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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讼师全文阅读

作者:莫风流     大讼师txt下载     大讼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82 十更

    顾青山灌了一口水,摇头道:"我没有查到陆朝的主子是谁,但是我查到了一个地方。"

    "是不是一个隐蔽的大院子,大院子里有很多的女人?"杜九言看着他。

    顾青山点头,"是!就在京郊西山脚底的一个别院里,院子的主人是个外地的商人。我在院子外观察了一夜,里面一共住了十八个年轻女子,她们每个院子都贴着奇怪的名字,每个女子一身轻纱,在院中旁若无人地走动。"

    "穿、这、这、么、么么少?"宋吉艺道:"干、干、干、干什么?"

    他不问还好,问了顾青山就有点尴尬,"大家去看了就知道了。"

    众人就一起去看杜九言,一个个跃跃欲试,很想亲自去看。

    什么神奇地方,居然女子裸身穿轻纱。

    杜九言也很好奇,笑盈盈地道:"收拾一下,等会儿咱们去探险!"

    众人唰地一下消失在花厅里。

    "你不去换衣服?"杜九言问桂王。

    桂王摇头,"我不去,言言你也不准去!"

    "什么**,女人不就那样,看个什么劲儿。"桂王看着杜九言。

    杜九言摇头,"王爷,那您是不了解女人,女人是最有意思的。"

    桂王板着脸,"你想看,我裸给你看。"

    "走了,走了。"杜九言说着,就溜走了,

    桂王哼了一声,追着杜九言去了。

    "出去了?"申道儒有些奇怪,"去城外重走现场吗?"

    这个时候了,还重走现场?

    去年的现场,走了这么多遍不可能还有发现的。

    "不像,他们是往西山方向去的,不知道做什么。"

    申道儒沉思了一会儿,低声道:"先让人跟着看看他们在做什么,不要惊动他们。"

    "将这件事告诉程公复。"申道儒补充道。

    回话的人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道:"先生,就在刚才工部的邱大人在牢里自缢了。"

    "死了吗?"申道儒一怔,"牢里如何自缢?"

    "半夜的时候,他将自己的长袍撕了拧成了绳子,将绳子在牢房的栏杆上打了个活结,被发现的时候,他是贴着栏杆挂着的,人已经凉了。"

    看来,人只要想死,就一定能想得到办法。申道儒道没有多言,道:"这是朝中的事,我们不要参与,消息听到了就听,切记不要去打听。"

    来人应是,躬身退了出去。

    不过,邱文力的死在他们比试的动静之下,平静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申道儒扬眉,并不觉得奇怪为什么有这样的结果。

    杜九言等十几个人趴在别院的墙头上。

    别院很明显被后期改造过,只有一个大门可以出入,门口一道影壁,影壁外守着十几个黑衣的打手。院子像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偌大的院子不分内外院,而是无数个小小的院子连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圆形的院落。每一个小院子的门口,都挂着一个小小的牌匾,牌匾上写着雅致名字。

    这让杜九言想到了有名的"土楼"。

    "咦,"杜九言觉得有几个院子的名字很眼熟,"王爷,这名字是不是和宫名有点相似?"

    桂王靠在围墙边,做好了杜九言如果看到了**,他就将她拽下来的准备。此刻听她说宫名,不由爬上来看了一眼,顿时脸色沉了下来,冷笑道:"胆子不小!"

    绯烟宫、永怡宫、翊坤宫、忘忧宫。

    可不就是皇城中各宫的名字。

    "胆子是够肥的,"杜九言笑了,打量着四周,在院子的正中,是一个草坪,草坪上建造着很大的凉亭,四面垂着纱幔,风一吹纱幔轻舞与不远处的姹紫嫣红的鲜花交相辉映。

    在花丛草丛中,挂着许多拴着花环的秋千,石墩...草地上铺着毛茸茸的毯子。

    这会儿院子里有穿着粉红色衣裙的丫头穿梭忙碌着,像一直嗡嗡响着的蜜蜂。

    "怎、怎么、么、没、没有、裸、裸着、的女、女人?"宋吉艺质疑地看着顾青山。

    她怀疑顾青山骗他。

    "在、在睡午觉吧。"顾青山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忽然,不知是不是为了证明他的诚实,他的话一落,就见到几个小院子的门打开了,从几个院子里出来了好几位女子。

    她们穿着轻薄的纱衣,披着头发,步履轻盈宛若蝴蝶在花丛中舞蹈。

    女子们说说笑笑,带着娇俏的丫鬟朝院子中间走过来,走动间,衣裙浮动着,纱裙内的丰腴的胴体引得的人遐想纷纷。

    "我、我、我的天!"宋吉艺看直了眼,鼻子里的血滋溜蹿了出来,他用帕子捂着鼻子,头昏脑涨,"九、九、九哥,头、头晕!"

    女人的身体,长这样的。

    宋吉艺第一次看到。

    "大惊小怪。"窦荣兴擦了鼻血,头晕目眩地扣住了围墙。

    周肖跳下来,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桂王半眯着眼睛拉杜九言,"下、下去!"

    "多好看。色情的眼睛看什么都色情。"杜九言不肯下去,桂王捂住她的眼睛,"这些都不是正经的人,看了会长针眼。"

    宴通几个人满脸通红,心里虽叫嚣着好奇,但还是矜持地跳下来。

    围墙上,就只剩下杜九言和宋吉艺还有窦荣兴。

    桂王使劲拉杜九言。

    杜九言用力反抗,死死盯着,那些女人们什么衣服都没有穿,大家一片和谐地在院子里玩闹,笑声肆意脆亮,如果不是知道这里可能是什么地方,居然还有一丝脱俗的意境。

    窦荣兴血流不止,实在是头晕的厉害,滑下来坐在地上,喘气道:"这一个男人吃不消的吧。"

    宋吉艺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和杜九言道:"九、九哥、我、我、我想、想、想成、成亲。"

    "好!"杜九言道:"回家就给你说亲。"

    宋吉艺从围墙上跳下来。

    杜九言也终于被桂王从墙头薅了下来。

    "胡闹!"桂王不高兴。

    "有收获啊。"杜九言道:"至少我们知道这个地方了。"

    钱道安问道:"现在怎么办?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缺少证据,我们要打入敌人内部。"杜九言道:"现在,我们需要一位聪明机智的女子。"

    众人愕然,窦荣兴的鼻血终于止住了,"没有这样的女子吧,而且...让好好的女子穿成这样,合适吗?"

    "有钱能使鬼推磨。"杜九言挥手,"血脉膨胀了吧,走,九爷带你们逛玉宝楼消火去。"

    玉宝楼是京城有名的青楼,就坐落在繁华的街道上。

    这里所有人都知道。

    "言言!"桂王道:"你回去,此事我给你去办。"

    杜九言看着他,"你去更安全?"

    "那肯定的。"桂王嫌弃地看着杜九言,"你定力这么差,我不放心你。"

    就她刚才看女人一脸色眯眯的样子,实在让他唾弃。

    "也行,"杜九言和他边走边交代,"找个二十二三岁的,年纪不能小,身材要丰腴的。"

    桂王记着。

    "怎么样才算丰腴,屁股大?"桂王问道。

    杜九言点头,"这个也算,还有这里..."杜九言拍了拍他的胸口,"明白?"

    "嗯,明白了。"桂王意兴阑珊,"你回去吧,此事我去办。"

    杜九言就不走了,"我去山里等你,你将人领过来,千万不要被人发现了。"

    "等女子到了以后,我还有话要说。"

    桂王叮嘱钱道安,"你看好她。"

    钱道安拱手应是,等大家目送桂王走了,才跟着杜九言往院子后的山里去。

    "九哥,这些女子就是陆朝背后那人的?"窦荣兴问道。

    杜九言颔首,"知道各宫的名字,还有这样的手笔,看来此人的身份不简单。"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案子到此才是真正的难点。"周肖蹙眉道。

    杜九言也是才意识道,吴文钧给她这个案子去查的真正用意,或许根本不是为了难住她,而是吴文钧根本就知道这个案子背后的人是她根本动不了也得罪不起的。

    到时候,她如果追查到底,那么势必会得罪此人的势力,如果因为害怕而作罢,那么她就是必输无疑。

    "我还真是好奇,这个人到底是谁呢?"杜九言在树桩下坐下来,看着山脚隐匿在树林里的院落,看外形就是个普通的院落,可谁又能想得到,这个院子是那样的一番景象。

    估摸着赵煜看到了也会生气,他皇宫里可没有这么多女人,女人们也没有这么的娇媚豪放。

    大家围坐着,看着山脚的院落神色各异。

    当夜,城中有人听到城外有隐约的打杀声,还有火光冲天而起,但又迅速被扑灭。

    但天亮后官府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人去议论,这件事便没了消息。

    杜九言再去了陆朝的家,陆朝的兄长接着他,拱手道:"杜先生,陆朝已经死了,就算...就算他还犯了别的事,我们也无能为力了。"

    "我要再搜查一遍他留在家里的东西。"

    他的兄长没有拦着,"您随我来。"

    杜九言打开陆朝的木头箱子,里面装着一些并不值钱的东西。

    "陆朝留给你们的信,在哪里找到?"杜九言问道。

    他的兄长指了指最底下的一个破旧的包袱还有个木头匣子,"里面还有几份信,您看看可有用。"

    杜九言打开匣子将里面的信拿出来,一一翻过之后,她盯着其中一封,忍不住露出惊讶之色。

    她拿着东西,去了衙门,刁大看见他有些惊讶,"杜先生,这么晚了您来找我有事?"

    "劳驾您一件事。"刁大颔首,"您说。"

    杜九言问道:"申先生办刘秀才被杀案的时候,可开棺验尸了?"

    "没有。杜先生为何问申先生的案子?"刁大不解。

    杜九言就拉着刁大,"走,走,咱们去做刺激的事。但前提是你不能说出去,不然我会和桂王说,再不让你做仵作了。"

    "桂王呢虽然没有什么权利,但是想弄死一个仵作,还是有些本事的。"

    刁大一头汗,"杜先生,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小人听您的就是。"您何必威胁我呢。

    杜九言冲着他一笑,"有劳啊!"

    刁大一脸无奈,被杜九言拖了出去。

    两日后,比试的第九天,青义河女尸案正式开堂审理。

    府衙外的人和那天燕京讼行的人数还要多。因为听说这个案子有许多女人,有许多的男人,关键,杀人凶手陆朝在去年秋天的时候,已经被斩首了。

    这就很特别了,大家都很好奇,西南的人将如何辩讼此案。

    吴文钧换了一身便服,带着门客往府衙而去,不但是他,休沐的钱侍郎也带着人刚进府衙。

    双方到时申道儒已在后堂坐着。

    大家见面,心照不宣地坐下喝茶。

383 十一更

    刚喝了一口,薛按推门进来,三个人看着一惊,薛按嘘了一声,道:"别声张,圣上只是来听辩讼。"

    "实在是这个案子特别,"赵煜跨进门,但门却没有关,他的身后跟着六位阁老,还有安国公以及承德侯和靖宁侯等几位侯爷。

    齐代青在前堂并不知后面的事,府衙里的几位知州吓的腿软,又不管声张,只好闷头带着人搬了桌椅准备茶点,又召了十几个人守在门口。

    "桂王爷来了。"门再次推开,桂王从门外进来,"哥,你怎么来了。"

    赵煜道:"朕正好有空,隔着墙听一听。你过来坐。"

    桂王在他身侧坐下来。

    "朕知道你和杜九言关系好,你多开解她,她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就算输了也不要气馁。"

    "朕觉得,她还是大有前途的。"

    桂王看了向申道儒,申道儒忙起身行礼。

    "嗯,我会劝导她不要太骄傲自满也不要谦虚过分。"桂王淡淡地道。

    大家一怔,可一向桂王说话一向让人难琢磨,所以也就没有放在心中,否则杜九言都输了,不劝他心宽居然还让她不要骄傲自满。

    这说不过去。

    桂王恍若未觉,靠在椅子上掏了瓜子出来,开始磕!

    赵煜哭笑不得,"你像什么样子。"

    "分你点。"桂王倒了一半给赵煜。

    赵煜当着朝臣的面不好说他,只能无奈地看着桂王。

    前面传来咚地一声惊堂木的脆响,任延辉问伺候在一边的知州,"是杜九言亲自辩,还是他的学生?"

    申道儒就没有亲自上。

    "她的学生,十个人轮番上阵。"知州回道。

    任延辉颔首。

    前堂就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道:"在下西南宴通,现我和师兄弟给大家讼此案。"

    "去年四月二十一早上,渔民**和其妻马氏,清早收网时意外打捞了一具女尸。"

    "当时夫妻二人报官,府衙的单捕头亲自到场查证,女尸年纪大约在二十三岁左右,怀有四个月身孕,手腕上戴着一个翡翠的玉镯。"

    "除以上外,女尸的身份,第一案发现场都是谜团。"

    "此番,西南在会长杜先生的带领下,抽到了此案,虽对手燕京讼师已经结案宣判,我们输局已定,但我们会长说,既然接到了这个案子,就是我们和这个案子有缘,和死者有缘,无论输赢我们都应该一查到底。"

    "现在,由我和师兄弟给各位阐述,这几日我们在杜先生的带领下,所查到的线索以及结果。"宴通和众人拱手。

    在邵阳,自从有了杜先生后,所有的讼师辩讼,都会顾忌场外听讼的百姓,所以行礼时会走一圈,包括门外的百姓。

    而燕京便没有这样的规矩。

    所以,十位讼师走了一圈礼后,门外就已经是掌声如雷,有人喊道:"西南的先生们真是守礼啊。"

    "是啊,连我们都顾忌到了。"

    "西南的先生们,虽然你们输了,但是这一份为案子尊重我们的心情,非常难得。我们支持你们。"

    十几个人又行礼,场外的百姓纷纷回礼。

    这一画面,大家都不曾见过,齐代青看了惊讶了半天,才咳嗽了一声,提醒道:"开始吧。"

    "是。"段应先说话,"第一日,我们走了案发现场,从以下的线索,得出了几个结论。第一,女尸落在网中但却没有缠住网,所以我们推断,她被淹死前,已是晕倒,这一点,她断裂的手骨可以佐证,她死前经历过被人殴打的境况。"

    "第二,开棺验尸后,我们在女尸的尸骨中,发现了一个玉杵。此事说来羞耻..."段应说着,招呼门外的听众,"将自家孩子的耳朵堵起来。"

    大家不解,但照做了。

    段应拱手,道:"这个玉杵,乃是女尸生前被人凌虐,塞入肛门。"

    里外一片哗然,这种事闻所未闻。

    将人的肛门堵住,这是什么意思?

    "玉杵在此。"段应展示了玉杵,又放回去,"一位有孕在身细皮嫩肉手无生茧的女子,却遭到如此的凌虐,如果排除有人报复外,那么,女子的身份就很暧昧。"

    "因为寻常人家的夫人太太,在家中不会受到这样的对待。所以我们推断,此女的身份,或许是青楼姑娘或者深巷暗娼。"

    "或者,是某一户人家的妾室。"

    "以上是第一日我们查证时得到的线索。"段应道。

    池玉上前:"第二日,我们并没有收获,但是第三天的时候,我们随着杜先生再次走了一遍,报官人**夫妻的家中,先生曾在第一日时间,就请他夫妻二人回忆,在女尸上岸后,周围来看热闹的人群中,有没有令他们记忆深刻的人,当时他们夫妻二人表示仔细回忆。"

    "所以,第三日这一天,经过先生的引导,**的妻子马氏和他们的长女,描述出一个令他们记忆深刻的人。先生擅长肖像画,所以在他们描述的同时,先生将此人的容貌画了下来。"

    段应展示给众人看,池玉接着道:"我们当时并不知此人是谁,便带着此人的画像,走访了宋记。女尸身上唯一的物品手镯,就是出自宋记。"

    "这就女尸的手镯。"池玉不急不慢,接着往下说,"去年,单捕头也曾问过宋记手镯的事,但因宋记卖的太多,他们根本无从回忆哪些人买过,更对死者毫无影响。"

    "而第一日时我们去过也得到同样的结果。但第三日,我们带着画像而去,并让他们伙计认,伙计一眼就认出来,此人是以为老顾客,曾经在他的手中买过十一个同样的翡翠玉镯。"

    "有了宋记伙计的佐证,我们到了衙门,请衙门协助抓人。但是令我们意外且没有想到的是,画像中的男子陆朝,早在去年的时候,就因为杀人案秋后处斩了。"

    又是一片惊讶之声。

    后衙中,赵煜听着如同听说书,很惊奇,"这多人辩讼,不急不慢徐徐道来,认真严谨,还真是别有一番不同的体验。"

    大家拱手应是,自是赞同。

    桂王继续嗑瓜子,桌子上的盘子里丢了不少的瓜子壳。

    大家不敢说他,时不时用余光打量他。

    外面,邹凯玄接了话,"我们出于谨慎和好奇,查了陆朝去年所犯的案件。这个案件大家或许都知道。去年五月十一日,在玉宝楼后面的深巷中,二十五岁的男子高攀被人捅了一刀,失血过多而亡。"

    "案件看上去并没有问题,凶器,动机以及杀人事件都成立,完美无瑕。陆朝被判斩立决,秋审时就斩首了。"

    齐代青问道:"看上去,听你的意思此案有疑问?你们查过高攀被杀案?"

    "大人,"宴通重新上场,拱手道:"实在是,我们好不容易查到的线索,却突然中断了。按我们先生的话,一个案子线索绝不会真的断掉,死者一定会给我们留下什么,因为死者也知道,我们在给他伸冤。"

    大家听着,都朝坐在一边听讼,仿若局外人的杜九言看去。

    她一直没有说话,人也一直圈在椅子里,相当没有存在感。

    "杜先生这话说的虽然玄乎,但仔细想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啊。"

    大家都点头应是。

    "所以,我们在第四天的时候,我们做了两件事。"宴通道:"因为我们先生说,两个杀人案件相距这么短的时间,又和同一个人有关,所以先生让我们做了第一件事,查高攀。"

    "她居然让人查高攀,"赵煜含笑道:"这个手法,确实与众不同。"

    鲁章之接话道:"没有局限在一个案件中,确实与众不同。"

    "如此聪慧之人,怪不得单德全一筹莫展的案件,到她的手中却迅速有了突破。年轻人不简单啊。"

    赵煜点头。

    吴文钧和任延辉对视一眼,两人端茶喝着并没有说话。

    申道儒虽神色平静,但心中却已是惊涛骇浪,就这一点,就足可见杜九言的能力和基础却非一斑。

    她年纪轻轻有这样的地位和名气,并非徒有虚名。

    杜九言不知道大家的想法,她现在更关系的是接下来的状况...

    案子有点大,不知道一会儿后面听讼的人,还能不能这么淡定。

    "查高攀?有什么收获?"齐代青问道。

    徐子玉上前,抱拳道:"回大人的话,不但有收获,而且还很令人惊奇。死者高攀乃保定人,他在家中早已成亲。去年年初他带妻子姚氏来京城有玩,半个月后他却是一个人回家,对外宣称其妻姚氏留在京城姊妹家中小住。"

    "但居高攀亲戚回忆,高攀回到家中以后,他不断盖了新房,还将往年的旧债都还清了,并成日吃喝嫖赌挥金如土。"

    徐子玉停下来,忽然门外有百姓喊道:"高攀不会将姚氏卖掉了吧?"

    "这位大爷猜的没错,高攀将姚氏卖掉了,换了钱花。"徐子玉道。

    齐代青问道:"如此,惊奇在何处?"

    "大人,我们去查的时候,是前一个案件女尸的画像,而高攀的亲戚看到画像的时候,立刻就认出来,此女就是高攀的妻子,姚氏。"

    齐代青愣神,一边单德全也是一怔。

    "这个转折,简直比戏文还要精彩和意外啊。"有人道。

384 十二

    单德全打量着杜九言,后期,案件他没有敢跟进也不敢去多问。

    没有想到,她居然将陆朝的两个案件放在一起查。

    "这么说,当时买姚氏的人,就是陆朝?"齐代青问道:"那么,照你们如此推论,高攀死在后,是和姚氏的死有关?"

    齐代青不是新手,听到西南讼师的辩讼,就已经推断出,两个案件之间,可能存在的联系。应该是高攀借由妻子的死而讹诈陆朝,所以遭到了灭口。

    这也能解释,高攀在死前和陆朝玉宝楼外的争执。其实并非是偶尔,而是因为姚氏的死。

    但好在,陆朝的死不冤,错的只是他们判错了陆朝的杀人动机。

    齐代青暗暗松了口气。

    "大人说的是。"徐子玉道:"高攀的死因,可能是他讹诈了杀妻的凶手,此人也就是当初买姚氏的人。"

    后衙,申道儒眉头微挑,虽说,将两个案件连在一起,思路令人惊艳,但是结果却没有意外。

    杀人的凶手依旧是陆朝,到也平平无奇。

    但是对面,吴文钧却竖起了耳朵,听的比方才认真了许多。

    "但是,"徐子玉大声强调,"如果两个案子,都是陆朝为凶手的话,却有新的疑点没有解开。陆朝在宋记一次性买了十一个手镯,其中一个送给了姚氏,那么剩下的他送给了谁。"

    "据查,陆朝并未成亲,但是他有一个姘头,他们二人的关系并无隐瞒。去年单捕头在高攀案中寻找时间证人时,也曾询问过此女,她曾证明,案发当晚陆朝和她在一起。"

    "我们问此女可曾得到过同样的手镯,此女否认,并表示没有见过。"

    "这就很奇怪。余下的十个手镯去了哪里?"徐子玉反问。

    没有人回答,他也不需要人回答,而是继续道:"所以,就有了第四日我们查证的第二件事。我们查了陆朝的来历和寻常的人际关系,他有钱,钱从哪里来的,他将姚氏养在何处,杀人的第一现场又在哪里?"

    "如此,我们查到了一个令人惊奇地方。"乔栋上前接了话,道:"这个地方在城郊西山的脚底,他为何神奇,容学生给大家形容一番。"

    吴文钧眉头高高挑了起来,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那是个很大的院子,不分内外院。院子四周有二十个小院子相邻,院子的中间种满了姹紫嫣红季节不同的鲜花,风亭挂着纱幔,如梦似幻的美妙。而更令人感觉美妙的是,是当下住在这个院子里的十六个女人,她们年纪都在二十二岁左右,皆是人妻,身材丰腴。"

    "这些花容月貌风姿绰约的女人们,赤身套着一件薄薄的纱衣,穿梭在花丛中,谈笑风生和谐而欢乐。"

    "她们中,在这个与世隔绝的院子里,最长的住了三年之久,最短的才来不过月余。"

    "她们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每日高高兴兴地吃吃睡睡,只要等着她们的主子到来,翻到她的绿头牌,光临他的小院。"

    "哦,忘记解释,这里面的每一个小院都有一个名字。翊坤宫,绯烟宫...等等。"

    徐子玉话落,后衙传来一声拍桌的声音,大家一愣,齐代青已经呵斥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绿头牌,绯烟宫...这些可都是专属于后宫,专属于圣上的东西。

    外人用,就是大逆不道。

    乔栋拱手朝天,"事情不是学生做的,院子也不是学生的,学生只是陈述事实。绝无对圣上不敬!"

    "这个院子,在何处?你为何今日才提?"齐代青隐隐觉得,这个案件即将脱离他的掌控和能承受的范围,他开始有些慌了。

    乔栋道:"并非有意隐瞒,而是因为一旦说了,这些东西就会消失。"

    "大人,能制出如此大手笔,且有胆子做这样的事的人,绝非如陆朝这样的小混混可以办得到。"

    "所以,"童刃接上话,冲着所有人大声道:"去年四月二十一和五月十一,高攀夫妻被杀的凶手,不是陆朝。"

    "他只是给人顶罪的一个狗腿。"

    齐代青和单德全脸色齐齐发白。如果只是杀人动机有误,他们请罪一番就能轻轻揭过,可要是判错了案件,斩错了人,那么这件事的后果,就不是能这么轻易结束的了。

    齐代青眯着眼睛,看着童刃。

    "不过,虽人不是陆朝杀的,但他一样该死。"童刃话锋一转,"所以,衙门没有杀错人。"

    "陆朝该死,但他背后这个人更加该死。买卖良家妇女、聚众淫乱、辱没皇室、大逆不道等罪名,就足以令他斩首百次。"

    齐代青和单德全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单德全暗暗感激地看了一眼杜九言。

    这一番话,算是救了他们。

    否则,此案过后他们定要被查审,不说继续留在衙门,就是这条命还不知能不能保得住。

    这一番话,必然是杜九言事先交代过的,否则临场,他们不会说的如此周全周到。

    杜九言摸了摸鼻子,她也不想这么周全,实在是不想树敌啊。

    混口饭吃,实在不易。

    她想回家,不管灰溜溜地还是衣锦还乡,总之,速速离开这地方。

    "你说了这么多,这间院子的主人,是谁?"齐代青问道。

    傅元吾上前,笑了笑,少年人的笑容特别的单纯美好,"大人,案件到这里,其实...我们也没有查到是谁。"

    "实在是,这个院子背后真正的主人,太难查了。"

    齐代青一口气没憋住咳嗽了起来。

    "能否请大人现在遣人去查?"傅元吾道:"院子就在城郊西山下,过了桦树林就能看到那个院子。"

    齐代青看向杜九言。

    这个小儿,实在太狡猾了,到最后关键的地方,请他去查。

    他不用想也知道,这个院子的主人不会简单。

    她不敢查,却让他来查。

    这不是害他吗。

    "齐代青,"后衙内,赵煜冷冷地道:"速速去查,朕在这里等着。"

    齐代青吓的腿软,刷地一下站起来,拱手应是。

    "单德全,速去!"

    单德全领命,带着二十几个捕快和衙役离开衙门,而门外,皇城守卫羽林军也带着人跟上。

    "休堂!"齐代青道。

    众人原地休息。

    齐代青忙去后衙请罪。

    "让杜九言进来。"赵煜喝道。

    杜九言由府衙知州引着,往赵煜所在的房间去。

    衙门外,嗡嗡的议论声,大家又是震惊又是好奇。

    这个案件讼到这里,已经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你们说,杜先生是真的查不到,还是假的查不到?"

    "她才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一个案子能查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但是她住在桂王府,有桂王帮她,她就算人生地不熟,也无所谓啊。"

    "如果是真的查不到,那杜先生这个案子就不算辩讼成功了吧。毕竟她没有将整个案件辩讼清楚啊。"

    后衙内,吴文钧说了同样的话,"你的学生一口咬定陆朝是替人顶罪,可却又没有查到凶手是谁,那么案件,你就是没有办成!"

    "是啊,大人。"杜九言笑盈盈地道:"学生输的心服口服。"

    你不就是等着此刻到来吗?我才不会傻到往贵人的眼睛里钻,成为对方眼中钉,杜九言撇了一眼吴文钧,气定神闲地说着话。

    "你认输,你可知道后果?"吴文钧问道。

    "知道的,吴大人。"杜九言不想和吴文钧啰嗦,拱手和赵煜道:"输赢惩罚,学生听凭圣上定夺。"

    赵煜很生气,问道:"果真有这样的院子?"

    "是,学生亲眼所见。"杜九言道。

    "我也看见了。"桂王靠在椅子上,轻飘飘地道:"淫秽不堪,踩踏了最后的防线,我瞧着,恨不得立刻将此人大卸八块!"

    他的愤怒可以理解,就算他不是赵煜,可他也姓赵。

    "岂有此理!"赵煜没有想到,偶尔兴致来听辩讼,最后居然还和他有关。

    不管这个人是谁,都必须彻查,千刀万剐。

    "圣上保重身体,待查到此人,定当严加惩处。"安国公道。

    承德侯也跟着附议,却不敢多言,谁知道这人是谁家的不肖子孙,他这个时候,还不知道会得罪谁。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王爷,您没有帮忙查?"吴文钧问道。

    桂王扬眉撇他一眼,道:"说好了两个讼行比试,我若出手,岂不是乱了比试。"

    吴文钧一点都不信。

    桂王绝对帮忙了,杜九言也绝对知道背后的人是谁,他们只是不说而已。

    可纵然这样想,但是他却被桂王的话堵的死死的,也拿杜九言没有办法。

    一个说不能违规,一个说能力有限认输。

    话到这个份上,他若再说,就太过明显,惹人察觉。

    但是这个结果,绝不是他想要的。

    "等!"赵煜道:"朕今日定要看看,此人是谁。"

385 十三

    "大人,"单德全先回来了,面色很难堪很受震动,齐代青拉着他往一边后退了两步,低声道:"说!"

    单德全知道赵煜在房间里,他压着声音把自己看到的描述了一遍。

    齐代青好半天才回神,"人都带回来了?"

    "带回来了,都在路上。"单德全道:"大人,这个案子...恐怕不简单。"

    那么大的宅子,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是鲁章之恐怕都建不出来。都好几年了,居然连他这个捕头都一无所知。

    "不管简单不简单,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齐代青道:"幸好圣上来了,由圣上做主,我们什么都不用怕。"

    他交代道:"把所有人押在院子里,我去回禀圣上。"

    单德全应是去办事。

    齐代青走了两步,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脸色黑了下来。

    这个案子,是吴文钧设计让杜九言抽取到的。

    那么,吴文钧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个案子查下去,会掀起轩然大波?

    吴文钧的意图,是想害杜九言万劫不复,还是围魏救赵,解救贪污案?

    恐怕,二者都有吧?

    但是你想做什么,你做就是了,为什么要将这么大的事情,就丢到他知府衙门来!如果今天不是圣上和桂王来了,如果不是杜九言机敏没有立刻说出来,那他现在岂不是也要被架在火上烤?

    齐代青脸色铁青,推开房门,跪在了赵煜跟前。

    "人都带回来了?"赵煜问道。

    齐代青回道:"回圣上的话,人都带回来了。一共十六名女子,六个侍卫,都已经在衙门的院子内。"

    他还没有看到,但是已经听到了前衙,百姓们的嘘声和吵闹声。

    "走!"赵煜起身,"朕要亲自看看,这些住在翊坤宫绯烟宫里的女人,长的什么样子。"

    他要起身,任延辉等人忙上前拦着,道:"圣上,外面人多口杂,您此刻出现怕有不妥啊。"

    "我在呢,"桂王拍了拍手里的瓜子渣,起身搭着赵煜的肩膀,"走,走,我保护你。"

    赵煜颔首,"大家不用担心,有桂王在没有人能伤到朕。"

    大家都不敢再说话,只好跟着赵煜和桂王一起到前衙。

    门外,人山人海的百姓,看着衙门内的景象,发出一声声难以置信的惊叹。

    随即,众人就看到衙堂内,出来一行人,一个个贵气不凡,显然是高居上位之人。大家虽不认识,但声音却小了下来。

    "这个案子不得了,惊动了朝中的大人物了。"

    "我看不止是惊动,还得杀几个。"

    大家朝里头看着,就见领头的年轻男子面色冷沉地站在门口,看着一串十六个女子。

    "人都在这里。"齐代青回道。

    赵煜打量着十六个女子,容貌都很不错,一个个丰腴挺拔风姿绰约细皮嫩肉,显然调养的非常好。

    不错啊,真是享齐人之福!

    "你们的主子是谁?"赵煜问道。

    十六个女子垂着跪着不敢说话。

    齐代青指着最前面的女子,"问什么答什么,否则立刻将你们砍了。"

    "大人饶命啊,"领头的女子哭的梨花带雨,"大人饶命,我们也不知道主子叫什么姓什么,他隔两日来一次,我们只是喊他主子,从来没有敢打听他的名讳。"

    "不问容貌,那么你们都是怎么进的院子?"赵煜问道。

    "民妇是被家夫八百两卖给主子的,民妇逃过几次被打了以后,就再也不敢出去了。"女子又道:"不止民妇,我们所有人都是被买来的!"

    女子们低低的哭泣起来,哭声之震撼壮观,就连赵煜也第一次见到。

    桂王耳朵里嗡嗡地响,呵斥道:"谁再哭,把鼻子割掉!"

    哭声戛然而止。

    "我看你们在里面嬉笑打闹的时候开心的很。"桂王道:"现在来哭诉?!"

    领头的女子回道:"回大人的话,有人看管着我们,我们如果不开心,就会被杀掉的。这几年我们看到许多人被带走再无音讯,我们害怕。"

    "我们强颜欢笑,我们都想家想自己的孩子。"

    女子们不敢哭,拿手帕捂住口鼻闷闷地落泪。

    "不知道名字,那长相知道吗?"赵煜道:"主子,有几个?"

    领头的女子道:"主子只有一个。但来的人却不止一个,有的时候他们两三个人一起来,有时候四五个。不过看他们关系都很好,身份应该都很高贵。"

    "他们很有钱,经常出手阔绰地赏赐。不过他们也狠,有时候伺候的不好,他们动辄打骂。"女子哽咽地道:"大人,我们身不由己,是无辜的,请大人为我们做主,放我们回家去。"

    女子说完,在家所有的,有儿子的官员都变了脸色。

    一个主子,但光顾的却不止一个人。

    看来,这个院子也就他们不知道,在这些纨绔的公子少爷眼里,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

    "杜九言,"吴文钧咳嗽了一声,"方才你的学生辩讼的时候,曾提到过你听马氏母女的叙述,就画出了陆朝的画像。"

    杜九言头皮发麻,笑呵呵地看着吴文钧,但眼睛却一点笑意都没有。

    "是!"杜九言含笑道:"不过学生手拙,画的其实四不像。"

    吴文钧道:"你画出来,事半功倍。就算不像我们也可以比一比。"

    "吴大人这么激动。"桂王看着吴文钧,"我看不如你直接谁是凶手吧,这里最清楚明白的人就是你了。"

    吴文钧吓一跳,拱手道:"微臣不明白王爷的意思。微臣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知道你啰嗦什么,有圣上在用得着你在这里乱七八糟地出主意?"

    吴文钧哀嚎一声,和桂王他说不过。

    "杜九言,"赵煜很烦躁,"朕命你画!"

    杜九言拱手应是。

    傅元吾将纸币拿出来。

    "说的细一点,从眉毛眼睛开始说,如果有人说的不准确,其他人可以补充。"杜九言捧着册子,朝桂王投去一眼,示意他不要阻止了。

    桂王微微颔首,表示明白了。

    赵煜都说话了,他是不可能阻止的,反正是奉皇命办事。

    "剑眉,主子的眉毛不粗也不浓,但是很好看的。"领头的女子道。

    旁边的女子补充,"眉毛中间有几根是散开的,倒着长的。"

    杜九言将眉毛画出来,不由失笑,观察的还真是仔细啊。

    "他的眼睛是凤阳,眼尾很长有点斜挑的,和...和这位老爷有点像,"女子说着,忽然指着承德侯,"眼睛和这位老爷特别像。"

    承德侯脸色一沉,忍不住就要呵斥,但终于忍住,气的胡子直抖。

    杜九言回头看来一眼承德侯,还真是不错的容貌,想必年轻的时候也是个俊俏的少年。

    眼睛画出来,女子们接着说鼻子和嘴巴,最后说身高...

    一刻钟后,一张男子画像跃然纸上。

    赫然就是京中有名的公子爷,承德侯府世子爷季林。

    她的身后一片死寂。

    仿佛时间静止了一样。

    赵煜将画像拿过来,打量着眼睛微微眯着,正要说话,忽然听到有人喊道:"侯、侯爷您怎么了?"

    承德侯晕倒常随身上。

    赵煜徐徐转头过来看着承德侯,冷笑一声,"去请大夫,看看承德侯这是怎么了!"

    他说着,拂袖进了内衙,"薛按,去将京中各家贵公子贵少爷们都请到宫中去吧。"

    "都请?"薛按问道。

    赵煜盯着薛按,"不然,你认为应该少谁?"

    薛按知道,赵煜这是真的生气了,忙低头应是,带着人亲自去请了。

    长住京城,和承德侯季林关系好的,估计有十四五个之多,要请也不是大事。

    "齐代青,"赵煜冷静下来了,看着被人架着的承德侯,面色沉凝,"把人都扣着,如何处置,朕会再告诉你。"

    齐代青跪着应是,一头的冷汗不敢擦。

    "看过大夫,承德侯要是没什么事,就请安国公陪着他一起进宫吧。"赵煜道。

    安国公拱手应是,"臣稍后就陪他去宫中。"

    赵煜又停下来,发现桂王和杜九言没有来,他指了指桂王和杜九言,"一起来!"

    杜九言挠了挠头发跟在桂王后面。

    "别怕。"桂王道:"我罩着你呢。"

    杜九言朝赵煜背影看了一眼,悄摸地拉了拉桂王的衣袖,冲着他抛了媚眼,"谢谢王爷。"

    桂王心头砰砰乱跳,虎着脸道:"不要胡闹。"

    这还是杜九言第一次和他这样胡闹,桂王面颊板着,但是嘴角却难以自控地扯开来,眉眼里都是得意的笑。

    "杜先生,"申道儒也要去的,跟在各位朝中重臣后面,含笑道:"这个案子,你查的很不容易吧?"

    杜九言颔首,道:"确实不容易,辛苦不说,还担着惊。"

    "杜先生是真讼师,"申道儒拱手道:"申某,敬佩不已。"

    杜九言笑了笑没说话。

    "你们先回去,"杜九言看了一眼街对面的跛子在,就放了心,和宴通几个人道:"今天做的很好,你们先回去休息。我和王爷去宫里。"

    宴通道:"王爷,先生,我们在家等你们。"

    杜九言颔首,指了指桂王,"没事,有王爷在。更何况我们只是讼师而已,难道不惩罚有罪的人,还要灭口发现罪恶的人?"

    大家都笑了起来。

    "跛爷在等你们,去吧。"杜九言挥手。

    目送大家跟着跛子不动声色地随着人群走了。

    杜九言和桂王对视一眼,上了王府的马车,对面,鲁章之和杜九言视线交错,她冲着对方一拱手,鲁章之点了点头,进了轿子。

    "杜先生。"忽然,安国公在衙门前喊住了她。

    杜九言心头一跳。

386 十四

    "国公爷。"桂王负手看着安国公,安国公上前来行了礼,含笑道:"微臣叩见王爷。不知王爷何时有空,去家里坐坐?"

    桂王颔首,道:"等这个案子完事了,我择日便去拜访。"

    安国公笑着点头,"那老臣就恭候王爷您大驾。"

    桂王点了点头。

    杜九言上前去行了礼,"学生拜见国公爷。"

    "不用客气,你年纪轻轻却有如此美名和成就,老夫欣赏不已。"安国公打量着杜九言,忽然一笑,道:"上一次见面,老夫见你就觉得眼熟,却一直没有想起来。"

    "今日再看到杜先生,就觉得你和我孙女九烟,很相像!"

    杜九言嘴角几不可闻地一抖,面上笑了笑,显得有些清高的样子。

    "老夫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五官有些相像,但杜先生是男人,气质疏朗是年轻才俊,气质自然是天差地别。"安国公一直看着杜九言,这年轻人的容貌,越看越像秦九烟。

    尤其是这双眼睛和这嘴巴,如果不是对方皮肤过于黑了一些,恐怕更加的像。

    "学生失态了,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一直有人说学生女气,学生每每听到心中就不忿。方才乍一听国公爷您如此说,下意识就有些情绪,失礼了,还请国公爷勿怪。"

    是个精明的年轻人啊,安国公摆手,"无妨,换做任何一个男子,都不会高兴的。是老夫唐突了。"

    "不会不会。"杜九言行礼道。

    桂王咳嗽了一声,"国公爷您不用等承德侯?"

    "出来交代家里人一点事,正好大夫也没有来,我这就回去。"安国公拱了拱手,"老夫告辞了。"

    说着,就重新回了衙门。

    杜九言看着安国公的背影道:"难怪安国公在朝中受所有人敬重,说话做事真的让人如沐春风,完全看不出他曾经是一位武将。"

    "嗯。是个不错的人啊。"桂王拉着杜九言,"走了走了,一会儿去迟了,我哥会找人出气的。"

    杜九言和桂王上了马车。

    "你像秦九烟?"桂王看着杜九言,细细打量着,又伸手过来,"你撕了面皮我看看。"

    "安国公一说,我好像也回忆了一点。"

    杜九言就看着他,也不是说话,冷笑着道:"王爷,证明了我像秦九烟后,你会很高兴?"

    "那倒没有,我纯粹好奇。"桂王道:"你是男人我就喜欢男人,你是女人我就喜欢女人。你是人是鬼哪怕是条狗,我也喜欢。"

    "我就喜欢杜九言。"

    "怎么样,伟大吧?"桂王见她不高兴,所以不再强求她撕了面皮给他看她的脸,"有没有感动?"

    杜九言咬着后槽牙。

    "那...让我亲一下。"桂王撅着嘴过来亲她,言言的唇真的好甜好软,这一段时间他每一天都在回忆。

    杜九言一巴掌堵在他的脸上,"赵鼎,你想死就好好说,打不死你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桂王脸一侧,扑过来抱她,脑洞咚地一声撞在了车壁上,"啊!言言,痛,痛!"

    杜九言被他抱在怀里,他脑袋搁在她肩膀上,使劲呼着热情喊痛。

    "活该!"杜九言将他拉出来,他的额头被撞红了一块,"老天都看不下去你欺负我,所以来收拾你了。"

    她负气地给他揉了揉,桂王摁着她手,可怜巴巴地看着她,"言言,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赵鼎..."杜九言要说话,桂王质问道:"有错吗?你就回答这个问题就行。"

    杜九言撇嘴,摇头。

    "所以,我没有任何错。你应该支持我!"桂王道:"你什么都不要做,就在这里坐着,其他的事都让我来。"

    "好不好。"桂王看着他,一双眼睛也不知怎么弄的,就变成湿漉漉的,惹人怜爱的样子,杜九言想咬牙很真诚地问道:"你的眼睛,是会根据天气和心情变换的吗?"

    "眼睛是心的窗户。"桂王道:"我的眼睛在告诉言言,我喜欢你。"

    说着,以电闪雷鸣之势,啪叽亲了她一口。

    杜九言气的指着他。

    桂王看着她,抿着唇,漂亮又无辜。

    杜九言闭上眼睛,"阿弥陀佛!祖师爷,快来把您的不肖子孙带走吧。"

    桂王哈哈笑了,"言言,你真是太有趣了。"

    马车停在宫门外,大家鱼贯入宫。

    桂王脚步轻卡,所有的坏心情如飓风过境,一扫而空,他挥着手和扫地的小內侍道:"不错,地扫的很干净,继续!"

    小內侍吓的跪下来不敢说话。

    杜九言半闭着眼睛,实在是没眼看他。

    御书房门关着的,所有人都在外面等,包括内阁的六位阁老。

    临近正午,所有人终于到齐了,前后来了十五年轻的男子,季林就走在前面,脸色没什么血色,走路的时候垂着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杜九言打量着别人,低声和桂王道:"穿蓝色长袍高个俊美的,是你表哥韩子路?"

    "哪有俊美,"桂王道:"普通人而已。"

    杜九言撇他一眼。

    "没有我俊美的,都是普通人。"桂王道。

    真是自信,杜九言气的磨牙,但又不得不说,他有自信的底气。

    院内很多人,但却没有一点声音,大家都安静地等待赵煜的宣召。

    稍后,承德侯由安国公陪同,颤颤巍巍地过来,季林看见父亲,快步上前去扶,承德侯猛然将他推开,甩手就是一巴掌,咬牙闷声地骂道:"畜生。"

    季林今日穿着一件水洗蓝簇新的长褂,他生的本就英俊,再添上这样的颜色,衬的他清俊优雅,颇有世子爷的风范和气概。

    "父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打,季林没有多言,只是看着承德侯,眼中露出死灰之色。

    承德侯,甩手又是一巴掌,呵斥道:"跪下!"

    季林跪下来。

    承德侯抄起靠在树边的竹丝打扫把,照着儿子的头没头没脑地打了下去。

    季林一声不吭。

    其他年轻的公子少爷们则瑟瑟发抖地挤在一边站着。

    "好了好了。"安国公上前去劝,"在宫里教训孩子成何体统。"

    承德侯在气头上,继续打。

    不一会儿,季林的新衣服被打破,脸上肿起了一道道的血痕。

    不说风度连容貌都难辩。

    季林始终没有说话,承德侯接着打,就在这个时候御书房的门打开,薛按道:"圣上传大家进来。"

    看也没有看承德侯打儿子。

    承德侯悻悻然丢了扫把,瞪了儿子一眼,率先进门。

    季林踉跄着起来,跟着大家进了御书房。

    赵煜冷着脸坐在上面,看着下面一干人等,让薛按给几位阁老和国公爷侯爷上了座。

    桂王坐在上座,杜九言坐在末尾。

    中间站着十五位出身不凡地世家子弟。

    "说吧。"赵煜将杜九言刚才的肖像拍在桌子上,"从头到尾的说,谁先来?"

    季林跪下来,他身后的一干人等都跪下来。

    韩子路也不例外。

    "圣上,那个宅子不是臣的,是一个朋友送来给我的。那些女人...也是他送的。"季林道:"臣觉得新奇就收下来了,这四年来臣去的并不多。"

    "臣不是要开脱,臣真的是实话是说。"

    "以往臣在大家的心中,都是乖觉守礼的。这一次犯了错,自然是有人幸灾乐祸。尤其是臣等这样的出身,在别人的眼中,都是天子骄子,从小到大只要好吃好喝地活着,享受着就行了。"

    "所以,在那许多人的眼中,就算如臣这种乖觉守礼的人,也一定是虚伪做作败絮其内的败家子。"

    "这件事是真的,但绝没有众人所说那样的严重和不知廉耻,臣是自制能力太差,有愧于圣上的栽培和信任!"

    季林说着给赵煜磕头认错,"臣错了,以后臣一定更加勤勉好学,克己守礼。"

    杜九言挑眉,季林口中那个夸大其词的"众人",莫不是西南的讼师?

    赵煜看着季林道:"所以,那个宅子和你一点关系没有,你也是受害者?"

    "臣不敢说自己是受害者,但臣真的冤枉啊。"季林道:"臣有罪,错不该把持不住荒淫失分寸,请圣上责罚。"

    赵煜凝眉。

    杜九言隔着四位阁老,后仰对视一眼。

    对面吴文钧面色沉凝。

    "圣上,微臣也觉得世子爷向来是个规矩的,这件事说不定还有别的内情。"吴文钧起来,拱手道:"既然案子是由青义河女尸案引起的,又由西南讼案辩讼推断的,那不如再请杜先生继续说一说。"

    "是有内情还是实属情实,我们听一听也不会冤枉了谁。"

    安国公颔首,道:"吴大人说的有道理。"季林是他嫡亲妹妹的孙子,辈分上还要喊他一声舅公,他于情于理都应该帮季林说一句话。

    就算结果不是他想看到的,也没有关系。

    更何况,杜九言作为讼师,辩讼阐述事实是应该的。

    "好。"赵煜把目光投向杜九言,道:"杜先生,你来说,朕要听你说真话。"

    杜九言拱手应是,视线投向吴文钧,几不可闻地一笑。

    吴文钧心头一跳。

387 十五

    故意给她安排了这个案件,吴文钧为了转移贪污案的重点和视线,可谓是用心良苦啊。

    尤其是此时此刻,他背后给季林下的黑手,却转道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她。

    是怕承德侯和安国公嫉恨而报复?

    不过,你推我下泥潭,我也不会让你独善其身,就是撕也要撕了你一块肉。

    不疼一疼,谁都当自己是局外人。

    "圣上,王爷,各位大人!"杜九言上前,立在中间和众人行礼。

    季林打量着杜九言,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拳头...那天,他在宋记看到杜九言拿着陆朝的画像询问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不妙。

    他立刻就打算将宅子里清空。

    可是却迟了一步。

    桂王的人拦在了门口,他没能进去也不敢暴露身份。

    只好另外想办法。

    等此事过去,他定然要报仇的。

    承德侯眯眼看着杜九言,目光隐去了一丝杀气。

    其他高门世家的公子更是紧张地看着杜九言,她能不能辩讼的清楚,能不能谁清楚直接会影响到他们此生的命运。

    自从出生,他们都是第一次,面对这样艰难关乎生死命运的时刻。

    "如果早知道,我比试的时候,会让我办这样难的案件,我定然就立刻认输了。"她说着,冲着申道儒拱了拱手,"如果早知道,我在大理寺,在吴大人的手中,会抽到这个案件,那天早上我说什么都不会去的。"

    "如果早知道,先抽案件会碰到这个案件,我说什么也要尊老爱幼请申先生先抽。"

    "如果早知道,我一定抽那一堆案件中唯一没有封口的卷宗,而不是抽泯然与众毫无差别的卷宗中的一个。"

    "唉,可是千金难买早知道,我抽到这个案子了,可见都是缘分啊。"

    能在这里站着的人,就算是不谙世事的世家公子也不是傻子,杜九言话里的意思,不认真也就当他哗众取宠,博人关注而已。可但凡认真听了,立刻就能听得出,她刚才所说的三句"如果早知道",其中的意思,分明就是吴文钧给她设局,让她抽到青义河女尸案。

    一堆相同的卷宗,和唯一一个不同的卷宗的。

    为何有这样的区别?

    这就是一个局!

    再往深了想,吴文钧为什么要让杜九言拿这个案件?衙门里无头案件多的是。

    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吴文钧是知道青义河女尸案的凶手是谁,甚至于他知道,位于西山脚下的宅子是谁的,知道这个案件拔出萝卜带出泥,会拉出来多少人多少个府邸。

    吴文钧为什么这么做?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和贪污案有关,他意图用青义河女尸案来分散圣上对贪污案的关注。

    着实可恶!

    承德侯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吴文钧,恨的牙痒痒。吴文钧居然用杜九言这个初出茅庐的刺头,来拉他们出头。

    实在可恨!

    "你可能有误会。"吴文钧心头大火,没有想到杜九言发现了那一点细微的不同,他道:"当时,所有的案件卷宗都是一模一样的,不存在哪个不同。"

    杜九言冲着他意味深长地一笑。

    这笑真是太欠揍了,吴文钧真是想动手。

    "言归正传,刚才一时感慨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我年轻,口无遮拦还请圣上和各位大人见谅。"杜九言说着,冲着赵煜行礼。

    赵煜扫了一眼吴文钧,颔首道:"你接着说。"

    一边里,喝茶的鲁章之眼底划过笑意。

    桂王恨不得上去亲她一下,以表达他此刻的欢喜和佩服。

    就要弄吴文钧,弄他一身恶臭,看他怎么脱身。

    "青义河女尸案,其实一旦将女尸的身份查明,案情的脉路立刻就变的简单了。"杜九言含笑道。

    "因为,有十几个和她一样遭遇的女子,在那个院子里。这些人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么多人,这么大的阵仗还有那些刺眼的宫名,实在不是区区一个市井混混陆朝能办得了的。"她说着看向季林,"抱歉季世子,您说送您宅子的朋友是谁?"

    "一个做买卖的朋友,他姓章,人称章百万!"

    杜九言问道:"章百万人现在何处?"

    "这个我不知道,他常常四处跑动做买卖居无定所,我有时候想要找他也难如登天。"季林道。

    杜九言颔首,"那您还是要找啊,因为这个人可以证明您的清白!"

    季林回道:"我今日开始就会让人去找他,直到找到他为止。"

    杜九言点了点头,"那就暂时不谈章百万。反正他不在,世子爷怎么说都是可以的。"她一顿,季林面色微变正要说话,杜九言根本不给他机会,"关于宅子到底是谁,因为更重要的是,谁在使用!"

    "那些女子口中所说的主子是谁?是这位居无定所连季世子都很久没有见到的章百万吗?"

    "显然不是。所有女子口中的主子,经过他们口述,我做出了画像。正是季世子你啊。"杜九言蹲在季林面前,展示他的肖像画,"她们说,您是主子,常带着您的弟兄们去那边游玩,有时两三个人,有时四五个人。"

    "翻着绿头牌,有时抽一个女子有时候三五个女子一起伺候。"杜九言看着季林,"想想,章百万可真是舍得,将这么快活的事情,让给了世子爷您。"

    季林面色铁青,"此事,我不否认。我是去过那边,她们认什么主子,我不知道。"

    "我说过,我有罪!"

    杜九言道:"您是有罪,但不只是聚众淫乱侮辱皇室大逆不道的罪名而已。"

    季林吓的一抖,杜九言一下子给他加了这么多罪名,还只是而已。

    "你的罪,是目无王法,草菅人命!"杜九言大声道:"杀人,着人顶罪真不愧是有权有势的世子爷!"

    季**刻反驳,"你一下给我盖了这么多帽子,我可承受不起。"

    "你承受的起!"杜九言道:"高攀和姚氏怎么死的?难道你不知道?"

    季林道:"我不知道,院子里那么多女人,我岂能个个都能记住,岂能个个的生死都能了如指掌。"

    "她和别人有纠纷,或是自己想死,我没有经历去管。"

    季林很肯定,杜九言根本没有证据来证明是他亲手杀了姚氏。

    只要不是杀人的罪,聚众淫乱之类,圣上最多削了他的世子之位,薅去他一切职务,让他闭门思过而已。

    只要还能继续活着,他就不怕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是啊,她和别人有纠纷,你如何知道呢。"杜九言一笑,问道:"那么,你认为陆朝被判杀人罪,冤不冤呢?"

    季林道:"是,你说的没有错,陆朝和我是朋友。"

    "可是,就算是朋友又如何,我不可能知道他所有的事,他杀人与否我并不知情也无法给你答案。"

    口才还真好啊,看来那天晚上打过一架后,知道灭口无望就使劲在家里想这件事了吧?

    想的还不错,至少很周全。

    不过,没有灭口就是他最大的失误了,杜九言转身抱拳,道:"圣上,不知能否审讯那十六位女子!"

    季林面色大变,方才的镇定淡然无存。

    "可以!"赵煜说完,目光扫过众人,申道儒不动声色地垂了头,可赵煜已道:"申道儒,朕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你和薛按去审问这十六位女子。"

    "是!"申道儒无奈出列,问了个只有后生才问的问题,"杜先生,问哪些问题?"

    他不过是奉命和替人办事跑腿,和他没有关系。

    "就问,他们的主子在院子里杀了多少女人。将她们分开来审讯,如此得出的证词可信度更高点。"说着一顿,又道:"以免,冤枉了季世子就不好了。"

    申道儒颔首,和薛按一起重返了府衙。

    杜九言重新坐下来,等证词。

    半个时辰过的很快,申道儒和薛按带着十六份证词回来。

    季林脸色煞白,摇摇欲坠。

    他很后悔,那天夜里就算冒再大的风险,也应该将那些女人都杀了。

    "好,好的很!"赵煜看了申道儒递交的证词,"朕就这么粗粗一扫,三份证词里你就杀了两个人!"

    "剩下的,你来读吧!"赵煜将证词从龙案上丢了下来。

    季林吓的腿软,跪都跪不住,哪敢来接。

    承德侯也跟着跪下来,老泪纵横地控诉,"你这个孽障,看你道貌岸然却不想是个畜生!"

    他说着,膝行上来,猛抽了季林两个耳光,又行礼道:"圣上,季林自小乖巧胆小,长这么**一只鸡都没有杀过,每个月的初一十五都要跟着他母亲吃斋念佛。"

    "他、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啊。"承德侯道:"一定是有人陷害他,设计了这个局。"

    杜九言依旧坐着,证词都来了,她还是少说话为妙。

    "现在又来和辩解,说被人蛊惑被人陷害?有人陷害他,给他设局,可是能摁着他的手杀人?"赵煜指着承德侯,"这样的话,你能说的出口,朕却听不了。"

    "你季府祖先的脸面,都丢进了。"

    "杜九言!"赵煜盯着承德侯父子两人,"就你现在所掌握的证据和线索,季林一共杀了多少人?"

    杜九言拱手回道:"高攀夫妻二人。"

    "此案,朕就交给申道儒和杜九言一起,命你二人接着查!"赵煜盯着季林,"朕要看看,你们这些胆大包天的人手里到底有多少人命!"

    申道儒一脸苦笑,上前应是。

    "还有你们,"赵煜这才盯着一直木头桩子一样,一动不敢动的十四个人,"只要你们没有杀人,朕就给你们改过自新的机会。"

    "谁跟他一起去过那个地方,站出来!"

388 十六

    窸窸窣窣,出来了五个人。

    "南安伯蒋正明、平凉侯的小公子沈金东、忠勇伯的二老爷施忠哲、安庆伯的二公子奚佳敏以及怀远侯府的汤文琦!"薛按给赵煜报人名。

    这五个人跪在季林身后,面色如土。

    "杀过人吗?"赵煜看着他们。

    五个人一起摇头,"我们、我们就是去玩,别的什么都没有做。"

    "纨绔,败类!"赵煜抓起砚台就丢了出来,一砚的墨洒到了所有人,磕在了季林的肩膀上,摔在地上碎了。

    季林感觉骨头都裂了,可哼都不敢哼一句。

    "先将季林关到大理寺,待彻查清楚后,再行判决!"赵煜道:"其余五个人,一并关去宗人府,谁敢来求情闹事,就一起关!"

    "这件事,朕会追究到底。"赵煜和薛按道:"明日早朝,让他们家长来见朕,朕要问问,高官厚禄养着他们,他们是怎么回报朕的!"

    承德侯没撑住又晕倒了。

    门外内卫上前来,道:"季世子,请吧!"

    季林根本站不起来,昔日的风流倜傥此刻却像一滩烂泥,被两个内卫拖着出去。

    涉及的五个人也跟着被带去了宗人府关禁闭。

    赵煜看着剩下的人,"朕问尔等,此事尔等皆不知情?"

    "不知情!"众人起身答道。

    赵煜目光一一扫过,道:"不要和朕说的轻松,回家自查,自己、子孙沾染了的,都主动站出来!否则,朕就让哪十六个妇人挨家挨户的辨认!"

    所有人惶惶不安,就算是几位阁老心中也不安。家中的子孙,他们也不确定到底有没有。

    大家一头汗,慢慢往外退。

    "杜九言和申道儒留下来。"赵煜道。

    两人应是留在了原地。

    桂王始终坐着喝茶没动过脚。

    "杜九言,这个案件你虽有莫大的功劳,但你和西南的比试,确实是你输了!"赵煜道:"现在朕问你,你可服?"

    杜九言和申道儒对视了一眼,拱手道:"学生心服口服。"

    "嗯。朕见你虽年纪小,但却善良正直,是个人才。"赵煜道:"这样,按照原来的约定,朕撤去你西南会长的职务,将西南撤并到燕京由申道儒统管,你可愿意?"

    这一次,申道儒没有推脱说不要西南。

    "学生无话可说。"杜九言道。

    赵煜微微颔首,又道:"不过,刚才是罚,奖还没有给你。等此案结束后,朕会好好嘉赏你。"

    杜九言叩谢行礼。

    "去吧,认真去查,不要顾忌别人,一切有朕给你们做主。"赵煜道。

    两人应是行礼而去。

    御书房空下来,赵煜揉着额头靠在椅子上,桂王起身甩了甩袖子,"哥,我也走了啊。"

    "你站住,"赵煜睁开眼看着桂王,"早年,你和季林往来,你可曾和他一起胡闹过?"

    桂王道:"我是这样的人吗?我正直善良洁身自好,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没有就好,不然我打断你的腿!"赵煜指着桂王。

    不要他骂了一通别人,回过头来他弟弟也摘不干净,到时候可真是丢人了。

    "没事了我就走了啊,"桂王背着手往外走,赵煜忽然想到什么,"你干什么去?"

    桂王回道:"我去给娘请安啊。"

    "你嘴一张朕就知道你要干什么,你说,你是不是和母后说你不娶承德侯小姐做王妃的事?"赵煜就知道,这个时候桂王首先想到的,一定是这件事。

    也不晓得他想干什么,这么大的人,天天不成亲,就在外面鬼混。

    "哥,你真聪明。而且今天也英武不凡。"桂王说着挥了挥手,"我走了!"

    说着人就走了。

    赵煜的话还没有交代完,气的指着门口一通牢骚。

    太后正喝着茶在等桂王,赵煜了解桂王,太后又何尝不是。

    等门口听到钱嬷嬷唠叨和担忧的声音时,太后就放了茶盅,板着脸坐在罗汉床上,一见到桂王,她立刻发难,"这个承德侯府实在太胡闹了,哀家正要给他们脸面,他们反过来就捅了这么大一个臭篓子。"

    "哀家看,这一家子老老少少都该杀。"

    桂王在对面坐下来,太后一怔,桂王居然没有按照原定的套路来嘲讽她不会选妃。

    前一个脑子不好,这一个作风不正。

    "我的目的呢,就是不娶妻。这个亲事就作罢了!"桂王和太后道。

    太后松了口气,她真怕这小子得理不饶人和她胡搅蛮缠。

    "不过!"桂王道:"我的精神和名声都因为这件事,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娘,您就看着办吧,三五千两的赔偿抚慰一下吧。"

    太后抄起扶手用的枕头就丢过去。

    桂王没让,被砸了个满怀,"精神、名声还有现在的身体。五千两不二价!"

    "这就是你一天到晚说好的东西,"太后指着钱嬷嬷,"你看看他这个德行,居然来讹诈哀家。"

    钱嬷嬷笑着,"王爷又没差事,府里最近开销又大,肯定是没钱了。"

    "要不,您贴补五千两吧。您看我们王爷都瘦了。"钱嬷嬷低头打量着桂王。

    桂王冲着钱嬷嬷一笑,钱嬷嬷心头化了,疼爱地道:"娘娘,您要是不给,那奴婢给了。"

    "就被你宠坏了!"太后被气笑了,指着桂王道:"我问你,你表哥掺合了没有?哀家知道你肯定查了。"

    桂王回道:"您放心,韩家的人本本分分都是痴情的种子,表哥除了表嫂以外,任何女人都不碰!"

    "那哀家就放心里。"太后道:"一会儿你出去给你舅舅带句话,让他把家里孩子都看紧点,谁要是给哀家丢人,哀家就让他丢命!"

    桂王拱手应是,"行!"说着也不走。

    太后败下阵来,挥手撵着钱嬷嬷,"他要五千给他一万,看他下次还能用什么理由和哀家开口。"

    "真是作死了季林,这个时候弄出这种事情来!"

    钱嬷嬷去拿钱。

    桂王嬉皮笑脸地贴过来,抱着太后,"娘,您应该感谢现在他出事了,要是把亲事定下来,那可就精彩了。"

    "精彩你个头。"太后拧他的胳膊,"拿着钱速速走,哀家看见你就头疼。"

    "这京城女孩子那么多,怎么就没有一个看得上你的。"太后指着他,"我看,就是你太抠门的缘故。"

    桂王正色道:"不认识的人,我要大方吗?花钱要花在刀刃上。"

    太后不理他。

    钱嬷嬷将一叠字的银票给桂王,"您收好了,尽管花该买的还是要买,实在没有钱您来和嬷嬷讲,嬷嬷给您。"

    "我娘有钱,您的钱自己留着养老。"桂王道:"昨天我溜达看到一匹布特别适合您,我一会儿买了给您送来。"

    钱嬷嬷忙摆着手,"奴婢吃的用的都不缺,您别为奴婢花钱。"高兴的眼睛都红了。

    "没事,就一点小钱,不如您对我好。"桂王说着,揣着钱要走,太后气得咳嗽了一声,桂王道:"明天把小萝卜送来给您解闷。"

    太后就笑了,点头道:"这才像话。"

    桂王出宫,直奔成衣铺子给杜九言买了十几件衣服和发簪,想了想,勉强给小萝卜买了两套,他自己则没舍得,提着东西回家去了。

    "王爷,"杜九言没有回来,大家都在等桂王,见着他宴通激动地问道:"圣上...真的要将西南合并给燕京吗?"

    桂王点头,"是这么说的。"

    十个人顿时泄了气,无力地坐在花厅里,红了眼圈。

    "有什么可伤心的,大不了你们不回去就是。"桂王道。

    宴通摇头,"西南是我们所有人儿时的梦想,我小的时候就一直想着将来有一天我有了功名,一定要到西南做讼师。"

    "现在对于我们来说,就是第二个家!"宴通道。

    桂王扬眉,道:"那就等你们先生回来,看她怎么说。"

    "是,我们等先生回来。"傅元吾道:"她一定想过这件事,肯定有解决的办法。"

    客栈内,程公复和陆绽对视,他们盼了几个月的事情,就在刚才终于成定局了。

    杜九言输了,圣上将她西南会长的职务撤销,并将西南合并归为燕京统管。

    可是,他们心里忽然没了底。

    "先生,我们去找申道儒吧。"陆绽道:"打听到的消息,今日圣上说的时候,申道儒根本没有拒绝。"

    程公复摇头,点头,道:"好!圣上现在只是口头说了一句,等下了圣旨一切成了定局就来不及了。"

    两人收拾一番,直奔燕京讼行。

    小书童引着他们到茶房,也不问身份直接泡了两杯粗茶就不见了。

    两个人问了几次,等了两个时辰,申道儒才从外面回来。

    "申先生。"程公复拱手,"大获全胜,恭喜恭喜!"

    申道儒回了礼,含笑道:"真是抱歉,让二位久等了,去我书房说话吧。"

    三人去了申道儒的书房,书童上茶关门出去。

    "能否劳烦先生,今晚就给我二人引荐任阁老?"陆绽很焦虑,"圣上今日只是说了一句,可要是真正定下来,到时候怕是任阁老那边也不好办了。"

    申道儒端茶喝了一口,放下来看着陆绽,道:"现在去找任阁老怕是见不到他的人,你们也知道最近朝中一直在查贪污案,今日你们的会长查案子又带出来另外一个大案子。"

    "这个案子不比贪污案小,今天就关了六位世家的公子。"申道儒道:"明日早朝就能看得出这个案件到底卷起了几尺浪。"

    "任阁老,这会儿家中肯定是人来人往。"申道儒道。

    程公复和陆绽对视,两人神色皆是沉凝。

389 十七

    "那申先生认为,什么时候去找任阁老合适呢?"陆绽问道。

    "现在还说不好,但我认为等这个案件查清了,应该就没事了。"申道儒道。

    程公复凝眉,问道:"问一句不得体的话,申先生还是最初的意思吗?"

    申道儒笑了笑,道:"那是自然,老夫不变初衷。"

    "好,那此事就劳烦先生费心了。"程公复起身,道:"先生忙碌了一天,我二人就不叨扰先生了,告辞!"

    申道儒颔首,让书童送两人出去。

    找了一家小的饭馆,两人坐下来吃饭,陆绽低声道:"要是他反悔,怎么办?"

    程公复沉默着,道:"不知道!"

    他们忽然有一种被人捏在手心里的感觉,无论往东还是朝西都不再由他们自主了。

    这一夜,是无数人的不眠夜。

    安国公看着在自己面前哭着的妹妹,他今年都六十多快七十的人,他的妹妹自然年纪也不小。

    这会儿哭着,让他想到了儿时他们兄妹打闹的场景,他失手将妹妹弄疼了,她就一直坐在他面前哭,哭到他认错服软,才抽抽噎噎停下来。

    这一招,他的妹妹用了一辈子,就算现在年近古稀,还在和他用这一招。

    "小妹,"安国公道:"不是我不想救季林,而是这个事惹的圣上动了真怒!"

    "你让我现在去求,不但没有用,不定还要搭上我这几十年的脸面。"安国公道:"你别着急,现在案子还在查,最后定了什么结果,我再去求圣上,你看可好。"

    承德侯府秦太夫人挂着眼泪,起了皱纹的脸上挂着两行泪,她瞪着安国公,道:"季林自小聪明乖巧,你也是看着他长大的。那孩子不可能杀人的。"

    "他没有杀人,那个什么院子的事,就是件小事,圣上要是重判就是小题大做!"

    "哥,季林可是我们家的世子,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要是倒了我们家可就真的倒了。"秦太夫人道:",我、我也不活了。"

    说着又哭了起来。

    安国公被哭的头疼,揉着额头道:"该说的我也都和你说了,你也不是不懂道理的人,你就算再说,我也没有办法!"

    "你就说,你想让我干什么?"安国公道。

    秦太夫人擦着眼泪看着安国公,嘴巴一张,安国公忽然怒了,沉脸道:"小妹,你也是六十岁的人了,说话做事你得有分寸,得过脑子。"

    "哥,这可是季林,是我的孙子啊。"秦太夫人道。

    安国公起身,道:"你不要再说了。我尽量保住他的命,但别的事我不会做的。朝廷又不是秦家的,不是你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

    "回家去吧。"安国公拂袖出去。

    秦太夫人追出去,喊道:"大哥,你、你太偏心了!"

    安国公没有回来。

    秦太夫人靠在门口,嚎啕大哭。

    靖宁侯也正在打量着韩子路,房门关着,他低声问道:"你没有骗我们?"

    "没有!"韩子路道:"不过那个院子我是听说的,但从没有去过。"

    靖宁侯相信儿子,慢腾腾地坐下来,长长松了口气,"此事,还在查证,还没有结束。"

    "圣上说不定会借此发难,对朝中来一次彻底的整盘。"靖宁侯道:"我们不能给你姑母惹麻烦,丢你的姑母的脸。"

    韩子路拱手应是,"父亲放心,儿子心里有数,不会胡闹!"

    "那就好。"靖宁侯问道:"墨兮这次回京城后,是不是和你不再亲近了?"

    韩子路点头,"我约了他两回他都推脱了。墨兮他和以前不同了。"

    "这孩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靖宁侯也没有办法。按道理说桂王和他家应该是最亲热的,可现在弄的,他根本不和他们来往。

    他们连什么原因都猜不到,莫名其妙就这么疏远了。

    "这段时间他帮着西南杜九言办案,等过些日子闲下来我再去请他来家中。"韩子路道。

    "嗯。你是他表哥,理应多担待一些,多开导他,不要让他被人骗了走上了歧途。"靖宁侯道。

    韩子路应是。

    靖宁侯隔壁的安庆伯府里传来女人的哭声...

    第二日早朝,是许久没遇见过的热闹,平日不上朝的,都来了。

    赵煜在早朝上发了一通的火,责罚了七八户,责令其他人回家去自查。

    大家惶恐不安地回家去。

    吴文钧和任延辉在房间里喝茶,门户关着外面守着人,吴文钧道:"大人,情况果然不出所料,现在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这件事上了。"

    "此事你办的极好。"任延辉赞赏不已,"不动声色,又将杜九言那小子推出来。那小子实在太猖狂了,本官听见她说话,头皮就抽紧发麻。"

    吴文钧应是,他也有这样的感觉。

    "不过好在,她输了,从今天开始她就不是西南的会长了,等这个案子查办清楚,就弄个什么事把她除了!"

    就怕她再来京城又惹出个什么事情来。

    实在让人头疼。

    "她和桂王爷,都是..."吴文钧不好意思说搅屎棍三个字,但是他真是觉得。

    桂王天不怕地不怕,杜九言则是个愣头青。

    桂王弄不掉,杜九言他们还是有办法的。

    ...

    程公复和陆绽坐在茶馆里,四面都在讨论昨天的大案子,有人道:"最后在御书房里,还是杜先生辩讼的,这个案子,最后还是西南在收尾。"

    "收尾有什么用,西南输了啊。昨天圣上都将她会长的职位削去了。以后西南就是燕京的了。"

    "这还没有最后呢吧,圣旨还没有下啊。"

    "两件大案子都还没有结果,圣上金口说一句就行了。今天早上我吃早饭,听到燕京的两个讼师都在讨论申道儒在挑选西南的会长了。"

    "杜先生也怪冤的!"

    "她也磊落,一句求情的话都没有说。输了就是输了,够爷们!"

    众人跟着应是。

    程公复和陆绽目瞪口呆,好一会儿他们起身,直奔燕京。

    申道儒不在,程公复道:"我就在查房等他回来。"

    "这是早上,"书童没好气地道:"我们会长肯定要等到晚上才能回来,你们要想等就等吧,我是不会管你们的。"

    书童说着就走了。

    程公复和陆绽坐在茶水房里,就听到外面讼师和学生们一拨一拨地经过,都很高兴,"虽然我们看不上西南,但是他现场成为我们下属的讼行,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资格强行和我们攀比了。"

    "就那样一个讼行,他们内部还斗的乱七八糟。"

    "我听说了,他们有两位大先生来求咱们会长,让会长赢了杜九言,保他们做会长。你们说,他们为什么这么笨,是不是在小地方待久了,人会变傻?"

    "那肯定了,哪能见到什么世面。"

    说话的几个笑了起来,"他们也不想想,有杜九言在,西南还是西南。杜九言不在,西南还叫西南?他当他们都有能耐呢,真是可笑。"

    程公复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就像是被人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发懵之后,脑子里嗡嗡地响着。

    他带着陆绽飞快离开了西南,边走边道:"任阁老每天中午都会回家休息,我们在他家门口等。"

    两个人站在任府的巷子里。

    中午的时候,任延辉果然和门客一起不急不慢地回来,两人迎上去报了来路,道:"...西南传世近两百年,是祖师爷一手扶持的,现在断不能就这样被别的讼行吞并啊。"

    "这会成为讼师一业的灾难,是朝廷的损失啊。"

    任延辉看着两个人,问道:"当时的赌约你们既应了,就应该愿赌服输。现在再来求情,是不是迟了?"

    "那是杜九言的赌约。"陆绽脱口道:"她不是西南人,她根本没有将西南放在眼里,西南死活和她毫无关系啊。"

    任延辉看着两个人,一笑,道:"如果老夫没有记错的话,当时付怀瑾出事的时候,圣上就要合并了,是杜九言求的钱侍郎和太后娘娘,才保住的。"

    "她现在把输掉了,也没什么吧。"任延辉道:"行了,你们二人去吧,老夫还有事就不和你们多言了。"

    说着,带着门口进去,门关上。,

    门客问道:"大人,这两个人急功近利,或许能用一用呢?"

    "没什么地方可用得上的,招惹了就是个祸害。"任延辉不屑用,杜九言输了比试丢了职位,现在又得罪了那么多人。

    根本不需要他出手。

    门客应是。

    ...

    府衙内,杜九言和齐代青对面喝茶,申道儒站在门外和单德全说话。

    她随意翻着手中的卷宗,叹气道:"这一次涉及的三个案件都不容易啊,大人辛苦了。"

    "在其位谋其职,本官应该做的,谈不上辛苦。"齐代青笑盈盈地道。

    杜九言笑了笑,道:"刘秀才的案子得亏碰到了申先生,不然一家子的案子恐怕再过多少年都难查明了。"

    "张三通此人,阴险狡诈手段狠辣,再死一百次都不冤枉他。"齐代青道。

    杜九言深以为然,色眯眯地道:"说起来,刘秀才夫人到底有漂亮啊,和牢中关着的十六位女子比起,谁跟好看。"

    "诶,人死为大怎可..."齐代青的话只说了一半,因为顺着杜九言的话后,他脑子就跳出来一个可怕的想法。

    刘秀才的夫人...姚氏...那些女人...都是美貌的少妇。

    陆朝是替人顶罪,那、那张三通呢?

    齐代青浑身发冷看向杜九言,想通过她的面色,看出她在想什么。

    "大人怎么了?"杜九言一脸不解地看着他,"想到要紧的事了?"

390 十八

    "我有点事,"齐代青稳住心思,含笑道:"杜先生坐会儿。"

    杜九言点头,看着齐代青急匆匆地拉着单德全走了。

    申道儒进来,奇怪道:"齐大人是有要紧事?"

    "不知道啊,突然说有事,然后就走了。"杜九言问道:"申先生有收获吗?"

    申道儒看杜九言很头疼,这小子,大家一起做事的时候,她不说动脑筋,就是脚趾头都不愿动。

    从早上来了以后,就一份份的看卷宗,喝茶,吃点心。

    问她意见和想法,她是一问三不知。

    没见过这样的年轻人。

    他都忍不住想要提醒她一句,现在不是西南会长了,就一点不着急,不想再次出头吗?

    "眼见快中午了,我要回家睡会儿了。"杜九言打了哈欠,"这一天天好累啊!"

    说着要走。

    "圣上命你我查案,你就这么回家?"申道儒自认休养忍耐都不错,可现在也被她气着了。

    杜九言笑呵呵的,嬉皮笑脸地道:"能者多劳啊先生,我现在又不是西南会长了,又输了比试,我正自暴自弃呢。"

    "先生多担待,等我睡一觉说不定就有精神,能重新出发了。"她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齐代青从门口进来,看着杜九言走掉的背影,奇怪道:"杜先生去做什么了?"

    "说她自暴自弃要回家睡觉。"申道儒道:"大人,这案子不能拖,时间越长越难查。"

    他也不想查,还不知道那浑水底下能扯出什么怪物。

    真是头疼。

    "你坐!"齐代青让申道儒坐下来,左右看看没有人,低声道:"刘秀才一家被张三通杀的案子,你亲自查的?"

    申道儒一怔,"是,我亲自查的,认证物证时间线都对得上。大人觉得有什么问题?"

    "刚才,"齐代青正要说话,单德全冲了进来,喊道:"大人,张三通方才要自尽!"

    申道儒和齐代青脸色大变。

    "死了?"齐代青问道。

    单德全摇头,"幸好大人您让我去找他问几句话,我看到了截住了。"他也是一身冷汗。

    死囚还没有执刑就死了,虽说都是个死,可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失职。

    不查就是小事,可要上头查起来,那可就大事。

    三个人都松了口气,齐代青交代道:"派专人看管他。"

    要不是杜九言那句话,他又怎么会想起来让单德全去问张三通,更不可能碰到张三通自杀的事。

    "他可说了,为什么自杀?"申道儒隐隐感觉不太妙。

    单德全道:"舌头受伤了,说不出话来。而且,也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根本不想说。"

    三个人都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齐代青看着申道儒道:"申先生,我刚才问你,这个案子是不是你亲自查证的。"

    申道儒点头。

    "实际上,我刚才想到一个疑点。张三通事先根本不承认杀人的事,为何见过他的朋友后,他承认了?"

    申道儒道:"本来没有什么,但是大人既然这么问了,是不是大人发现问题了?"

    "是!"齐代青道:"因为这个案子,和陆朝杀高攀夫妻的案子,如出一辙。"

    申道儒暗暗吸了一口冷气,随即凝眉,"大人,这是您的猜想,还是有证据?"

    "我刚才翻了案件,我没有证据。但是我疑问。"齐代青道:"第一,张三通家中那几个房间是谁住的?"

    "第二,张三通说他做私盐,那么到底是哪些人?"

    "第三,来找他说话的朋友从衙门离开后就音讯全无,当时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张三通为何见到他就改变了主意?"

    "申先生,这些问题在这个案子里,都没有答案!"

    申道儒眉头微蹙,他不觉得齐代青一连四问有用,但是他刚才说的,这个案子和陆朝的案件很相似,这一点他认同的。

    现在回忆,这个案子在他找到杀人现场后,一切都很顺利。

    张三通两次后就招认了,他们也顺利找到了那把刀!

    "我去看看他。"申道儒往外走,齐代青和单德全也跟在他后面,三个人到临时关押张三通的房间。

    房间里守着三个差役,张三通被捆住了手,因为咬舌,他的嘴里上了药无法张开和说话。

    "张三通。"申道儒看着他,"你为何要自寻短见?"

    按理这样的穷凶极恶之辈,不到死前是不会幡然悔悟的,更不可能自己结束生命。

    张三通睁开眼睛看着申道儒,嘴角露出讥讽的笑意,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上次你朋友来见你,他人去哪里了?"申道儒也禁不住紧张起来,如果这个案子错了,那将会是他此生唯一错误的案件。

    "你不说可以,我们会找到他,找到你的那些朋友。"申道儒道:"将他们一网打尽。"

    张三通根本不理他,仿佛睡着了一样。

    申道儒气的离开,站在门口,齐代青问道:"这个案子,要不要重新查证?"

    "我们现在就是在重新查季世子的所有案子,如果刘秀才一家的死真的和季林有关,那么重新翻出来,也顺理成章。"齐代青道。

    申道儒看了一眼齐代青,没有说话。

    如果翻案,就意味着他输了。

    意味着作为讼师,他的人生中有污点了。

    意味着...

    "我再想想。"申道儒摆手,道:"劳烦大人将人看管好了,不要有差错。"

    他说着就走了。

    齐代青站在原地,眉头紧紧蹙起来。

    "大人,如果...如果申道儒不翻查这个案子,那我们...我们查不查?"单德全问道。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案件,关键是凶手,是他们不敢得罪的。

    那一群年轻人,没有一个是他们能得罪的。

    齐代青道:"现在对于季林来说,多一三条人命还是少三条人命,都不会有多大的改变。"

    "至于张三通,他也是该死之人。"

    齐代青冷声道:"我们再等等。"

    单德全看了一眼齐代青,没有说话。他在府衙做捕快不是第一年,各种各样的案件和内情他见的多了。

    他能做的,就是听从上峰的命令,至于他是如何想的并不重要。

    就算他不服气,又能改变什么,他不过是个捕快啊。

    单德全吩咐手下仔细守着。

    至少在案件有转折前,他不能让张三通死了。

    下午,申时的时候杜九言才过来,手里提着热乎乎的栗子,一进门就笑着打招呼,"齐大人,吃栗子啊。"

    "刚炒的,可新鲜热乎了。"杜九言将栗子放在桌子上,"咦,申先生也偷懒了吗,这个时候还没有来?"

    齐代青根本没有心思吃东西,看着杜九言道:"单德全要再去一趟西山的别院,你去不去?"

    "吃多了,消消食。"杜九言道:"有马车吗?"

    齐代青回道:"有马!"

    "凑合凑合。"杜九言拱手,道:"那我去忙了。京城可真是冷啊,这才九月末就这么冷了,说不定过几天就要下雪了。"

    她碎碎念着走了。

    齐代青头疼。

    杜九言不急不慢地骑着马,单德全很有耐心地跟着她。

    走了许久到了别院,带着人搜查别院。

    "杜先生,"单德全几次欲言又止,他很想将张三通的案子拿出来和她讨论,问问她的意见,总觉得杜九言一定会有不一样的看法。

    杜九言一笑,道:"单捕头,咱们分头行动,这样节省时间。"

    她说着,指着另外一边,带着两个小捕快走了。

    单德全忽然发现,第一次的时候她对他的态度还是很好的,后来也很客气,但是就没有第一次那么真诚了,"可真是小气的杜先生啊。"

    "做事做事。"单德全招呼大家。

    杜九言进了个房间,她问过在里面待的时间最久的女子,她清清楚楚地说了这个院子里进进出出加上现在的她们一起,至少有五十个人。

    她不知道那些离开的女人是活着还是死了。

    她当时问女子,是不是每次主子都在。

    女子说是,因为只有主子有权利杀人。

    "这个权利,如何体现呢?"杜九言觉得这是关键,少一个证据,可以佐证季林在这个院子里的权利是至高无上的。

    只有他有权利处置那些女子。

    她站在大院子的中央,看着一排排的挂着名字的院子,"挂这些,心理是如何想的,想得到无上尊贵,幻想自己是帝王?"

    "帝王有玉玺,那么季林有什么?"杜九言快步走到正中,那一间是唯一没有挂牌子的房间。

    房间里摆着很雅致,但却没有女子用的东西,显然是男子的房间。

    如果这个房间有东西,那么季林暂时还没有机会取走。

    她四处敲着墙壁,直觉告诉她,这里有东西。

    "杜先生,"单德全插过来,站在门口,"您找到东西了吗?"

    杜九言招了招手,"单捕头,您来听听。"

    单德全过去,墙壁敲击的时候是中空的,单德全脸色一喜,"暗格?"

    杜九言颔首。

    单德全很有经验,在旁边的多宝阁架子上翻找,将每一个摆设都拿起来放下去,忽然,光滑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个碗口大的中空。

    "这里!"单德全迫不及待地将暗格里的东西拿出来。

    是个长五寸宽三寸的匣子,上面有锁。

    单德全直接用刀劈开,开了匣子,就看到里面放着一叠纸,每一张纸都是一个典租契。

    每一张契约下,卖的人名字不同,但买的人签名落款,都是一样的私章落印一个"林"字。

    "真是有福气啊,"杜九言道:"数数多少张。"

    单德全数了一遍,声音里都透着惊骇,"五十三张典租契!"

    "还有十六个,那么余下的人去哪里了?"杜九言拍了拍单德全的肩膀,"单捕头,你的有忙了。"

391 十九

    "杜先生,"单德全捧着匣子,"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杜九言摆手,"先别说,我来算一算。"

    她说着掐指一算。

    单德全目瞪口呆,"您这是...还会算命?"

    "单捕头,您要问的答案,我不能给您,因为我不好泄露天机啊。"杜九言说着就走了。

    单德全一脸茫然。

    杜九言回了王府,王府里特别的安静。

    "宴通他们呢?"杜九言没看到十个人,昨天都还是一副失魂落魄对不起西南的态度,今天是不可能有心思出去玩的。

    钱道安道:"上午宴通收到了一封信,说有事就带着九哥人一起走了。"

    杜九言挑眉。

    "要我跟着去也看看吗?"跛子问道。

    "不用了。等他们回来再说吧。"她说着,招呼在蹴鞠的宋吉艺和小萝卜几个人,"带我玩一个啊,朋友们。"

    周肖问道:"你才去衙门没多久吧,这就回来了?圣上那边能交差吗?"

    "我现在给公门办事,就要有身在公门的姿态和觉悟。"杜九言低声道:"有时候,懒一点不是坏事。"

    周肖失笑。

    玩了半下午,杜九言带着小萝卜回房洗漱换了衣服。

    宴通十个人回来了。

    "怎么了?"杜九言问道:"想家了?"

    宴通摆手,低声道:"先生,下午的时候我们收到了程公写来的信,"他将信递给杜九言,"还约我们出去见一面,说有话和我们说。"

    杜九言随意看了两眼,递还给宴通。

    "说什么了?"

    段应道:"他问先生为什么不着急,就要没有西南了。燕京都在选西南的会长了!"

    杜九言给小萝卜擦头发,"他们这是被申道儒诓骗了,走投无路来找你们了?"

    宴通道:"我感觉是这样的情况。"

    "先生,我们不该去见他们,可是...可是我们确实很着急。"段应道。

    杜九言抬头看着他们。

    他们紧张地看着杜九言。

    杜九言笑了起来,道:"急什么,案子不还在查,没有结案之前,一切待定!"

    十个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宴通脸上透着压抑的惊喜,"先生的意思,事情还有转机?"

    "不到最后,鹿死谁手谁知道呢。"杜九言道:"都回去歇着吧,没事别出去见不相干的人。"

    十个人像个孩子一样,拼命地点着头,"先生,我们不出去了,我们就在家里,哪里都不去。"

    "去吧。"杜九言道。

    十个人一脸朝气蓬勃地走了,杜九言感叹道:"年轻人,就是好骗啊。"

    "爹啊,"小萝卜看着杜九言,"你骗他们了?"

    杜九言刮了他的鼻子,道:"事情办成了,就不是骗。没办成就是骗喽!"

    小萝卜嘻嘻笑了起来,"那肯定能成,我爹出手,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累啊,这算计来算计去的,脑子都快不够用了。"杜九言佩服当官的,"干活的能力不咋地,算计的能力一个顶十个。"

    小萝卜深以为然地点头。

    "幸好义父不做王爷,不然他会被那些人欺负的。"

    他话落刚落,桂王就进来了,大包小包提着放在炕上,"言言,我给你买的。"

    "我?"杜九言愕然,"什么东西?"

    桂王拆开来,一堆衣服掉出来,杜九言捡起一件桃红色颜色很娇媚的长袍,"王爷,这颜色很...朝气蓬勃啊。"

    "你适合,试试看。"桂王道。

    杜九言嘴角抖了抖,挑了一件蓝色的,"我试这件。"

    她套在身上,刚刚好合适。

    "这个不错。"杜九言道:"王爷,您发财了吗?为何突然给我买了这么多衣服?"

    得不少银子啊。

    "给你买衣服和发财没关系啊。我就想给你买了。"桂王道。

    杜九言翻了一下,一共十二件,色彩缤纷,"谢谢王爷。"

    "不客气。"桂王说完,就看到小萝卜幽怨地看着他,桂王翻出他的两件丢给他,"拿去,快去睡觉。"

    小萝卜抱着衣服笑了,"谢谢义父!"

    桂王很满足。

    "还有两根发簪。"桂王递给她,杜九言接过来,发簪还挺好看的,"这两支一样?"

    桂王拿过来给她插在发髻上,又坐下来将自己脑袋伸过来,"我给插上。"

    杜九言给他插上。

    "一对!"桂王一脸喜气,"以后每天都得戴着。"

    杜九言无奈地看着他,"王爷,您这样太高调了啊。"

    "我已经很收敛了,"桂王道:"否则,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高调。"

    杜九言白了他一眼,"王爷,我被撤职了,您都不担心一下吗?我前途堪忧啊,您有钱买衣服,不如为我上下打点,谋个前程啊。"

    "你?"桂王看看她又看看衣服,"那还是买衣服合适。"

    杜九言不理他。

    桂王笑着怼了怼她的肩膀,低声道:"你这点手段我怎么可能看不明白,这世界上,我最了解你了。"

    "贴金!"杜九言拧了他一下。

    桂王嘻嘻笑了。

    小萝卜捂着眼睛,趴在衣服里撅着屁股,"二位,我才五岁呢。"

    "睡觉去。"桂王道。

    第二日一早,杜九言去府衙,桂王和她一起出门。

    杜九言问道:"去宫中蹭吃蹭喝吗?"

    "今天我要去给我那去世王妃立牌位!"桂王道:"可怜的女人啊,年纪轻轻就去了。"

    杜九言眼皮子跳了一下,"王爷,您是认真的?"

    "哭丧的心,还能有假?"桂王道:"你应该理解我啊,咱们都是鳏夫!"

    杜九言点头,叹气道:"鳏夫的日子,苦啊!"

    "没事,以后的日子有我陪着你。"桂王道。

    杜九言摆着手,"王爷,我走了,您仔细点认真哭。"

    桂王应是了,去隆恩寺。

    杜九言拐了个弯,抄近道刚走了几步,面前出现两个人,她一怔看着对方,道:"程先生,陆先生好巧啊。"

    "杜九言。"程公复上前一步,问道:"西南没有了,你不再争取努力了吗?"

    杜九言看着他们,"西南就靠你们了啊。"

    "西南是在你手里丢掉的,你输掉了比试!"程公复道。

    杜九言抱臂看着他们,"二位,以往敬你们是前辈,我说话呢,都是带着分寸的。"

    "你们今天要是这么说话,这分寸我可就撤了啊。"

    程公复面色微变。

    "我是输了啊,又怎么样呢?"

    "我想输就输,你们能怎么样?"

    程公复很激动,大声道:"那可是西南!"

    "西南是我们所有人的,是西南人的脸面,你怎么能说的这么轻飘飘。"

    杜九言被气笑了,"忘记告诉你们了,虽我不做西南的会长了,但是圣上还是会给我别的职务,将来,说不定我会成为燕京的副会长。"

    "对于我而言,确实无所谓。"

    她说着挥挥手,"二位,你们有本事,你们自己上,别在我跟前充大脸,再见!"

    她不急不慢地往巷子里走。

    "杜九言,"程公复紧追了几步,"算、算我求了你行吗?"

    杜九言停下来看着他。

    "我求你,再救救西南!"程公复道:"无论如何,西南都不能合并入燕京。"

    陆绽也跟着抱拳,"算我们求你了,以后...以后我很程公都不会再有别的心思,好好在西南,做份内的事。"

    "牺牲很大非常委屈啊,"杜九言道:"我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虚扶二位,然后我们冰释前嫌?"

    "可惜,我一向小气。莫说我不救西南,就算救也和您二位没有关系。"杜九言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程公复倒在陆绽身上,陆绽道:"先生,怎么办?"

    "没有办法!"程公复叹气,"西南,就这么结束了吗?"

    两个人脸色灰败。

    杜九言心情不错地去了衙门。

    单德全带着人去查卖身契上的人,齐代青道:"其中十六张对上了,就是牢里的十六个人,还有一张则是姚氏,上面有高攀的签字。"

    都是丈夫为了钱买的或者典租出来的,价格有高有低,但时间多是五年。

    "辛苦大人了。"杜九言坐下来,"申先生没有来?"

    齐代青刚要说话,申道儒进来了,含笑道:"讼行里有点事耽误了,实在抱歉。"

    "听说昨天在别院里搜到了卖身契?"申道儒问道。

    杜九言看着申道儒,对方面色轻松,毫无内疚之色。

    她笑了,道:"申先生今日气色真好啊。"

    申道儒一怔看着杜九言,她知道张三通案件有问题了?

    应该不会,齐代青不会告诉她的。

    "是啊,恐是这两日累了,昨晚睡的还不错。"申道儒道。

    杜九言拱了拱手,"那就恭喜了。"说着指了指外面,"我坐的累了,去外面走走。"

    说着,就走了。

    她一走,齐代青看着申道儒问道:"申先生,案件的事..."

    "齐大人,"申道儒道:"剩下的案件我会认真协助查办!"

    齐代青就懂了,季林现在一身的命案,多一个不多。申道儒打算将错就错。

    "大人!"外面,有捕快进来,拱手回道:"张三通要申诉!"

    说着,将一张用血写的诉状递过来。

    歪歪扭扭的几个字:我没有杀人。

392 二十

    申道儒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去,他看向齐代青,"齐大人,这一夜他见过什么?"

    "没有,"齐代青道:"都有人看守着的。"

    申道儒重新坐下来,杜九言一脚跨进来,"在说什么呢,面色这么凝重啊。"

    "咦,一股血腥味,申先生您受伤了吗?"杜九言问道。

    申道儒迅速将血书揪成一团。

    "什么东西,这么稀罕。"杜九言飞快地夺过来,"哎呀,这是血书啊,可不是稀罕东西。"

    申道儒死死盯着杜九言,"你不要再装了,事情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什么事?"杜九言一脸懵懂,"申先生,我年纪小人又笨,您不如说的直接点啊。"

    申道儒盯着她没有说话。

    房间里气氛绷得仿佛弓弦,少少一用力就会断掉。

    申道儒笑了,"正有事要和齐大人和杜先生说。"

    杜九言就露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我前面查的案件,张三通杀刘秀才一家的案件,有些问题。这个血书就是我让张三通写的,我们准备重新审理。"申道儒道。

    杜九言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拱手道:"申先生,佩服您这种自查自检的精神,您果然是天下讼师的楷模啊!"

    申道儒气的肺疼,可是却拿面前这个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气的肺疼你也得忍着!

    真是遗憾桂王不在,否则这个时候听一听桂王说风凉话,一定大块人心。

    "那重新审查吗?"齐代青问道:"卷宗已经递交刑部,就等十月初二的秋审了。"

    申道儒拱手,道:"给齐大人添麻烦了。"

    "不会,没有冤假错案才是最重要的。"齐代青道:"如此,我现在就去刑部。"

    申道儒无力地点了点头。

    杜九言气定神闲地坐在一边喝茶,申道儒和她含笑道:"杜先生小坐,我们去刑部了。"

    "慢走!"杜九言道:"大人和先生辛苦了。"

    齐代青颔首,出门去了。

    一个时辰后,京城再次沸腾,所有人再次聊两行比试的事。

    "申先生亲自去的刑部,要求撤回重查,刑部的几位大人都发火了,问他先干什么去了。"

    "那要是这样的话,这次比试,赢的是西南吧?"

    "那当然了,杜先生的案子可是实打实的有凶手,不但查的清清楚楚,还带出来那么大一个案子!"

    "杜先生可真是厉害啊,青年才俊,能力卓著!"

    "这结果,真是让人想不到啊。所以查案子快没有用,还得稳和准啊。"

    申道儒从刑部艰难的出来,今天是他从业以来最羞辱的一天。

    就算是当年他跟着先生后面做一个小小的学徒也是受人尊敬的先生,可是今天,他的颜面淡然无存。

    "申先生,"一位门客上前来,拱手道:"吴大人请您过去。"

    申道儒维持着从容,含笑道:"好,这就过去。"

    他到了吴文钧休息的班房,门推开吴文钧正埋头在看文书。申道儒上前行礼,道:"吴大人。"

    吴文钧并没有抬起头来。

    申道儒尴尬地站在远处。

    他的年纪比吴文钧大十几岁,他也是进士出身,当年的名次也要比面前这个人高很多。

    如果他当年也走仕途,他如今的官位不会吴文钧低。

    可是,他为了梦想为了做讼师,他放弃了。

    可是今天,他却不得不在吴文钧面前低头。

    申道儒忍着,又道了一句,"吴大人!"

    "申道儒,燕京讼行在你手里蒸蒸日上,本官和天下人一样,以为你能力卓著,是值得受人尊敬的。"吴文钧徐徐抬头看着对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气怒,"看来,本官和天下人,看错你了。"

    申道儒道:"学生羞愧,此番确实失误了。"

    "失误?"吴文钧拍着桌子呵斥道:"你什么时候不失误,偏偏这个时候失误?"

    "原本赢了局,却生生被你自己弄成这样。"

    "你对得起你的名头,对得起你得到的荣誉和尊敬吗?"吴文钧道。

    申道儒气的眼前发黑,这个吴文钧实在太过分了!他确实应该羞耻,可是作为讼师,谁的手中没有一两次的失误,可是到了他口中,怎么就成了对不起自己名头的话。

    就算是当年的祖师爷,也是有过失误。

    "学生翻案再审,本就是秉持了讼师的准则和操守。最后,学生一定会将案子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申道儒道:"大人也不要如此生气,案件还在查,旋涡依旧在扩展,对于大人您而言,并无损失。"

    吴文钧看着他,被气笑了。

    "本官煞费苦心,给杜九言一个简单的案件,你难道看不出来本官在维护你?"吴文钧道:"你的辜负,就是本官最大的损失!"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申道儒无话可说。

    "我告诉你,无论你用什么办法,都不可以让杜九言继续做西南的会长!"吴文钧道。

    "你办不成,我就让你从燕京会长的位置上,滚下来!"

    申道儒脸色铁青,想要反驳,但吴文钧意思和他却不冲突,他忍了,拱手道:"是!学生努力。"

    吴文钧不想再看到他,挥了挥手。

    申道儒告退出去。

    "真是蠢,"吴文钧喝了口茶,面上的气怒散去不少,他没有多生气,因为丢脸的不是他。他只是简单的,想要申道儒和杜九言生事。

    只有把水搅的越浑,贪污案才能平稳地度过。

    "大人,"门客引着一个小內侍进来,吴文钧起身问道:"何公公来了,可是圣上有什么吩咐?"

    何公公是薛按的干儿子,将来薛按退下去,他就是赵煜跟前伺候的人。

    "吴大人,"何公公笑着道:"圣上知道燕京要求翻案的事情了,所以嘱咐大人您,得空就监督一二,此番可不要再出现这样的事情。"

    吴文钧忙应是。

    "圣上还另外吩咐了,申道儒既然要重查案件,那季林案就由西南会长杜九言主持大局,由齐代青辅助。"

    这事儿不用和吴文钧说,但提一句,也是对他的重视。

    吴文钧应是。

    何公公告辞而去。

    ...

    杜九言看着单德全递过来的卖身契,"多少人确定还活着?"

    "三十三人确定都还活着。"单德全道:"有几个虽然搬走了,但也都是今年的事,确定没有在那个院子里死去。"

    一共五十三张卖身契,牢里十六个人,死了一个姚氏,刘秀才的妻子并没有卖身...

    已知的能查得到的,就是这么多。

    "这么说,还有三个人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杜九言问道。

    单德全颔首,"昨日十六个女人的供词里,就有三条人命,应该就是这三个人了。"

    "要不要找尸首?"单德全问道。

    杜九言点头,"要!让张三通带路,将季林身边所有人的都找到,谁找到了那三个人埋骨处,就酌情减刑。"

    "好,我这就去办。"

    杜九言又喊他回来,低声交代了一句,单德全愕然,"这样,动静是不是太大了?"

    "不大,有罪的人当然要罚!"

    单德全应是而去。

    他发现和杜九言合作办案很舒服。杜九言的指令很清晰明确,并且会给办事的人指明了如何行事。

    他们办事的,只要照着去做,就一定不会有错。

    也不存在上下有差错的问题。

    "言言真厉害。"桂王一脸崇拜地看着她,"不管到什么地方,你立刻就能掌控全局。"

    杜九言摇头,"这个案子,我一点都不想掌控全局。王爷,您要帮我啊。"

    "那你让我亲一下,"桂王盯着她的嘴,"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杜九言摇头,"杜某只卖艺不卖身!"

    桂王嬉皮笑脸地凑过来,"我卖身!"

    "不要脸。"杜九言将他推开,敲了敲桌面,道:"如果今天能将余下的三个人找到,明日这个案子就能升堂了。"

    桂王就盯着她看,胡乱地点着头。

    "你今天怎么没有穿我给你买的衣服?"桂王道:"那件绣牡丹花的特别好看。"

    那件就跟戏服一样。她认为桂王是故意的,因为他自己穿的衣服虽颜色亮丽,但都是素面的。

    可给她买的衣服,不是绣花就是滚边,实在太花俏了。

    "聊正经事。"杜九言道。

    "好。"桂王盯着她,"你吩咐,我听着。"

    杜九言翻了个炭笔出来,开始画画,桂王咦了一声,"你要给我画像?送给我?"

    "不!我要送去给太后娘娘看看,她疼爱的宝贝儿子,此刻是一副什么嘴脸。"

    桂王哈哈大笑,摆正姿态,理了理衣服,"一定要将我眼睛画的好看点,因为我的眼睛里都是你。"

    杜九言撇嘴,拍了笔在桌子上,"时间到了,回家回家。"

393 二十一

    桂王跟在她后面出去,齐代青正往这边走,见着桂王忙行礼,"给王爷请安。"

    "你好好办事,就是本王最好的安了。"桂王道。

    齐代青忙应是,和杜九言道:"杜先生,您让单德全将张三通带走了?"

    "嗯,齐代青可是有别的吩咐?"杜九言道:"应该还没走远,可以叫回来。"

    齐代青哪敢,摆着手道:"不用。案件由杜先生负责,齐某心里定了不少,辛苦杜先生了。"

    "为圣上办事,不辛苦的。那大人要是没有吩咐,我就先回去了。"

    齐代青颔首,送两人离开。

    "有王爷在,简直是所向披靡啊。"杜九言道。

    "那是,再不济我也是个王爷!"桂王道。

    杜九言笑了,"王爷,您的志气呢?"

    "丢广西了,在京城王爷们都不谈志气,只说吃喝玩乐。"

    想的还真通透。

    ...

    进王府的侧门,杜九言就看到西南十个人一字排开,列队相迎。

    "先生!"十个人拱手行礼,显然是排练过的,声音也很整齐,"我们为这两日的焦虑,向先生您道歉!"

    杜九言扬眉,"你们焦虑,向我道歉?"

    "是因为我们还不够相信先生。"宴通拱手道:"如果足够相信先生,这样的焦虑就不应该有。"

    "既有了,就是我们的错!"段应道。

    杜九言颔首,"有觉悟,晚上加鸡腿。"

    杜九言负手,昂首走在前面,像一只刚斗胜凯旋归来的公鸡,身后跟着桂王和十个学生。

    队形很整齐,就差一会儿没有换成"一"字,一会儿换成"人"字。

    跛子在小道等她,打量着众人,露出狐疑之色,"这是干什么?"

    "膨胀啊!"杜九言笑眯眯地道:"不能怪我,只能怪他们吹捧的功力日渐高深。"

    跛子失笑,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蔡卓如回来了。"

    "知道了,让他来见我吧。"杜九言道。

    跛子咳嗽了一声。

    "我去见他,"杜九言忙笑了起来。

    大家都跟着笑了起来,小萝卜正由蔡卓如抱着在正院门口,小萝卜挥着手喊道:"爹,您是不是又膨胀了?"

    "情难自禁!"杜九言含笑,道:"刚回来的,店铺找的怎么样?"

    蔡卓如道:"先去见了位朋友,这两日他帮忙在找,找到了一间,我去看过铺面大小很合适。"

    "什么地方?"桂王凝眉问道。

    "就在东四街和东三街的路口,对面是八宝笔墨铺子。这家原来是山西人开的馆子,今年说是要回老家奉养父母,就想把铺子盘出去。"

    桂王颔首,"那应该没有二楼,一层?"

    "是!先不敢开的太大,也不知道湖广菜合不合这边人都口味,到底还是辣了点。"蔡卓如道。

    蔡卓如很惊喜,因为这是他和桂王最心平气和的一次聊天。

    "进去说话。"杜九言招呼大家进暖阁。

    人太多,谢桦只好搬了很多杌子杌子进来。

    "是不是要升堂了?"跛子问道:"单德全将所有卖身契上的人都核对了一遍,下午又出去了,你是不是让他去找失踪的人?"

    一起办案久了,互相都能知道对方的路数,杜九言道:"是!如果一切顺利,这两日应该就能上报升堂了。"

    "季林在请讼师。"桂王道:"但燕京不敢接辩讼。"

    那肯定不敢,季林的罪可是赵煜点名要罚的。

    "不过,承德侯府的太夫人今日去坤宁宫哭去了,我娘卖了人情。"桂王道。

    杜九言倒是很吃惊,"太后不是应该很生气吗,为何还要卖秦太夫人的人情?"

    "给安国公面子吧。"桂王道:"祖师爷不是说了吗,就算是穷凶极恶的罪犯,也有权利请讼师辩讼,这是他的权利。"

    杜九言撇嘴,"很想剥夺了他的权利!"

    "这个案子,最可恶的人不只是季林,还有吴文钧。"跛子说着,看向桂王,"贪污案在他手中,你不要和圣上说一声吗?"

    桂王道:"不着急。他现在闹这么大动静,总要给他点面子。暂时只死了一个邱大人,看看还有几个人能畏罪自杀!"

    田卯和黄觉吴文钧不敢动。

    ...

    陆绽快步进了房内,喊道:"先生,消息核实了,确实没有错。"

    程公复坐起来,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点血色,"申道儒重新查案了?"

    "是!"陆绽道:"他今天已经带着人重新走现场了。"

    程公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这起起落落,毕生所未经历过。"

    陆绽也赞同地点了头,"先生,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杜九言赢了,西南就还在。

    "算了,"程公复靠在床头,看着帐顶发呆,"我们折腾了这么久,出了这么多丑,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西南能依旧在,已是万幸了。"

    陆绽道:"先生心中意能平?"

    "这两日我想了很多,或许我真的不适合做会长,西南只有在杜九言的手中,才能真正的起复,再创辉煌!"程公复道:"她说的对,我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其实,西南有我没我,都没有任何差别。"

    陆绽欲言又止,程公复看着他低声道:"这一次比试我细细想过,以杜九言的性格,她不可能这么云淡风轻。而且,她也不允许自己输。"

    "先生的意思是...杜九言从一开始就知道,申道儒的案件判错了?"陆绽问道。

    程公复点头,"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她的气定神闲。"

    "这孩子的聪明,常人所难比的。她装傻充愣,硬是让圣上下令彻查季林的案件,又在御书房中硬着头皮接了讼案。她一直不急不慢,就连输了也爽快应了。"

    "如此,她既避免了得罪承德侯,又在圣上面前表了忠心和能力。"

    "如此圆滑周到又不失底线的人,我无话可说啊。"程公复道。

    陆绽也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他低声道:"那...等这个案件结束后,我们就回西南?"

    程公复点头,"回去吧。"

    ...

    承德侯坐在秦太夫人的对面,秦太夫人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们既然花大价钱请人,就一定会有人来。"

    "你查清楚底细,就怕那些个想要出名黑心的人。"

    承德侯应是,"娘,请讼师的事,舅舅怎么说?"

    "你舅舅说随我,"说起安国公,秦太夫人很生气,"季林是承德侯府的嫡子长孙,他这个舅公却一点都不管,实在太让我寒心了。"

    "娘,您别和舅舅生气。"承德侯道:"朝中大小事,圣上都要问一问舅舅的意见,可这一次圣上却没有问他,可见圣上也是防着他求情的。"

    "这个时候,舅舅没办法开口。"

    秦太夫人明白,可是心里就是不高兴,"他表现的太冷漠了。要季林是他的孙子,看他还怎么说。"

    "娘,这话您不要再说了,舅舅听到会不高兴。"承德侯叹气,安国公府子嗣单薄,他大表哥原配难产去了以后,他隔了近十年才续弦,生了一女一儿,儿子今年才十二,可是身体却一直不怎么好。

    二表哥和表嫂去了十几年了,膝下的九烟也没了。

    三表哥是庶出,儿子倒是生了两个,可不成气候,拎不上台面。

    "哼!"秦太夫人哼了一声,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去歇着吧,看明天那个什么杜九言还能查出什么事来。"

    承德侯应是。

    "这件事结束后,吴文钧那边决不能让他好过。他自己不干净,居然拉着我们出来挡箭。"秦太夫人拍了桌子,怒道:"着实比那杜九言还要可恨。"

    案子虽是杜九言查出来的,可说到底,她也没有选择。最可恨的是吴文钧,若不是他设计将案件给杜九言,又怎么会发生现在的事。

    "是!"承德侯道:"待季林安好后,儿子定会想办法。"

    他说着回房去睡觉。

    第二日他继续让人对外放话,承德侯府重金找讼师。

    一整天,还真的有几位讼师自荐上门。

    但承德侯查过以后都觉得不妥,直到晚上,来了一个人,他才觉得满意。

394 二十二

    升堂前,杜九言被传去坤宁宫。

    钱嬷嬷给她上了暖暖的甜汤,太后道:"先喝,喝完再说话。"

    杜九言笑着道谢,将一碗甜汤一口喝了。

    "怎么和桂王一样,猪八戒吃西瓜,什么味道都没有尝出来。"太后笑着道。

    杜九言笑了。

    "许是两个在一起玩的时间久了,所以做派行事都一样了。"钱嬷嬷坐在杜九言对面,打量着她。

    杜九言就怕别人盯着她的脸看,心慌。

    "嬷嬷看着我作甚?"杜九言笑着道。

    "比上次来英俊不少,奴婢真是越看越像..."钱嬷嬷说着看着太后,主仆二人心意相通,太后颔首道:"我看着也很像。"

    杜九言心里哀嚎。

    "上次安国公见到我,也特意说了一句,"杜九言好奇地道:"他说像他的孙女。"

    太后就笑了,"确实很像!桂王和你在一起相处这么久,他没有发现吗?"

    "王爷说他不太记得王妃的长相。"杜九言含笑道。

    太后脸一虎,"这浑小子,很人姑娘都成亲洞房了,居然还不知道人家的长相!"

    "娘娘,您不记得了啊,那天王爷负气不成亲,挑了盖头就走了,一直到快散席才回来,又喝酒喝的晕乎乎的回去。"钱嬷嬷道:"我们不还担心能不能...第二天早上王爷又走了。"

    "以前没见过,匆匆一面又过了好几年,哪还能记得。"钱嬷嬷笑着道。

    太后不和钱嬷嬷说桂王,一谈起来钱嬷嬷就没完没了。

    钱嬷嬷一辈子没成亲,一直跟着她身边伺候。桂王出生后她的身体不大好,就一直是钱嬷嬷照顾的!

    钱嬷嬷将桂王就是当做自己亲生的,宠爱的劲头比太后都要足。

    太后还记得桂王小时候,先帝因为一件事责罚桂王,钱嬷嬷脑子糊了,连先帝都顶撞了。

    幸好先帝脾气好,不然哪还有钱嬷嬷的命在。

    "承德侯府找讼师的事,你知道了吧?"太后问道:"我听说你主讼,他们找讼师对你没有影响吧?"

    "当时秦太夫人来求哀家,哀家本来想拒绝的,可一看她哭,又想着这案子十个讼师也翻不赢,就卖了她一个顺水人情。事后想想,是不是对你有什么影响。"

    "要是有,哀家这个人情卖的可就不值当了。"太后有点后悔。

    杜九言道:"他请讼师是他的权力,娘娘这是顺应了祖师爷的理念,尊重每一个人的权力,即便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你说没事就行。"太后笑着道:"那哀家就放心了。"

    杜九言笑着应是。

    "大前天桂王说要把小萝卜送来的,后来不了了之了。你明天要得空将小萝卜送来。"

    "就怕他太闹了,吵的人头疼。"杜九言道。

    太后摆手,"那孩子一点都不闹腾,还特别的懂事,和他聊天不知道多舒服。"

    那倒是,小萝卜和比人聊天的时候,都是聊别人感兴趣的话题。

    "皇帝那边你是不是还要去的?"太后问道。

    杜九言应是。

    "那你去吧,别耽误了时间。"太后也不留杜九言,让她速速去。

    杜九言去了御书房,赵煜见到她,叮嘱道:"...请讼师的事朕也听说了,就让他请吧,否则他们还不服气。"

    "你使劲辩,一点情面都不要留。"

    杜九言笑着应是。

    "还有,不管谁牵连在内,都一并揪出来,依照律法办!"

    杜九言拱手道:"学生一定竭尽全力。"

    "好。倒忘记恭喜你了,申道儒的案子错了,那现在这个比试就是你赢了。"赵煜道。

    "朕明日早朝就把话收回来,西南还是西南,你还是会长。等季林的案子办完了,朕给你嘉封。"

    杜九言起身行礼应是。

    第二日,齐代青两方送了文书,顶在十月初四升堂。

    这一日极寒,天刚大亮就下了雪,先是雪花点点等杜九言出门的时候,雪花如同鹅毛一般飘飘扬扬落下来。

    "我们一起。"桂王给杜九言撑伞,小萝卜挎着个小篮子,闹儿拉着他道:"地上滑的很,我来背你。"

    小萝卜摇着头,"我太重了,你背不动的。"

    闹儿怕他摔跤,两个人站在院子门争。

    "我抱着。"跛子上来,将小萝卜抱起来,把篮子递给闹儿,"你们自己也担心点,别将鞋子踩湿了。"

    闹儿点头。

    小萝卜抱着跛子的脖子,指着前面撑着伞并肩走的两个人,低声道:"跛子叔,我们这次回邵阳的,义父还去不去?"

    "应该会去。"跛子道:"不想他去吗?"

    小萝卜想了想,摇头道:"想他去啊。有他在我爹打官司的时候事半功倍。至少不用担心县令大人下黑手。"

    "朝廷派的县令已经到了。"跛子道:"他就算去,也不会再做县令了。"

    小萝卜哦了一声,想了想,道:"那他就打着王爷的名号横行乡里好了。"

    跛子笑了笑,"看来,你和王爷相处的不错!"

    小萝卜想了想,"还行吧。不过我更喜欢跛子叔你。"

    "小坏蛋。"跛子捏了捏他的脸,"就知道哄着人。"

    小萝卜笑了。

    西南十个讼师外加三尺堂的四个人,并着跛子小萝卜四个人,浩浩荡荡地到了府衙。

    府衙门外人山人海。

    "京、京、京城、就、就就是、是、大大大啊。"宋吉艺戴着毛茸茸的帽子,穿着厚厚的棉袄,像个球一样从街上滚过来,吃惊地惊叹着。

    宴通道:"上次辩讼的时候人还没有这么多,这一次为什么这么多人?"

    京城人也听辩讼,但显然不如邵阳人热情。

    但一次的情绪明显比上次高很多。

    "杜先生来了。"小萝卜冲着人群里喊了一声,"大家让一让呐。"

    人群刷地一下让开。

    无数双眼睛,在人群中寻找杜九言。

    就在这一瞬间,除了她和桂王外,所有人刷地一下后退了一步,将他们留在前面。

    这样大家就认出来,谁是杜先生。

    "大家好。"杜九言冲着大家挥了挥手,压着声音道:"王爷您快走,不要抢我的风头。"

    桂王撑着伞,站在她身侧,"我不说话。"

    "你不说话就已经抢了。"杜九言道。

    桂王笑了起来,将伞留给她,迈开大长腿从府衙后门进去后堂等她。

    杜九言顿时就觉得自己此刻的容貌不错,个子不错,气质也很好。

    大家并没有像邵阳那样呐喊助威,杜九言穿过人群,进了府衙,等进去,人群又开始聚拢。小萝卜在人后喊道:"杜先生,努力啊!"

    京城的人一愣。

    杜九言收了伞,冲着大家拱手行礼,抚平了外青里白的讼师袍,昂首挺胸地进了府衙。

    齐代青已经坐好,单德全带着捕快稳控秩序,书吏在一边做书记。

    杜九言行礼礼站在左边。

    "带被告!"齐代青喝了一声。

    单德全出去,在后衙将等候的季林领了过来。

    路过后衙的房间时,就传来女子的哭泣声。

    宴通在她耳边低声道:"是秦太夫人,我刚才从后衙过来的时候看到了。房间里坐了很多人。"

    "圣上也在。"宴通紧张地道:"先生,您别太紧张。"

    上次他不知道圣上在后面,等知道以后,真的是紧张的不得了。如果提前知道,他恐怕连话也说不出来。

    季林走到前面来,冲着齐代青拱了拱手后跪了下来。

    他是世子,要不是因为圣上在,他连跪也不用跪的。

    "季林,你的讼师呢?"齐代青知道承德侯府用重金聘讼师的事,听说是个颇有名气的讼师最后接了讼案。

    季林回道:"就来了。"

    杜九言很好奇,谁这么自信,居然敢这个讼案辩讼。

    这个案子想要辩讼,可不简单。

    就算是她碰到这样的案件,也不敢吹牛说一定能找到空子钻。

    人群让开,门外走进来一个人,身材消瘦撑着伞,面容被伞遮挡住。他走的不急不难,直到门外他将伞放下来,杜九言一怔。

    "刘先生!"宴通低呼一声。

    衙门外,段应和钱道安几个人也是一惊讶,段应道:"怎么会是刘先生!"

    "刘先生从西南走后就一直没有消息,原来来京城了。"

    几人相隔,陆绽和程公复也是一脸惊愕。陆绽道:"他想干什么,莫不是就是他接的承德侯府的讼案?"

    "是了。"陆绽低声道:"我昨天还在猜,这世上还有谁敢接这样的案件,对方是杜九言且又是弱势的情况之下。"

    程公复冷哼一声,道:"果然,离开了西南后,他就变成了如此小人。"

    陆绽也嫌弃不已。

    衙堂内,刘公宰行了礼,转眸打量着杜九言,拱了拱手,"杜先生!"

    "刘先生!"杜九言道:"很巧啊。"

    刘公宰瘦了不少,看人时的目光比以前犀利了不少,他看过杜九言,视线落在宴通身上。

    "先生!"宴通拱手行礼。

    刘公宰微微颔首,"你带着师兄弟辩的几场我都有所耳闻,不错,有长进。"

    宴通拱手。

    刘公宰又和季林拱了拱手,机灵打量着对方,忽然多了几分信心。

    这个人原来是西南的,连杜九言都要喊他一声刘先生,那看来很有能力了。

    "开始吧。"齐代青和杜九言道:"你是原告讼师,你先说。"

    杜九言应是,上前一步,道:"此案颇大,大到什么程度呢?"

395 二十三

    "大到它至少有五十三位受害人,大到至少有十位死亡,已知死亡的人中,有一个三岁的孩童,还有一个五个月的胎儿。除了这些,它大到除了杀人凶手外,至少有六十位的帮凶!"

    听讼的百姓一阵抽吸冷气,他们知道很大,却没有想到,这个案子居然这么大。

    "夸大其词!"季林道。

    杜九言撇了他一眼,接着说。

    "在这个案件中,还有着泾渭分明的两条线。"杜九言道:"就像是太极图阴阳八卦,受害的人几乎都是女人。"

    "这使我感到震惊!"杜九言道:"震惊这些男人们,他们凭什么认为,女人是天生的弱者,她们应该被玩弄呢?"

    杜九言蹲下来看着季林,"是因为你出身高贵还是你的那话儿比较大呢?"

    季林愕然,气到指着她,杜九言将他的手摁住,"你的鸟雀大不大,我们看不到。但是这个案件很大,我们看得到!"

    "所以,现在我要将这个案件,分成两个部分来辩论。"她说完,大家都不解,就连齐代青也不明白她的意图。

    后衙内,赵煜也是怔了怔,问一边的申道儒,"她如何分成两个部分。"

    申道儒也不明白,犹豫了一下,对面桂王已道:"哥,她想什么别人猜不到,您认真听。"

    赵煜颔首,接着听。

    申道儒端茶掩面。

    "第一部分,我们来看看这些东西。"杜九言从黄书吏的手中,拿出了五十三张卖身契,"知道这是什么吗?"

    大家都摇头。

    刘公宰立在一边,认真地听她辩讼。

    "这是卖身契,五十三份的卖身典租的契约!"杜九言抖着这些薄薄的纸,纸张们发出脆响,"五十三个女人,他们被自己的夫君,以高低不等的价格,典租给季林。季林将他们带到宅子里,让她们住在一起,穿着一层薄薄的纱衣,毫无尊严地活着。"

    "在那个宅子里,她们活着的唯一的目的,就是伺候来这里的男人!"

    "所以,依《周律、户律、婚姻、典故妻女》条例,法判这五十三张所有人的买卖人,杖责八十,罚没当时买卖所得和所出的钱财!"

    齐代青愕然,她以为杜九言只是辩讼季林杀人的事,没有想到,她居然将典故妻女的事先拿出来说。

    "抱歉,"刘公宰示意,看着杜九言道:"所有人都要罚?"

    杜九言颔首,"所有人都要法办。"

    杜九言大声道:"通过这件事,我希望全天下的男人知道,女人不是货物,她们为你操持家务孝顺父母,她们嫁来的时候,有手有脚带着嫁妆,你有什么理由,将她买卖。"

    "签这张契约的时候,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这五十三位妇人中,如果谁不想继续和他们过日子,如果有谁想要和离,来找我杜九言,官司我一文钱不要替你辩讼。"

    "必然要将这些典故妻子的畜生,告倒他倾家荡产,无脸苟活于世!"

    杜九言话落,将五十三张卖身契拍在书吏的桌子上,拱手和齐代青道:"请大人依法判罪,绝不能姑息宽恕这些买卖人。"

    齐代青眼皮子直跳,这个杜九言平日看嘻嘻哈哈的,没有想到在公堂这么霸道,他擦了擦汗,道:"好,次一罪你讼的有理,待结案时本官一起判定。"

    杜九言拱手道谢。

    门外,有妇人喊道:"杜先生,杜先生你太好了!"

    "杜先生,您为我们女人说话,从来没有人为我们女人说话。您是好人!"

    "杜先生,我们支持您。"

    山呼般的声音,皆是来自于各式各样的女子,有老有少有好看的也有丑陋的,有人喊道:"我嫁给他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有,我还从娘家带了百两嫁妆,我连死后寿衣都做好了,一辈子用的所有东西都准备了,凭什么到他们家还要当牛做马不得他的一句好。"

    "他居然还要纳妾!他凭什么拿我的银子纳妾,凭什么!"

    说话的女人是个瘦瘦的妇人,年纪约莫二十五六的样子,左脸颊有个很大胎记,容貌确实不好看。她哭着喊道:"他要敢纳妾,我就立刻吊死在他家门口,我要画作厉鬼,世世代代诅咒他!"

    "吊死了你就便宜他了,他更要拿着你的嫁妆去找别的女人了。"旁边有大婶劝她。

    女人嚎啕大哭,"可是我拦不住他,他被狐狸精勾跑了。"

    "等杜先生就找杜先生,"旁边的人道:"杜先生刚才说了,她会帮你的。"

    胎记的女子看着衙门的杜九言,擦了眼泪。

    刘公宰看着杜九言,笑了笑,"你到每个地方,都是这样的?故技重施?"

    当时她才在邵阳起步的时候,也是这样,冲着所有的女人,告诉她们有困哪找三尺堂,所以她得到了大批的女性拥护。

    如今邵阳女人的彪悍已是出来名的,所有人都说惹邵阳男人,都不能招惹那里的女人。

    因为她们不但会哭会闹会吵架,还能抱团一起打架。

    "正是如此,才反应了这是一种普遍的现象啊,我保护女性的道路,任重而道远啊。"杜九言扬眉道。

    刘公宰冷笑。

    "第二部分。"杜九言继续说,"五十三张的卖身契,由单捕头亲自查证,三十三位离开的妇人还活着,十六位妇人关在牢房里。除此以外的四位妇人中,保定府来的姚氏,已于去年死了,她的尸体在青义河边被发现,想必大家都还记得。"

    "余下的三位去了哪里?"杜九言道:"单捕头,劳驾你!"

    单德全颔首,让捕快用担架抬着三具骸骨出来,在衙门外一字排开。

    骨头很整齐,排成了人形。

    府衙的仵作老刁上前,捧着一份他的验尸文书,指着第一具道:"这一具死于三年前,身上有两处骨折,分别是脑骨和胯骨,两处骨头都已经碎裂。"他从这具骨头里捡起两块,展示给大家看,碎裂后的骨头在他手心手指里捏着,没有形状可言,像指甲盖大小。

    难以想象她的生前受过什么样的待遇。

    老刁又介绍了第二具尸体,"死于三年前腿骨骨裂,肋骨有两处不同颜色的伤痕,少了一根手指!"

    "第三具,死于两年前,同样是肋骨断裂了两根,按照这样的角度,生前必定是扎破了内脏。"老刁顿了顿,又捧出一个托盘,在托盘里放着三个很奇怪的玉杵。

    "这一个玉杵,是去年青义河边姚氏体内的,几日前我们开棺验尸时间发现的。"

    "其余三个则是这三具尸体中发现的,玉杵无论大小还是外形一模一样!"

    老刁说完,拱手退下。

    "我说一说这三具尸体,并非单捕头出于好运找到的。而是由人领着他找到的。"杜九言和齐代青道:"大人,我要求传证人!"

    齐代青颔首,"传!"

    张三通被带了上来,随在他身后的是别院中守门的十二个人。

    张三通和陆朝当初也是别院中的守门人。

    十三个人跪下来,杜九言问道:"你们在哪里做事?"

    张三通舌头受伤说话不够清晰,所以他身边的大胡子男人道:"我们在西南别院里做事,我们的主子是承德侯府世子爷季林。"

    "在别院里做什么?"

    "在别院里守门,看着那些女人,不让她们逃出去,也不让外面的人进来。"

    "你们的主子季林多长来一次呢?"杜九言问道。

    "不一定,有时候每天都来,有时候三五天来一次。"

    "你在别院多久了?你们之中谁的时间最长?"杜九言问道。

    "我来别院两年半,"他说着指着张三通,"他和陆朝在别院的时间最久。"

    张三通磕头,口齿不清地回道:"在别院买进来第一个女人的时候,我就在里面了。"

    "你杀了几个人?"杜九言问道。

    "我没有杀人,"张三通摇头,"我一个人都没有杀过,但是我和陆朝都是跟着主子,主子杀了人我们跟着收拾善后。"

    杜九言颔首,"陆朝杀高攀的案子你知道的,说一说高攀是怎么死的。"

    "姚氏在别院里待到第三个月的时候,主子就发现了她怀有身孕。主子很喜欢她,说和有身孕的女人味道格外的好。"

    "姚氏不知道自己有孩子的时候,她性子还算温顺,后来知道怀孕了,她就拒绝侍寝了。每一次都要被主子打。死的那天晚上,她被堵住了后门主子和几位公子轮流玩了一个晚上就将她弄死了。我和陆朝划船将她丢河里去了,没想到第二天居然被捞鱼的捞上来了。"

    "后来,高攀知道姚氏死了,他看到衙门外贴的告示,就找到了陆朝,要陆朝赔十万两。不赔钱他就去告官。"

    "第二天晚上,主子带着陆朝,约了高攀在玉宝楼旁边的巷子里,主子将高攀捅死了!"

    "但是最后,衙门只查到了陆朝,陆朝被抓以后,主子将凶器放在了杀人的巷子里,衙门就定了陆朝的杀人罪。"

    张三通说着,可能是裂着伤口,嘴角溢出了血,他脸色苍白直挺挺地跪着,露出破釜沉舟的表情。

    季林回头盯着他,眸光中都是冷笑,刘公宰拍了拍季林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396 二十四

    "刘秀才一家呢,又是什么情况?"杜九言问道。

    张三通继续道:"杀人的前两天,主子在从家里出来,在街上看见了康氏。"

    "康氏很漂亮。于是主子让我去找了解他家的情况。我找兄弟去打刘秀才,我又适时是出现救了他。刘秀才感激我,就邀请我去他家吃饭。我就让他把康氏典租三年,无论多少钱都可以。"

    "刘秀才勃然大怒,赶我走。我回去后告诉主子,主子就亲自带着我来了,要给刘秀才一千两银子,典租一年。"

    "刘秀才不同意,主子就用他带着的刀,将刘秀才杀了。他儿子从房间出来看到了,主子又将他的儿子杀了。"

    "我扛着康氏回了我的房子。因为康氏太闹腾,带回别院里会影响别的女人的情绪,所以准备调教好再带去。没有想到康氏性子太烈了,几次撞墙寻死。主子就用腰带将他勒死,让我丢了。"

    "我把康氏丢在井里了。"

    张三通说完看着杜九言。

    "这两桩杀人,你们都有谁知道?"杜九言问其余十二人。

    十个人有八个人说清楚。

    "听的我不寒而栗。"杜九言转头看着季林,"看中了一个女人,让对方的丈夫典租给他,玩腻了将人还回去或者直接杀了。"

    "如果别人不愿意,就灭了人全家。季世子,你好猖狂啊!"

    季林抿着唇,没有说话。

    "大人!"杜九言拱手,大声道:"从女子买卖的契约,到季林贴身侍卫的证词,一切都清楚明了,甚至不需要更多的证据,季林买卖典租人妻,虐人杀人等罪行,依律应当判处斩立决!"

    齐代青颔首,"案件从开始到现在脉路确实很清晰,被告讼师,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大人,我有!"刘公宰上前,冲各方行礼。

    衙门外,听讼的百姓纷纷议论起来,对刘公宰指指点点,觉得这个人讼师实在不分黑白,怎么能为季林辩讼。

    后衙内,秦太夫人气的茶盅都在抖动,要不是赵煜坐在这里,她几乎想要将手里的茶盅摔出去。

    "来了,"承德侯扶住她,低声道:"您别着急,刘公宰的能力我查过了,在讼师一行内,很有名声。"

    秦太夫人就看了一眼申道儒,低声道:"有名声又如何!"

    申道儒够有名声了,这次还不是跟着杜九言,陷害她的孙子。

    "说话了。"承德侯低声道。

    "方才,听完杜先生的辩讼,我也是气愤不已,这世上如果真有这样的人,那果真是丧尽天良,天地难容!"刘公宰冲着杜九言拱了拱手,"如果杜先生遇到了这个人,请将我的一份,一起骂了!"

    杜九言没理他。

    "典租,杀人!是这个案件最关键的两个词,"刘公宰道:"刚才,杜先生也将这两个词作为两个部分,分别陈述,并说的很清楚明白。"

    "典租。"刘公宰也拿起五十三份契约,"不否认,这五十三份签约的男人,很清楚。但是典租人却只是个私章。"

    "林!我查过季林的所有人落款书画,以及他和朋友来往的信件,不曾见过这个林字的私章。"

    刘公宰道:"而除了这个私章外,契约上的字迹和季林寻常书写的自己,没有相同之处。如此,如何能证明这五十三份典租的契约,是季林所签呢?"

    杜九言扬眉,颇有兴致地听刘公宰说话。

    "契约,只能证明,这五十三份契约上的女人,被自己的夫君典租出去,进了那个别院。却并不能佐证,我的请讼人是典租人。"

    "除此以外,这个宅院的所属人,也并非我的请讼人,而是一位商人。他姓章名唤。此人我今日请到了,并在公堂外等候,请大人传他上堂。"

    齐代青颔首,"传!"

    章唤被带了上来,他今年四十左右,体型微胖圆嘟嘟的人跪在公堂上,磕头道:"小民章唤叩见大人。"

    "章唤,西山脚下的别院,可是你的,房契你可带来了?"刘公宰问道。

    章唤将房契拿出来,道:"那个别院确实是我的,房契也一直在我手中。"

    刘公宰接过来展示给大家看,"那么那个院子养了那么的多女人的事,你可知道?"

    "知道。"章唤道:"这些女人都是小人养的,这几年小人不断往里面送女人。"

    "那你可进去玩过呢?"刘公宰道。

    "没有,这个宅子和女人,是我为了报答季世子的救命之恩。他一开始不同意,后来在我几次三番的纠缠之下,他才勉强答应。"章唤磕头,"大人,小民是个莽夫,字都不认识几个,实在是不知道,自愿典租妻子也是犯法的,小人知错了,求大人饶命啊。"

    齐代青也楞了一下,怎么经过刘公宰三五句话一个证人,季林就基本无辜了?

    他眉头微蹙,看着底下。

    "季林,"刘公宰看着季林,"你可认识他,他说的话可属实?"

    季林回道:"属实,这个宅子确实是他的,当时我说了没有人相信我,我...我百口莫辩!"

    后衙中,秦太夫人和赵煜道:"圣上,我家季林是清白的啊。"

    "太夫人,如果他是清白的,朕只会比你更高兴。"赵煜道:"你且坐下,辩讼还没有结束。"

    秦太夫人激动地擦了擦眼泪,坐了下来。

    "宅子,典租的契约,都和我的请讼人没有关系。"刘公宰道:"不过,在这件事上,他不是没有错。他错就错在定力太差,禁不住诱惑,而几次三番去那个院子。"

    "所以,关于典租一事,我的请讼人是清白的,请大人明辨!"

    "现在说第二件,杀人!"刘公宰道:"门外三具尸骨,时间久远能和现在联系上的,就只有三个玉杵,甚至于,她们的死因都难以确认。"

    "这三具,暂且不论,因为方才杜先生并没有证据,有的只是证人的口供。"

    "当然,余下的两个去年的杀人案件,高攀和姚氏以及刘秀才一家三口的被杀,也都是靠证人的证词。"

    "那么,这也就意味着,证人的证词,非常重要。"

    刘公宰很自信,踱步走到张三通面前,问道:"刘秀才一家被杀的案件,一开始由燕京办案时,定你为杀人凶手,对吗?"

    张三通点头应是,"但是,他们不是我亲手杀的。"

    "好!"刘公宰道:"今日,燕京重查了案件,并查了季林当夜的行踪以及那把刀的来历后,重新改为季林为杀人凶手,而消除了你的杀人罪,是吗?"

    张三通应是,"那把刀,确实是主子的刀。"

    "主子的刀是没有错!"刘公宰道:"因为了解的季林的人,是知道的。这把刀是当年安国公在他成年礼上,送他的礼物。"

    "这把刀的特别之处在于,他的刀刃是波浪纹的。安国公当年也曾说过,太平盛世刀剑多用于观赏,做的太过锋利,锋芒太露并非好事。"

    "所以,刀确实是季林的。"

    "那么,"刘公宰话锋一转,"你身为他的贴身侍卫,能拿到这把刀吗?"

    张三通心头一跳,朝杜九言看去。

    杜九言和他点了点头。

    "能拿到。"张三通道:"主子也常将刀交给我保管,或者丢在我家,属于他的房间里。"

    刘公宰颔首,"那么,你又如何能证明,当时用这把刀杀刘秀才一家的,不是你而是你主子呢?"

    "我,"张三通语噎,杜九言咳嗽了一声,道:"刘先生,举证是你的事,我们都等着呢。"

    刘公宰看了杜九言,笑了。

    他负手回来,站在公堂中间,道:"当晚,张三通去和刘秀才吃饭,并有亲眼见过他。而通过申先生的推断,杀人的第一现场也在张三通的家中,杀人的凶器也在他房间的床底找到的。"

    "这么多的证据,线索在这里,张三通分明就是杀人凶手!"

    "和我的请讼人,毫无关系。"刘公宰道。

    他说完,齐代青看了一眼杜九言,发现她没有着急,反而听的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

    这让他很诧异。

    难道西南的讼师辩讼,都是这样的?

    这位刘公宰也不简单,明显准备的很充足,有备而来。点对点地研究透了杜九言的辩讼的手法,所以等杜九言说完,他不急不忙的,开始逐条逐句的反驳。

    案件到这里,还真是有看头啊,齐代青忽然很期待,一会儿杜九言要怎么辩。

    这两个人,每个人说完后,都给人一种对方没有办法辩讼的感觉。

    是要把对手往绝路逼啊。

    齐代青咳嗽了一声,接着听。

    "关于姚氏和高攀的案件,去年杀人凶手陆朝已经伏法,而姚氏的死,并没有证据。而使得案件成立,最关键的则是院子里十六个女人的证词!"

    刘公宰道:"不过,方才张三通说的很清楚,当夜,房间里有很多人,他们轮流玩了一天,最后姚氏死了。"

    "在那个房间里,有哪些人,怎么玩的,最后姚氏是死于谁的手呢?"

    刘公宰转过来,质问杜九言,"这一点,我看卷宗中并未交代,劳驾杜先生说一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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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7219/ 第一时间欣赏大讼师最新章节! 作者:莫风流所写的《大讼师》为转载作品,大讼师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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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讼师介绍:
杜九言穿越占了大便宜,不但白得了个儿子,还多了个夫君。
夫君太渣,和她抢儿子。
她大讼师的名头不是白得的。
“王爷!”杜九言一脸冷漠,“想要儿子,咱们公堂见!”
大周第一奇案:名满天下的大讼师要和位高权重的王爷对簿公堂,争夺儿子抚养权。
三司会审,从无败绩的大讼师不出意料,赢的漂亮。
不但得了重夺儿子的抚养权,还附赠王爷的使用权。
“出去!”看着某个赖在家中不走的人,杜九言怒,“我不养吃闲饭的。”
于是,精兵护岗金山填屋民宅变王府!
儿子小剧场:
“这位王爷,按照大周律法,麻烦你先在这份文书上签字。”
某位王爷黑脸,咬牙道:“遗嘱?”
“我娘说了,你女人太多,谁知道还有几个儿子。空口无凭不作数,白字黑字才可靠。”
小剧场:
“抬头三尺有神明,杜九言你颠倒黑白污蔑我,一定会受天打雷劈。”被告严智怒不可遏。
“天打雷劈前,我也要弄死你。”杜九言摔下惊堂木,喝道:“按大周律例,两罪并罚,即判斩立决!”
被告严智气绝而亡。
坐堂刘县令:“……”大讼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讼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讼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