾不上吃饭了。"

    皇后叹气,"这县令还是别做了,受罪的很。"说着看着圣上,"圣上,要是小叔真喜欢做官,不如在京中寻个官职吧,怎么说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也能顾着他一点。"

368 宫中之行(二)

    赵煜凝眉道:"他是王爷,要真去做官,那些读书人会怎么想。"

    "天下人也会觉得是儿戏,哪会信服他。"

    太后颔首,指着桂王道:"现在都别和他谈理想抱负,他现在首要任务,就是赶紧成亲。"

    桂王吃着零嘴,敷衍地点着头。

    "母后,"皇后问道:"九烟真的找不到了?"

    太后摇头,"安国公府,鲁阁老还有我们,都找了她五年了,这音讯全无的,人肯定不在了,"又道:"安国公也建议他再成亲。人呢,我们也看好了。季玉很乖巧,人也生的好看,尤其那身板,肯定好生养!"

    仿佛大家议论的不是他,桂王自顾自地开始剥桔子,一连剥了三个对面一人一个,然后自己开始埋头吃。

    "你看看这孩子,"太后戳桂王的脑袋,"就知道吃就知道吃!"

    皇后道:"娘,小叔也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您听听他的,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姑娘吧。"

    "皇后问你呢,你倒是说话啊。"太后问道。

    "那安国公府的女人,确认死了?"桂王看着太后,"那赶紧把墓立了,牌位竖起来,补办个丧事,昭告天下。"

    "这事儿不解决了,谁愿意嫁给我。"桂王道。

    太后顿时笑了起来,"总算说了句正经话,明天哀家就让人着手去吧。"

    "办好了,你进宫来,和玉儿见一面。哀家记得你们几个小时候不还在一起玩的吗?子英、季玉你应该都记得才对。"太后道。

    桂王知道这两个人,但放在一起他分不谁是谁,撇了一眼太后,他道:"先把眼前的事办了,再谈别的吧。"

    "您这思维跳的也太快了。"桂王咕哝道。

    "思维是什么?"太后问道。

    赵煜解释道:"估计是和杜九言学习的,他们讼师常用这样的话。"

    "跟着杜九言还真学了不少东西,人也乖了不少,哀家要好好赏她。"太后笑呵呵地道。

    赵煜颔首,面露欣慰,"所以说交友谨慎,是这样的道理。"

    "可劲儿赏。"桂王支持道。

    太后失笑。

    桂王看着赵煜,"贪污案的卷宗你看到了吧?"

    "看到了,朕气的今晚饭都没有吃。"赵煜怒道:"此番,朕定要看看这根藤上到底结了多少瓜。"

    "你会吓到手软!"桂王道。

    赵煜一怔,眉头也不禁蹙了起来,"就算再多的人,朕也不会手软。"

    大家都沉默了一下,过了一刻赵煜道:"听说这次的案件是杜九言帮你查的?"

    "嗯。你也要赏她才行。"桂王道。

    赵煜颔首,"等事情办完再一起赏。"

    "那你准备让哪个衙门一起查,是三司一起还是独派一个?"桂王问道。

    赵煜想了想,道:"邱文力的亲家你可知是谁?"

    桂王蹙眉,"前内阁木阁老的孙女?"

    赵煜颔首。

    桂王就明白了。当年钱侍郎才入朝的时候拜的就是木阁老的门下。所以钱侍郎和邱文力看着没什么关系,但是实际上还是有的。

    钱侍郎和鲁章之是好友,朝中人人知道。

    "所以,你将案子给大理寺,让吴文钧去查?你就相信吴文钧?"吴文钧和任延辉又是同科也是好友。

    赵煜道:"总需要人去查,先让吴文钧去。"

    桂王就没有再多说,他无所谓谁去查,反正结果让他满意就行了,"西南和燕京,你准备让他们怎么比试?"

    赵煜还没想过,"应该怎么比?不如朕明日将杜九言和申道儒一起请到宫里来,问问如何?"

    桂王不反对,"行。反正你公平点就行了。"

    说着站起来,"我要回家去了,家里那么多客人在,我却被你们拉到这里说个没完。"

    桂王说着要走。

    太后在他身后道:"你告诉杜九言,明天他进宫的时候,将小萝卜一起带进来,哀家想小萝卜了。"

    桂王应了一声。

    第二日午朝前,杜九言带着小萝卜由桂王陪同一起进宫。

    "三思而行,说话前多思考。"杜九言给小萝卜整理衣服,背着桂王挤了挤眼睛,"我觐见过圣上后,就去坤宁宫找你。"

    小萝卜点头,小声道:"您放心,不想回答的我就换话题。"

    他爹惯用手法,很好用。

    "我儿聪明。"杜九言捏了捏儿子的脸,看着顾青山抱着小萝卜往坤宁宫的方向直到消失,她才转头去问桂王,"他一个人,真的没事?"

    桂王道:"宫里很安全。"

    "也是,我还是想想自己吧。"

    两人并肩而行,到御书房。

    申道儒还没有到,赵煜在批改奏疏,薛按在一边磨墨,看见到桂王他行了礼,小声道:"圣上,王爷和杜九言来了。"

    "进来吧。"赵煜将最后几个字写完,抬头看他们,杜九言行了礼。

    赵煜打量着杜九言,问道:"你今年多大?"

    "回圣上的话,今年二十。"

    "还真是年轻有为。"赵煜问道:"这半年做西南的会长,感觉如何?"

    杜九言回道:"西南在学生去以前,一片陈腐死气沉沉。学生去了以后不但恢复了生机,学生们也开始变的积极乐观,一心向上。"

    赵煜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话,直白地夸自己,他不由看向桂王。

    如果有人和杜九言像,那就是桂王了。

    "难怪你和桂王能成为朋友,"赵煜哈哈大笑,"看来西南现在确实不错了,朕看你很满意。"

    杜九言道:"都是圣上您慧眼如炬,识得人才!"

    并非很正常的接见,又没有别人,杜九言有意这么说话,意在留个风趣不刻板的印象。等会儿申道儒来了以后,和她一对比,赵煜自然就会觉得她风趣幽默,年轻有为。

    "薛按,"赵煜和薛按道:"朕还是第一次见到讼师这么风趣的。"

    薛按笑着应是,"以前见到的讼师,都是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生怕自己笑了就不够严肃,不是讼师一样了。"

    赵煜深以为然,和杜九言道:"朕现在知道,桂王为什么喜欢和你一起玩,你这性格实在是好。"

    "学生能得圣上的夸赞,今后一定再接再厉。"

    赵煜问道:"再接再厉什么?"

    "幽默。"杜九言冲着赵煜一笑。

    唇红齿白,虽算不得很俊美,但看着让人觉得很舒心。

    赵煜心情大好,和桂王道:"她平日和你也这么说话?"

    "现在已是收敛了。"桂王道。

    赵煜笑着,和杜九言道:"这么有意思,还能辩讼律法又熟,真是难得的人才,朕确实没有选错人。"

    杜九言笑着应是。

    "这次水利贪污案,也是你协助桂王查的,此乃大功,朕明日早朝一定要好好的褒奖你。"赵煜道:"不过,上次解剖的事,有些鲁莽了,引起那么大的震动。"

    "你就没有想过,要是最后得不到你想要的结果,你怎么处理。"

    杜九言回道:"学生认为一定会得到想要的结果。不过,真得不到学生可能会找别的办法圆过去。"

    "什么办法?"赵煜打破砂锅问到底。

    杜九言摸了摸鼻子,讪讪然一笑,"学生会认怂,然后来京城求圣上做主。"

    赵煜又笑了,发现和杜九言聊天很轻松,哪怕说一件严肃的事情,她也会用轻快的语气去叙述。

    "朕肯定不会给你做主的,还会再打你一百鞭。"赵煜话落,申道儒来了,和赵煜和桂王行了礼,他打量着杜九言,微微拱手。

    杜九言很有礼貌地回了礼,道:"久仰申先生大名,今日幸会。"

    "你二位,一个德高望重,一个年轻有为,是应该认识认识的。"赵煜请二人坐,道:"今天请你们来,是为了问两个讼行的比试,你二人有什么想法。"

    赵煜确实很期待,讼师一行是祖师爷扶持的,对于大周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很多学者在说,大周开朝两百年后,还能维持此等的盛世,和根基牢靠明君治国分不开,其次,当然就是《周律》。

    祖师爷的设定了周律,并扶持了讼师一职,他们像律法的守护者,维护着律法的公正维护着人间的正义,让大周的昌荣更加稳固。

    所以,他对讼师的好感,比其他的行当要多一些。

    "杜先生,您说呢?"申道儒问道。

    "还真是不知道,这方面我也手生。"杜九言含笑道。

    两人推辞,桂王咳嗽一声,撇了一眼申道儒,慢悠悠喝茶。

    "一方挑选一件疑难案件去办理?"申道儒道:"以十天十夜为期,最快最好者为赢。"

    "圣上觉得如何?"

    "别问朕,朕只要看过程和结果。"赵煜笑盈盈地道。

    申道儒又看着杜九言。

    "我没有意见的。"杜九言有些惊讶,她以为申道儒要辩讼的,现在居然只是挑案件查案。

    桂王问道:"不辩讼?"

    "辩讼与否,这取决于案件的结果,如果被查的案件,有原告或者被告,那就继续辩讼。如果没有,那么就按照上述的方法,论输赢。"申道儒道:"十个人辩讼不易,只怕是从天明辩到天亮,也难分输赢。"

    桂王扯了扯嘴角,他是打听到杜九言和程公复的十人群辩的结果了吧。

    所以,现在比赛,他直接将辩讼变成可有可无的环节,而以查案为主。

    杜九言颔首。

    两人一起朝赵煜看去。

    "那就这么定了。"赵煜道:"本定的时间是十月,但杜九言他们有事,就提前上京了。那现在比试也提前吧。"

    "就..."赵煜想了想,道:"定在三日后。"

    杜九言和申道儒起身领命。

    "朕,拭目以待啊。"赵煜哈哈笑了。

    两人应是,申道儒就告退了。

    "我们也走了。"桂王冲着杜九言打了眼色,赵煜也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就颔首道:"去吧,到坤宁宫陪太后娘娘说说话。"

    桂王应是,带着杜九言往太后坤宁宫去。

369 太后高兴(一)

    "比试方法很奇怪。"桂王凝眉道:"他想干什么?"

    杜九言笑了笑,"王爷,你说我要是输了,西南就会被撤掉吗?"

    "看你的意思。"桂王道:"言言要是不想撤掉西南,那就算你输了十次,西南也会安然无恙。"

    杜九言冲着他挑了挑眉,"王爷,到京城后,我明显感觉得到,你的大腿粗壮了很多。"

    桂王昂着头,得意洋洋,"那是当然。"

    杜九言笑了。

    "贪污案,大理寺在查了吗?"杜九言问道。

    桂王颔首,"从今天开始,由大理寺卿吴文钧主审查办。"

    "吴文钧就是上次审理马玉娘案的吴大人吧?"杜九言扬眉,"就只有大理寺,而不是三司同查?"

    桂王颔首。

    杜九言觉得这很有意思。

    "鲁阁老和钱侍郎那边,没有动静?"杜九言问道。

    "还不清楚,如果他干净,自然就气定神闲。"

    杜九言颔首,她暂时还不想去拜见鲁阁老,就算去,也得在贪污案有结果之后。

    避嫌啊。

    到两人到坤宁宫。

    小萝卜在院子里骑木马,咯咯笑着和另外一个小男孩道:"这个真有趣啊,特别的好玩呢。"

    "你要喜欢,就赏赐给你吧。"

    小萝卜忙起身冲着小男孩行礼。

    "是太子。"桂**门,杜九言打量着太子,十岁的孩子个子不算高,皮肤有些黑,但五官很标致,给人一种乖巧可爱的感觉。

    杜九言和太子行礼。

    太子则和桂王拱手,喊道:"王叔。"

    桂王嗯了一声。

    "你就是杜红麟的爹,杜九言?"赵年周问道。

    杜九言拱手应是,"学生正是。"

    "一直听到你的大名,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你的本人。"赵年周道:"你就要和燕京的讼师比试了吗?"

    杜九言应是,"确实如此。"

    赵年周道:"那就先祝福你旗开得胜!"

    杜九言拱手。

    "我回去读书了。"赵年周和小萝卜道:"我赏赐给你的东西,你要爱惜,下次再见到我可要检查的。"

    "还有,宫里出去的东西,是不能转送给别人,也不能卖掉的。"

    "否则是要受罚的。"赵年周吓唬小萝卜。

    小萝卜点着头,一脸严肃地保证道:"殿下放下,我一定好好保存。"

    赵年周就带着随从走了。

    "义父,爹!"小萝卜过来抱着杜九言,杜九言问道:"赏赐了东西?"

    小萝卜就凑在杜九言耳边道:"太子很喜欢赏赐东西,这样他会高兴。"

    原来如此。木马他就有,是跛子亲自做给他的,他也就去年兴头上玩了几天而已,现在已不知道塞在什么地方去了。

    "所以刚才一脸新奇地在玩木马?"杜九言问道。

    小萝卜点头。

    "进去吧,"桂王摸了摸小萝卜的头,低声道:"他虽是太子,但你还是我的义子,不用巴结他。"

    小萝卜怔了一下,"真的?"

    桂王点头,"我在朝中虽没什么势力和本事,但是别人也不不敢随便欺负我的人。"

    小萝卜笑嘻嘻点头,"义父,你好厉害。"

    桂王这一次没有得意洋洋。

    杜九言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桂王侧目撇她,"干什么?"

    "态度不对啊,"杜九言道:"这么霸气的话,又得到了小萝卜的崇拜,你为何不得意?"

    桂王哼了一声,将小萝卜抱起来,大步进了坤宁宫。

    杜九言笑了,"吹牛吹到气短啊。"

    "回来了,"太后看见桂王抱着小萝卜,笑眯眯地道:"小萝卜,到哀家这里来。"

    小萝卜过去,依偎在太后身边,笑嘻嘻地道:"太后娘娘,您累不累啊,我给您捶捶肩啊。"

    "哎呦呦,小萝卜真是太贴心了。"太后捏了捏他的脸,道:"一整天都在坐着,除了吃就是睡,一点都不累。"

    小萝卜道:"这是因为您有福气。"

    太后哦了一声,问道:"怎么看出来哀家有福气呢?"

    您都是太后了,还没有福气?小萝卜心里转了一圈,笑着道:"因为您的孩子们,都很有出息,都很孝顺都很善良啊。"

    老人家,最喜欢听这样的话,太后哈哈大笑,亲昵地搂着小萝卜,和杜九言道:"你这儿子,养的可真是好。"

    "只是在您面前乖巧,平时很淘气的。"杜九言含笑道。

    比起上一次见到太后,得知自己身份后的慌张,此刻她相当的镇定。

    "哀家不和你们父子二人绕嘴皮子,总归是绕不过的。"太后请她坐,"和哀家说说,桂王在邵阳都做了什么?"

    桂王跑软榻上躺着睡觉去了。

    杜九言就将桂王在邵阳的事和太后说了一遍。

    "这么多案子,他居然都办的妥妥当当的?"太后看了一眼儿子,"不是你帮他的?"

    杜九言道:"审理案件,我也帮不上王爷的忙,都是他自己完成的。王爷对律法很熟悉,判刑的时候也很有分寸,非常公平公正。"

    "还真是看不出来。"太后老怀安慰的表情,"不是哀家夸你,自从他认识你以后,就正经了不少,这一点你功不可没。"

    那是您老还不够了解儿子啊!杜九言笑着道:"王爷特别的聪明,只是玩心重了些,还像个孩子呢。"

    "你说对了。"太后深以为然,"他小时候可聪明了,读一本书别人还没读完,他都会背诵了。"

    "写诗、练字、抚琴、马术、武功在他的兄弟和平日玩在一起的朋友中,从来没有人能及得上他。"

    "谁知道,他长大了反而变的好吃懒做闹腾任性了。"哀家道:"得亏遇到你了,哀家又仿佛看到了儿时的他。"

    杜九言很惊讶,桂王居然还会弹琴。她也见过他的字,写的并不算特别的惊艳。

    难道藏拙?

    她朝他看去,桂王四仰八叉地躺在软榻上,轻浅地呼吸着,显然已经睡着了。

    钱嬷嬷蹑手蹑脚地给他盖了毯子。

    "没心没肺。"太后一副嫌弃的口吻,但看着桂王的眼睛,却满满的宠爱。

    "这一回的贪污案,你们能敏锐地觉察到,还查探清楚,实在是功不可没。"太后问道:"刚才去御书房那边,圣上可说了要褒奖你?"

    杜九言笑着应是。

    "有了褒奖,就算你这次和燕京的比赛最终输了,圣上也会想办法,保住西南让你继续做西南的会长。"太后道:"所以放开手脚去做事,别害怕。"

    朝中有人好办事啊,杜九言笑着应是。

    "杜先生,给您添茶。"钱嬷嬷端茶来,打量了一眼杜九言,奇怪地道:"怎么瞧着,杜先生和上次来,有些不同?"

    这一说太后也觉得是,"比上次俊俏了不少,倒不记得哪里不同了。"

    "眉毛,上次来眉毛不好看,这回的眉毛清秀了不少呢。"钱嬷嬷道。

    太后想起来了,"对,上回那眉毛实在是不俊,这回看着就舒服多了。"

    "我毛发旺盛,"杜九言笑着道:"眉毛不修没几日就会变的很浓粗。"

    这话,太后觉得很有意思,不禁笑了起来,抱着小萝卜打量着,"这么看着,小萝卜的眉毛还真是不错,毛发也没有很旺盛。"

    小萝卜嘻嘻笑着。

    桂王适时地醒过来,打了哈欠,道:"娘,有什么新鲜瓜果给我拿点,我们三个回家了。"

    "就知道占哀家的便宜。"太后骂道。

    桂王喝茶,当没听到。

    "早准备好了,"钱嬷嬷提了两个大盒子,"您先回去,奴婢随后就让人给您送去。"

    桂王自己提着,"您歇着吧,这点东西我们自己就带走了。"

    杜九言很有默契地起身告辞。

    "让他自己提着吧,他那么大人了,提点东西累不着。"太后吩咐钱嬷嬷。

    钱嬷嬷笑着应是。

    桂王提着两个大食盒和杜九言还有小萝卜一起往外走,钱嬷嬷送到门口来,直到看不到三个人的身影才依依不舍地回来,"咱们王爷,可真是长大了。"

    太后道:"二十二了,再不长大,等你我去了他自己也得把自己给作死了。"

    "娘娘,好好的日子,您说这话多不吉利。"

    太后想想杜九言描述的桂王,心情又好了起来,"这孩子,偏托生在我肚子里,要是寻常个高门子弟,还能去谋个一官半职,可现在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钱嬷嬷也不知道怎么安慰。都说托生在皇家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可是谁又知道,她的桂王爷明明这么有本事,却什么都不能做。

    钱嬷嬷哭了。

    "你哭什么,哀家看他有吃有喝舒服的很。别以为他有抱负。"太后道:"我们替他觉得冤屈,保不齐他自己半点没想过。"

    钱嬷嬷又破涕而笑。

    "娘娘成日里就这么说我王爷,奴婢觉得王爷好的很!"

    太后白她一眼,也跟着笑了。

370 抽取案件(二)

    三个人回家,杜九言就在巷子门口,看到了个老熟人。

    "微臣叩见王爷!"裘樟背着包袱,噗通一跪,苍老的脸上满是真诚和激动的泪花。

    桂王颔首,道:"起来吧!"

    裘樟颤巍巍地起来了,一眼投向杜九言,"九言啊,老夫可想死你了。"

    "大人啊,您老的钱还够用吗?这一身破破烂烂,实在是可怜啊。"杜九言上前去,拱了拱手,"瞧着心疼。"

    裘樟用打着补丁的官袍擦了擦眼角的老泪,"皇恩浩荡,钱够用的。"

    "大人年岁高了,快进去坐着说话。"杜九言扶着裘樟,裘樟也让她扶着,两人进门,到暖阁里坐下。

    谢桦上了茶退了出去。

    桂王去外院办事,小萝卜去找跛子。

    "大人,听说您高升了?"杜九言看着裘樟,"有封红给吗,这么大的喜事,应该分享喜气才对。

    裘樟端着茶盅的手一抖,呵呵笑着道:"就知道调侃老夫,下回来,老夫就不理你了。"

    "大人这是官位高了,就不认故友了?"杜九言一脸伤心,"您这太伤我的心了。"

    裘樟被茶水呛着,指着杜九言,"老夫还真想和你绝交了。和你说几句话,老夫就要少活一个时辰。"

    "没事,您命长,少三五个时辰一点事没有。"杜九言道。

    裘樟哀怨地看着杜九言。

    "您在鸿胪寺怎么样?"杜九言问道。

    "成天礼仪典籍的,不出错是小事,出错了就是大事。"裘樟说着朝外头看了看,低声道:"今儿早上我上峰丢了个差事给我,你猜什么差事?"

    杜九言摇头,"我要是猜出来,大人会没面子,还是假装不知道的好。"

    裘樟被噎了一下,摸了摸鼻子,低声道:"坤宁宫丢了个差事,说要给已故桂王妃设立牌位,在隆恩寺供奉。安国公也遣了个门客来,和我们提了具体的要求。"

    "这事儿就这几天办成,等办成了,可能就要着手办桂王爷的婚事了。"裘樟道。

    杜九言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咳嗽了起来,好一会儿看着裘樟道:"确定桂王妃死了?"

    "这可不,都五年了音讯全无,死不死的反正在太后娘娘眼里是得死了。总不能让王爷去等吧,那可是王爷,是要延续香火传宗接代的,皇室的人丁本来就少。"

    "我看,你这回来一时半会儿走不了。"裘樟道:"很有可能得吃了王爷的喜酒才能走。"

    杜九言笑了,"那敢情好。只要别让我等着喝满月酒就行。"

    秦九烟会不会高兴?好歹这世上的人,知道她死了。

    好歹,她有牌位有人供奉了吧。

    应该高兴。

    裘樟打量着她,"老夫看你这回来,索性留在京城吧。西南的会长虽有地位,可哪比得上燕京。你努力一把,把申道儒挤了,做燕京会长。"

    "您高看我了。以我这种单纯善良的个性,既不适合留在京城,也不适合去做燕京的会长。"杜九言道。

    裘樟轻蔑地看着她。

    "大人,您露出这样眼神的时候,很不俊俏!"杜九言嫌弃道。

    "呸!"裘樟道:"老夫年轻时风流倜傥,芝兰玉树!"

    杜九言不信,打量着裘樟,"就您这鼻子这嘴这牙,您要用英气勃勃虎背熊腰形容自己我也认同,可您用风流倜傥,我往后都不好意思用这两个成语了。"

    "哎呀,"裘樟拿了个封红出来,厚的很,"老夫这钱,怕是送不出去了,算了,老夫去买件好衣服。"

    他打着补丁的官袍里,露出一截丝绸缎料的里衣,和外面灰扑扑陈旧的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贪官啊!杜九言看着裘樟,道:"大人,我方才从宫中出来,圣上对我表达了强烈的喜欢和欣赏。晚上我还要去拜访鲁阁老和钱大人。"

    "您要是没什么事,就早点回去了?毕竟您在我认识的官员中,官位最低啊。"

    "收着收着,提前给你儿子的压岁钱,顺便给你们拜个早年。"裘樟一本正经地道。

    杜九言从善如流地将红包收了塞怀里,"大人中午留在这里吃午饭吧。"

    "不了,不了,这哪好意思。"裘樟道。

    "这是王府,"杜九言道。

    裘樟眼睛骨碌碌一转,道:"那老夫就却之不恭了。"说着,从自己提的包袱里拿了个灰扑扑的木头匣子,"这是老夫的一点心意,劳驾你转交给王爷。"

    杜九言看着裘樟,当着他的面开了匣子。

    里面是个灰扑扑的金佛,像是鎏金的,还是那种做工很差的鎏金。

    鎏金的金佛?裘樟是不可能有这种手笔的,杜九言拿起来掂了掂,非常的实诚,她眉头一扬,含笑道:"大人,费心思了啊。"

    金子外面镀了一层不纯的金。

    送礼这事儿,裘樟已研究出了一套高深的办法。

    裘樟意味深长地冲着她笑,"哪里哪里。"

    杜九言将盒子盖上,叹气道:"我如此正直的人,交了个什么样的朋友啊。大人啊,您可不要总拖我的后退啊。"

    "胡说!本官从不会拖任何人的后退!"裘樟道。

    杜九言一副不信他的表情,将他金都佛推炕里面去。

    "杜先生,裘大人,饭菜好了可以用膳了。"谢桦在门外道。

    两人到花厅里,大家都在,裘樟见到了这么多老熟人,顿时一一打招呼,笑着道:"都是青年才俊,等闲老夫做东,去家中薄酒清茶千万不要嫌弃。"

    "薄酒清茶不去,"窦荣兴嘿嘿笑着,"要吃大鱼大肉。"

    裘樟摆手,"肉吃多了就胖,胖了就不是青年才俊了。"说着,撇了一眼宋吉艺。

    宋吉艺嗷地一声叫,指着裘樟道:"我、我、我..."我了半天,却发现他拿裘樟没办法,不由求助杜九言,"九、九哥、帮、帮我报、报报仇!"

    "别说报仇的话,我们应该尊老。大人年老体衰一日少过一日,不要和他计较了。"杜九言道。

    裘樟哎呦一声捂着胸口,"这把我气的,疼,疼啊!"

    大家哈哈笑了起来,杜九言扶裘樟坐下来。

    宴通几个人都知道裘樟,但见面还是第一次,没有想到这位老大人这么有趣。

    裘樟说要走,但吃过饭后却又在桂王府赖了一个时辰,才乐呵呵地回衙门去了。

    "给你送礼了,"杜九言指着炕上的东西,"大手笔。我很怀疑他是不是参与了四年前上河镇水坝贪污的案子中去了。"

    桂王打量了眼金佛,随手给坐在炕上打盹儿,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小萝卜,"给你玩儿。"

    小萝卜压惊一睁,盯着金佛,"真金?"

    "送王爷的,不会假的。"杜九言道。

    小萝卜睡意全无,盯着桂王,"谢谢义父。"

    桂王嫌弃地道:"貔貅!"

    "啊..."小萝卜张着嘴捂着屁股扭来扭去,"我就是貔貅,请义父喂我好多好多金子。"

    桂王没忍住笑了起来,将他摁倒,"睡觉,讨嫌。"

    小萝卜心情很好,今天太后也赏了很多好东西,等明天送来他要好好清点。

    没想到现在又得来一个金佛,他抱着金佛滚来滚滚去,一会儿就睡着了。

    "裘樟应该不会。上河镇的水坝修葺,他插不进来手。"桂王道:"在新化,那么多的矿山就够他吃十年了。"

    杜九言想想也对,"那我得想想,他为什么忽然送礼了。"

    "不用想,八九不离十,是认为我要成亲会留在京城,他这上赶着为以后铺路。"桂王道。

    杜九言本来忘了,经他一提问道:"听裘大人说,你们要报丧了,桂王妃就真的死了?"

    "不然呢。"桂王道:"不过,你虽然是续弦,但我将来死了,还是要和你葬在一起的。"

    杜九言白了他一眼。

    第二日早朝,赵煜对着满朝文武,褒奖了杜九言,说她仗义执言,是难得一见的好讼师。

    虽只是口头的褒奖,但足以令人震惊。

    隔了两日上午,杜九言得到通知,要和申道儒一起去大理寺拿案件卷宗。

    "先生,"宴通几个人送她出来,都显得很紧张,"陈年旧案,还限定时间,我觉得这难度太高了。"

    他们人生地不熟,连查问个熟人都没有,其次,既是陈年旧案,那就是线索等缺少,衙门查办不了,否则也不会一直积压在衙门。

    "尽人事听天命。"杜九言道:"你们做好准备吧,等我拿回来后,咱们可就开始了。"

    "吃饱了,好干活。"杜九言笑着,冲着众人摆了摆手,去了大理寺。

    她到的时候,申道儒已经在了,正在和大理寺卿吴文钧在说话。

    杜九言上前行了礼。

    吴文钧不喜杜九言,随意地应了一句。

    "你二人查案的事,本官已知道,也准备了案件。"吴文钧说着,让下属抱了十几个案件卷宗出来,都是卷着的外头也封着,看不到具体是什么案件,"这里有十七个陈年旧案,你们各自抽一个查办,有难有易,就看你们各自的运气。"

    杜九言和申道儒应是,每人在一堆卷宗里随意抽了一个。

    "时间有限,你们去吧。"吴文钧道。

    杜九言并没有着急看,拿着卷宗便出了大理寺。

    申道儒也和吴文钧告辞,吴文钧道:"你也速速去吧,祝你达成所愿。"

    申道儒告辞而去。

    吴文钧看着一桌子的卷宗,和常随道:"都拿去烧了吧。"

    常随应是,抱着剩下的卷宗走了。

371 疑难杂案(一)

    "先生,拿到卷宗了吗?"大家都在王府门口等着她。

    又紧张又好奇她拿到的是什么卷案件。

    杜九言挥了挥手里还没有开封的卷宗,含笑道:"进去说。"

    众人到花厅,杜九言打开了卷宗。

    "这..."众人吃惊的不得了,"就一张纸?"

    一般案件的卷宗,从证人的证词到犯人的口供以及案发现场的勘察等等,不是一叠纸,也得七八张,可这个案件却只有一张。

    杜九言苦笑,道:"看来,我今日运气不佳啊。"

    "谁给你拿的卷宗?"桂王问道。

    "吴文钧。"杜九言道。

    桂王蹙眉,道:"有猫腻。"

    杜九言笑了笑,道:"吴大人为了我们的比试,费了心思啊。"

    "读一读。"杜九言将卷宗递给宴通。

    大家依次坐下来。

    宴通清了清嗓子,读道:"顺天八年四月二十一日,渔民和妻子马氏清早在家门口的青义河收渔网,渔网捞上来后,在网内发现了一具赤身裸体的女尸。"

    "经查验,女子大约二十岁上下,身形消瘦,已怀有身孕四到五个月,从尸体状况推测,大约死于四月二十日的夜里。初步断定是被人用绳索勒死,尸体浮肿查看不出奸占痕迹,但手臂和骨断裂,应是死前和人发生冲突所致。"

    "死者周身除了左右的手镯外,没有任何东西。镯子查证后,乃普通玉质打造,出自京中宋记,但经过盘查后,因为手镯月卖出几十只,又不曾登记买家姓名,无从查起。另衙门张贴画像三个月,无一人来衙门认领。"

    宴通看着众人,窦荣兴道:"接着读啊。"

    "没、没了!"宴通吞了口水,面色艰难地看着众人,"下面就是报案人的住址,和前三日的天气,都是晴天,风和日丽。"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完了,"段应道:"一点线索都没有,想查没有下手之处。"

    众人神色凝结,便是杜九言,也露出头疼的神色。

    "能不能换个案件?"跛子问道:"此案是去年的案件,女子身体都已腐烂成白骨,唯一可能获得的线索之处也没有了,根本没有办法查。"

    杜九言道:"吴文钧让我和申道儒在卷宗中随意抽取的,如果王爷现在去换,即便最后我们赢了,也难以服众,很有燕京还要再来一轮。"

    "申诉不休,纠缠不断也是不爽。既然我们抽到了这个案件,那就是天意了。"

    "既是天意,那就服从天意吧。"

    她根本没有证据去证明吴文钧在卷宗中做了手脚,去换,对方一定会强加说辞。

    桂王道:"你有地方下手?"

    "没有。"杜九言毫无思路,"但太后娘娘说了,就算我输了,圣上也有可能因为欣赏我,而保住西南。"

    桂王哭笑不得,"脸不要了?"

    "这个时候不谈脸,"杜九言摆手道:"运气不好还不是主场,输了也不丢人。"

    桂王白了她一眼,"既如此,那你们就讨论案件吧。"

    "讨论,讨论。"杜九言和傅元吾道:"取纸笔,记录。"

    傅元吾拿了纸笔来,垂头丧气地坐在桌边,等着大家说话。

    好半天,没有人开口。

    "我、我什么想法都没有。"徐子玉摇着头,尴尬地道:"脑子里是空白的。"

    乔栋点头,"我也是。"

    "谁指望你们说话了,"窦荣兴嫌弃不已,眼巴巴地看着杜九言,"九哥,你说。"

    杜九言咳嗽了一声,"那个,我也空白。"

    众人嗷地一声惨叫,泄气地或靠在椅子上,或趴在桌子上,生无可恋。

    "振作点。"杜九言道:"这案子是顺天府办理的,那我们就先走一趟顺天府,问一问当年办理此案的差役,问过他们后,才来判断。"

    "另,就算尸体腐烂化成了白骨,我们也要开棺查验。死马当作活马医,先动起来。"

    她说着,招呼十个人,"去准备一下,准备出发。"

    "要我和你们一起去吗?"跛子问道。

    杜九言摇头,"暂时先不去,看看对方什么情况。"说好她带十个人,跛子去了就算是违规,"就算要你们帮忙,咱们也得关起门来操作。"

    跛子担忧地看她一眼,颔首道:"我去打探燕京的情况。"

    他说着,带着剑走了。

    "我陪你们去衙门,"桂王道。

    有他在,衙门不敢欺生。

    "走吧,"杜九言将单薄的卷宗收拾起来,"咱们这就开始了,甭管有没有,坐在这里就是把脑袋想干了,也只是个虚构的故事而已。"

    "钱道安,我儿就交给你们了。"

    钱道安道:"稍后我们带他出去走走,这几天你忙你的,小萝卜三个人孩子交给我们了。"

    "行了,"杜九言喊了一嗓子,"走了!"

    桂王摸了摸她的头,"按照你的个性,你不该这么好说话的,吴文钧让你选你就选了?"

    "人微言轻,"杜九言道:"在京城这地儿,没大事的时候我还是不要惹着谁比较好。"

    "夹着尾巴做人,是我目前的格调。"

    桂王白了她一眼,"那我刚才应该去的,错过了你吃瘪的场面,很遗憾。"

    "没事,错过了这一场还会有下一场。"杜九言道:"总会让你遇见的。"

    桂王眉头一凝,道:"谁敢!"

    "霸气,"杜九言竖起个大拇指,道:"那我就托您的福,试着挺一挺腰杆?"

    桂王颔首,"有人欺负你,直接报我的名字!"

    "成。"杜九言道。

    大家集合,直奔顺天府衙。

    顺天知府齐代青,今年四十五六的年纪,蓄着长髯容貌端正,但人很瘦又高,仿佛是个长的太激进的竹子,每走一步就是竹林刮大风的情景。

    他弯腰行礼的时候,杜九言很担心他的腰会折断。

    "王爷您请坐。"和身材相比,齐代青的声音要肥美了很多,低沉暗哑,是一副很好的嗓音,"微臣早上也听说了西南会长和燕京的会长各自带着人马比试查陈年旧案。"

    "倒是没有想到,杜先生抽到了我们府衙积压的一个旧案。"齐代青道:"这个案子是去年我办理的,但因为线索太少,我们费了许多功夫也一无所获,后来紧接着又发生了别的案件,所以就将这个案件搁置了。"

    "一来是因为线索少,我们能力太弱。二也是因为人手不够,谁也不能一直盯着一个案件一直查。"

    "这一次,杜先生和各位小先生来帮忙,齐某真是太期待了,有劳各位了。不管有何需要和要求,我们一定竭力配合。"

    杜九言回了礼,"案件的线索确实太少,还真要麻烦大人两件事。"

    齐代青看着杜九言,"杜先生请说。"

    "第一件,是请大人将去年主查此案的差役请来,我想听一听他们的口述。"

    "第二件,则是从这些主差的差役中,指派一两人给我们。京城我们不熟,还需要帮忙引路。"

    齐代青很爽快,"此事好说,劳驾杜先生稍等。"

    他吩咐了书吏请人,过了一会儿来了四个捕快。都是中年人,一看就是老手,几个人和桂王行礼,领头的男子个子不高,但身材魁梧,左耳缺少了个耳尖,蓄着浓密的络腮胡子,他拱手道:"卑职单德全,是府衙的捕头。去年四月沉江女尸案,是卑职带人查证的。"

    他说着,将这个案件中,女尸留下来的唯一的物证手镯取出来,"这是当时女尸手上戴的手镯,请王爷和各位先生过目。"

    杜九言接过来,从袋子里拿出来。

    是一个质量很普通常见的翡翠手镯,看样子价格也不会很高。

    难怪衙门查不到,这个手镯如果一个月卖出十只,那么这个量将会相当的惊人,毕竟没有登记,没有人知道死者的手镯是什么时候购买的。

    "多谢了。"杜九言将手镯交给宴通收着,她问道:"劳驾单捕头和我们详细说一说,当时去案发现场的情景。"

    单德全想了想,回道:"去年四月,一早我来衙门就正好碰到了**报官,我就带着他们三个人去了现场。"

    "尸体就靠近通仙桥附近,旁边有两个庄子,江中往来客船和游览的画舫很多。"

    "我们到时,尸体已经被渔网拉上来了,就摆在岸边。女子一丝不挂躺在网里,周身只有这个玉镯。"

    "当日我们也打捞了捞尸点,查找了附近,都没有发现女子其他随身的物品。除此意外,女子容貌不错,小腹未凸,手指纤细白嫩,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妇人。"

    "我们查找了玉镯,宋记没有登记根本无从查起,通过手镯找死者身份无异于大海捞针。大人就吩咐我们张贴女子画像请人认领。但天气渐热,尸体不能停放太久,十天后尸体下葬,但画像至今还贴在八字墙上,至今无人来认领。"

    "除了这些,我们无能实在是一无所获。"单德全道。

    杜九言凝眉,问道:"单捕头对此案可有猜测,凭空直觉也可以说一说。"

372 抛尸现场(二)

    "卑职说了,杜先生或许觉得卑职在推脱,实在上,青义河通运河,无论是白天还是夜间,往来的游船和客船都很多。而死者又是这样的死法,且一直无人认领。"

    "所以卑职认为,是过路的客船上丢下来的,所以在京城没人认识她。"

    杜九言问道:"单捕头可问过**夫妻,他们的渔网是何时下水的?"

    单德全一愣,这才对杜九言正言相看打量了一眼。他知道对面是讼师,所以才有所轻视,毕竟讼师专擅辩讼,查案件一直都是捕快的职责。

    杜九言带着这么多人来查案子,还是一个他都没有查明白的案件。所以他认为,他们不过是走个过场,最终也肯定是毫无收获。

    所以他抱着轻视和等着看戏的心态在和她说话。

    但是,就这个问题,让他不由自主对这个年轻人多看了一眼。

    能问出这个问题,可见她对查案有着一定的经验,不是滥竽充数做做样子。

    "刚才遗漏了这一点。"单德全回道:"我问**下渔网的时间,他是亥时左右下的网,第二日卯时正起网。只有这个时间,江面上的船最少。"

    四月二十一日,是月底,月亮不会很亮,又已是亥时,这个时候不可能有画舫还在游玩。

    那么,如果真是路过船只将女子丢下来,那就只有可能是路过的赶路的客货船。

    单德全看出来杜九言的意图,提醒道:"船我也查过,在市舶司登记造册,在那天夜里可能会路过的船只,我也查到了。"

    "一共有四艘客船和三艘货船。其中两艘我查问过,剩下的一直在江南不曾来过京中,我送了文书请江南那边协助,得到的答复就是,他们没有丢过客人,也互相都可以作证。"

    单德全道:"查船只要用的时间太多,据卑职所知,杜先生只有十天的时间吧?"

    杜九言颔首。

    "那可能会来不及。"单德全提醒道。

    查船只的事,并没有写进卷宗里,如果她不问,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杜九言打量了一眼齐代青和单德全,不知道他们是有意隐瞒,还是真的疏漏。

    如果是前者,那这次办案她应该防着他们一些。

    "单捕头可有空,我想现在去青义河边看看地形,还有几个问题想要去问报官人**。"杜九言道。

    单德全拱手,"我今日正好有空,可以陪各位走一趟。"

    "那就有劳了。"杜九言说着,又冲齐代青行礼,"给大人添麻烦了。"

    齐代青很客气,"不会,杜先生虽是和燕京讼行比试,但却是帮我们衙门的忙。如果将案子查清了,对于来说,可真是极大的好事。"

    "辛苦王爷、杜先生和各位小先生了。"

    杜九言含笑道:"不敢!"

    桂王一直坐在一边没有参与,神色平和地喝着茶。

    见杜九言问完了,他便放了茶盅,正要走,就听到外头有衙役来报,"大人,申先生到了。"

    "碰上了。"齐代青笑着和杜九言道:"申先生他们肯定也是为了案子而来。"

    杜九言朝门口看去,果然看到申道儒带着十个人进来,看不出是讼师还是学生,但一个个显得很自信,精气神很不错。

    "叩见王爷!"申道儒带着人行礼,桂王颔首算了应了。

    大家又是一通互相介绍行礼,申道儒道:"老夫抽了一个今年三月的一家父子在家中被杀的案件,线索很少,看卷宗记录现场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证据和线索。不知道杜先生抽到的是什么案件?"

    杜九言就将手里的案件卷宗给他看。

    申道儒接过去一看,眉头簇了簇,"这案子老夫去年也听说了,没想到..."他还给杜九言,"不过杜先生能力超群,定能查办清楚。"

    "申先生您谬赞了,杜某现在是一筹莫展,毫无头绪。"杜九言无奈道:"说实话,这案子也算是杜某从业以来,碰见的最棘手的案件了。"

    申道儒感同身受地点头,"确实不容易。不过,老夫还要预祝杜先生马到功成,一切顺利。"

    "彼此彼此!"杜九言说着,道:"那您查,我们就先去河边走走,找找灵感。"

    申道儒道:"杜先生慢走。"

    "王爷慢走!"申道儒一直送到门口,直接桂王和杜九言都离开了,他才转头和齐代青拱了拱手,道:"又要给大人您添麻烦了。"

    齐代青道:"先生客气了。先生不管有什么需求,只管提,齐某一定协助。"

    "多谢,多谢!"申道儒说着,侧目看着门外。

    他知道吴文钧早上堆在一起的案件是什么,所以他先让杜九言抽拿。

    那一堆卷宗,都是一样的,只有他取的这个不一样。

    只因为,杜九言这个案子,难度格外的高一些。

    当然,既都是旧案积压,他拿到的案件也不容易。

    杜九言到了河边。

    青义河不算宽,两岸树木都是村庄,谈不上美景。

    但因为是水上要道,来往的船只确实很多。

    "当时就在那个地方,"单德全指着河面离岸边不算远的地方,"我们就地打捞过一无所获。所以怀疑女子被人推下来

    的时候,就是一丝不挂。"

    她说着,就有货船从水面经过。

    "当时尸体是停在这里。"单德全走了几步,左右看看确定了一个地方,"渔网就是普通的渔网,**拉倒船上后,带上岸的。"

    杜九言带着大家走了一遍,"这条河往上游是入运河,那么往下游呢?"

    "下游不远就是码头,货船和客船都在那边上下货。"单德全道。

    杜九言颔首,"劳驾单捕头带我们去找**夫妻。"

    张家村离岸边不远,村口停泊了许多的船只,村民也多以捕鱼为生。

    单德全指着村口一间房子,道:"那边就是**的家。"

    张家正屋拖着五间,四个女孩子在门口剥豆子,一个在晾晒衣服,还有一个年纪最小的姑娘正抱着个虎头虎脑白白胖胖的小男孩坐在门口吃米糊。

    单德全冲着最大的姑娘问道:"你爹呢?"

    "在呢,"大姑娘冲屋后扯了一嗓子,"爹,捕头大人来了。"

    **从屋后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将手往身上擦着,等看到这么多人愣了一下,冲着单德全行礼。

    单德全看不出来年纪,按照他最大的姑娘十二岁的年纪推断,**不过三十出头,可看他这张脸,说是五十杜九言也是相信的,苍老黝黑有些带头呆脑,并不灵活。

    "这是西南讼行的杜先生和各位小先生。"单德全道:"没别的事,你把去年的事,细细的和杜先生说一遍。"

    **点头应是,想让家里的姑娘搬椅子,可一想这么多人根本不够,就喊着道:"去村里借凳子去,再烧水泡茶。"

    "不用麻烦,"杜九言道:"我们问几句话就走,您认真答了,比劳神给我们搬凳子泡茶更好。"

    **应是,看着杜九言,"因为快过端午节了,我就打算多做点事。所以连着两天夜里都下网了。"

    "下网的时候天都黑了,天上的月亮也不亮。孩子他娘还打着灯笼呢。"

    杜九言问道:"当时来往的船只多吗?"

    "我等在岸边的,就是看着船少了才下网了。"**道:"我们都弄好了,到家的时候亥时过半,然后就洗洗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城门炮响的时候,我们已经到江边了。我起网,一上手就不对,感觉沉的很。"

    "不过也没有想到是人,我们夫妻两个人扯了半天,等车上来白花花一堆,真是吓坏了。"**想到那天早上的情景还心有余悸,"我们拖上岸来,天已经大亮了,村里人都来收网了,他们看见了都让我报官,我就去衙门了。"

    "死者是被网缠住了吗?"杜九言问道。

    **摇头,"没有,她就躺在渔网里,手脚都没有被渔网缠住。"

    "当时,岸边看热闹的人多吗?"杜九言问道:"你都认识吗?"

    "多!因为村里人都围过来了,就引着许多路过的人也来看。"**回忆当时的情景,"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

    "可有什么看热闹的人,让你记忆深刻?"杜九言道。

    **一愣,单德全也是一怔,这一点他当时没有问**,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

    凶手抛的尸被打捞上来了,他就很有可能在岸边看的。

    单德全也努力回忆着当时他去的情况,但什么都没有想到。

    "我、我不记得了。"**说着,冲着屋里喊道:"孩子他娘,当时看热闹的人,你记得最清楚的是谁?"

    **的女人生病,正躺在床上,她翻了个身体冲着外面,虚弱地道:"时间太长了,我记不起来了。"

    "我这几天好好想想,等想到了再告诉你们行不行?"

    **尴尬地看着杜九言,"这实在是...我们仔细想想行吗?"

    "主要当时又害怕又乱的,也没有多注意旁边有谁。"

    这不奇怪,换做是谁都会这样,杜九言颔首道:"没关系,这两日你们夫妻可以细细聊一聊,若是能想到就去桂王府,随便找谁。"

    她说着,扫了一眼院子里的情景,几个孩子都是穿的破破烂烂的,她道:"如果你们想的线索和情节有价值,我会出钱买。"

    **一愣,随即摆着手道:"不,不用,真的。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不相干。只是想让你们回忆的时候更加认真努力一点,然后我再给与一定的报酬,这是应该的。"她说着,和单德全颔首。"单捕头我们走吧。"

    单德全应是。

    杜九言往外走,视线落在晾晒在竹竿上的渔网,渔网的眼很大,只能网住大鱼,鱼苗和小鱼就能从网眼里逃走。

    "杜先生还想去宋记看看吗?"单德全问道。

    杜九言颔首,"辛苦单捕头了。"

    单德全摆手道:"不会,都是应该做的。"他心里头惊讶的很,因为杜九言不但办案手法老道,而且比他这个从业十几年的人考虑的都要周到。

    心细沉稳不骄不躁。这一点都不像只是二十岁的孩子能有的能力。

    他隐隐升起一丝期待来,或许,杜九言真的可以把这个案子查清楚。

373 一更

    宋记生意很好,主要原因是他们的货很多,从低廉的几文钱一个的镯子,到成千上百两不等。

    一进门,翡翠,玉,琳琅满目。小厮婆子穿梭其中,买家一进门就被热情接待,语气温柔服务周到。

    不像一般的店铺,进门就打量购买能力,这里他们不看,进来就是客。

    "单捕头,您有事招呼一声,我们去衙门就好了,怎么能让您亲自走一趟。"宋记的掌柜姓马,马掌柜笑盈盈地迎上来。

    单捕头先给杜九言介绍,又和马掌柜道:"去年四月青义河女尸案,杜先生今天刚接手,想要来问你一些情况。"

    "您就是杜先生,去年就听说您了,前段时间也听过,说您厉害着呢。"马掌柜行礼,笑着请他们到空的雅间坐下来,他抱着一盒子的翡翠镯子进来,"去年女尸带的镯子就是这种,您看看,是不是难以分辨。"

    "这桌子以前买三百文一个,几年涨了一点,三百五十文一个。"马掌柜道:"过年过节的时候,一天要出去七八个。小东西我们实在是记不得谁买过。"

    "而且,这镯子在外面宋记卖了近十年了,不敢说大话,这京城内外,十个女子里至少有五个人有这个镯子。"

    杜九言拿起翡翠镯子打量着,这个玉质看上去比死者留下来的还要好看点,像是被药水浸泡过的。这个价格,买的人估计也至少图个好看。

    "也有外地的人来买吗?"杜九言问道:"你们宋记在别的地方还有分号吗?"

    马掌柜回道:"分号有两家,都有这个镯子。"

    看来,还真是白来了,杜九言笑了笑,道:"打扰您了,多谢。"

    "不敢,杜先生您要是还有事,就遣人来说一声,不管什么时候,小人一定配合您。"马掌柜道。

    杜九言拱手道谢,离开了宋记。

    "临近中午,单捕头可有时间,一起吃个便饭吧。"杜九言左右看看,"你选个地方,清静点的,我们一边吃一边讨论案情。"

    单捕头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他带着杜九言是十一个人走了两条巷子,从一个饭馆的后门进去。后院里有雅间,很宽敞桌子也足够的大。

    大家坐下来,上茶点菜,小厮出去后,单捕头道:"杜先生走了一路,可有收获?"

    "暂时还没有。所以我准备下午请单捕头帮忙安排个仵作,我们一起去验尸。"杜九言道:"不知可方便?"

    单德全应着,道:"方便,吃过饭我就回去喊仵作来。"

    杜九言道谢。

    "先生,江面来往船只要查吗?"萧罄问道:"如果不查,我们的线索真的太少了。"

    杜九言道:"不需要,一是查不到,而是没有必要。"

    大家顿时垂头丧气。

    单德全看着一张张年轻的脸,很能理解他们的感受,这么多年他遇到过很多次。

    不是他们不查,而是有时候,真的有心无力。

    "都振作点,"杜九言用杯盖敲了敲杯子,发出清脆的声音,笑盈盈地道:"我们走了一上午也不是没有收获。"

    大家都期待地看着她,因为同样的现场,他们走一边什么都没有发现,可是杜九言却能看见很多东西。

    "首先第一点,女子并非是从客船在行走的过程中抛尸的。"杜九言道。

    大家不解,什么地方可以确认这一点,单德全也好奇,问道:"何以见得?"

    "上午查验后,我得出了几个结论,我现在说出来,大家一起听听。"

    傅元吾拿出纸笔急着。

    单德全认真看着杜九言,听她分析。

    "刚才**说,他捞上死者的时候,死者的手脚没有被渔网缠住,"杜九言看着单德全,"可是如此?"

    单德全很确定地点头,"是,我到的时候,女子被渔网盖着,没有被缠住。"

    "这说明了什么?"杜九言看着十个人,目光扫过,宴通有些不确定地道:"说明她在水里没有挣扎?"

    一个活的人掉进渔网里,无论会不会游泳,都会挣扎的。

    但死者并没有。

    宴通说完,大家都露出惊讶之色,这一点他们没有想到。

    "我们方才离开的时候,我看到**家的渔网,网眼很大,但女子却完全没有被缠住。这只能说明,女子在下水的时候,人是晕厥的。"杜九言很肯定地道。

    单德全紧抿着唇,安静地等着杜九言说下去。

    "青义河往下游是码头,而渔网落下来的地点,船如果不是在河面横冲直撞,那么就应该是从码头出来的船只。"

    水面行船,也讲究来去的方向,否则江面上岂不是乱糟糟,大船小船撞在一起。

    "如果是客船,还有一段水路要走,那么他为什么不把人带到更深的地方丢掉。明显的,丢在运河里比丢在青义河要安全很多。"

    "但对方并没有,这说明什么?"杜九言问道。

    "说明他们没有水路要走,他们丢的时候内心慌乱,随便走了一截路,将女子丢了。"单德全抢答。

    大家都惊讶地看着他,单德全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胡子没说话。

    "是!"杜九言道:"所以,我才有这个结论,女子应该是京城人,或者说,她这段时间,是住在京城的。"

    众人赞同地点头。

    "其次,还有一点。"杜九言看向单德全,"女子怀有身孕,必然要请大夫问诊的吧。各大医馆和行走的赤脚大夫,你可盘查过?"

    单德全点头,"忘记和您说了,我查过的,但是没有一个大夫认识这个女子。"

    "那就是三种可能。一种是死者请不起大夫,想要省点钱。但通过卷宗描述,死者细皮嫩肉容貌娇媚,身段也不错,且手上无茧,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妇人。"

    "那么另外一种可能。"杜九言道:"女子是花街柳巷出来的,这一类的女子,附和她的特征。"

    单德全又道:"查过,大小青楼暗娼,都没有人认识这个女人。"

    杜九言打量了一眼单德全。这个单捕头可真是有意思,一开始的时候这个没查那个不知道,但是她现在开始议论的时候,他是一会儿想起一个,一会儿想起一个。

    遗漏的地方还真是多,不但不说就连卷宗也上也没有记载。

    单德全很尴尬,他根本没有想到,杜九言会这么厉害...所以这些线索,他一开始真的是懒得说。

    都是没有用的线索,如果不是真有本事的人,说了也是白说。

    "那就是第三种可能了,"杜九言道:"动脑子想想,想出来一会儿多吃一块肉。"

    大家都笑了起来,傅元吾举手,道:"线索,会不会是哪个大府里的小妾,丫头?"

    王府里服侍照顾人的姐姐们都是从宫里出来的,她们真的是生的又好看又娇俏,举手投足比邵阳有的大家闺秀都要好。

    "怀有身孕却没有人认领,这本身就很矛盾。所以傅元吾的猜测很靠谱。"杜九言道。

    听说高门贵族的公子少爷们,不用考科举顾忌清名,所以关起门来,房里能养很多的通房丫头。

    有的则是成亲后,在房里添好几个小妾。

    前者,少爷成亲的时候怕正头夫人嫌弃,所以就随便打发掉或者卖掉,更甚者打死。

    后者,说不定是后宅女子们为了争宠明争暗斗,弄的你死我活的结果。

    "有道理,"单德全发现,经过杜九言一分析,这个本来无从下手的案子,突然变的脉路清晰起来,也有了方向。

    这太让他兴奋了。

    "杜先生还有没有别的线索?"单德全迫不及待地道。

    大家都吃惊地看着单德全,邹凯玄道:"单捕头,您...有点心急啊。"

    "确实,呵呵..."单德全道:"实在是杜先生太厉害了,细微末节蛛丝马迹都能注意到考虑到,单某人佩服。"

    大家都笑了起来,眼巴巴地看着杜九言。

    "没了,"杜九言道:"再说下去,我就成神仙了。"

    众人哈哈大笑。

    "我帮您,"单德全道:"这小妾的事,我帮您去查,这也是我们应该做的。"

    杜九言拱手,道:"那就多谢您了。"

    单德全摆手,道:"不会,我很荣幸。"又道:"等吃过饭,我们就去验尸。"

    他现在很期待,验尸过后,杜九言会在尸骨上发现什么线索。

    饭菜上来,大家一边聊天一边吃饭,气氛明显要比上午轻快了很多。

    吃过饭,单德全回衙门找仵作,齐代青正好出来,看见他问道:"杜九言那边可有收获?"

    "有!大人,这位杜先生很神,难怪外间都说她厉害,今天我算是领教了。"单德全道:"就那点线索,她还没有亲自看到,就分析的头头是道,还很有道理。"

    "不服不行。"

    齐代青含笑道:"那是肯定的,她可是西南讼行的会长。在邵阳一年辩了二十多个大小案件。"

    "听说在邵阳,她只要一上堂,衙门外都是人山人海,百姓一早走几十里的路,就为了听她的辩讼。"

    单德全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笑着道:"大人,我去老刁,下午要验尸。"

    "去吧,"齐代青道。

    单德全去了。

    齐代青想了想,去了大理寺。

374 二更

    "这么快就有收获了?"吴文钧道:"看来,确实有几分本事。"

    齐代青应是。

    "本官这两日在查贪污案,人手不够,你明天让单德全到大理寺来帮忙。"吴文钧道:"眼下,贪污案才是重中之重,圣上也关注此事。"

    "是,下官回去就告诉他。"齐代青回道。

    "申道儒那边可有进展?"吴文钧问道。

    齐代青回道:"上午带着人来过衙门,下官将一应的线索都给他了。以申大人的本事,应该会有结果。"

    吴文钧微微颔首,"你去忙吧,这两日无事不要来本官这里。比试的进展,本官会关注的。"

    "那下官告退了。"齐代青行礼退出来,在门口碰见几个人急匆匆和他擦肩而过,脚步匆匆,神态凝重。

    他知道,这些人都是查办贪污案件的官员。

    "这个四十万两,都过了一半了。"齐代青喃喃地念叨了一句,"一个小小的工部漕官哪有这个胆子,朝廷恐怕又是腥风血雨了。"

    "大人,"齐代青的门客低声道:"至此,鲁阁老那边都没有动静,就连圣上将案件派给吴文钧的时候,都没有人反对。"

    齐代青摆手道:"案件事关重大,鲁章之不可能不关注,只是圣上为了弥补任阁老,所以将这个案件给吴文钧办理,鲁章之也不可能半道插一手。"

    "大人的意思,鲁阁老在等待时机?"

    等待吴文钧出错,他们好名正言顺地接过去。

    "嗯。近日你那边也不要多和别人来往,以免惹上不要麻烦。"齐代青交代道:"贪污案和我们没有关系。我们只要专心关注两大讼行比试就好了。"

    门客应是。

    两人走到棋盘街,就碰到了带着人办事,行色匆匆正要上轿子的裘樟,齐代青一笑,道:"裘大人,好巧啊。"

    "齐大人,失敬失敬。"裘樟收回踏进轿子里的脚,恭恭敬敬地迎过来,笑着道:"大人政务繁忙,这是从哪里来?"

    "从大理寺出来,两大讼行比试,案子都从我这里走的,我这是给吴大人回禀呢。"齐代青道。

    裘樟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大人辛苦了,改日得空裘某做客,请大人您吃饭。"

    "裘大人请客,齐某可不敢去。还是齐某做东吧。"齐代青哈哈一笑。

    齐代青听说了,裘樟家里特别的穷,前两回请人回家吃饭,一条鱼一碟子咸菜一碟子炒青菜。

    家里喝茶的碗都是粗碗,被褥补了几个补丁。

    有人怀疑裘樟是装的,毕竟他可是外放了一辈子的县官,谁也不相信他会这么穷。

    裘樟就道:"原本是有点小钱的,只是前两年一时贪色,养了个小妾,小妾又跟自己表哥暗通款曲,卷着他的钱跑了。"

    大家哈哈大笑,笑裘樟老而弥坚宝刀未来。

    至此裘樟就在百官中有了个笑名,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老头养了个小妾,又被戴了绿帽子。

    但也因为这件无伤大雅的事,他对裘樟的印象很好,莫名的对他态度还不错,只要说吃饭,他也不忍心让裘樟请客。

    裘樟仿佛不知道齐代青的意思,也跟着没心没肺地笑,一副白活了半辈子的憨厚样。

    "你这是做什么?"齐代青问道。

    "这不,太后交出来的任务,要给桂王妃立牌位,下官这两日就要办成。"裘樟道:"我这正准备去拜见安国公,再问问他老人家,还有什么要求。"

    齐代青点头,"那你快去忙,安国公事情多,既然约了可不能耽误他的时间。"

    "那下官告辞。"裘樟笑呵呵地上了轿子走了。

    齐代青看着裘樟的轿子走远,和自己的门客道:"看来,太后娘娘真的着急了,要重新给桂王爷选王妃了。"

    "不知道这一次是谁家的小姐,"门客也不知是该为那家的小姐发愁,还是应该高兴。

    说发愁,可桂王是嫡出的王爷,和圣上是嫡亲弟兄,他就算扯旗造反占了广西闹腾了两年多,回到京城来撒撒娇,圣上不但没有罚他,还顺手将广西给他做了封地。

    桂王可不是桂王,而是真正意义上的贵王。

    这一生他只要不折腾,惹了圣上的底线,他能一世富贵万人之上。

    所以,做桂王妃是既贵又好的事。

    实在没什么发愁的。

    但是又没法不发愁,因为桂王这个人...实在是难以琢磨,猜不透。

    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一时兴起,把自己给作死了。

    "太后娘娘应该还会紧着安国公府的小姐挑选,毕竟前面一位秦小姐,算是皇家对不起安国公府了。这一次为了弥补,太后娘娘必然会这么做。"

    门客觉得有道理,"安国公只怕也不乐意吧,毕竟他如今的贵,也不需要通过和王爷联姻来稳固。"

    主仆二人聊着重新回了府衙。

    杜九言蹲在墓坑前,看着里面尸骨。

    因为没名没姓又是枉死,所以死者的尸骨就葬在了乱葬岗里,幸好守义庄的老者记得,否则找也找不到的。

    "府衙的仵作老刁打着一把红伞,指着死者左臂上的断痕,"当时验尸的就确定了左右的骨折,是新伤,否则不去治疗常人难以忍受如此的疼痛。"

    "这是婴孩,"刁大翻了个巴掌聚集在尸骨腹部的小骨头群,凌乱的堆在一起,"看骨头大小,应该在五个月左右。"

    杜九言盯着尸体的肋骨看,"这上面的痕迹,是不是旧伤?"

    老刁看了一眼杜九言,又仔细查看了双侧肋骨,"应该是。"他数了数,"伤的时间应该不是同时,看来此人经常被打被虐。"

    "不被打被虐,也不会怀着孕就被人打死了,真可伶。"邹凯玄砸了砸嘴。

    老刁点头,忽然咦了一声,道:"这是什么?"

    他说着,在女子骨盆的下方,小心翼翼地检出来一个玉杵。

    玉杵和婴孩的手臂手臂粗细,长短约莫两寸多点,上面浮雕了一些缠藤的图案,玉杵的头是圆润的,做工很不错。

    大家的脸色有些古怪,老刁看向单德全。

    "当时尸检的时候,请稳婆查过下身,没有伤痕和被奸占的痕迹。"单德全说的很肯定,"稳婆也没有提到玉杵。"

    傅元吾问道:"是、后来有人打开过墓,放进去的?"

    "不会,"杜九言指了指玉杵的位置,"在腹部和骨盆的位置,就算有人后来开墓放进去,也不会放在这里。"

    也对,就一个陪葬的东西,还藏死者屁股底下,这也太奇怪了,傅元吾想完脸一红,不敢置信地道:"在她的肛门里?"

    杜九言点头,"应该是。"

    一个怀孕五个月的孕妇,被人用玉杵堵住了肛门,又被打的遍体鳞伤断了左臂,随后从船上丢到水里淹死。

    这里面的故事,她几乎不敢脑补,否则会天马行空,难以收场。

    "玉杵也是寻常的玉杵,"单德全用脚踢了踢,"就算发现了,也没什么价值。"

    杜九言摇头,"至少,为我们上午确认的方向添了一个佐证。"

    后院,一个妾室。

    或被家中"姐妹"嫉妒虐待,或被丈夫变态性虐。

    "京中,也没有这样的男子?"杜九言看着单德全,"纳了一堆的妾,但是家中的人却不多。后院女子更迭很快。"

    单德全目光动了动,道:"如果到了这个地步,想必家世不错。这样的人家,有这种丑事,通常都是上下封口不让人传出消息。"

    "我们、都不知道。"单德全道。

    杜九言看了他一眼,颔首道:"没关系,还有九天继续排查就行。"

    大家将尸骨收拾好放回去,单德全将玉杵收起来带回衙门。

    杜九言带着十个人踏着夜色回到王府,大家都在花厅等他们。大家回去洗换了衣服,一个个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过来,箫磬一边走一边闻着味儿,"我身上是不是还有气味,段师兄你闻闻。"

    段应闻了一下,摇头道:"没什么味道,是你自己的错觉而已。一会儿睡前点个熏香就好了。"

    "好,"箫磬说完看到了杜九言,"先生,您不洗洗吗?"

    杜九言只换了个衣服,没有洗澡。

    "有点累,睡前再洗。"他指了指对面,十几个人围着桌子坐下来,桂王问道:"下午验尸,有什么收获?"

    小萝卜和花子闹儿在后院玩儿,所以杜九言没有顾忌地将发现告诉了大家。

    桂王愕然,好半天问道,"玉、玉的质量怎么样?"

    "还不错,比手镯的质地好很多。"杜九言道:"在房事上不但是个老手,还是个有着极端要求的人。"

    "如果排除意外仇杀外,那么,此女子的夫君,有妻有子且妾室颇多。"

    傅元吾问道:"是因为手法很不常规?"

    "是因为不珍惜。一般人家夫人妾室有了身孕,不说小心捧着,但必定不会这样苛待。"

    杜九言看向桂王,"京城可有这样的纨绔?"

    桂王道:"很多!不过,你要想一个一个盘查,也不麻烦。"

    "不用一个一个盘查。此人容貌姣好,风趣幽默,很得女子欢心。家世好,很受家中长辈的宠爱,总之若不看他对女子的态度,应该是个风流倜傥的人缘很好的人。"

    桂王脑子转了一圈,"还真几个这样的人。"

375 三更

    "还有别的线索吗?"桂王问道。

    她摇了摇头,道:"暂时没有了。"

    "查起来,有些难度。"桂王道:"事情已过去一年,当时女子出事的时候,没有人来认领举报,现在再翻查,那些知道的人,更加会三缄其口。"

    "另,内宅阴私,这样的府邸家中下人必然是一批一批的更迭,一年前服侍的人,和今日服侍的人,可能已换过两批。"

    "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或许,会一无所获。"桂王道。

    杜九言明白桂王的意思,道:"没关系,只要确定几个人,我们就慢慢查证。"

    "今天才第一天,所得到的收获,远远大于我们的想象。"

    "所以,我们现在只要紧紧抓着几条线索,我感觉,一定会有收获。"

    跛子咳嗽了一声,"时间你说的不对。什么时候结束,取决你的对手什么时候结案。"

    "我忘了比赛这事儿了。"杜九言扯了扯嘴角,"行吧,明天抓紧时间,不能总想着十天。"

    大家很紧张。

    "王爷,这些人好查吗?"杜九言看着桂王。

    "你查不好查,我查就很方便。"桂王道:"此事你交给我,明日我亲自去办这件事。"

    杜九言拱手,"多谢王爷了。"

    桂王摆了摆手。

    "都回去休息吧,被胡思乱想,养足精神明天继续战斗。"杜九言道。

    大家应是,结伴回去睡觉。

    "我感觉不要辩讼,我们在这里,就是拖先生的后退,一点用都没有。"傅元吾咕哝道。

    "先生在培养我们,就算我们起不到什么作用,帮不上先生的忙,但只要我们认真学习,从中能得到经验也是可以的。不枉费先生带着我们走一趟。"宴通道。

    宴通开解,傅元吾觉得心里舒服了一点,拱手道:"宴师兄说的对,如果不能帮忙,我们就认真学习。"

    大家都附和着,说着话各自回房休息。

    "那我们也去休息了,"周肖道:"你不要太紧张,总会有线索的。"

    杜九言颔首,左右看看,"蔡卓如呢?还没有回来吗?"

    "没有,可能还要过几天。"钱道安道。

    蔡卓如做事有分寸,他说他来京城开饭馆,定然是有几分把握的。这次来京城,应该也是因为和朋友通气了,才来的。

    "休息吧,我也回去睡了。"杜九言打了个哈欠,周肖几人走了,她问跛子,"你今天有收获吗?"

    跛子道:"燕京抽到的案件也不简单。去年八月十一,后街的羊皮巷最后一户刘秀才家中,父子二人在家中被杀,刘秀才身中两刀,他三岁的儿子胸口一刀,现场非常惨烈。发现且报官的人,是刘秀才父母。他的父母就住在隔壁的院子里,相距十几步的脚程。"

    杜九言明白,有的人家嫌一个院子小,就会把左右隔壁都买下来,但又不想把中间的一堵墙都拆了变成一户,就会在围墙上开一道门。

    门关上就是两户,门开着就是一户。

    父母和儿子倒是少见,但亲兄弟之间很常见,既能来往又不会互相干涉。

    "父子死了,那妻子呢?"杜九言问道。

    "其妻康氏在第四天早上,被一个乞丐在相距刘家七条巷子的一口枯井里发现。经过仵作验证,死的时间应该八月十三夜里。"

    "这倒是奇怪。丈夫和儿子在家中被杀,妻子下落不明。但四天后,又在枯井被发现尸体。"杜九言凝眉道:"倒像是妻子被人掳走的样子,现场可留下线索。"

    "一个带血的脚印,据说脚印很清晰,衙门拓下来了。还有一个比较有意思的,就是杀人的刀,是带着锯齿的,不像是平日杀人用,倒像是个摆设。"

    "这种刀不常见,如果能确定,应该不难查。"桂王道:"申道儒没有从这个角度去查证?"

    跛子摇头,"似乎当时单德全就查过,但京中的铁匠没有人见过这样的刀。"

    "申道儒今天都做了什么?"杜九言道:"他有收获吗?"

    跛子回道:"他从刘府,往枯井的方向走,带着人走了十二遍,将每一种可能的路线走试了一遍。"

    这么认真啊,杜九言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由对申道儒高看了几分,"是推算出来,妻子死亡的第一案发现场?"

    "那倒没有,但是我看他在几家院子外面徘徊,约莫是觉得这几间有可疑之处。"跛子道。

    杜九言暗暗吃惊,申道儒的速度还真的快啊。

    这么看来,可能十天用不到,对面的案件就能告破了。

    "那我们还真要抓紧了,"杜九言揉了揉脸,叹道:"睡觉睡觉,明天打起精神。"

    跛子颔首,"明天我还会去跟着她们,有进展我会去找你。"

    "你小心一些不要被人发现。毕竟我们不熟悉,谁的底细和实力都不清楚,不能轻视任何人。"杜九言叮嘱道。

    跛子颔首,"你也小心,这个案件从吴文钧的态度来看,很有可能另渔鸥乾坤。"

    杜九言也这么觉得,凝眉道:"走一步看一步,现在担心后面如何也没有用。"

    "嗯。"跛子应是,和桂王行礼便走了。

    杜九言叹气。

    "你们聊的很有默契啊,"桂王不高兴,杜九言咦了一声,道:"我和王爷你聊起来也很有默契啊。"

    "我看不如他,"桂王问道:"你和他什么时候认识的?"

    杜九言回道:"也不算很早,总归比认识你要早一点的。"

    桂王不屑,"认识早有什么用,你和你家的毛驴认识的时间也久,可你也不会把毛驴当朋友。"

    "我家没驴,"杜九言撇着桂王,"我家有个骡子。"

    桂王哼了一声,随即笑了起来,颠颠地跟着上来,"这么说,我是你家人喽?"

    "王爷,您要发挥一点作为王爷的作用啊。"杜九言转换话题,"不要成天吃吃喝喝占便宜,这样我会轻视你的。"

    桂王道:"没事。你看问题很客观。"

    杜九言掐指算了算,桂王问道:"算你红鸾星动?"

    "算你我八字相克。"杜九言道:"王爷啊,我现在被你克的头晕,我需要去休息了,再会!"

    说着,步子加快,一溜烟进了正院,拉着小萝卜回房,栓了门栓。

    "闹儿和花子,你们也快回去休息,我带着小萝卜睡觉了。"杜九言道。

    花子和闹儿应是,回自己院子去了。

    桂王站在罩院门外,看着房间内亮着的光,笑了起来,招呼谢桦,"给杜先生送热水去,多烧点,水里放点花瓣,房间里点个香薰。"

    "是!"谢桦应是,吩咐人去做。

    桂王回自己房间去,顾青山跟着桂王去了书房,关上门顾青山回道:"爷,承德侯的世子爷要请您吃饭,说大家就等着您回京聚一聚,问您哪天有空。"

    桂王道:"告诉他们我明天有空,在天香楼摆桌大的。"

    "还有,多喊点人,能叫得上名字的,都喊来。"桂王道。

    顾青山应是而去。

    桂王翻开书随意看了几眼,就丢在一边,韩当从门外进来,回道:"爷,吴文钧今天审了田卯,将工部的邱侍郎与都察院的金御史都抓了。"

    "今晚连夜在审。"

    这两个人在田卯的供词里,抓起来审问彻查是应该的。但是吴文钧办事也是不爽利,昨天就应该下手了。

    "盯紧了,看他如何操作。"桂王道:"鲁章之那边依旧没有动静吗?"

    韩当摇头。

    "难道鲁章之这边真有人被牵连了?"桂王敲着桌子。他虽不在朝中,但是朝中人际关系他还是知道的,"不着急,看吴文钧接下来做什么。"

    两个三品小官可没有这个嘴吞下三十万两。

    这个藤上多少瓜,让他很好奇。

    第二日,大家各自忙事,杜九言带着宴通十个人出门,跛子去跟着申道儒,桂王睡到中午起来换了衣服,优哉游哉地去了天香楼。

    承德侯的世子季林迎在门口,老远就喊道:"王爷,我可是等你多时了。"

    承德侯府的太夫人是安国公的妹妹,所以季林要喊安国公一声舅公。

    如今的承德侯府,虽不如安国公门第高,但实际上侯府却已经传了六代人,是如今京城为数不多承袭六代的爵位之一。

    季林的姑姑,是先帝身边得宠的妃子,且生了一位皇子,比赵煜小一岁,封地在九江封号九江王。

    季林是承德侯的嫡长子,自小在宫中长大,和赵煜还有桂王一起玩到大。

    他还有一位小妹,是承德侯的老来幺女,名叫季玉,生的貌美纤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京中闺秀中很有名气。

    此番,太后娘娘要给桂王再娶王妃,心中定的就是季玉。

    一来,是因为季秦两府的关系,二则是太后想要平衡朝中势力,为桂王寻求一柄保护伞。

    以后,只要安国公在,安国公府在,桂王就一定会安然无恙。

    桂王打量了一眼季林。季林和赵煜年纪差不多,所以小时候他和季林玩的不多。季林生的还不错,容貌和季太妃有点相,很清秀出众。

    当然,和他没有办法相比的。

    "你让我喊这么多人来,不会是有什么大事要宣布吧?"季林和桂王边走边道:"我可是听说了,太后娘娘要将九烟定成亡人了。"

    "九烟那丫头也是福薄,好好的王府不待,非要跑出去。你说她京城都没有出去过,她出去不就是个死。"季林道。

    "你见过秦九烟?"桂王问道。

    "她是我的表妹,我怎么会没有见过。你不会没见过你的王妃吧?"季林道。

376 四更

    "没有!"桂王道。

    季林一副吃惊的表情,"不对啊,你们不是..."说着挨着桂王的耳边,"不是洞房了吗?"

    说着,暧昧一笑。

    "夜黑风高,看不见脸。"桂王道:"有什么稀奇的。"

    季林愕然,"那挑盖头的时候呢,你总能看上一眼吧。"

    "你把脸刷的跟墙一样,我也认不出你。"桂王道。

    季林哈哈大笑,道:"那到也是,我当时成亲的时候,也没看出来我家夫人生的什么模样。"

    "不过吧,等晚上回去洞房的时候,她洗刷干净了,我就看清楚了。"季林道:"对,我想起来你成亲那天是不是喝醉了?"

    "我记得,你出去了一趟,我们找了你老半天,都快半夜了,你才回来,一个劲儿的喝酒。"季林一脸深意地道:"你说,你当时是不是去见外头的人了?"

    "我外面养人,需要偷偷摸摸见?"桂王白他一眼,"你当我和你一样!"

    季林吓了一跳,忙摆着手,"不能乱说,我外头可一个人没养。我家那个可是母老虎,要是让她听到了风声,我回去可就没安生日子过了。"

    桂王不屑,指了指楼上,"喝酒去,懒得听你家里的事。"

    "说起来,广西好玩吗?"季林道:"我可是听说,你第二天走了以后就出海了,海上好玩吗?"

    两人说着上了楼,桂王随便回了一句,"还不错,很刺激。"

    "怎么个刺激法。"季林一脸好奇和向往,两人进了天香楼最大的雅间,里面已经有十四五个年纪差不多的男子候着了,本来是你一句我一句的,但桂王一进去,大家都安静下来。

    "叩见王爷。"都是京中世家子弟,就算和桂王关系不亲近的,可也都是一起玩过的。

    桂王在人群中看了一遍,微微颔首,道:"都起来吧,难得一见不用拘礼。"

    大家就都起来,一众人围着上来要说话,季林摆手,"都别急,我方才问了王爷个问题,王爷还没有回答我呢。"

    "王爷,和我们大家伙儿说说,海上有意思吗?"

    "还行,日出日落,除了水就是水。不起风的时候,风平浪静,海面如镜美不胜收,起风的时候,狂风暴雨危机四伏。"桂王轻飘飘地道:"走一趟海,也算是九死一生经历过了。"

    "我也听说过的,海里特别的危险。说是一起风,浪卷起来有房顶那么高,啪地一声打下来,小船吞了不说,还能打的四分五裂。"蒋正明道。

    大家听的惊奇。

    "王爷可真是厉害,说出海就出海了。这要是我,站在海边就吓的腿软了。"施仲哲道。

    "你就是软脚虾。"沈金东道。

    大家哈哈笑了起来。

    "子路,你怎么不说话。桂王没回来的时候,我还听你念叨了几次了,现在人回来了,你怎么不说话了。"

    韩子路笑了笑,冲着桂王拱了拱手,"没事就好。"

    韩子路今年二十三岁,是靖宁侯府的三爷,如今挂了个闲置,主要处理府中庶务。靖宁侯是太后娘娘的娘家,所以,韩子路和桂王是嫡亲的表兄弟。

    桂王成亲前,和韩子路同进同出关系很不错。

    但是成亲的第二天桂王谁都没有招呼就离开以后,桂王没有给任何人写过信联络过,就算是韩子路也不例外。

    除此以外,这五年他回来过两次,但是却从没有主动联系过韩子路。

    就算是这次聚会,也是季林请的。

    "嗯。"桂王随意应了一句,和各位扫着胳膊,"坐吧!"

    在他坐下后,大家依次坐下来。

    "说起来,我觉得你变了很多。"季林看着桂王,"你到底怎么了?大家都是兄弟,你和我们说说,如果有难处,我们帮你一起解决。"

    桂王喝了口酒,道:"就是不想成亲,烦!"

    季林嘴角的笑容一僵,大家的目光也刷地一下投向了他。

    毕竟,秦九烟是季林的表妹,而且,外传桂王即将娶的续弦还是季林的小妹。

    桂王这一句烦,顿时让季林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难堪。

    "成亲都烦的,"韩子路笑着道:"我当时成亲的时候,也是觉得很绝望,想想以后处处都有个人管着,就浑身不痛快。"

    季林也跟着笑了起来,点着头,"对,所以今天为了成亲的事,我们得多喝一杯。"

    小厮将酒菜上来,大家你一杯我一杯,轮番过来敬酒。

    桂王无所谓,一一喝了,扬眉看着众人,"在座各位,都成亲了?"

    "都成亲了啊,咱们可是一起长大,都这个年纪了,就算自己不想,家里也得催啊。"

    众人哈哈笑了。

    "这一成亲,成天对着一个女人,无趣。"桂王摇头道:"纳妾没有?"

    众人又呵呵笑了起来,有人道:"妾肯定是要纳的,可是妾也是女人,再漂亮看久了还是烦。"

    "季林和子路没有。"有人道:"子路和韩三夫人如胶似漆,季林嘛..."

    季林假意瞪了一眼说话的人,随即自己也笑了起来,"行了行了,我怕我夫人行了吧。"

    "那个河东狮,实在是一言难尽啊。"季林摇着头,一脸的无奈。

    桂王就打量着其他人。

    "喝酒,"桂王道。

    大家又喝了一轮,有人已经扛不住开始说胡话,气氛就更加热闹了起来。

    "这次贪污案,是王爷您从邵阳带回来的。这里头,到底什么个情况?"

    说话的人不知醉了没醉,但这问题,却问的很敏感。

    "能有什么情况,就是工部的漕官田卯,前后两年共贪了五十万两水利银。"桂王道:"吴文钧不是抓人了吗,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

    "至于,"桂王敲了敲桌子,"他要怎么查,能查到谁那就和我无关了。我就一个闲人,朝中的事我可管不着。"

    大家神色各异,谁也猜不到对方的想法,又嘻嘻哈哈开始喝酒。

    ...

    杜九言今天没有进展,下午早早回来,补了一觉后,桂王回来了。

    由两个人扶着,摇摇摆摆的进门。

    "哎呦我的王爷,"谢桦上前扶着桂王,"这怎么醉成这样了。"说着,回头吩咐內侍,"还让厨房煮醒酒汤来。"

    桂王站不稳,靠在了谢桦的身上。

    "世子爷,韩三爷,今儿我们王爷是和您二位吃酒的吗?"

    季林点头道:"不是和我们两个,是大家伙儿一起聚了。王爷叮嘱道,说他难得回来,一定要喝个不醉不归。"

    "这可真是不醉不归了。"谢桦道:"劳驾二位送我们王爷回来,这...进去喝杯茶歇歇脚吧。"

    韩子路摆着手,"让王爷好好休息吧,我们就不打扰了。"

    "我要喝茶的。谢公公,我听说杜九言住在王府呢?"季林四处看着,"我很好奇,这位名动天下,还剖人肚子的讼师,长的什么样子。"

    谢桦道:"杜先生才回来,这会儿估摸着还在休息。昨晚顺案子,睡的不好。"

    "要不,世子爷您明儿再来?或是杂家和杜先生说一声,请他去给您请安?"

    季林有些扫兴,"那就算了,我改天再来找王爷。"

    "你不用管我们了,速速带他回去歇着吧。"韩子路叮嘱谢桦,"这酒后劲大,一会儿肯定要闹着喊头疼的,你给他揉揉。"

    谢桦应是。

    韩子路和季林就一起走了。

    谢桦喊着人跌跌撞撞地将桂王扶回房里。

    "去将杜先生找来,"桂王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道:"这里不用你了。"

    谢桦不敢不应,给桂王盖好被子忙出来,就看到杜九言已经在院子里了,"王爷回来了?"

    "喝醉了,"谢桦道:"让奴婢来找您,应该是有事和您说。您快进去看看吧,一会儿奴婢把醒酒汤端来,还劳驾杜先生您劝王爷喝几口。"

    杜九言点头,"你忙吧。"

    她则进了房间。

    桂王侧躺在床上,面颊红扑扑的,闭着眼睛,睫毛如蝶翼一般,落下漂亮的弧线,杜九言推了推他,道:"真醉了?"

    "言言,"桂王睁开眼,紧盯着她,"我为了你的案子,真是操碎了心。"

    "你感动吗?"

    杜九言嘴角抖了抖,道:"还行吧。王爷啊,你要不要喝茶呢?"

    桂王抓着她的手,在脸上蹭了蹭,"不喝茶,就想看着你。"

    "不过,看着你更醉了。"

    杜九言想用屁股底下的杌子,砸在他头上。但想想他确实是为了她的案子,去招呼世家公子喝酒的,所以她很识得好歹地忍了,"那你,多看两眼呗,醉了好睡觉。"

    "不行,"桂王摇头,"我睡觉了,你就走了。"

    "言言,我准备和母后说,我要娶你做王妃。"桂王道:"成亲后,你和我一起去广西。"

    杜九言又摸了摸杌子,想了想还是忍了,"王爷,太后娘娘生养你一场不容易,你这样很不孝啊。"

    "是要被钉在祖宗牌位前的。"杜九言道。

    "怕什么。"桂王道:"为了你,我一往无前,无所畏惧。"

    成语用的还真溜!杜九言鄙视道:"睡!"

    "那你躺我旁边。"桂王朝床里头拱了两下,让了一点点的位置,拍了拍,"来,睡觉!"

    杜九言没忍住,捏住他的脸一扯,"王爷,您要是一直这样,我很有可能忘恩负义。"

    "言言不会。"桂王的脸被扯变了形。

    "会!"杜九言道:"会恩将仇报,忘恩负义,灭你满门!"

    桂王蹭了蹭,"满门,也有你!"

377 五更

    "喝醒酒汤。"杜九言将醒酒汤倒接过来,桂王张开嘴,"喂我。"

    杜九言笑盈盈,耐着性子,"好的,王爷。"

    他张开嘴,杜九言喂他一口,桂王砸了砸嘴,品道:"不好喝。"

    杜九言怀疑他根本没有醉,"喝了多少?"

    "不记得了,"桂王道。

    "谢公公说,方才有两位男子送你回来的,是你好友还是亲戚?"

    桂王想了想,"都算亲戚吧。韩子路是我表哥,季林是已故桂王妃的表哥。"

    表哥还真多,桂王不想不知道,一想起来他认真回忆了一下,"说起来,你想认识他们吗?改日我介绍给你。"

    "有必要吗?"杜九言问道。

    桂王想了想,"他们出身都很高,在京中待的时间比我久,又刻意经营,如果要真要论,应该比我有用点。"

    桂王向来不浮夸不存在的事,杜九言很早就注意到了。这是一位家教很不错的小孩,除了任性闹腾一些外,他很单纯。

    "看吧,如果用得上我再去认识,现在暂时没看出来,就暂时不用了。"杜九言道:"认识的人多,就要不停的来往走动维系,近日没空做这些,改天再说。"

    桂王喝完醒酒汤心满意足地躺下来,抓着杜九言的手,"言言,我今天走一遭,发现有六个人比较有可能。"

    "这么多,都符合我框定的范围吗?"杜九言道。

    桂王颔首,道:"南安伯府蒋正明,平凉侯沈金东..."他报了一连串的名字,"这几个人都有妾室,平时玩的很没边,明日我帮你去查。"

    杜九言问道:"你的表哥和你王妃的表哥,很好?"

    "那也不是。韩子路和他夫人青梅竹马,他当时娶妻时,就发过誓言,此生断不会纳妾。"

    "至于季林,他怕他夫人,这一点京中人人都知道。但我久不在京中,或许这几年有变化也未可知,所以季林我会查一查的。"桂王道。

    他说话思路清晰,语调不急不慢,杜九言更加确信,他刚才根本没有喝醉。

    "那就有劳王爷您了。"杜九言笑着,道:"时间不早了,我要去吃晚饭了。"

    她说着起身要走,就发现桂王正眼巴巴地看着她,她抚额,"王爷,您要干什么呢?"

    "再陪我一会儿。"桂王道。

    杜九言不得不又重新坐下来。

    "九言,"跛子敲门,杜九言应了一声,道:"王爷没睡,你进来说话吧。"

    跛子推门进来。

    就看到一脸无辜躺在看他的桂王,跛子行了礼,道:"王爷辛苦了。"

    "不辛苦。"桂王道:"你更辛苦,跑了一天了,我不过吃吃喝喝而已。"

    跛子一愣,没料到桂王还会夸他,他拱手道:"我也不辛苦,不过是走走停停,大多时间都在休息。"

    "你肯定很累,说完事就早点去休息吧。"

    跛子扬眉,颔首应是。

    杜九言无奈地看了一眼桂王,忍不住失笑,和跛子问道:"申道儒那边有进展吗?"

    "有,"跛子道:"申道儒确实有些本事。昨天在死者家中和枯井之间走了十二遍后,今天就开始查他推断的几户院子。"

    桂王和杜九言都认真听着。

    "一共有六个院子,申道儒都亲自敲开门和对方聊过,多是聊近年的家庭境况。"跛子道:"最后他在一间空院子里停留的时间最长。"

    "似乎是找到了相关的线索,"跛子道:"他去查户主前,我提前去牙行查过,户主张一通,房子是祖辈传下来的。张一通本人游手好闲,这两年不知在哪里做事。"

    "足有隔壁邻居经常能看到他回来,但是却很少看到他住在家里。"

    "还有,他不是一个人回来,他每次回来的时候,都是十几个人洋洋洒洒闹哄哄到半夜才散。"

    跛子凝眉看着杜九言,"申道儒下午就去找了齐代青,让衙门查找张一通。"

    "他还问过刘秀才的老父母,确认张一通和刘秀才认识。"

    "如果张一通还活着,不出两天就会有眉目。"跛子道。

    他们真快啊!杜九言自己安慰,道:"没事,我们有后台。"

    桂王和跛子都笑了。

    "再有本事的人,也抵不过我们的后台!"杜九言看着桂王道。

    跛子无奈,"我走了,明日一早,我会再去跟着申道儒。"他一顿,看着杜九言,"你别膨胀,踏实查案。"

    杜九言点头,"我现在一点不膨胀,我很不自信。"

    跛子抿唇失笑,开门出去了。

    桂王坐起来,凝眉道:"我现在让顾青山去查。"

    "明天再说吧。不着急这一个晚上。"杜九言气定神闲地样子,桂王看着她,"你是不是心里有数了?"

    杜九言做事,从来不会满目自信或者自卑。

    按照她的性格,现在露出这种态度来,八九不离十是因为她有把握了。

    "这次线索太少了,我不但没有把握,还没有信心。"杜九言道:"我的自信,全部来源于圣上。"

    桂王揉了揉额头,道:"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我出马了。"

    他掀开被子下地,杜九言道:"你酒还没醒,不再歇会儿?"

    "这点酒就能让我喝醉,那你也太小看我了。"桂王理了理衣服,拢了拢头发,昂首挺胸地走了。

    杜九言跟着他出来,目送他消失在视线里,讪讪然摸了摸鼻子,小萝卜从身后跑过来,嘻嘻笑着道:"爹啊,我怎么觉得所有人都很着急,只有你一个人不急呢?"

    "还真是,"杜九言道:"不过,现在着急也没有用,线索不会自己送上门来的。"

    "你爹我,总觉得遗漏了什么,所以一直在等到遗漏的灵感再次出现。"杜九言说着,晃晃悠悠回房睡觉去了。

    第二日,杜九言再次去了青义河边,宴通跟着她,问道:"先生,您漏掉的线索,会和这里有关吗?"

    "不是,"杜九言道:"一时毫无头绪。"

    这个案子因为没有死者的身份,所以,一切的一切全靠感觉和推测,这对于她来说,还真是头一次。

    "我们去找**。"杜九言带着大家去了**家中。

    马氏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她家的几个女儿还和上一次一样分工做事,忙忙碌碌院子里充满了孩子的声音。

    "张太太,"杜九言走过去,马氏睁开眼睛看着她,"您是..."

    她的大女儿在后面喊道:"娘,这是前几天和单捕头一起来过的杜先生。"

    "杜先生好。"马氏没有生气的脸色显露出一丝窘迫,她坐起来,扶着摇椅的扶手,"杜先生,您快坐。"

    杜九言示意小孩不要忙,她和马氏问道:"两天前我来,让您帮忙想想,当时你们将死者打捞上来的时候,岸边看热闹到人,有没有谁比较特别,领你记忆深刻。"

    "杜先生,我...我想了,这两天一直在回忆这件事。但是我可能真的没有太注意岸边看热闹的人,现在回忆的时候,都是关于女尸的事情。"马氏道。

    杜九言并不着急,"没关系,您接着回忆,一旦有消息,就来告诉我们。"

    "这个,留个几个孩子买糖吃。"杜九言给了马氏一吊钱,马氏摆手说不要,"我们什么都没有帮到,哪好意识收您的钱。"

    杜九言道:"您要是觉得内纠,等你男人闲了,就帮着问问村里的人。他们在岸边看热闹的时候,也没有和什么人聊天,令他们记忆深刻。"

    "那我等会儿就让孩子他爹去问。不过杜先生,什么叫记忆深刻,对方应该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我不确定对方是个什么样子的形象。"杜九言觉得,以凶手的身份,就算会亲自抛尸,也不可能小心翼翼紧张地亲自来岸边查看。就算他要关注,也应该是让自己手下过来。

    "穿着下人小厮或者打手的衣服,个子比普通人要高一点。除此以后,他应该停留的时间比较,但捕快来了以后,他就走了。"杜九言道:"他可能还会四处打听,和村民和周围的人聊天,调笑死者的容貌或者猜测死者的死因。"

    "比如很肯定地说,女子一定是通奸,被丈夫沉塘。"

    "主要目的,是想通过只言片语,来扰乱大家对女子死因的判断。"杜九言道看着马氏,"你,明白吗?"

    马氏歪着头看着杜九言,听着她不断的将范围缩小,将她要找的人一点点具象后,她抓着一吊钱忽然激动地道:"先生,还真的有这样的人。"

    大家一怔。

    宴通十个人都激动地上前一步,杜九言也露出期待之色,"你具体说说,对方是什么样子?"

    "个子不高,但是很胖的。"马氏回忆着:"他穿着一件蓝色的长袍子,腰间扎着一条黑色的腰带。说话声音特别大。"

    "我注意他的时候,是因为他当时在一边和同伴笑,说着这个女人一丝不挂,不是通奸被奸夫杀了,就是被自己夫君杀了。"马氏道:"我还生气来着,觉得这个人说话不中听,人死为大,这样说人也太不厚道了。"

    "他还有什么容貌上的特点?"杜九言问道。

    马氏想的很费力,她孩子生的太多了,月子又没有做好,去年生完儿子后,就彻底不行了。

    现在动一动就一身虚汗,就算是动脑子也特别的累。

    "我记得,"马氏的大女儿抱着衣服看着杜九言,"我娘说的那个人,我记得。"

    马氏的大女儿十二三岁,个子很高模样清秀,身材也很苗条,如果皮肤白一点的再换身衣服的话,应该是个很清秀的小美人。

    "怎么说?"杜九言问道。

378 六更

    大家都的看着她,小姑娘很不好意思,红着脸道:"当时他笑的时候,我朝他看了一眼,他、他的耳后根有颗痣。"

    一个耳后长着一颗痣的胖子,且说话声音很大。

    能在当时的现场谈笑风生,嘲讽死者,可见他内心是笃定捕快来了以后,也找不到任何线索。

    "那么单捕头来了以后,这个人就走了,还是单捕头来前他走的?"杜九言问道。

    小姑娘回道:"单捕头从小路过来,他看了一眼,就从我们村这边走了。"

    "先生,会不会这个人和单捕头是认识的?"段应问道。

    杜九言颔首,"八九不离十!"回身从傅元吾周中拿过他的册子和炭笔,和小姑娘道:"劳驾给我拿个凳子。"

    小姑娘不懂她要做什么,忙给她拖了个竹制的椅子。

    杜九言坐下来,看着马氏母女二人,"你们回忆他的长相,想到什么说什么。"

    马氏母女对视一眼,马氏道:"别的不记得,但是那个人鼻子我记得,是那种肥肥大大的,鼻梁也不高。"

    "下巴是方的,笑起来嘴巴很大。脸上有坑,就...就这里..."她指着自己的脸颊,"跟路上的水坑一样。"

    杜九言没有看两人,手中不停勾勒,最后将衣服衣服勾勒出来,还少一双眼睛,她停顿了一会儿,小姑娘凑过看着,憋红了脸想着,"他的眼睛...眼睛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普通人的眼睛。"

    "什么是普通人的眼睛?"杜九言问他,"我们是一个人,你认为谁是普通人的眼睛。"

    小姑娘就挨个打量杜九言带来的十个人,指着段应,"他的眼睛就是普通的人的眼睛,不大不小也不是很亮,反正就是很普通。"

    段应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自己出力了,还是应该不高兴,自己的眼睛这么没有特色。

    杜九言加上眼睛,反过来给母女二人看。

    "耳朵,"小姑娘指着耳朵,"招风耳!"

    杜九言又改了改。

    "身材比这个胖点,没有胡子。"马氏道。

    杜九言又修改了两次,马氏点着头,"就,就是这样的,和当时那个人一模一样。"

    小姑娘也跟着点头。

    "行!"杜九言将册子收起来,看着马氏母女二人,拱手道:"多谢二位,谢谢!"

    马氏摇着头,"那是杀人犯,我们能帮衙门抓到杀人犯,是一件大好的事。先生您别谢我们。"

    杜九言客气了几句,告辞了马氏母女二人。

    小姑娘一脸惊奇地和马氏道:"娘,杜先生真厉害啊,我们说了她就能画出来。"

    "读书人都厉害。"马氏看着女儿,"以后啊,无论如何也要送你弟弟去读书。"

    小姑娘点着头。

    "先生我看看您画的画像。"路上,萧罄拿过册子,一脸惊叹,"这画,可真是惟妙惟肖啊。"

    "先生,您这手艺可了不得,能不能教我们?"

    杜九言道:"好啊,等案子办完了,我教你们画画。"

    "谢谢先生。"大家抱着画,就连宴通也是一脸的跃跃欲试。

    能跟着一位好先生,学到有用的东西,真的是他们的福气。

    "先生,我们现在去做什么?"傅元吾问道:"找单德全吗?"

    单德全被大理寺调用了,杜九言昨天就知道了。她无所谓,吴文钧如果不刁难她,才叫真的奇怪。

    "去宋记。"杜九言道。

    一行人回到城里,刚到城门口就遇到了来找他的窦荣兴,"九哥,不好了。"

    杜九言凝眉问道:"申道儒查到凶手了?"

    "是!"窦荣兴道:"就在刚刚,他和单德全一起去抓人了。"

    大家脸色都难看的不得了,谁也不想输掉这场比试,可是申道儒他们太快了。

    今天才第三天,比试就要结束了。

    "不管他们,我们接着去查我们的。"杜九言去宋记,前天接待她的掌柜亲自迎了出来,拱手道:"杜先生可是有什么吩咐?"

    杜九言正要开口,忽然听到门外有人笑着道:"就这里,这里的首饰多的是。"

    "世子爷。"掌柜和杜九言拱手示意,就迎到了门口,"您今儿怎么得空来了。"

    杜九言回头,打眼就看到正进门的桂王,他视线也落在她身上,眉头略挑,欢喜一笑。桂王的身边站着一位男子,貌美俊美气质温润,笑起来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和善感。

    掌柜喊他世子爷,那此人应该是承德侯的季林了。

    看样子关系还不错啊,不过也是,太后娘娘首选的桂王妃,可就是这位季林的妹妹。

    "窦掌柜,我带朋友来买首饰,紧着你们的好东西上。"

    窦掌柜满应是,道:"二位贵客楼上请。"说着迎着两人要走,杜九言忽然主动和桂王打招呼,"赵公子,您来买首饰啊。"

    杜九言来办事,桂王不确定她想不想在这里和他说话,听她主动说话,他笑着道:"你来查案子?"

    "是啊,正好碰上了。"杜九言笑道。

    季林和窦掌柜就停下来看着他们,季林打量着杜九言,问道:"墨兮,这位是..."

    "西南讼行的会长杜九言。"桂王介绍完又和杜九言道:"承德侯世子季林。"

    季林一脸惊讶,"你就是西南的杜九言啊,没想到这么年轻,久仰久仰!"

    "世子爷好。"杜九言拱手行礼。

    季林很热情地道:"你和西南的赌局,我们可都听说了。怎么样,你今天来这里是查案情的吗?"

    "是啊。"杜九言道:"死者手上有个镯子是出自这里,我还有几个一问,想来找窦掌柜确认。"

    季林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忙热情地和窦掌柜道:"杜先生的事是大事,你先招呼杜先生,我和赵公子随意点没事。"

    窦掌柜应是,和杜九言道:"杜先生,是要去后面雅间,还是..."

    "没事,我就一个问题。"杜九言没有避嫌,含笑道:"您这里出去的镯子,一只一只卖的时候,没有登记。可要是有客人来,一次买的多呢?"

    "可有登记在册?"杜九言问道。

    窦掌柜道:"也没有。但是买的多的都是老主顾或是在外面这里进货的外地商贩。"

    "商贩呢是有登记的,买的多的老顾客就那么几位,我们都记得。"窦掌柜道。

    杜九言等着他接着说。

    "这样,您稍等一下,我把专门负责卖镯子的伙计给您找来,您问问他。"窦掌柜道:"他肯定比我要清楚一些。"

    杜九言颔首。

    窦掌柜去找人。

    "果然名不虚传啊,"季林一副欣赏的表情,"杜先生你的案子进展如何?西南的申道儒可不简单,据说他辩一辈子都讼案,没有一次败绩。"

    杜九言笑了笑,道:"暂时的进展就在这里了。申先生是前辈,不敢比肩啊。"

    "你还年轻,就算输了他一回也没什么。看开点就好。"季林说着,又道:"说起来,这镯子买的人很多,你就这么查,能查出来?"

    杜九言道:"查不出来也要硬着头皮上啊。实在是这个案子,线索太少了。"

    "我也听说了。"季林话落,窦掌柜带着一位伙计来了,"杜先生,他就是手镯那边的伙计,让他和您说。"

    杜九言就看着小伙计,问了同样的问题。

    "我能记得的,一次来买过很多的,都是这边常来的熟客。"

    "如果看到人,那你一定认得?"杜九言道。

    伙计点头,"肯定认识。"

    杜九言将画像拿出来给伙计看,"此人,你可认识?"

    伙计好奇地接过去,季林和窦掌柜也凑过来看。

    "认识,他就是我这里的老客,不过从去年开始就没有来了。"说着想了想,"他姓陆,我听他的兄弟喊他陆三哥。"

    杜九言问道:"他在你这里买过镯子?买了多少个你可记得?"

    "其实就买过一次,那一次他买了十一个镯子,就站在柜台上让人给他十一个手镯。还和我谈了价格,我给他便宜了十文钱一个。"

    "那次以后,他又来了两次,但不是买镯子,而是买发簪什么的。以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我们当时还在想,他不像个买卖人,为什么一次买是一个镯子,他家夫人哪有那么多手。肯定是送给外面姘头的。"伙计说着,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发。

    "谢谢!"杜九言道谢。

    小伙计腼腆地笑着,行了礼去做事了。

    "赵公子,世子爷,我该问的都问了,这就走了。您二位接着逛。"杜九言拱了拱手。

    桂王知道,杜九言心里应该是有底了,他道:"你先去,我一会儿回去找你。"

    杜九言颔首。

    "等会儿我也去。"季林道。

    杜九言和两个人笑了笑,带着大家出来宋记。

    "先生,"大家都隐隐透着激动,毕竟通过伙计确认后,凶手似乎已经在手边了,"我们让衙门去抓人吧。"

    杜九言点头,"先去找单德全。"

379 七更

    御书房中,鲁章之领着五位阁老和三司主官都在,回禀和讨论关于贪污案的进展。

    "申道儒抓到凶手了?"中间內侍上了茶,赵煜歇息,就听到薛按和他说这件事,赵煜惊叹道:"朕看过他的案件,很不简单。这才三天,他就抓到凶手了?"

    薛按点头应是。

    "这一次两个案件,都是吴爱卿从大理寺还有府衙挑选的?朕看这两个案子都不错,难度相当之高。"赵煜和吴文钧道。

    这段时间,大家议论关注的主要是贪污案的情况,谁都是小心翼翼的,倒是两个讼行的比试,关注的人相对没有那么热衷。

    但也只是相对,众人私下里闲聊的时候,依旧在拭目等待,比试的结果。

    一个是行内泰斗,一个是后起之秀,确实有看头。

    "是!臣将案件封好,让他们在一堆卷宗中各自抽取。虽有运气的成分,案件难易可能有些差别。但其实差别都不大,毕竟能悬而未决,难度都不会很低。"

    赵煜颔首,最近对吴文钧很满意,他将贪污的案件办的很好,这次两行比试,他也很公平。

    "申道儒查到了凶手,那杜九言那边如何?"赵煜问道。

    "听说也差不多。刚才进宫前听得报,说是她听人口述画了画像,还拿去宋记铺子里得到了确认,现在应该已经去了府衙,请衙门出面抓人。"吴文钧道。

    "这下子有的看了,两个案子前后脚。"赵煜心情不错,贪污案实在太闹心,还是比试有趣一点,"看情况,到时候朕若有空,定要亲自去听辩讼。"

    他话落,大家一愣。

    没想到赵煜会这么关注比试的事。

    此刻,京城内,茶寮饭馆里也开始议论起来,有人道:"早就开始比试了,两方人马在大理寺抽了案件,已经查了三天了。你们居然都不知道,消息太闭塞了。"

    "这想知道也没有办法,又没上堂辩讼,谁有空天天跟着。"

    "我今天看到申先生去衙门了,过了一会儿单捕头就跟着他一起,带着差役把凶手抓回来了。"

    四周一片惊叹,有人道:"这才第三天啊,就抓到凶手了。当时刘秀才一家死的时候,我记得衙门查了好些日子都没有眉目。"

    "那是当然,人家可是申道儒。"

    "也是!那西南的杜先生必输无疑了。不过她输了也正常,在京城人生地不熟不讲,她的能力和经验再好,也到底比不上申先生啊。"

    "那肯定的。后起之秀哪有泰斗的经验丰富。不过,输了也就输了不丢人。"

    "不丢人丢差事啊。圣上可是说了,这一次比试,是考察杜九言的能力,如果她赢了就留着西南,继续让她做会长。如果她输给了燕京,不但她差事保不住了,就算是西南,可能也要合并归燕京了。"

    "那这个比试,还真是有点不公平啊,杜先生压力大了。"

    "可惜了,她那么有本事。上一次马玉娘的案子,还有最近的尸首解剖的事情,我觉得办的顶顶的好。"

    "那也没有,申道儒毕竟是申道儒啊。"

    众人议论着,忽然有人喊道:"那不是杜先生吗,她也是打算去衙门了?"

    "那肯定是有眉目了,速度够快的啊。她的案子可比燕京的还要难,毕竟那个死了的女人到底是谁都不晓得。"

    "我们一起去看看。"

    七八个人好奇地下楼,跟着杜九言去府衙。

    府衙内,杜九言问当差的书吏,"我们来找单捕头,他现在可在?

    "在的,不过单捕头现在恐怕没有空。"书吏道:"申先生要找的犯人抓回来了,这会儿正在审呢。"

    杜九言挑眉道:"那我们在这里等会儿。"

    "我觉得杜先生您不如先回去,明儿再来。"书吏善意地提醒,"您看,这个案子您已是晚了一步,再晚一些其实也没有什么。"

    杜九言赞同地点了点头,"那么,明天单捕头就有空了?"

    书吏一愣,笑了起来,"成,那劳驾杜先生和各位小先生在这里等会儿。"

    他说着要走,杜九言摊开手中的册子,"您一直在府衙办事,不知可见过此人。"

    "嗯?"书吏愣了一下,从杜九言手中接过画像仔细看了看,蹙眉道:"这个人,似乎是见过。"

    他说着,招手喊来门口一个小捕快,"你来看看,此人你可认识?"

    "这不是陆朝吗?"啸捕头盯着画像,又看着杜九言,"杜先生,这个陆朝怎么了?"

    杜九言就说了一遍。

    书吏和小捕快都很惊讶,书吏道:"杜先生,您可能真的要失望了,这位陆朝在去年秋天的已经斩首了。"

    "斩首了?"杜九言很惊愕,"犯的什么事?"

    书吏就道:"案子还挺大的,正好您有空,要是有兴趣,小人可以陪各位去看一下。"

    "那就有劳您了。"杜九言应了。

    大家面面相觑,宴通低声道:"怎么这么巧,难道这个人是惯犯?"

    "有可能,经常杀人,有的查清楚了,有的查不到也是常有的。"段应道:"但咱们这个案子...也太巧了。"

    查了三天,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了疑似凶手的人,再一查居然被斩首了。

    这就跟写文章虎头蛇尾一样,特别的扫兴。

    顺天的卷宗房很大,一累累的卷宗分类码放在一起,书吏轻车熟路地拿到了要找的那封。

    杜九言拆开来看着,眉头微蹙。

    死者是京城人士,叫高攀,死因是被匕首捅在腹部,倒在巷子里失血而亡。

    能查到陆朝,是因为头一天有人看到他们在京城最有名气的烟花楼玉宝楼里和高攀打架,两人都喝的醉醺醺的。陆朝当时指着高攀的鼻子骂他,说让他等着,他一定弄死他。

    当高攀被发现死在巷子里的时候,单德全找到了陆朝。

    从卷宗上看,一开始陆朝并不承认杀人的事,并还找了自己一个姘头和一个面摊的老板做时间证人,证明他案发时,现在面汤吃了一碗面,然后就到姘头家中夜宿,直到天亮才离开。

    但审了一天后,陆朝被打了一顿,这才承认他杀人的事实,也招人了凶器,就塞在了案发现场巷子的转缝里。

    陆朝认罪,府衙判了斩立决。去年秋天刑部秋审时,核查情实,就将人斩了。

    "这个案子,是不是就发生在我查办的案子后面?"杜九言看到了时间,是五月十一日,她记得单德全说过,当时查青义河女尸案的时候,本就毫无进展,后来又发生了一桩案件,他就彻底将此案放下了。

    "是。当时京城一连出了两起命案,弄的人心惶惶。甚至还有人传言,说是京城来了匪帮,知道陆朝被抓认罪结案,传言才消停下来。"书吏道。

    杜九言将卷宗递给宴通几个人,让他们看。

    "这个陆朝是做什么?"杜九言问道:"他家的条件如何,是世家子弟吗?"

    出入玉宝楼,还扬言杀人。可是感觉上,此人不像是个出身富贵的。

    "哪是什么世家子弟,就是个市井混混。谁也不知道他的钱从什么地方来的。"书吏道:"他一个,还有今天被抓的张三通一个,两个人如出一撤。"

    张三通?那应该是申道儒查办的案件了,她问道:"张三通认罪了吗?"

    "还没有,不过估计快了,这些人看着厉害的很,可是耐不住打,打他一顿以后,就什么都招了。"

    杜九言莫名的很焦躁。

    "这个卷宗,能借给我看看吗,稍后再还给您。"杜九言道:"索性没事,我再细细看看。"

    书吏很同情她,杜九言这一趟的运气太不好了,抽到了这个案子,大家本来以为她查不到的,没想到她查到了,可是不巧,居然查了一通落到个死人头上。

    也不是不行,就感觉少了点什么,而且,毕竟人死嘴闭,案子说要落实结案,可不容易。

    "那杜先生您慢慢看。"书吏笑着拱手,出去了。

    杜九言在藏卷阁门外的抚廊下坐下来,大家也都垂头丧气的。

    "现在怎么办?"乔栋问道:"其实人死了也没事吧,只要我们能证明死者是陆朝杀的就行了吧?"

    杜九言没有说话,而是又将高攀的案件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在心里捋了一遍。

    对于这个案件,他感觉很奇怪。

    但是哪里奇怪,她说不清楚。

    "杜先生,"单德全走过来,有些尴尬地拱了拱手,"这两日事务缠身,一直没有去找您,不知您案件如何了?"

    他被借调大理寺,还是头一回。

    几乎不用细想他也知道,这是有人在故意刁难杜九言。

    他不过一个捕头,就算知道也没办法做什么,老老实实做上峰吩咐的事就好了,至于其中原委,他不想知道,更不能违抗。

    "申先生的案件,水落石出了吗?"杜九言问道。

    单德全摇头,"嘴巴硬的很。还有杀人的凶器一直没有找到,等会儿我要和申先生一起去张三通家里走一趟。"

    "申先生今天没有搜查他的宅子吗,一无所获?"杜九言问道。

    "查过了,恐有疏漏,打算再去走一遍。"单德全问道:"杜先生来找我,是为了何事?"

    杜九言就将她今天的收获说了一遍,单德全听的目瞪口呆,拿着画像喃喃地道:"...完全没有想到,居然查到最后是陆朝。当时我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否则..."

    "不过,杜先生您这也是猜测。死者的身份,陆朝的杀人动机,您这都还没有吧?"

    杜九言颔首,"本来是想请单捕头帮忙抓人,不过现在看来,只能再继续查证了。"

    "陆朝家里还有一个哥哥,杜先生您可要去问问?"单德全问道。

    杜九言颔首,"好,你把住址给我,我去他家。"

380 八更

    "申先生,您办案实在太厉害了。"单德全崇拜地道:"居然能从凶手逃走的路线,推测凶手住在哪里。"

    "这没什么厉害的,用的都是笨办法。查案一事上,不如单捕头。"申道儒道。

    单德全摆着手,"您和杜先生抽到的两个案件,我当时查来查去一点收获都没有。但您二位不过用了两三天的功夫,就有眉目了。"

    "杜九言那边也差不多了?"申道儒问道。

    "说差不多,但也还差很多,毕竟死者的身份,凶手动机都还没有。"单德全道:"但是凶手有眉目了。"

    申道儒惊住,杜九言的案子很难,她居然能顺着那一点点的线索,顺藤摸瓜,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到这些。

    确实不同小视。

    一行人到了张三通的院子里,单德全打开门。

    大家各自去查找证据。

    当时案发时留下来的证据肯定都没有,但是杀人凶器,需要找。

    张三通家的院子就一个四合院,前后带耳房统共四间。

    房间收拾的还挺干净的,还有女人的衣服挂在衣柜里,女人的首饰放在梳妆台上。

    "这个房间收拾的倒是很别致。"单德全站在门口打量着里面。其实几个房间都很不错,家私是黄花梨的,茶具也是民窑青花的,每一样的价格都不是普通百姓能买得起的。

    但是这件房间格外的华丽,单一套红木的家私,就价值不菲,这还不说桌子上放着一个鸡翅木的插屏。

    单德全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不由走过去细细打量。

    申道儒道:"这些东西,寻常人可用不起。"

    单德全深以为然。他刚才审问了张三通,他说他自己做点小买卖,他道:"做小买卖的人,买不起这些。这小子在说谎。"

    "嗯。"申道儒在房间里搜查,掀开床上的被子发现床板是空心的,他掀开垫单将床板挪开,赫然一惊,"单捕头。"

    单德全过去一看,随手在床板里找了个长长的匣子,打开匣子两个人的脸上都露出喜色。

    匣子里是一把刀,刀刃不是寻常见到的光面,而是锯齿的。

    "凶器。"单德全道:"申先生,咱们可以回去继续审了,看这小子还能说出什么。"

    申道儒颔首。

    牢房中,张三通被吊在刑具上,身上没什么伤,但精神不太好,蔫头耷脑晕了又醒,单德全上前去,咳嗽了一声,道:"张三通,你招不招?"

    "不认,"张三通道:"我、我没有杀人。"

    单德全冷笑了一声,从匣子里将刀拿出来,"这个认识吗?"

    张三通睁开眼看着刀,脸上的血色刷地一下消失殆尽,他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们在哪里找到的?"

    "你房间的床底,"单德全道:"凶器找到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张三通徐徐闭上眼靠在刑具上,过了许久他睁开眼,死气沉沉地道:"单德全,我要见我一个朋友,见到他后,再说认罪的事。"

    "谁?"单德全道:"他人在哪里?"

    张三通道:"他近日会回来,你在我家院子的门口放一个扫把,他就会出现。"

    单德全看申道儒。

    "有劳单捕头了。"申道儒应了。

    单德全让人去张三通家门口放扫把,下午就有个人到衙门来要求见张三通。

    人被带来,两个人只聊了几句,那人走了以后,张三通就认罪了。

    "我看中了刘秀才的妻子,她是这一代出了名的美人。那天晚上我约刘秀才去他家吃酒,在酒席上我告诉刘秀才,我给他五百两银子,让他将他夫人让给我。"

    "刘秀才不愿意。就他那点家私,他养不了那样的美人,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我就回家取了刀,回去后将他们父子杀了。扛着乔氏走了。那女人不识好歹,养了两天实在太闹腾又没什么趣,我就将她勒死丢井里去了。"

    单德全问道:"你杀刘秀才几刀,他儿子几刀?勒死乔氏用的什么?"

    "刘秀才两刀。两刀都在肚子上。"张三通道:"他儿子一刀,勒死乔氏,我用的是帐钩的绳。"

    申道儒问道:"你做什么买卖的?"

    张三通垂着眼睛,回道:"我做私盐。"

    申道儒松了口气,如果是做私盐,那么张三通的家资能够理解,他问道:"你自己做私盐?和谁一起?"

    "这是杀人案件,你们问我,我认!"张三通道:"但是和这个案件没有关系的,我多一个字不会说的。"

    "兄弟们和这个案子没有关系,你们休要牵连无辜。"

    申道儒和单德全对视一眼,两人走出来,单德全道:"申先生可要查?"

    "不查。和本案没有直接的瓜葛,"申道儒道:"单捕头再单独立案去查,既有张三通这根线在,必然还有极大的收获。"

    单德全应是,"那我去查,托申先生的福。"

    私盐是大事,如果单德全能顺藤摸瓜捣毁一个贩私盐的团伙,功劳可就不是只是奖赏这么简单了。

    所以,他和申道儒道谢。

    "客气了,"申道儒道:"我去见齐大人,看何时能开堂审理。"

    单德全拱手,道:"恭喜申先生,赢了此番比试。"

    "不到最后,不好说结果。杜先生的能力不比我申某人差。"申道儒说着,去找齐代青。

    将案件进展说了一遍,道:"我明日就会以刘秀才双亲的名义递交诉状,不知大人何时有空,能开堂审理。"

    "申先生的能力实在令人佩服。你尽管递交诉状,明日我安排一番,开堂的时间,就安排在后日,你看可行?"齐代青道。

    那他们就是稳赢了,申道儒道:"好,那就有劳齐大人了。"

    齐代青道:"申先生不必客气,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申道儒应是,行了礼出了府衙,进了路边的一间客栈,程公复和陆绽在后院的等他,见他进来,迎着他道:"赢了?"

    "嗯。"申道儒坐下来,陆绽给他倒茶,他喝了一口淡淡地道:"此番,不需要二位出手了。"

    程公复和陆绽对视一眼,"那申先生何时给我们引荐任阁老?"

    "等案子结束以后。"申道儒答应过两人,比试赢了以后,他会帮他们引荐任延辉,将杜九言撸去职务,让程公复做西南的会长。

    但条件是,申道儒会去西南寻找他要的圣物,程公复不得保留。

    这是明面上的条件,申道儒心中所想,却不仅仅如此。

    此番接触后,他很清楚程公复此人业务能力很不错,有丰富的辩讼经验也有自己的一套理解和手段,但是在管理和人际来往上,却明显不及付怀瑾。

    这样的人,只适合做专心辩讼的讼师。

    这大概也是当年西南评选的时候,程公复败给付怀瑾的原因所在。

    所以,一旦西南在程公复的手中,西南就等于是他的了。

    "是!"程公复对申道儒很敬重。原先他以为申道儒是个不择手段的小人,但几番接触后,他发现对方能做到行内泰斗,得到世人的敬重,是理所应当的。

    不但是位业务能力极强的讼师,更是个谦谦君子。

    "那老夫就告辞了。"申道儒起身,"后日开堂审理,结案后,二位的好事也就近了。"

    程公复和陆绽送申道儒出去,待他走远,程公复低声道:"付怀瑾那边,倒是格外的安静。我现在倒是担心,付怀瑾会不会和任阁老有来往。"

    他们现在不担心杜九言,而是怕他们忙活了半天,付怀瑾黄雀在后。

    那岂不是为他人做嫁人。

    "先生,您说我们要不要私底下去接触一下吴大人?他的意思就代表着任阁老的意思。"陆绽道。

    程公复颔首,"你说的有道理。"

    "这一次选案子,杜九言的案子比申道儒的难,我总认为这其中不简单。"

    运气这种事,只不过是给不懂的人看的。

    真正的内情谁也不知道。

    "吴文钧不喜杜九言是肯定的,上一次马玉娘案子的时候就已经很明白了。更何况这一次贪污案...还不知道杜九言会得罪谁。"

    因为鲁章之没有动静,现在许多人怀疑,这个贪污案和鲁章之有关系。

    "那最好了。"陆绽道:"她以为还在邵阳,人人都敬重她让着她。这可是在京城,众人岂会以她马首是瞻。"

    两人议论着关门回去休息。

    隔了一日,杜九言那边依旧没有动静,齐代青则将刘秀才案的文书上禀下传,在衙门的八字墙上贴了告示。

    定了升堂日子。

    "西南的杜九言输掉了。"有人道。

    "那也不一定吧,这还没有开堂呢。"

    "明天燕京的案件就开堂了,杜先生那边还没有消息呢。就算他今天将案件查办清楚,也比燕京要晚了。"

    大家想想也对,就算开堂肯定也要排在后面了。

    时间上,西南已经输给燕京了。

    "还是燕京厉害啊。这一次西南真的玄乎了。"众人道。

    第二日,府衙开堂,申道儒并没有亲自上,而是让他选出来的学生做讼师。

    十个人,在公堂上配合默契,有理有据一点点推理。

    最后,齐代青当场判定张三通斩立决。

    杜九言站在衙门外,砸了砸嘴,桂王看着她露出幸灾乐祸地表情,"杜先生,你输了啊!"

    "唉!"杜九言摇头。

    "我看,西南的会长你是做不成了。你以后干什么呢?"桂王问道。

    "唉!"杜九言摇头。

    "我看,有一个职务你可以做,并且永远不会输。"桂王道。

    杜九言掐住他的后腰,似笑非笑地道:"王爷,您要是敢说出王妃二字,我就把你这块肉揪下来晚上炒辣椒。"

    "嘶!"桂王道:"你这是输了不忿拿我出气。言言,你好狠的心哪。"

    杜九言呸了他一声,负着手晃晃悠悠地往王府去,桂王跟在她身后,问道:"你还不递诉状,虽输了,可案子还要是结吧,不然你多没面子。"

    "我还有点事没有想通。"

    "王爷,杜先生。"谢桦急匆匆迎来,"圣上传杜先生去御书房。"

381 九更

    御书房中,内阁几位阁老和吴文钧还有齐代青和申道儒都在。

    桂王和杜九言一起进门。

    大家一通来去行礼,赵煜看着杜九言,"杜九言,方才燕京的案件,已经结案了。这个比试你输了。"

    "你可认输?"赵煜很可惜,他以为杜九言会赢呢。

    任延辉和吴文钧对视一眼。

    "恭喜申先生,"杜九言和申道儒拱手,"能力之高速度之快,令九言心服口服。"

    申道儒愣了一下,拱手道:"这次杜先生的案件很难,申某能赢实在是侥幸。"

    "客气客气。"杜九言笑盈盈地道。

    大家都看着她,没想到她挺有风度的,输了也不赖皮也不找理由说自己的案子太难。

    鲁章之打量着杜九言,眼底划过笑意,这小子来京城以后没有去拜访他,这一点起初他还很惊讶,但细细一想后就明白了,贪污案是她和桂王一起查明的。

    她不来找他,应该是避嫌。

    还是个心细的孩子。

    如果这次圣上真要薅掉他会长的职务,他势必要为她出头做点什么。

    "虽说比试输了,杜先生是不是也要有始有终,将案件查办结案?"吴文钧道。

    "吴大人说的是。"杜九言看了眼吴文钧,又和赵煜拱手,道:"您给我们十天的时间,现在才五天。虽然学生输了,但还是想要将这个案子查明了。"

    "事情不能半途而废,还请圣上允许,让学生将这个案件查明。"

    赵煜就笑了,颔首道:"行,那你就继续查案,别的事五日后再说。"

    杜九言行礼应是,又回头和申道儒拱手,"劳驾申先生再等五日。"

    "无妨的。"申道儒道:"杜先生有始有终,令人佩服。"

    杜九言客气地笑着。

    ...

    京城内,在张三通被判罪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杜九言输了。

    大家都在猜测,圣上是不是会真的将西南撤掉。

    王府中,大家都坐在花厅里,一个个愁眉不展。找到了陆朝,但是人已经死了,案子是有突破,可最大的两个问题没有解决。

    死者的身份,以及第一案发现场。

    "你昨天去陆朝家中,有没有收获?"跛子问道。

    杜九言回道:"他兄长说,陆朝没有正经差事,但具体做什么他不知道。陆朝不告诉他,但是每个月他都会给他二两银子的家用,养着家里卧床不起的老母亲。"

    "他被斩首后,他兄长在陆朝房里收拾东西的时候,找到他压在箱底的四千两银票。银票里还夹着一封信,说这笔钱给他们留的,希望兄长能好好孝顺母亲,奉养她百年。"

    "还挺孝顺的。"窦荣兴道:"这么孝顺的人,一般不会太坏吧。何以他杀高攀的时候那么凶残。只是吵了一架而已。"

    桂王道:"杀人的地点也很有意思。高攀死在很深的死胡同里,如果不是相约去避人耳目的地方谈事情,谁会在那种地方相遇。"

    "相约去死胡同里撒尿?"窦荣兴问道。

    十几个人,一起冲着他投来鄙夷的目光,宋吉艺嫌弃地道:"枉、枉、枉为读、读书、读书人!"

    "我错了,各位!"窦荣兴抱拳。

    桂王道:"我觉得,是两个人相约去那里谈事或者约架。但是高攀身上没有伤痕,陆朝招供的时候,也没有提两人打架的事情。"

    "那么,"桂王正色,敲了敲桌子,"他和陆朝不过一面之缘,两人到深巷里做什么?他们聊过什么,什么原因让陆朝杀他。"

    大家都紧紧凝着眉头。

    杜九言喝着茶,目光猛然一亮,看着桂王,大声道:"王爷,您说的对!"

    她声音过大,吓了大家一跳。

    杜九言很激动地起身,来回的走动。

    "九哥,你想到什么了吗?"窦荣兴问道。

    杜九言停下来看着众人,道:"我一直觉得高攀被杀的案件有古怪,但是一直想不到是什么。刚刚王爷分析的很对。"

    "杀人动机!两个人如果只是见面结仇,那么高攀和陆朝相遇在深巷中,一定会发生打斗。据案件记录,死者高攀也不是一个软弱怕事之辈,否则他也不会和陆朝在玉宝楼面前大吵甚至动手。"

    "这说不过去。"杜九言道。

    杜九言给桂王投去一个你很厉害,我很欣赏你的视线。

    桂王高高地挑起眉头,露出高人的神色。杜九言觉得他要是有尾巴,此刻定然是翘的高高的,摇成了风车。

    "那么,"跛子看着她,"就算高攀的案件中,陆朝是被冤枉的,那么,和你要查的案件有什么关系?"

    杜九言重新坐下来,道:"现在我们遇到了瓶颈。女尸的身份以及第一杀人现场没有,这个案件没有第三者,唯一的突破口陆朝却死了。"

    "不过,大家可还记得,一开始我们分析的时候,将女尸定性为什么人?"

    宴通回道:"大户人家或者家资富裕之家的妾!"

    桂王还去查了京中的世家子弟。

    不过,并没有收获,他所怀疑的几个人,都没有妻妾成群,就算有也不过一两个。

    "陆朝和高攀的死,有关系。陆朝和女尸也有关系,但是我认为他不是直接的杀人凶手。"

    陆朝不过是个替人顶罪的小角色。

    大家微微激动起来,徐子玉站起来,道:"那...那现在陆朝生死其实不重要了吧,我们只要顺着陆朝这条线去查就好了吧?"

    杜九言点头。

    "查!"杜九言看着桂王和跛子,"此事,又要拜托二位了。"

    桂王和跛子对视一眼,桂王道:"小事一桩。"话落,喊顾青山来交代了几句,顾青山应是而去。

    "还用我去?"跛子问道。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杜九言看着众人,道:"假设,高攀的死不是一次意外争吵呢?"

    大家不解。

    "假设,高攀和陆朝背后的人有别的仇恨呢?"

    "会不会是夺妻之恨?"杜九言道:"这只是猜测,所以跛爷去查一查高攀,看看他可有妻子,他的妻子又去哪里了。"

    卷宗中表明,高攀是一个人,没有父母和妻子。

    可他这么大的人了,不成亲说不过去。

    "你带上女尸的画像去。"

    "好!"跛子道:"我现在就去。"

    跛子和顾青山前后脚出门,大家在家中等他们,但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跛子先回来的,风尘仆仆一夜未睡。

    "你去外地了?"杜九言给跛子上茶。

    跛子点头,喝了一口茶,道:"但没有白跑一趟。"

    大家都期待地看着他,跛子道:"高攀是保定人士。他六年前成的亲,前年年底他和妻子姚氏一起到京城来游玩,半个月后他却是一个人回到保定家中。"

    "我拿出女尸的画像,"跛子顿了顿,大家听着心头砰砰跳,"高攀家中的亲戚,认出来女尸就是高攀的妻子姚氏!"

    "高攀对外说,姚氏住在了手帕交姊妹的家中。"

    杜九言笑了。

    "高攀回家后,是不是手头宽裕了很多?"

    跛子看着杜九言,点了头,"高攀回家后就盖了一间宅院,家中亲戚以为他在外做了大买卖挣的钱。"

    "他、他、他把、把媳妇、媳妇卖、卖掉了?"宋吉艺问道。

    跛子颔首,"应该是这样没错。"

    "气人!"窦荣兴道:"我们都娶不到媳妇,他怎么还能卖媳妇。"

    宋吉艺委屈点头。

    十几个光棍一起点头,杜九言被气笑了,"那是你们都怂。等这个案件结束我们回邵阳后,就着手办婚事。"

    "想媳妇想疯了。"杜九言道。

    宋吉艺眼睛亮亮的,"好、好!"他想要媳妇,但是又害怕有媳妇。

    "回归正题。"桂王不悦地瞪了一眼杜九言,她要是敢说回邵阳娶媳妇,他就把捆起来关在王府里。

    哼!

    "他的媳妇,租给了陆朝了主子。"杜九言道:"高攀再次来京城,发现姚氏死了,他没有到衙门认尸,而是威胁了凶手讹钱。"

    "于是,凶手一不做二不休,将高攀灭口了。"

    "这就是为什么,两个案件会仅仅相隔二十天。"杜九言道。

    她话落,大家都开始拍手,兴奋不已。

    "现在就等顾青山回来了。"桂王道:"看他有什么收获。"

    杜九言颔首看着跛子,"你一夜没睡,去休息一会儿吧。"

    他昨天下午到现在从保定跑了个来回,肯定很累了。

    "嗯,有事喊我。"跛子回房休息。

    他刚走,顾青山匆匆回来了,"王爷,杜先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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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讼师介绍:
杜九言穿越占了大便宜,不但白得了个儿子,还多了个夫君。
夫君太渣,和她抢儿子。
她大讼师的名头不是白得的。
“王爷!”杜九言一脸冷漠,“想要儿子,咱们公堂见!”
大周第一奇案:名满天下的大讼师要和位高权重的王爷对簿公堂,争夺儿子抚养权。
三司会审,从无败绩的大讼师不出意料,赢的漂亮。
不但得了重夺儿子的抚养权,还附赠王爷的使用权。
“出去!”看着某个赖在家中不走的人,杜九言怒,“我不养吃闲饭的。”
于是,精兵护岗金山填屋民宅变王府!
儿子小剧场:
“这位王爷,按照大周律法,麻烦你先在这份文书上签字。”
某位王爷黑脸,咬牙道:“遗嘱?”
“我娘说了,你女人太多,谁知道还有几个儿子。空口无凭不作数,白字黑字才可靠。”
小剧场:
“抬头三尺有神明,杜九言你颠倒黑白污蔑我,一定会受天打雷劈。”被告严智怒不可遏。
“天打雷劈前,我也要弄死你。”杜九言摔下惊堂木,喝道:“按大周律例,两罪并罚,即判斩立决!”
被告严智气绝而亡。
坐堂刘县令:“……”大讼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讼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讼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