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7 可被打脸(二)
"杜九言!"俞绍问道:"你可知道堂下这个女人是谁?"
杜九言颔首,"刚刚的情景告诉我了。"
"那么,你可知道她告你颠倒黑白,渎职失职,污蔑她夫君杀人,从而冤杀了他的夫君?"
杜九言点头,"大人,您一说我就明白了。"
"你可认罪?"
杜九言摇头,"大人,我并没有失职,也没有冤杀,我如何认罪。"
"到了此刻你还不认罪?"俞绍道:"你作为讼师,就应该认真对待每一个案件,将案件中每一个疑点查清说明,保证你所做的每一次辩讼,都是遵从了律法,维护了正义,坚持了准则。"
"可你看看这个案件,你到底做了什么?"
"你不但害了府衙无数人跟着你即将受罚,最重要的,你还冤杀了一条无辜的性命。作为讼师你实在是令人不齿,罪大恶极。"
俞绍说完,王氏就悲切地哭了起来。
"大人,您一直这么指责也没有用,没什么具体的事,说多少都不能引起大家的共鸣。要不,直接审?"杜九言道。
俞绍一怔,他没有坐堂的经验,所以一上手就忍不住数落。弹劾和数落别人的弱势缺点,是他的职业习惯。
钱羽喝茶,眼底露出笑意。
他就喜欢杜九言的态度,不管到什么危急的时刻,她不但能纹丝不乱还能抓着机会就挤兑别人。
"王氏,你说!"俞绍羞恼道。
王氏就哭着道:"大人,我要告杜九言,告她害了我相公的性命!"
"大人,不如我来问吧,这是我强项!"杜九言道。
钱羽适时地抢了俞绍的话,开口道:"可以,正好你自辩!"
"是。"杜九言冲着各位拱手,看着王氏道:"你告我失职,没有查清案件就胡乱定案,从而害你的夫君徐田被冤枉是吗?"
王氏点头,道:"是!你接了讼案,却根本没有查清楚问明白,不分青红皂白就定了他死罪。"
"我、我根本没有死啊。"王氏道:"他哪里来的杀人罪?"
杜九言点头,"那么,没有死的你,这几天去哪里了?"
王氏一怔,道:"我出远门了,昨天回来的,就..."杜九言很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说清楚一点,你被谁带走了,去哪里了。"
"这和你冤枉我相公没有关系吧?"
杜九言摇头,"说清楚了就没有关系,说不清楚就有。"
"杜九言,有没有关系是我们说了算,不是你!"俞绍道:"你要弄清楚,你现在是在自辩,而不是原被告讼师。"
杜九言颔首,道:"知道了,大人。"
她一顿看着王氏,等着她说话。
"那天下午他打我打的太狠了,我全身都疼,坐在灶屋里越想越觉得活着没有意思,我想要一死了之。"
"然后我开门出去了,一个人爬上了西上,我从悬崖跳了下去,谁知道老天都不让我好好的去死,就让我挂在了悬崖伸出来的树枝上。我被山里的一位老伯救了,在他家里养伤养了几天。"
"等我好了以后,我特别想一双儿女,就回来了。谁知道一回来就听到这个噩耗。"
"他虽然不是个东西,可他到底是我夫君是孩子的爹。我和他是原配夫妻,是一家人。"
王氏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凄凄惨惨,让人同情。
"你要不相信,可以问救我的老伯,他就在山里面住着,我能找到他家。"
故事编的真不错啊,杜九言道:"你还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女人啊。"
"再不重情义,也不可能拿人命去轻贱。"王氏道。
俞绍道:"杜九言你听到了吗?你也不要问死去的人是谁,这个官府会重新立案再去调查。现在的问题是,只要王氏还活着,那么你前面所有的辩讼都不成立,你就是在胡编乱造!"
杜九言摇头,"恰恰相反,大人!"
俞绍一怔。
"首先,我以及衙门所查到的,每一个线索和证据都是确实存在的,包括那天晚上徐红在房间里看到的,她爹拖着她娘出去的画面。"
"也就是说,那天晚上,确实有一个人在当时的情况下,被人杀了。"
"王氏没有死!"俞绍咬住这个问题,努力不让自己被她带偏,"这才你的重点。"
杜九言道:"是啊,王氏没有死,王氏为什么没有死?"
大家一怔,俞绍道:"你什么意思?"
"王氏没有死,那么死的人是谁,她为什么死在那里?"杜九言问王氏,"你知道吗?"
王氏回道:"我怎么会知道,案子是你查的,你没有查清楚,你怎么来问我。"
"算了,还是我来告诉你吧。"杜九言说着,俞绍打断她的话,"你到现在根本没有明白这个案件的症结点在哪里。"
"你查办的是王氏被杀的案件,可她并没有死。而你却冤枉了一个无辜的人,致使那个无辜的人死了。"俞绍拍了桌子,"这才是这个案件的重点,是你站在这里当被告的重点。"
杜九言很惊讶地看着俞绍,"徐田行刑了?"
"当然!"俞绍道:"你现在和我装无辜?!"
杜九言又看着齐代青,"大人,行刑了吗?"
"没有!"齐代青道。
没有,什么没有?徐田明明斩了!俞绍怒问道:"齐大人,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刑部的卷宗里,明明批示了徐田行刑的文书,十七那天你监斩的,人都死了你还说没有?"
简直莫名其妙,现在居然来争辩这件事。
徐田没死,他还接这个案件做什么,就算让杜九言臭了,可力道也不够!
"俞大人,刑部是批示了我递交的公文,可我那天递交的不止一封啊。我十七监斩的也不是徐田,而是另外一位死刑犯。"
俞绍目瞪口呆。
王氏也是一脸惊愕。
俞绍道:"那徐田在何处?"
牢中没有徐田。
"大人不用担心,徐田现在确实活着的,稍后我就将他带出来。"齐代青道。
王氏面色极其的难看,紧紧攥着衣角,目露焦虑。
"徐田没有死吗?那天我也去菜市口了啊。"
"对了,那天齐大人斩的很匆忙,并没有报问犯人的名字。"
"是、是,那天犯人也一直被摁着头,砍头以后就把头收起来了,我们还真是没有看到脸。"
看到脸其实也不认识徐田,但是当时徐田的母亲蔡氏哭晕在当场了,大家就自然而然地认为,砍头的人是徐田。
"您看,都是误会!"杜九言和俞绍道:"不过呢,这个三司会审,还是很有必要的。"
俞绍意识到,这件事想的有出入。
"王氏,"杜九言看着王氏,"现在还要告我吗?"
王氏眼中浮现出茫然之色,一时难以下决定的表情,杜九言道:"你好好想想,现在我来说一说。"
"关于这个案件,我为什么说三司会审很有必要,因为,从一开始齐大人和我,就在等待王氏的出现!"
她的话一落,里外一片哗然。
贺封面色大变,如果杜九言从一开始什么都知道,那么...他当时的那一场辩讼,还有方才他的那番话,岂不是成了别人眼中的笑柄?
难怪,难怪杜九言一直神色淡然处惊不变。
"哦?这事怎么说?"钱羽笑了,问道。
他就知道,杜九言怎么可能什么都察觉不了,就钻别人的圈套。
杜九言拱手道:"一开始我调查的时候,对案件并没有怀疑,但是随着调查的深入,我就开始怀疑了王氏的身份。"
"怀疑的点很简单,"她说着顿了顿,从自己提着的包袱里拿出一只鞋,"这只鞋,当天我在王氏床底下找到的。鞋子的后跟沾了血迹。"
"这是一双棉鞋,沾染了颜色还算新的血迹,这表明什么?"
"表明王氏的脚后跟有伤。只有受了伤,才会留下血迹。于是我回到衙门后,再次查验了死者的尸体。"
"死者虽双手粗糙生了冻疮,但是脚后跟却皮肤光滑,毫无伤痕。"
杜九言道:"这是第一点,第二点则是徐田的,当日被告讼师辩讼的时候,曾提出来一个问题,徐田当晚穿的那件棉袄,没有血迹。"
"他的疑问,当时被我反驳回去。不是我糊弄他,而是他除了这个疑问外,并没有立得住的证据,所以,这个疑点被压去了。"
"他压下去,而我却没有。"杜九言大声道:"如果徐田真的在当晚上杀了王氏,那么除非他真的如同我所言,在外面套了一件衣服,否则无法解释衣服上没有血迹的事情。但事实是,在当时的情况之下,徐田不会那样做。"
"他怀揣着杀意回家,敲开门回房拿了一件衣服,套在棉袄外面,然后抓着王氏从房间里拖到池塘边上,再捡起一块石头,将她砸的血肉模糊,将王氏推进池塘里,最后将溅洒了血迹的衣服,用石头包住衣服丢进池塘里。"
"大家听着,可有觉得这一系列的举动,很矛盾?"
大家都跟着点头。这些事听上去好像是通顺的,可现在听着杜九言假设的当晚的情况,他们又觉得奇怪。
"奇怪吗?"杜九言蹲下来问王氏,"你来前别人让你背好的词你忘记了?戏本写的这么细致,你这个演戏的不该拖对方的后腿啊。"
王氏惊愕地看着杜九言。
488 收获颇丰(三)
"你接着想,我接着说。"杜九言含笑道。
"为什么奇怪?因为这些行为本身充斥着矛盾。"
"他拿外套套在外面是为了掩人耳目,剔除自己的嫌疑。可是他又很高调地,拉拽着王氏从房里出去,弄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他的女儿已经八岁,他的父母就住在隔壁,这些动静必然会惊动他们。"
"这些行为在心理上和他穿外套遮掩是矛盾的。"
"随后,他将王氏带到池塘,杀了推入池塘。他杀了王氏,大可以挖坑将她埋了,随手将她推到全村人都会来用的池塘里?依旧是矛盾。"
"最后,当审问徐田的时候,他却一直强调他蹲在屋脚打盹。在冰天雪地的半夜,他蹲在屋脚睡觉,这个解释实在可笑,几乎不用考虑,也会觉得一个没有喝醉神智清醒的人,是不可能蹲在那里打盹。"
"那么徐田是不是有病,既细心地让自己棉袄不沾血,剔除自己是嫌疑,可是又粗暴地将王氏推在村口,既知道自己的嫌疑最大,可证明自己清白的词供又极度荒诞。"
"他有病吗?"杜九言问王氏。
王氏紧紧蹙着眉头。
"他没有!"杜九言道:"因为他说的话都是真的,那天晚上,他确确实实蹲在屋脚睡觉了。"
俞绍道:"杜九言,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在说第二个案件。现在是让你自辨,是你判错了案件,不是让你辩讼。"
"是你没有听清啊,大人。"杜九言不能直接和俞绍杠,从善如流地将责任抛给钱羽,"钱大人,您认为我的逻辑先后是通顺的吗,您听懂了吗?"
钱羽想用杯盖敲杜九言的头,这孩子又开始耍小把戏了,每次在公堂上挤兑官员的时候,都把责任抛给他。
"听清楚了。"钱羽没的选择,更何况,他和吴文钧是死敌,而俞绍又是吴文钧的好友和门生,这事儿绕不开。
杜九言看着俞绍,笑了笑,"那我就接着说喽。"
"我们来说第一个,徐田为什么在屋脚睡着?那是因为,那天晚上他们房间烧的炭,有问题。三个平时喝一坛酒的人,却在那天晚上喝了半坛子后就开始各自打盹,昏昏欲睡。酒没有问题,因为还剩下半坛子。"
杜九言顿了顿又道:"所以,徐田在他去茅坑后,困意袭来他支撑不住,就在屋脚睡着。"
"而同时,徐大力和徐朝也在房间里睡着了。时间不长不短,恰好半个时辰左右,这个时间足够用来诬陷徐田。"
大家听着似乎懂又似乎不懂,有人道:"先生,这些事...谁做的?"
"是啊,那死去的女人又是谁?"
杜九言蹲下来看着王氏,"徐田没有杀人,你也没有死,那么死的人是谁?是谁夜半揪着你的头发将你拖出去,是谁让徐田三个人昏睡了半个时辰,是在河边杀人?"
王氏道:"我怎么可能知道,我不在家里,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杜九言问道:"不知道,死者会穿着你的衣服?死者又偏偏死在你村口,偏偏被人第一眼看到后,就认定了是你?"
"偏偏在徐田应该被斩首的几天后,你出现了?"
王氏摇着头,"我..."杜九言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那是因为,这一切都是你们设定好的脚本,都是你们做的。"
"我没有,这些事我都不知道。"王氏看着杜九言,"是你,你自己查错了案子,你想把责任推给我。"
杜九言道:"我推给你?根本没有必要,因为从第一次开堂审问的时候,我就知道死者不是你。"
"不但我知道,就连你的父母也知道死者不是你。"杜九言道。
王氏愕然,不敢置信地去看自己父母。
韩氏哭着过来,跪在王氏面前,"丫儿,一开始我和你爹也以为那是你,可是开堂前,杜先生带我们过来,让我们重新看了一遍。"
"杜先生说你的脚上没有任何伤口,她怀疑死的人根本不是你。"
"我仔细辨认过,你可知道记得,你很小的时候从床上摔下来,头顶上有个很小的疤,我、我没有找到。加上那具尸体面目太模糊了,我们越看就越觉得不像。"
"杜先生让我们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因为只有我们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你才能回来。"
韩氏道:"丫儿,你在干什么啊?有什么事你和娘商量,你、你在干什么啊。"
王氏紧紧抿着唇,好一会儿道:"我什么都没有做,这些事我都不清楚。"
"教你这么做,并且帮你的人是谁?"杜九言问道。
王氏道:"没有!我就进了山里跳了崖被人救了,其他的事情,你要是有疑问,你就自己去查。"
"好!"杜九言起身和齐代青道:"大人,带徐田上来吧,我先将您和我罪名洗清了才行。"
齐代青颔首,让人将徐田带了出来,他穿着一直穿着的棉袄,人看着瘦了不少,但是确确实实地活着,他一出现,王氏就噗通跌坐在地上。
徐田真的没有死。
"你、你真的没有死?"徐田不敢置信,死死盯着王氏,"你、你陷害我是不是?"
"你这个贱人!"
徐田说着,上脚就要踹王氏。
杜九言一脚将他踢开,徐田跌跪在地上,"让你说话让你动了吗,跪好了!"
"先生,我..."徐田疼的龇牙咧嘴,但是不敢说话。
蔡氏大喊一声,"我的儿..."就要跑过来,被两个差役拉住了。
杜九言道:"首先,徐田并没有斩首,至于大家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误会,齐大人也表示很疑惑。"
俞绍气的指着她和齐代青。
这叫什么话,是你们不说清楚,现在还来说别人误会是别人自己的错。
"齐大人,"俞绍道:"此事,本官定要去参奏你一本。"
齐代青拱手,"俞大人随意。"
"其次,判徐田罪名,完全是想要引王氏出来,从而真正让这个案件真相大白。"
"所以,齐大人和我是有意为之,将计就计!"她说着和齐代青行礼,"大人,您委屈了,辛苦了。"
齐代青笑道:"同辛苦,同委屈。"
砍徐田前,杜九言来找过他,他倒是想拒绝,可她做的事和说的话,他根本没有立场拒绝,只好按照她说的,模模糊糊监斩,然后压着这件事,等着王氏出现。
刚才,他在刑部被骂的时候,确实很委屈。
他虽在京城却不过是个外放的小官,在京中就是个六品知事,都能对他指手画脚。
就如从前吴文钧主持杜九言和燕京的比试,他意识到里面有问题,可是有什么用?他什么都不能做。
保官保命,才是他在京中为官的根本。
"还委屈?"俞绍心里啐了一口,觉得这两个人很不要脸。
杜九言又道:"所以,徐田杀妻案,判徐田斩刑时,我们就很清楚这个案子所有的脉路,根本不存在冤枉谁,误判了谁!"
里外一片惊愕和哗然,有人道:"难怪那天杜先生辩讼的时候,很多地方都糊弄过去了。"
"辩的不清楚,可是杜先生也赢了啊。"
"杜先生就是厉害,在那种情况下她都能赢!"
大家说着,都纷纷回头去找贺封,"贺封刚才不是说已经成了事实,冤枉就冤枉了吗?这种明显有冤屈的案件,他一个被告讼师,居然上去没说几句话,就输了官司。"
"能力不行啦。"
大家哈哈笑着,觉得痛快至极,原来杜九言根本不是没有查清楚,而是人家将计就计,想要抓住真正的凶手和布局的人而已。
"那么,"杜九言看着王氏,"现在轮到你说了,谁教你布局的,帮你忙的人是谁?"
"我是同情你的,长期被徐田凌虐,所以给你一次机会,让你自己说。"杜九言道:"抗拒从严,坦白从宽,嗯?"
王氏看着杜九言,脸色惨白无光...
"不说啊?"杜九言道:"行!"
她拱手和是三位主审道:"大人,她不说我的朋友也查到了,请大人传他上来!"
这几天跛子一直在西山附近找。她当时就在想,死者如果不是王氏,那么王氏一定会盯着案件的进展,那么她就一定在京郊附近。
果然,跛子不但找到了王氏,还收获颇丰。
"传!"钱羽道。
随即,大家就看到跛子捆着两个男人,从后衙走了出来。两个男人被打的鼻青脸肿,颤巍巍跪在堂上,跛子拱手道:"奉齐大人和杜九言的交代,我暗中找到了王氏这几日藏身之处,并在她藏身的地方,找到了这两个人。"
两个男人,一个年纪五十岁左右,另外一位三十左右。
他进来的时候,杜九言就注意到,这个年轻男人的身形和徐田非常相似。
"在哪里找到的?"缪征问道。
俞绍就没有说话,他已经坐不住了,此刻脸色很难堪。
本来是想借此让杜九言翻不了身,却没有想到,反而给了她一个洗脱嫌疑,借机作势名头更大的机会。
可恨。
"在西山南面的悬崖底下,有个木屋。她和这两个人住在里面,等待着徐田被斩的消息。"跛子道。
"你们是什么人?"缪征问道:"为何设局陷害徐田?"
489 您不行啊(一)
两个人不说话。
杜九言拱手道:"大人,其实他们不是陷害徐田,而是在给我和齐大人以及刑部挖坑,让我们钻入圈套,他们好坐在一边看戏得利。"
"什么意思?"缪征问道。
钱羽快笑出声音了,和刑部有什么关系,刑部的事分明是这件事发后,才顺便牵扯出来的,毕竟一个案子送去刑部后,到底是谁审核,外人是无法去操作的。
这个事,分明就是有人给杜九言一个人挖坑。这小子非得把刑部拖出来,壮大队伍。
"大人,这件案件,在今天一天之内,有哪些人受到了牵连?"杜九言一顿,道:"原告诉讼是学生,审案判刑的是府衙齐大人,刑部过审的是卞大人。"
"从上到下,两个衙门被牵连,甚至今天还动用了三司会审。"
"这个案件如果真的是错判而冤杀了徐田,我方才说的两位大人,轻则被罚、弹劾,重则降级丢官,而学生的名声将会一落千丈,从此讼师是断做不了了。"
"这就是对方真正的目的,他在挑衅我们所有人。"
缪征恍然大悟,喝问道:"你三人从实招供,到底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为何挑衅我们。"
包括王氏在内的三个人,都垂着头不说话。
"丫儿,你想想红红和森儿,快说啊。"韩氏道。
徐田骂道:"你这个臭娘们,你居然和野男人合伙害我,你还不快点从实招了!"
王氏看了一眼徐田,忽然冲着他啐了一口,道:"我恨不得你死,你滚!"
"你、"徐田瞪着她,王氏冷笑道:"我忍了你这么多年,结果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为了孩子,就必须是你死。"
"你这个畜生,就算这次没有砍你的头,你也一定会不得好死。"
徐田被王氏的样子骇住,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王氏,仿佛从来不认识她。
"不说?"缪征道:"用刑!"
王氏的两个孩子吓的哭了起来,他们不懂王氏为什么死了又活,现在大人又要将她当做坏人来审问。
韩氏喊道:"丫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啊。"
"我不会说的,要杀要剐你们随便。"
杜九言看着蹲下来,打量着两位男子,问道:"谁吩咐你们设局的?那个死掉的女子又是谁?"
"没有吩咐我们。"年轻的男子道:"我们只是可怜王氏,帮帮她而已。"
杜九言看着男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窦岸。"
另外一个年纪大的回道:"庄桥。"
杜九言颔首,"这么说来,你们是打抱不平?"
"是,我们是打抱不平,我们是替天行道。"窦岸道:"徐田自己没有本事,却还怪王氏不会存钱,只要有空就打她,这样的人不配为人。"
"我们帮王氏除了他,等徐田死了以后,我们再出来。"
杜九言摇头,"不对,如果你们只是帮王氏,那为什么又出来告我们呢?"
"讹钱。"窦岸道:"你们判错了人,没有办法再来弥补这件事的过错,所以我们会要求你们赔钱。"
"王氏有了这笔钱,就能带着一双儿子,高枕无忧地过舒心日子。"
杜九言点了点头,"你认识张蛮子、认识常柳吗、认识郝林吗?"
窦岸一愣,随即摇头,"我听说过,他们都是你前面案件的凶手。"
"不,你认识,你们是一起的!"杜九言道:"我说的对吗?"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窦岸道。
"这么巧妙的陷害设局,如果不是我发现了死者和王氏有出入,这个案件势必会按照你们计划的脚本方向发展,这么漂亮的局,是你设的?"
窦岸道:"是!"
"你做不出来。"杜九言道:"不单是你,常柳也不会用那么完美的杀人方法,张蛮子也不会做干尸,春桃也不可能被人杀死而毫无线索。"
窦岸摇着头。
"在说什么?"俞绍听不到两人的对话,很焦急,"杜九言,你在审问,不是聊天。"
杜九言起身道:"各位大人,王氏状告学生的案件已经结清了,齐大人和学生都是无辜的,那么三司会审的目的也达到了,非常完美。"
"那么剩下的事,就应该由府衙重新立案调查,这三个人的目的和作案动机,"
杜九言说着,盯着钱羽笑的眉眼弯弯。
钱羽实在忍不住端茶喝着,杜九言这笑容分明就是在说:钱大人,到您还人情的时候,现在这个案子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审,所以,您赶紧还人情,结束三司会审。
"二位觉得呢?"缪征松了口气,杜九言没有查错,那么府衙没事刑部也就没有被牵连,这是好事,至于剩下的事,自有府衙再接着去调查。
钱羽道:"退了吧。"
"我附议吧。"俞绍弄了个没脸,打别人没打到,反而被对方扇了个耳光。
实在是没意思,他一刻都不想留在这里。
"经过三司会审,关于齐代青和杜九言是否判了冤家错案致无辜人枉死已查清楚,此事乃两人为了查案,所设的计中计,并也成功将真正的凶手引出来。"
"此结果,本官会上报天听。"
"今日会审,退堂!"
说着,缪征说完和钱羽一起低声说着话,往后衙去了,俞绍看了一眼杜九言,愤愤不平地冷哼了一声。
"大人,"杜九言拱手道:"您吹毛求疵精益求精寻求真相的精神,实在是令人佩服。学生有机会见到圣上,一定会给大人您美言几句。"
"您是个人才呢。"杜九言道。
俞绍三两步过来,怒道:"你一个小小的讼师,未免太嚣张了。"
"我一个小小讼师,大人就不必计较了。没见识嘛,可以理解的。"杜九言道。
"你说谁没有见识?"俞绍怒道。
杜九言耸肩,低声道:"大人这么强势的抢帽子,那这顶帽子就让给您吧。"
"杜九言,你给我等着!"
"大人,您动手要速度点,不然就没机会了。"杜九言道:"睚眦必报小心眼的人,这世上不止大人您一个啊。"
"再见,慢走哦!"
俞绍怒不可遏,"你等着,本官定要参奏你。"
说着,就拂袖走了。
杜九言和齐代青道:"大人,多派点人将他们三个人带回去吧。"
"好!"齐代青说着,忽然想起来什么,低声和杜九言道:"单德全这几天是不是也在忙这件事?"
杜九言摇头,"单捕头没有查这个案子。他去做别的事了。"
"大事?"齐代青问道。
杜九言意味深长地道:"提前说是吹牛,事后您再听我吹!"
齐代青失笑,"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话落,他吩咐王氏等三个人押回府衙,又从大理寺借调了很多人,一起护送。
有张蛮子在前,他们不敢再大意。
杜九言出去,大家都没有舍得走,杜九言一眼就看到在人群里卖瓜子的小萝卜,和站在马路对面和周肖几个人聊天的桂王。
"势利啊,上次辩讼生怕丢脸都不来,今天怎么就来了。"杜九言哼了一声,一转眼笑着和大家打招呼。
范老四挑着糖人的担子挤上来,"杜先生您没事就好,吓死我们了,我们真以为您查错案子了呢。"
"杜先生怎么可能错,是你笨看不清楚而已。"
"你看清楚了?瞧把你能耐的。"范老四道。
"我看不清楚,可我相信杜先生啊。她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傻乎乎的一头钻别人设的圈套里去的。"
大家都跟着点头,杜九言笑盈盈地出去。
"去府衙?"桂王问道。
杜九言颔首,"审去!"
跛子跟着出来,一行人在大家的簇拥下往府衙去,小萝卜提着小篮子笑嘻嘻跟在后面,一边收钱一边和买的人聊天。
热闹不已。
...
雪未消融,但窗外风景却已是不同,一人刚沐浴出来,披散着头发。室内烧着炉子,炉子上的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炉子前的人开始泡茶。
顿时一室茶香弥漫。
"为何脸色不好?"湿头发的人坐下来,端着茶喝道。
泡茶人道:"就在刚才,杜九言将窦岸几个人抓到了,徐田案杜九言根本没有中计,不但如此,她还遣了跛子暗中查探,找到了窦岸的住所。"
声音不悦,冷笑道:"还真是能忍!"
泡茶人道:"我现在怀疑,她是不是已经觉察到我们的存在了。您说,她会不会着手查..."
"不会,她再聪明,也查不到别的事。"喝茶人道:"窦岸几个人就算受不住刑罚招供了,他们所知道的也很少。"
"查不到我们。"
泡茶人想想也对,"就是杜九言将计就计戏耍我们,让我很生气。"又道:"难怪她当时辩讼的那么轻松,定案也定的很草率,我一度以为她不过如此,没想到她居然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从觉察到确定,疑惑到将计就计,不过一两天的时间,确实不简单。
"那就再写个脚本,这次难度加大点。"喝茶人无所谓地道:"有趣点才行,毕竟太容易了,她这个演戏的人,恐怕要不耐烦演了。"
泡茶人问道:"您有想法了?"
"暂时还没有,不过不着急,很快就会有的。"喝茶人道:"让人去问问三个人在牢里的情况,不行就帮他们一把,毕竟住在里面也不舒服。"
"这就让人去办。"泡茶人开门出去,一阵清冽地风钻了进来,林子里传来簌簌的落叶声。
490 王氏招供(二)
府衙中,单德全不在,齐代青亲自审问,关着审讯室的门,将所有人都遣出去。
王氏和窦岸以及庄桥被吊在架子上,已经经过了一轮审讯,三个人被打的晕过去,又醒了过来。
杜九言和桂王以及跛子坐在一侧看着。
"为官这么多年,还真没有见过谁能在几轮的审讯中,能熬的过去的。"齐代青道:"你们现在老实说清楚,念你们情节不严重,也并未造成严重的后果,本官可以轻判。"
"想清楚了,指使你们的人,我们已经有眉目,你们说不过是给我们添一点佐证。就算你们今天不说,我们一样能查得到。"
"现在是给你们机会自救,而不是需要你们的供词和信息来帮助我们查案。"
齐代青道:"说吧。"
窦岸年纪轻身体好,他神智此刻是最清醒的,听了齐代青的话,他道:"齐大人,我们说了没有人指使,可是你不相信。"
"再问下去我们还是这些话,问来问去有什么意思。"
齐代青不看他,"王氏,你说。"
"我什么都不知道。"王氏迷迷糊糊地道:"我只认识他们两个人呢,背后的人我根本不晓得。"
齐代青冷笑了一声,和行刑的人打了个眼色,行刑的人立刻上前,将窦岸和庄桥打晕。
王氏惊愕地看着大家。
"你们..."她很害怕,毕竟现在这种情况,不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没有做过被严刑审讯的准备。
齐代青正要说话,跛子起身走过去,"我来试试。"
"你试。"齐代青道。
跛子立在王氏面前,道:"你做这一切,是为了孩子?"
"是、是的。"王氏道。
跛子道:"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你不是捕快?"王氏问道。
跛子摇头,"我不是捕快,也没有公职。"他说着顿了顿,道:"你怕徐田伤害你的儿女,是因为你爱护他们对吗?"
王氏点头。
"可是你现在伤害了我爱护的人。"跛子在王氏耳边低声道:"她在这个案件中,被人骂了,被人诋毁了,我很生气。这个气我势必要找人撒的。"
"你、你想干什么?"王氏一直觉跛子接下来说的话是她不想听到的。
跛子道:"你能承受严刑拷打,可你的孩子不能。官府的人做不出来的事,我能做的出来!"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跛子面无表情,"我从不和别人开玩笑,尤其是女人!"
王氏看着跛子,缩了缩,摇着牙颤栗道:"你、你怎么能这样,他们只是孩子。"
"和我没有关系,我不在乎他们的生死。"跛子道。
他不再看王氏,而是转身就要出门。
王氏的两个孩子和她的父母以及才是还在后衙等着,他只要出去就能看到孩子。
"我说,"王氏惊叫一声,"我说!"
跛子扫了她一眼,重新坐回杜九言身边,波澜不惊地看着王氏。
"说!"齐代青很惊喜,没想到跛子居然撬开了王氏的嘴。
杜九言一脸崇拜地看着跛子,"你和她说什么了,太厉害了。"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跛子道。
杜九言愕然,一个字都不信,"跛爷,您的情感这么丰富啊。"
跛子白了他一眼,没理他。
"我说,"王氏道:"去年十月份,我有次回娘家,在路上摔了一跤,摔着脚了。然后庄老伯看到了我,他扶着我到他家里,还采了草药给我敷,帮我消肿。"
"一来二去我和庄老伯就认识了。他还有个莫逆之交,就是窦岸。我们三个人经常在悬崖底下一起聊天说话。他们怜惜我,说我天天被徐田打很可怜,将来找机会一定会帮我报仇的。"
"于是初五下午徐田打我的时候,窦岸来找我,和我说了他的计划。我立刻就同意了。"
"这几天我一直住在山里,对外面的事情不清楚,直到昨天晚上,窦岸告诉我,说我今天早上可以出来了,还给了我一张状纸,让我去拦住俞大人的轿子,让俞大人给我做主。"
"本来我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没有想到却和我想的完全不同。"
徐田没死,而她却坐牢了。
"窦岸没有说,这个计划是谁告诉他的?"杜九言问道。
王氏有些惊讶,"不是他自己想的吗?"
"不是!"杜九言道:"你可知道窦岸做这些,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陷害我?"
王氏点头,"我现在知道了。"
"我和窦岸不认识,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他没有理由费尽心思算计我。"杜九言道:"所以,他背后还有人。"
"那个人,才是这所有一切的源头!"
王氏目瞪口呆,"我、我不知道。"
"你仔细回忆,窦岸的身上一定有一些线索和蛛丝马迹。"
王氏想着,摇着头,"想不起来。"
杜九言问道:"你可见过一个叫郝林的人,他脸上刺字了,很有辨识度。"
"这个人我见过的。"王氏道:"我有一次去那边找庄老伯的时候,看见过,他脸上刺字了,我还觉得奇怪问过窦岸。"
"你可知道,郝林死了以后,从他房间里查到了许多关于张蛮子杀人,以及去年杭家班杀人犯常柳的东西。"
王氏听懂了,"你的意思,窦岸和张蛮子杀人也有关系?"
张蛮子的事太震撼了,所以就算他们住在京城外面,也听说过,更何况,张蛮子还差点杀了常来村里玩的庄月。
"是。窦岸和郝林是一起的,他们在同一个人手中做事。你懂我意思吗?"杜九言问道。
王氏摇头,"我不懂,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些死的人都...都很可怜啊。"
"动机我还不知道,但是这个人他操控了包括你在内的很多人。"杜九言道:"你必须将你所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我们,否则,将来还会有更多无辜的人丧生。这其中,也会包括你。"
"我?"王氏吓的一抖。
杜九言颔首,"张蛮子和常柳包括郝林都是自杀的,他们像疯了一样,毫不犹豫地去死。你也想像这样吗?"
王氏脸色瞬间苍白,就在这之前,她确实抱着必死的心。
窦岸和庄桥告诉她,就算是事情没有做成也没关系。这世间纷纷扰扰太乱太杂人心太恶,他们虽渺小,可只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也是在为这世道做贡献。就算是死了,也值得!
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伟大和了不起过,可窦岸说完,她很激动,恨不得立刻去做点什么事,然后去死。
"他是不是和你说,你们在替天行道,为匡扶正义而努力?"
王氏点头。
"他是不是和你说,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不要给自己留遗憾。因为纾解开导自己,也是清扫世间杂乱的一种,因为你们也属于这世间?"
王氏依旧点头。
"您怎么知道的,您听到窦岸和我说的话?"
杜九言摇头,"他告诉你,当你受到了欺负虐待的时候,一定要先忍耐,然后谋算出最好最有利的方法,一击即中。"
"这世间不需要原谅,因为恶人不配得到原谅,是吗?"
王氏点着头,"是的,他说他帮我细细谋划,他让我先暂时忍耐。忍耐不是原谅,忍耐只是为了更好的反击。"
"他还教我怎么去忍,还教我怎么样杀人能无形。"王氏道:"他说有一种毒药,每日在饭碗里撒上指甲盖大小的份量,半年后这个人就会死,而且一点中毒迹象都没有,所有人都会以为他是生病死的。官府来了都差不到!"
杜九言微微颔首,"他们有很多的杀人方法,告诉你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所以,你一定要仔细想想,窦岸还告诉过你什么?"
王氏想着,脑子里回忆这几个月在庄老伯的家中经历的种种,"对,有一次我看到窦岸在看一封信,然后他又回了一封信,写完之后他说他出去送信。"
"但是那边是悬崖,他出去最多一盏茶的时间就回来了。回来了以后他手里的信就送出去了。"
"我觉得,和他写信的人,肯定也住在悬崖附近。"
杜九言颔首,没有打断王氏的话。王氏又道:"对了,庄老伯家里有个密室,就在米缸里面,将米缸挪开,里面有个洞。我没有下去过,但是庄老伯说是他夏天放菜的地方。"
杜九言和桂王还有跛子对视一眼,跛子道:"我搜查过,但没有移动米缸。"
杜九言问道:"还有吗?"
王氏摇头,"没有了,他们有事也不会告诉我的,这些都是我自己发现的。"
"谢谢!将来等案子破了,齐大人会依情况,给你从轻发落。"
王氏眼睛发亮,"真、真的?谢谢,谢谢!"
"带下去吧。"杜九言和捕快道,小捕快将窦岸弄醒,将他和王氏一起带了出去,独留下了年纪大的庄桥。
窦岸则在隔壁受审。
"你一直在说幕后主使,本官觉得奇怪,这个人有什么目的,要教大家去杀人逆反呢?"齐代青道:"对于他来说,这些毫无意义。"
杜九言道:"大人,如同窦岸和张蛮子这样的人,我们不知道京城有多少人,外面有多少人。"
"这个团体有多大,幕后的人将他们的思想控制的如此好。一旦他有别的想法,其后果和利益,就绝非简单的名利可以去衡量了。"
齐代青出了一头的汗,"你的意思是..."
491 越来越近(三)
"目的还是朝政?"齐代青问道。
杜九言耸肩,"这样的人什么都不缺,除此以外我想不到他还需要什么利益。"
齐代青开始激动起来。杜九言的意思是这人煽动和掌控的人不计其数。这就意味着此人振臂一呼很有可能就会发生暴动,甚至影响到朝堂格局。
这样的人,这么大的事情没有人知道。
而他,现在窥得了先机,这表示什么?他有危险,但同时也有可能成为他更上一层的台阶。
有风险!
可是,这个风险只得冒,即便是最后身死也必定流传千古,为世人所敬仰。
正道之上所有的风险都将化为勇敢和能量,给自己,给后辈,给千千万万的后来人。
"你打算怎么做?"齐代青问道。
杜九言转头看着桂王,"王爷打算怎么做?"
"杀啊,"桂王道:"不然留着过年宰了好吃肉?"
齐代青笑了,拱手道:"下官听凭王爷吩咐。"
"不怕了?"桂王打量着他。齐代青无奈苦笑,"京中高官无数,下官区区一个知府,实在是没有底气不害怕。"
"以往多有得罪,还望王爷和杜先生多多包涵。"
杜九言对齐代青没什么可包涵的,含笑道:"大人您客气了。"
由跛子带着,三个人去了悬崖下的小屋。这里离上次郝林坠崖的地方不算特别远的,但是却很隐蔽,如果不特意找过来,很难会发现这条路。
"不错啊,"桂王打量着跛子,"这种地方,你都能找到。"
跛子拱手道:"托王爷的福!"
"不好!"杜九言往前跑,桂王和跛子抬头看,就看到林子里升起浓烟,三个人跑过去时,小屋已经被烈焰吞噬,浓烟滚滚翻腾在林子上空,熏的四周鸟雀惊起,惊叫连连。
莫说进屋,就是靠近也不是不行了。
"喊人来救火。"杜九言四处看着,"这里有水吗?"
火太大了,要是任由它烧,一会儿整个林子和整个山都能被烧了。
跛子颔首,"往下走几百步就有。"
"我去喊人,你们去河边想想办法。"
三个人分头行动,带着附近的村民,以及府衙的赶来的捕快和桂王调来的城外的兵,忙碌到半夜才将已经蔓延开的大火扑灭。
"大家辛苦了。"桂王和众人道:"今日扑火是功德大事,本王代皇兄代京中百姓,多谢大家。"
大家都很累,纷纷行礼,带着自己带来盆啊桶的回家去了。
四周插着还没有熄灭的火把,杜九言一身脏污,疲惫地靠在树干上打量着眼前的废墟,冷冷地道:"考虑的真周到啊,赶在我们到来前,将这里毁尸灭迹。"
"窦岸和庄桥以及王氏安全吗?"桂王问道。
"要的就是他们不安全!"杜九言起身,拍了拍衣服,往废墟走去,桂王跟在后面,道:"明天再来吧,里面也不会能有什么发现。"
"太被动了。"杜九言站在废墟前,"对方在暗,为所欲为,我们在明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
"每一次都是被动应付。"杜九言沉声道。
桂王颔首,"确实如此,令人生气。"
"要怎么主动?"跛子问道:"等单德全回来?"
杜九言没有说话,"徐田的案子,没有将我怎么样,更没有给俞绍还有任延辉送人头,他们应该还有后招。"
"后招是什么呢?"
她喃喃自语,没有再说话。
三个人在这里待了一会儿,就回王府去休息,第二日一早,去了衙门,窦岸和庄桥还好好活着,王氏也没有不适。
齐代青很热情地迎着他们到自己的办公的房间。
"死者的身份窦岸说了,是怀柔的一个姑娘,他将人骗到这里来的。半夜他和王氏在徐红以及徐舀面前做戏,让他们误以为是徐田回来。"
"随后,王氏躲去了西山,他将那个姑娘杀了以后,一直等到天快亮,有人过来时,将尸体放在水里。"
杜九言颔首,"我当时还在奇怪,为什么尸体会浮在上面。"
她以为水里有冰,尸体是浮在冰上的,后来单德全告诉她,水里没有。
这是她浮上心头的第一个疑点。
"我已经派人去怀柔,将身份查探清楚。"齐代青道:"徐田要不要放回去?"
徐田没有事,就应该放回去。杜九言还没有说话,桂王道:"...再关几日,看着不顺眼。"
"好,那就再关上几天。"
杜九言和桂王从衙门出来,刚到门口,就看到王汉和韩氏带着两个孩子站在门口,见着她王汉拉着两个孩子就要跪下来。
"有事说事,咱们不归来归去的,地上冷。"杜九言扶着两个人,道:"是来打听王氏判刑的事?"
王汉点头,"事情到这个地步,我们也没有想到,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
其实当时他们知道了王丫没有死的时候,心里就猜测了很多可能性,但认为最大的可能,就是王氏被人掳走了。却万万没有想到,这出戏王氏也参与了。
这太出乎他们意料了。
"如果她没有参与杀人,三年牢狱,表现好一些或许一年半载就出来了。如果参与了,首从同罪她少说是绞监候。"杜九言道:"案子还在调查,暂时还没有结果,你们也不要胡思乱想。齐大人是好官,不会胡乱判刑的。"
王汉很相信杜九言,"那、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再去见她?"
"过两天吧,现在谁都不能去见她。"杜九言道。
王汉应是,带着老小行礼要走,又想起来什么,"那徐田是不是要放出来了?"
"先关几天,反正牢房空的很。"
王汉应着是,带着老小走了。
"王爷,"杜九言道:"您说,京城符合咱们圈定条件的人,有哪些?"
桂王道:"很多!"
杜九言点头,有地位、有学识、有能力、不差钱还很讲究有涵养...她第一个想起来的,居然是鲁章之!
杜九言失笑。
"因为你不知道对方真正的动机是什么!"桂王道:"所以很难猜。"
杜九言颔首,"王爷,您真是越来越聪明了。这是近朱者赤吧,跟着我,您聪明了很多。"
"那我要一直跟着你。"桂王搭着她的肩膀,"让我变的更加聪明才行。"
杜九言抖肩膀,但是他的手稳稳搭着,路过的百姓看见他们露出了然的善意微笑。
这让杜九言很不忿。
"什么办法呢!"杜九言很苦恼,"此时此刻,我有种头脑不够用的感觉。"
"难道我的聪明才智,都被你吸走了?"
桂王看着她,"怎么吸的?"
"啊,我想到一个典故!"杜九言笑的很猥琐,桂王心头一个激灵,立刻也想到了那个很恶心的典故,"闭嘴,杜九言。"
杜九言摇头,"不闭嘴!"
"恶心!"桂王哼了一声,见她笑的没脸没皮的,又忽然凑上来,在她耳边道:"嗯,如果你很想,本王可以试试。"
杜九言的笑容僵住看着桂王。
桂王哈哈大笑。
"输了输了!"杜九言道:"这一局,您赢了啊!"
桂王很得意,负手走的摇头摆尾。
"走,带你去个地方。"杜九言走在前面,两人在京城的大小巷子里兜圈,绕了无数个圈以后,杜九言回头看着,"没有人了吧?"
有人跟着他们。
"嗯,没有了。去哪里?"
杜九言道:"去张蛮子的家。"
两人从隔壁翻墙进了张蛮子的家,桂王问道:"为什么来这里?"
"我感觉,窦岸和庄桥以及王氏,并没有和那个人直接接触,但是张蛮子有。"杜九言推开张家的门,没有人收拾和打理之后,屋子里透着一股阴森的腐败气息。
"何以见得?"桂王问道。
杜九言道:"他母亲的干尸。以张蛮子的修为,没有人手把手的指点,他学不会!"
"这么说,常柳也是?"
杜九言点头。
那么奇特的杀人手法,还有他们两个人口中说出的那些,和他们学识以及见识不相等的言辞,没有人教,是不可能会的。
"有道理。"桂王将张蛮子房间里的东西都掀开找了一遍了,他看着蹲在地上找东西的杜九言,问道:"你干什么?"
杜九言道:"王氏说庄桥的家里有个地坑暗格,张蛮子家里会不会有?"
她推了推靠墙放着的柜子,桂王上来帮忙,等推开柜子,下面并没有暗格地坑。
"我想到个地方,"杜九言起身,快不去了隔壁,这是张蛮子母亲的房间,房间里有股发霉的腐臭的气味。杜九言将窗帘拉开,房间里亮堂了一些。
她站在床铺的前面,盯着床上打量着。
"有什么?"桂王问道。
"这位气味,上一次来的时候没有这么浓烈。"杜九言道。
"张蛮子不在,气味必然会浓一点。"
杜九言走到床边,站着没动。
492 为人为己(一)
床单掀开,床板是中空的。一般人家的床都是如此,但是她还记得前一次办案时,高攀房间的床铺是有暗格的。
"这个床他们查过吗?"杜九言问道。
桂王颔首,"好像打开过,有什么问题?"
"我在想,张蛮子是如何让这个房间保持干燥的。"她之前一直在想张蛮子母亲的干尸是怎么制成的,但是第一次意识到,保养干尸,其实也很复杂。
"保持干燥?"桂王过来,将床板掀开,里面黑漆漆的,杜九言点灯照着,桂王问道:"这是木炭?"
床板底下,并排铺着很多的黑炭。
桂王捡了一块起来,掂了掂份量,杜九言道:"这不是木炭,像是竹子烧纸而成。"
"你们都有这么先进的技术了?"
"什么技术?"桂王奇怪地看着他。
杜九言道:"烧制竹炭的技术。"
"第一次见。"桂王道:"少数人掌握的技术吧。"
杜九言也捡了一块出来,在手里掂着,"连王爷您都没有见过?宫里也没有?"
"没有!这种炭烧起来没有烟?"桂王道。
杜九言没烧过,想了想给他解释了一下功用,"...吸附臭气,除湿干燥的功用,听说还可入药,具体如何操作我就不懂了。"
"张蛮子从哪里得来的?"桂王说完,和杜九言对视,杜九言笑了起来,"又是一条线索。"
他们像是在捡碎片,这些碎片,最终一定会拼凑出这个人物。
拿着炭,他们重新回到府衙,杜九言将窦岸带到审讯室,将竹炭给他看,"认识这个吗?"
"竹炭,"窦岸道:"这有什么稀奇的。"
桂王很生气,他堂堂王爷,什么奇珍异宝没有见过,居然输在了一包炭上,"你在哪里见过的?"
"什么意思?"窦岸顿时警觉起来,"你们没有见过?"
杜九言颔首,"我们确实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炭,所以来请教你,你在哪里见过这个东西。"
"我不记得了。"窦岸道。
杜九言很烦这样的人,"你招供的事,齐大人已经告诉王爷了,王爷也回禀给了圣上。"
"圣上对你能弃暗投明,回头重新做人表示了高度的赞赏。"
"所以你要再接再厉,如此,王爷才能再去圣上面前表扬你。"
窦岸很惊讶地看着桂王,仿佛在等他的肯定。
桂王配合地点了点头,道:"我哥确实对你聪明的选择,表示了赞赏。"
"圣上?"窦岸觉得圣上是住在天上的,离他们太遥远了,"王爷,您没有骗我?"
桂王道:"我堂堂一王爷,用得着骗你?"
"谢谢。"窦岸很兴奋,他看着杜九言,道:"其实我知道的很少,我主要接触的人郝大哥,这个竹炭也是郝大哥给我的。"
"他说这是好东西,让我放在家里,摆在房间里。"
杜九言道:"郝林和谁来往,你不知道?"
"不知道。"窦岸道:"其实一开始我都不知道郝大哥还有老师的,直到有一次他和我说一件事,无意提到了他的老师,我才知道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他的老师教给他的。"
"那,关于他的老师,你一点线索都没有?庄桥呢?"
窦岸摇头,"庄老伯和王氏都是我联系的,我都不知道,他们怎么可能知道。"
"你为什么要认识庄老伯和王氏,你帮助王氏的目的是什么?"
窦岸回道:"世人过的太辛苦,有太多的不平事,让人心中不忿却又无能为力。"
"所以我们要互相帮助对方,帮他们脱离苦海,帮他们圆梦。我们要努力让自己以及帮助的对象,活的更加洒脱自在。"
"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怨必报!"
"如此,世间才能干净。"
"所以,我不只帮王氏,我还帮过很多人。"
杜九言扬眉道:"替天行道,为己行道?"
"是!"窦岸道。
帮助别人时,就是替天行道,比如张蛮子认为她杀寡妇,是为了对方的丈夫理清恩怨,而常柳杀苏八娘,则是找到本我,为己行道。
"这些,你都相信了?"杜九言问道。
窦岸很奇怪地看着她,"为什么不相信?杜先生您可以去试试,一旦您开始做了,就一定会发现其中的乐趣和源源不断的能量。"
"您也会和我一样,追随维护。"
杜九言笑了,道:"我理解你的感受,因为讼师也是这样。但我们有些不同。"
窦岸看着她,不解。
"我有方法和原则,而你们没有。"杜九言问道:"给别人帮助的时候,你们考虑过用什么方式吗?比如,除了杀了对方恨的人外,还有感化和化解仇恨二则呢。"
窦岸摇头,"没有!"
"慢慢想。我想知道,在给你传道的时候,是给你书信还是口耳相传?"
窦岸道:"口耳相传!"
"知道了。"杜九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多保重,如果牢中失察有人来劝你自杀,你能扛得住吗?"
窦岸露出无所谓的笑,"维护心中的正道,死有何惧!"
"好样的,"杜九言道:"想必来劝你的也是这么想的,你千万带着他一起得道啊。"
窦岸不解。
"留下他,和你一起得道。"杜九言笑盈盈地道。
窦岸看着杜九言,觉得她的话很怪,他有些不能理解,可又是从他的角度出发去说的,他又挑不出理来。
"奇怪吗?"杜九言说完,窦岸点头,她一笑道:"其实不奇怪。对方劝你去死,是在帮助你,他是好人。你也应该让他死,帮助他!"
"道友,应该互相帮助!"
窦岸目瞪口呆,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头哗啦一声龟裂,他看着杜九言,目光一点一点清明起来。
"还想死吗?"
窦岸没有说话,他在思量杜九言的话。
"那位给你们授业的恩师,也需要你们的帮助,他很需要得道升天!"杜九言道:"这也是报恩啊,如此大恩,应该如同洪水那样扑面潮涌,去报答。"
桂王笑了起来,"我怎么觉得,你也可以去做授业传道者。"
"正有此意啊,王爷。"杜九言道:"咱们千万两就不再是美梦了。"
桂王颔首,"我这辈子的幸福,全靠你了。"
"好的,王爷!"杜九言笑着,开了门对外面的小捕快喊道:"帮我将他放下来,我要带他去见齐大人。"
啸捕头应是,将窦岸放下来。
杜九言很亲切地拉着窦岸,道:"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晚上我请客。"
"啊?"窦岸一脸莫名其妙,不理解杜九言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杜九言冲着他笑了笑,"嘘,我这人呢,什么都没有人,就是钱多而已。"
"你、"窦岸哭笑不得,"您太幽默了。"
三个人一起到齐代青的房间里。齐代青一脸奇怪,"这是...做什么?"
"他什么都告诉我了。"杜九言拍了拍窦岸的肩膀,语气赞赏,"我也答应要保护他,所以,带他来和大人说一声。"
齐代青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下午,窦岸在齐代青办公的房间睡了一觉,等到晚上,他依旧被带到牢房中,但待遇却要比原来好很多,有地龙有柔软的被子还有床,吃的也是热菜热饭。
但是窦岸睡的并不踏实,连着两夜都做了同样一个梦,梦里面有人拿着长长的绳子套在他的脖子上,使劲拉扯。
第三夜,他的房间外出现了脚步声,随即,一封信从门缝里投了进来。
窦岸起身,猛然大叫一声,打开了门。
就看到门外有个人影一晃而过。
"快来人啊。"
那个人影跑的更快,但不过三五步,忽然有人从斜楞里跳出来,一脚将他踹翻在地,随即又有两人出现,一个摁住他,一个卸掉了下巴。
"陈营!"杜九言问道:"你这回的差事办的不怎么样啊。"
陈营说不了话,死死盯着杜九言。
"果然是你,"齐代青也穿的整整齐齐地出现在人群中,陈营忽然明白过来,他中了圈套。
对方分明在等他。
"吊起来!"齐代青道。
陈营被吊在审讯室内,跛子将他的下巴接上,齐代青喝道:"说,谁指使你的。"
"大人说什么我不明白。"陈营道:"我只是也里巡逻,不晓得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齐代青要说话,杜九言道:"知道我什么时候怀疑你的吗?"
陈营蹙眉。
...
"府衙的陈营被抓了。"有人推门进来,正在看书的人将书放下来,微惊,"没想到他查到陈营了?"
因为王氏案子,杜九言顺藤摸瓜,一下子抓了三四个人了。
"还真是聪明,将计就计守株待兔的本事,让人刮目相看。"看书的人凝眉道:"陈营都知道什么,招了没有?"
来人回道:"陈营知道的也不多,就算招人了,也无妨。"
"那就让她占点便宜吧。"看书的人道:"让她觉得案子没有白忙活,来来去去总要给点甜头。"
"是!"进来的人道:"抓四个或者十个都没什么用。"
"就是可惜了,虽不算损兵折将,可到底少了些人。"
读书的人道:"暂时放一放,这一次的脚本我还要再润色一番,毕竟是最后一次,精彩些才好。"
"是,若再让人去,恐怕也是第二个陈营。"
"你也回去歇着吧,这些日子都不在,肯定也积压了不少事。"
来人含笑道:"多是无趣的事啊。"
说着,便走了。
看书的人依旧看书,外面却并不安静,叽叽喳喳的聊天说话声,很是热闹。
他放了书,摆了棋盘,双手博弈兴致颇高。
493 拼凑人物(二)
"哎呀,王爷!"杜九言盯着第四次摔地上的纸鸢,"您这水平不行啊!"
桂王恼火的很,"等着,本王就没有不行的时候。"
他说完,指着乔墨道:"赶紧跑啊,跑快点。"
乔墨拿着纸鸢努力跑的快一点,杜九言靠着树干,一转头看见方丈过来,忙挥着手,道:"方丈,要放纸鸢吗?"
"三位施主,今日好雅兴啊,来法华寺放纸鸢。"方丈笑着道。
杜九言叹气,"方丈,我最近很郁闷啊,总有刁民想要害我。"
"要不,老衲给你诵经一段,你听一听,了却心中苦闷?"方丈道。
杜九言笑道:"您这份力气留着,等我哪日去了,您给我超度。"
"老衲可活不了那么久。"方丈道。
桂王的纸鸢扎的头重脚轻,第六次掉下来后,他回来他立在杜九言的身侧,看着跛子飞的极高的纸鸢,很不服气,"他做的什么鬼东西。"
"王爷,我怎么听到了来自您灵魂深处,嫉妒的呐喊?"杜九言道。
桂王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嫉妒他?他哪里如我?"
"诶?线怎么断了啊。"杜九言指着纸鸢道:"好不容易放上去的,一会儿要是我们走了纸鸢掉下来,岂不是便宜了方丈大师,白得一个好纸鸢。"
方丈愕然,哈哈失笑,"放心,老衲若捡到了,定然替施主好好收藏。"
"拉不住了,剪断了自在。"跛子看着已经消失的纸鸢,和杜九言道:"该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做什么?"
杜九言摇头看着方丈,"大师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要不然下棋?"
"说到棋,"桂王道:"本王想到和荆先生还有个残局,不如今日去了了。"
方丈道:"如果王爷是准备收拾残局,那老衲和王爷一起。"
"我也很有兴趣。"杜九言道:"大师您领路,今儿我们跟着您混。"
方丈哭笑不得,"老衲忽然觉得年轻了数十岁。"
"数十岁可能不够。"杜九言道:"您这年轻,至少再年纪四十岁才能和我们一起玩儿啊。"
方丈笑了,四个人穿过法华寺去了九流竹园。
虽天气还是冷,但是竹园里还一派春意盎然,他们说说笑笑一路走着,动静不小,引着在竹林中读书的学子们纷纷出来,见是他们忙上前来行礼。
"你们先生回来了吗?"方丈问道。
"昨天回来的。"学生道:"大师您这时间赶的很巧啊。"
方丈笑着颔首。
杜九言打量着竹园,敲了敲竹子,踢了踢土,桂王问道:"做什么?"
"找竹笋,"杜九言道:"显然还没有长出来。"
桂王白了她一眼,"没出息。"
到了竹园外,就有两个小书童迎了过来,"王爷,方丈..."一点都不生疏的行礼,"先生昨晚睡的迟了,这会儿刚起呢,我先给各位贵客沏茶,贵客歇歇脚,先生这就过来。"
"不碍事,我们在亭子里喝茶也是不错的。"方丈笑着去了亭子里。
亭子四面挂着厚厚的帘子,小书童提着两个炉子来,炉子上烧着热水,小书童动作娴熟地沏茶,一会儿工夫茶香四溢。
"这什么茶?"杜九言端着茶,闻了闻,辨识不出,小书童道:"是竹叶呢。春日里阳光正好新叶最嫩的时候,和着露珠摘下来的。"
"杜先生喝喝看,虽不如老君眉细腻,但却有种粗犷的口感。"
小书童也就十三四岁,生的白白净净,笑起来很亲和童真。但说的话却一点不像个十来岁孩子说的,她含笑道:"这个粗犷二字说的极好。不过,九流竹园如此清新雅致,到和这口感有些不相符了。"
"先生第二次来,第一次坐在这里喝茶,所以有所不知。这竹园看着雅致,但其实也是外表看上去而已,来这里的客人什么人都有,先生说雅致不如粗犷舒服,客来寻的就是个舒服。"
"所以,我们早舍了雅致,投在了粗犷的门下了。"
小书童的话刚落,帘子微动,荆涯冲走了进来,拱手道:"平日话不多的,倒是今日几位贵客来,他像是个八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一句雅致,一句粗犷的...还不快去做事。"荆崖冲无奈地道。
小书童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跑了。
大家都起了身和荆崖冲行礼,杜九言打量着对方,他穿着一件竹叶青的道袍,长髯雪白散着花白的头发,徐徐走来仙风道骨眉目和蔼慈爱,她和大家一起拱手,目光含笑。
"王爷过年好。"荆崖冲含笑道:"又是新的一年,王爷今日来是不是打算将残局了了呢?"
"本来没这个打算,但方丈大师催着我来,我正好无事,就来了。"桂王道。
荆崖冲冲着方丈拱手,"一定是大师在王爷手中吃了亏,现在也想看老夫吃点亏吧。"
"阿弥陀佛,红尘事看破不说破!"方丈含笑道。
荆崖冲又转头和杜九言道:"昨日回来就听小书童说过,杜先生年后来过这里找人,小书童也没有帮上忙,实在是抱歉。"
"不知道,找到没有?"
杜九言道:"找到了,尸体就埋在法华寺的后山,小书童没有帮上忙,但是树顶的乌鸦给我们引路了。"
荆崖冲叹气,"这天下恶徒太多,实在令人悲愤惋惜啊。"
"生生死死,都是世人难逃的宿命啊。"方丈道:"案子已破,我们不谈此事?"
杜九言道:"听方丈大师的。"
"好,"荆崖冲又看着跛子,"这位是..."
跛子道:"无名,荆先生不用关注在下!"
"无名,也是名啊!"荆崖冲道:"各位,请坐!"
"清荣,将王爷留在这里的棋图取来。"
过了一刻,书童取了棋盘和棋子,又将当年桂王和荆崖冲没有下完的棋图拿过来,照着样子重新摆上。
方丈观摩,桂王和荆崖冲一左一右对弈。
"看不懂,我和跛兄出去遛弯了。"杜九言道:"荆先生指个小童给我们引路吧,免得稍后在山中迷路了。"
荆崖冲颔首,冲着外面道:"清荣,陪杜先生和这位无名先生去附近走走。"
"二位先生,这边请!"不是方才给他们沏茶的小书童,这位书童的话要少一些,人也安静很多,"竹林中还有些许积雪没有融化,二位先生是打算去看雪,还只是随便走走呢?"
"竹林多大?"杜九言四处看着,神色好奇。
清荣书童回道:"从集贤书院到这边,估计有二三十亩地吧。朝廷划拨给集贤书院的地,都种了竹子。"
"是吗?那每年你们竹笋是不是吃不完。"杜九言问道。
清荣书童笑了,"还真的是,一到春天我们就会送出去很多的竹笋呢。"
"竹子会砍吗,不然再过十来年,这林子就会太密了。"杜九言停下来,抬头看着被高高的竹子遮住的天,清荣书童道:"会啊,每年春天我们都会砍掉一些呢,笋子也是有计划的挖,不然长的乱七八糟先生是要不高兴的。"
"可真是个清雅的地方。"杜九言道:"没事了,你忙你的去吧,我们随意走走,稍后就回去。"
清荣书童点头应是,"那我在这小径的尽头等二位先生,若迷路了在林子里喊一声我就听得到。"
"其实倒也不会迷路,林子并不大,总会走出来的。"
杜九言颔首,和跛子不急不慢地在林子晃悠。
"可有发现?"跛子问道。
他想到昨天抓到陈营后,陈营供出来张蛮子的死。那天他押解着张蛮子,趁着大家都在找篮子的头时,他在他耳边飞快地道:"稍后牛来,你可趁机去死了。"
张蛮子听了他的话。
这并不稀奇,因为他们每做一件事的时候,都是抱着必死之心。
所以,当牛冲来的时候,张蛮子毫不犹豫的死了。
除了这些,陈营和窦岸一样,没有和那位真正的先生接触过,也并不知道对方是谁。
于是,杜九言将陈营和窦岸以及庄桥,放在了一起。
开始拼凑她得来的零碎的信息,然后将这些信息拼凑成完整的。
"你们生活中,可认识一位学识渊博,年纪在四十以上的男人?"杜九言道。
问学识,是因为能说出这些话,并让人信服追随,没有学识必然行不通。
三个人都点头了。
"这位学识渊博的男子,和你们亲切交谈过,并让你们心生荣耀,心绪久久难以平复?"
窦岸和庄桥都是农民,窦岸读了两年私塾,庄桥一个字不认识,张蛮子和常柳也不过识字而已。但这个人却一点不嫌弃,而和他们间接或者直接传播扭曲的观念。
此人,必然笑时和风细雨,怒时令人敬怕。
窦岸眼浮现出一个人影,点头道:"是、是的,交谈过的。"
陈营有些吃惊地看着窦岸,又回复杜九言,"是,我虽然不常去见他,但每次说话都很愉快。"
"他不嫌弃我下九流的身份,还以朋友之礼相待,我愿意为他赴汤蹈火。"
"但实际,他也不需要我如此做。"
杜九言看着窦岸,"这个人的住处,竹子多吗?"
"有!"
三个人一起回答。
说完,又都看着对方,面上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如果不是杜九言一起问,他们谁也不会想到这个人。就算是接触了几年,他们也从来没有想过是他在郝林的背后,指挥着。
甚至,他们都不知道郝林和对方也认识。
但是杜九言这样有条件的提问,如果是一个人回答,似乎没有什么,但三个人一起说,答案立刻就呼之欲出。
这个人物就立刻浮现在眼前。
杜九言道:"你们一起说这个人的名字。"
494 很不讨喜(三)
"我好奇的是,荆崖冲为什么要这么做。"杜九言道:"他还需要什么呢?"
跛子道:"不是你先前所言,物质和普通的精神层面,已难以满足此人的需求。"
"所以,他要用自己的观念,来达到控制别人的目的?"
杜九言道:"如果这个人不是荆崖冲,我或许还坚定自己最初的推断和想法。但这个人是荆崖冲的时候,我总觉得,事情不会是我所想的那样简单。"
"那么,是齐代青所说的朝政?"
实际上,这也是杜九言暗示的。
"朝政必然是有。但我的意思是,他涉及朝政后呢,他目的又是什么呢?"
跛子道:"那就只有问他了。"
"你说的有道理,再有理的推断,都不如直接去问当事人。"杜九言停下来,发泄地踹了一脚路边的竹子,"一定要弄死这老不休。"
竹子被她踹得摇晃,竹叶上的雨水雪水顿时洒下来,她被淋的跳起来,抱着头鼠窜。
跛子笑了,"你说你笨不笨?"
"跛爷,看破不说破,懂吗?"杜九言擦着脸上的水,跛子低声道:"现在有个问题。"
杜九言嗯了一声。
"就算知道荆崖冲有问题,我们也没有证据。钱羽说了,他桃李满天下,就连鲁阁老、安国公以及任阁老,甚至是圣上都对他尊敬有加。这些举足轻重的人,都和他来往密切。如果你没有确凿的证据,连他一根头发都动不了。"
杜九言接着往深处走,摆了摆手道:"慢慢找,总会找到他的马脚。"
之前她不知道对方是谁,所以心里没底,现在知道是荆崖冲了,那就慢慢来。
雁过留声,她就不信找不到他的证据。
"你看,"杜九言忽然在两条路间停下来,"那下面是什么地方?"
往南是一条弯弯曲曲,曲径通幽的小路,跛子道:"有个石头垒的房子,我前两天曾来过这里。"
"去看看。"杜九言往下走,刚走了几步,忽然清荣书童喊道:"杜先生,你们还在吗?"
杜九言应了一声,道:"还在晃悠,没迷路。"
"我来陪你们吧。"清荣书童道。
杜九言道:"好啊。"说着,脚下却没有停,极快地到了房子前面。
门关着,但是垒房子的石头,很明显能看到被熏黑的痕迹,屋顶上的那口大烟囱,也是很明显。
"看来这里就是烧竹炭的地方了。"杜九言道。
"知道了也没用,这不能成为证据。"跛子道:"实际上,就算荆崖冲告诉你,他和张蛮子和常柳和所有凶手都是朋友,你也不能证明,他们杀人,是受他的教唆。"
杜九言瞪跛子,"你今天很不讨喜!"
跛子摇头,"那我不说了。"
"就是,"杜九言道:"我还是比较喜欢你沉默寡言的样子,非常神秘,令人神往。"
跛子哭笑不得,"我若再沉默寡言,恐怕你后脑勺也想不起来我。"
杜九言没理他,清荣书童到了,看了一眼石头屋,又打量着杜九言,"杜先生走的好快啊。"
"这房子做什么的,熏的黑漆漆的。"
清荣书童道:"是我们做竹炭用的房间,二位可见过竹炭?"他说着取药匙去开门。
杜九言和跛子对视一眼,跛子耸肩,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
人家很坦荡啊,问什么答什么。
门打开,房间还真的堆着一些竹炭,杜九言捡起一块,和在张蛮子家发现的一样,"这和木炭不同吗?"
"很不同呢。这不是用来取暖的,因为费用高工序也很复杂,我们先生说,可以放在潮湿的地方用来吸潮气,等吸够了水再拿出去晒一晒,还能接着用。"
杜九言哦了一声,没什么兴趣地放下来,"走了走了,去别出看。"
清荣书童看了她一眼,跟着她一起出来,将门关上。
杜九言围着竹林走了一圈,如她所料,一无所获。
如果只是这样走一遭,就能拿什么有利的把柄和线索,那荆崖冲也不是荆崖冲了。
两人回到亭子里,已经决出了胜负,桂王洋洋得意地在喝茶,看见她就道:"赢了!赢荆先生可不容易,中午荆先生要请我们吃饭。"
"粗茶淡饭何足王爷您挂齿。"荆崖冲笑着喝茶,看着杜九言,"杜先生走了一遍,觉得这里如何?"
杜九言颔首,"好。又安静又野趣,还有很有活力。"
"活力?"荆崖冲不解。
杜九言回道:"山下那么多年轻的学子,光听他们打闹读书就觉得心情很好。"
"杜先生也是年轻人,也是很有活、活力啊。这个词,我倒还是第一次用,很是独到。"荆崖冲道。
杜九言冲着他笑了,忽然问道:"一直没有机会问,荆先生您和苏八娘关系很好吗?"
"还不错。就在这个亭子里,他还给我们唱了几回戏。那孩子也喜欢读书,很有前途。"荆崖冲道:"不过可惜,红颜薄命。"
杜九言道:"他活着能交先生这样的朋友,也足以给他短暂的人生,添上浓墨重彩了。"
"杜先生抬举了。"荆崖冲道:"听说,你的两位义弟进了杭家班?过年期间唱了白蛇传,一举成名是吗?"
杜九言心里啐了他一脸,面上去却是道:"年纪小,谈不上成名,就是爱好而已。"
"有机会,定要去瓦肆听一场。"荆崖冲含笑道。
他也在打量杜九言,他们今天突然造访,说是方丈提议,但他却是不信。
杜九言难道查到了什么?
应该不会,她抓到的几个人,不可能想得到他才是郝林才是这所有事情的幕后之人。
那她为什么来?
这让他很疑惑。
中午,一行人在九流竹园用的素斋,下午就和方丈一起告辞离开了九流竹园。
他们离开,荆崖冲歇了午觉,下午便收拾了一番,带着礼进城访客去了。
"杜九言那边,盯的紧一些。"荆崖冲吩咐道。
...
杜九言在齐代青的房间里嗑瓜子,齐代青看着眼前三个人,居然升起了不该有的念头。
他觉得自己上了贼船。
尤其在审问陈营几个人之后,得出了荆崖冲这个结论时,让他心中更加没有底。
说实话,荆崖冲虽不在朝为官,可他在朝中的影响却一点不小。
更何况他除了朝中的影响,还有百姓对他的敬仰,这样的人如果不能一击即中,那就等于虎口拔牙自取灭亡。
但其实,真正让他没有底,是面前这三个人,没一个省油的灯。
他猜不透他们要干什么。
"杜先生,接下来打算怎么做?"齐代青很委婉地问道。
"大人觉得呢?"杜九言看着他。
齐代青一愣,摇了摇头,苦笑道:"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杜九言转头看着桂王,"王爷,以您的权柄,能不能瞬间将他拿下?只要将他拿下,压住他的门徒势力,我就能空口白牙弄的他身败名裂,判个斩立决。"
"你认为我有权柄?"桂王问道。
"有啊!"杜九言道:"王爷,您什么时候这么不自信。"
桂王道:"现在的情况很明显,我就算有什么权,我们真刀实箭的也打不过他。更何况,你确定你一张嘴,空口白牙,能说的过无数人?"
"大人,今天什么日子?"杜九言忽然问齐代青。
齐代青一愣,脱口道:"正月二十二。"
"不是好日子。"杜九言道:"今天王爷和跛爷都不讨喜!"
桂王努力让自己讨喜一点,"你错了,不是我不讨喜,是你今天太异想天开了。"
"唉。"杜九言道:"还是邵阳好,这个时候我就可以召唤三爷黑吃黑了。"
桂王想到了单德全,"...没有消息?"
齐代青也很关注,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单德全干什么去了。
"没有!"杜九言看着跛子,跛子也摇头,"说好有消息时,会联络。"
杜九言扬眉道看着齐代青,"齐大人,咱们现在是自己人,不如我们合伙黑吃黑吧!"
"黑吃黑?"齐代青一脸惊悚,"怎么吃?"
杜九言低声道:"直接冲去九流竹园,将荆崖冲暗中抓起来,然后严刑拷打!"
一滴汗滴下来,齐代青呵呵笑着,"杜先生,说笑了。"
"算了,回去睡觉吧。"杜九言拍了拍衣服,"我要好好休息脑子,回家睡一个昏天黑地。"
三个人要走,齐代青忽然喊道:"跛子,跛子对吧?"
跛子回头看着齐代青。
"我听说你也是捕快,既然你们暂时不回邵阳,不如...来府衙做事?"齐代青道:"正好最近单德全不在,就当帮忙?"
跛子看着杜九言。
"再等等吧,"杜九言道:"我们可能把这个案子办完就回邵阳了,所以来来去去,也不方便。"
齐代青觉得有道理,就没有强迫。
三个人出了衙门,都拢着手愁眉苦脸,好半天都不说话,各自在想心思。
这种感觉让人非常恼火,你明明心里很清楚凶手是谁,但是却一点证据都没有,眼睁睁地看着他在你面前晃悠。
说不定,过几天他还会再一次做伤天害理的事。
"突破点,"杜九言摸了摸鼻子,正要说话,一顶轿子在他们面前停下来,她就看到轿子上贴着"鲁"的标志。
杜九言迅速后退,准备隐入人群。
跟着轿子的婆子,却已经吃惊地盯着她。
"王爷!"鲁夫人掀开帘子,含笑看着桂王。
495 触感不同(一)
"夫人。"桂王拱手,态度恭敬,"许久不见,您身体可好?"
鲁夫人从轿子里下来,笑盈盈地打量着他,"身体挺好的。你都不去家里坐坐,我昨天还和李妈妈提起您呢。"
鲁夫人贴身的李妈妈上前来行礼。
桂王和鲁夫人说着话。
杜九言这个时候如果离开,就有点不合适了,她硬着头皮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假装桂王的小厮,隐了半个身体在跛子身边小鸟依人。
"这位是杜先生?"鲁夫人下轿子的时候,就看到一边站着两个年轻人,这会儿转头来,一眼就看到杜九言,神色一怔,"杜先生?"
杜九言推着跛子一起,两人上前行礼。
"是我,夫人!"杜九言道:"本来说去给您和大人拜年,但年前年后都有案子在手中,又都是晦气之事,所以不敢贸贸然上府。"
鲁夫人走了一步,眉头紧蹙打量着杜九言,心不在焉地应道:"没关系,你既然忙着,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小萝卜常去,一样的!"
杜九言拱手应是,不敢抬头。
"怎么了?"桂王觉得鲁夫人的神色很怪,"夫人为何盯着九言看?"
鲁夫人笑了一下,道:"有些失礼。我就是觉得九言和烟儿有点像。"
桂王也看了一眼杜九言,笑呵呵地道:"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哪能很像!"
"是真的像,王爷不觉得?"鲁夫人问道。
桂王怔了一下,脑海中忽然就浮现出宋妈妈拿来的那幅画像,又想到初次见面时,他确实觉得杜九言在哪里见过。
真的像秦九烟?
桂王蹙眉,余光偷偷打量杜九言,心不在焉。
鲁夫人见桂王不说话,便苦笑道:"可能是我想的太多了。
"杜先生,得空去家里坐坐。"鲁夫人面上隐隐透着悲伤之色,她和杜九言笑了笑,转身回了轿子,又想起什么来桂王道:"王爷,得空去家里玩。"
"好!"桂王道。
李妈妈跟着轿子,走了好远都盯着杜九言在看。
杜九言一脸郁卒地摸了摸下巴,桂王鄙夷道:"你又没有胡子,摸个什么劲儿。"
"摸我光洁的皮肤!"杜九言在路边买了一块甜糕,边走边吃着,这京城,真是不能待了!
她怀疑,她再待一段时间,她就要变成秃顶了,因为又内疚还很费脑。
亲眼看着秦九烟的外祖母,用慈爱的目光看着她的脸,而她又不能替秦九烟问一声好...这感觉,很不地道。
她向来是个地道的人。
"公子,进来玩啊。"巷子口,有两位年轻的姑娘,从小院子里探出半张涂脂抹粉的脸,见三个男人都看过来,就冲着他们抛了个媚眼,整个人走了出来。
寒冬腊月,两位年轻的姑娘穿着夏天的衣服,露着半个肩膀,和一片雪白的胸前肌肤。
胸前鼓鼓囊囊的,一动就颤巍巍地抖动。
桂王盯着两位姑娘胸口,魂不守舍地走过去。
"公子,"两位姑娘一看这男子不但生的美,而且还这么色,顿时高兴的贴上来,"公子,进去玩吧。"
桂王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伸出食指戳过去。
女子的胸在他的手指下凹进去一块,触感非常的奇特...
"哎呀,这位公子实在太主动了,"女子咯咯笑着,"公子进去吧,进去让你戳个够。"
"奴家穿的太少了,站着冷,公子帮奴家暖和暖和。"
桂王点头,跟着女子要进去。
杜九言和跛子目瞪口呆地站在巷子口,好半天杜九言喊道:"赵公子,要我们等你吗?"
"不用,你们回去吧。"桂王道:"我有点事要办。"
说着,拉着女子就进去了。
剩下的另外一个女子冲着杜九言挥手帕,"这位公子,你们两个人一起来啊,我们可以一起玩哦。"
"一起?"杜九言看着跛子。
跛子用手肘套住她的脖子,从背后拖着她走,"你再多说一句,我立刻把你打晕了拖回去。"
"跛爷,跛爷,"杜九言道:"您现在这就是拖啊!"
跛子真想将她敲晕了,"你记得你是女人吗?"
"不记得。"杜九言道:"我现在对性别很模糊。再说,性别这是小事,不足挂齿。"
跛子不想理她。
"这就走了啊,我们去观摩去王爷也行啊,"杜九言道:"王爷这是铁树开花终于想女人了。我们要不要去现场指导一下,要是他不会怎么办?"
跛子就盯着她,目光里透出来的光芒能杀了她。
"不、不说了。"杜九言正要说话,桂王已经跟上来了,杜九言咦了一声,道:"王爷,您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桂王道:"我就办事而已,办完了就出来了啊。"
"可您这进去统共没有一盏茶的时间,您就完事了?"杜九言一脸猥琐。
桂王莫名其妙,"嗯,完事了!"
"可惜了。"杜九言推开跛子的手,理了理衣服,上下打量着桂王,"这么大个子,时间这么短。"
说着叹气。
跛子往后退了几步,与路边和卖栗子的人问价格。
桂王的脑子,就刚才仿佛被人倒进了半斤油,一直在嘎吱嘎吱地转动着,此刻他盯着杜九言,问道:"你再说一遍。"
"可惜了?"杜九言笑着,道:"王爷,我此刻饥寒交迫,要回家去了。"
桂王道:"活动一下筋骨就不冷了。"
"不想动呢,"杜九言道。
桂王牙齿一龇,大吼一声,"你这个死娘娘腔,你才时间短,你全身都短!"
"救、救命!"杜九言撒开脚就跑,桂王使劲追。
"让、让开!"杜九言喊着,给她让路的百姓喊道:"杜先生,您和王爷真是般配呢,感情还这么好,真是让人羡慕。"
杜九言回头呸了说话的人一声。
那人一脸委屈看着跑远的杜九言。
杜九言付了钱,提着糖炒栗子走的不急不慢,有人道:"跛爷,他们打起来了,您不拉架吗?"
"杜先生是不是打不过王爷?"
跛子道:"没事的,王爷不会下狠手。"
今天他支持桂王,因为杜九言非常欠打。
杜九言被摁在了墙上,桂王噼里啪啦抽了一顿屁股,怒道:"再说一遍?!"
"王爷您姿势百变,金qiang不倒!"杜九言一脸真诚地看着桂王。
桂王嘴角抖了抖,捏着她的脸,道:"谁能金qiang不倒,你再说一遍!"
"偶...偶尔倒?"杜九言点头,"这样也可以。"
桂王被气的肺疼,指着她道:"你偶尔倒一下我看看!"
"您别这样,"杜九言道:"毕竟您刚才已经ie了元气,伤了身体,咱们要护肾养精!"
桂王磨牙,想一口咬死她,"你给本王等着,这笔账本王记着,将来总有一天,本王让你领略什么是金qiang不倒!"
说着,拂袖进王府了。
杜九言惊恐地盯着桂王的屁股看,咂了咂嘴正要说话,忽然跛子出现,不待她说话,塞了几颗剥好的栗子给她,"多吃东西,少说话!"
说着,他也进去了。
杜九言和守门的小厮笑了笑进了王府,桂王站在书房门口,冲着她招了招手。
"干什么?"杜九言看着他,"刚才和那两位姑娘学来的?这招手的姿势不够柔软。"
桂王不和她废话,将她一拉进了书房,关上门。
"干什么?"杜九言道。
桂王指了指她的胸,"给我摸一下。"
"你有病吧。"杜九言将他推开,"自己摸自己的。"
桂王道:"刚才摸过了。"
"然后呢?"
桂王道:"方才我戳了那两位女子的胸,又摸了自己的,现在来比比你的。"
"何以你和我们的触感都不同?"
杜九言无语,"因为我是娘娘腔啊?"
桂王蹙眉看她。
"娘娘腔是个神奇的物种,介于男女之间!"杜九言笑着道。
说着,迅速开门走了。
桂王托了下巴,若有所思...
"顾青山,"桂王开门,吩咐道:"你去隆恩寺找宋妈妈,让她将秦九烟的画像给我。"
顾青山没问为什么,直接就去了。
杜九言刚坐下来准备吃饭,谢桦来了,"杜先生,有个叫肥肉的小孩子来找您。"
"劳驾你带他进来。"杜九言迅速扒拉了两口饭,肥肉见了里,她道:"怎么突然来这里找我,吃饭了吗?"
肥肉穿着新棉袄,梳洗打扮后看上去精神多了,这些日子也长了一点肉,看着舒服多了。
"杜先生,我有件事想请您帮忙。"肥肉拘谨地打量着四周,"什么事?"
肥肉道:"扇子叔他去保定修庙了,说要年底才回来。可是他娘要死了,想临死前看他一眼。"
"我本来想自己去的,但是我不能走,我一走如果大家有事就没有人跑腿了。"
这事儿不大,反正保定也不远,"你有具体的地址吗?急不急,还能等几天?"
"有的,说是在保定南城有个清安寺,正在修。进城后随便问谁都能打听道。"肥肉顿了顿又道:"大夫说,还能撑个三五天的样子。"
杜九言让他坐下来吃饭,"明天早上我去走一趟,骑快马一天就能到,如果能找到人,后天晚上就能到。"
"您亲自去吗,这个天骑马很冷的。"
杜九言想要出去走走,一直在京城,她觉得她的思路打不开。
想要荆崖冲的证据,就一定要让他再一次写出脚本出手,否则,单凭以往的所谓的线索和证据,根本无济于事。
"好,"肥肉道:"那我等您回来。"
496 新的疑惑(二)
"我走一趟吧。"跛子道:"反正我也无事,来回很快。"
杜九言也想出去走走,她不想留在京城。
想到荆崖冲,她就很郁闷。
"让他去,你现在去哪里都有人跟着,不方便。"桂王道。
杜九言嫌弃地看着他们,蔡卓如也跟着附和,"我认为王爷和跛子哥说的有道理,跛子哥骑马两天就回来了。"
钱道安几个人也跟着点头,花子笑眯眯地道:"九哥,您的马术不如跛子哥,他跑的快。"
杜九言揉道:"你们可真够热情周到,我怎么有种我要去了,就辜负了你么一片热忱的关心呢。"
几个男人一起点头。
杜九言更郁闷了,摆着手道:"行了行了,各位大爷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这就回去歇息,躺着养身体了。"
她说着就回去睡觉了。
小萝卜回来安慰她,"爹啊,跛子是觉得这个天气您骑马,会很冷,他是一片好心呢。"
"知道啊。"杜九言道:"我这不是没有坚持了嘛。"
小萝卜点着头,"而且,您也说了那个坏人很有可能还会再挑战您,您得在京城盯着啊,防范着才行。"
"知道了。"杜九言趴在床头看书,"你玩儿去吧,我要静静。"
小萝卜哦了一声,开门出去了。
杜九言趴在枕头上唉声叹气,"人生啊,不是被人打脸,就是打别人的脸!"
她揉了揉脸,觉得疼。
第二天一早,跛子去了保定,他走的快,杜九言感觉不过睡了两个回笼觉就是第二天下午了,跛子风尘仆仆回来了,冷的头发都冻成了冰疙瘩。
洗了热水澡换了衣服,杜九言已经在他院子里等他,"人已经送去别院了?"
"保定府城外是有个地方在修庙,但是却没有肥肉说的这个人。"跛子喝了一盅茶,"不但没有他,肥肉所说的一起被招供去的那些人都不在。"
"我觉得古怪,就找负责的工头打听。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来京城招工。"
"保定能用的人太多了,没有必要走上百十里路来京城找人。"
杜九言目瞪口呆,"你的意思是,当时来城墙边招工的人,说的是谎话?"
"八九不离十。"跛子道:"最好请齐大人查一查,那些所谓被保定招工离开的人,到底去哪里了。"
杜九言道:"几十近百个人,不管去哪里动静都不会小。"
"更何况,他们身无分文,除了一条命外,什么都没有。"杜九言道:"对方难道要骗他们?"
挖黑窑?矿山?
"都有困难。"跛子道:"这世道什么样的人都有。古怪的事只要你能想得到的,说不定就真的存在。"
杜九言觉得很有道理。
第二天早上,他们一起找到齐代青,将保定修庙招工的事告诉了齐代青,让他帮忙查这些人到底去哪里了。
"会不会是事情没有谈成,招工的人没有将他们带去保定,而是折道去别的地方做事了呢?"齐代青道。
"不管去哪里,总要有个说法。他们中还有亲人在别院里等着,查一下,大人您也是一句话的事。"杜九言道。
齐代青没有反对,当即吩咐人去办事。
杜九言去牢房找陈营还有窦岸聊天。陈营很萎靡,反复精气神被抽去了一样,整个人无精打采地坐在地上,窦岸本是抱着必死无畏的心,但此刻心生对人世的留恋,而开始害怕。
"看这个案子最后怎么判吧,你如果有立功的表现,说不定能饶你一命呢。"杜九言道:"我前几天去了九流竹园,见到了荆崖冲。"
陈营和窦岸都看着他,陈营道:"您有证据?"
"没有!"杜九言道:"莫说他从来没有参与过,就算他参与了,也不可能给我留下什么线索。"
窦岸道:"那您有什么打算?荆先生很聪明的,你肯定抓不到他的。"
"是,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而且又不是亲自动手去害谁,你没有证据的。"陈营道。
这也是杜九言郁闷的地方。
"您也可以写脚本,拉他跳入你设定好的陷阱啊。"窦岸道。
杜九言摇头,"我做不到他那样的手法。"
荆崖冲的脚本,是用真正的命案换来的,她如果设计,不可能有他那么周全和完美。
"那就只有等了。"陈营道:"我觉得他很有可能还会动手。"
杜九言点头,"你们闲暇帮着回忆回忆吧!"话落,她摆手道:"我走了,有事就请人去转告我。"
她从牢房出去,刁大正好出来,拱了拱手道:"杜先生。"
"近几日没看到你,有新案子吗?"杜九言问道。
刁大目光动了动,回道:"就是因为没有案子,您这才没有见到我。我和大人说了,闲了就在家中休息。"
"也是,过年你都没有好好过。"杜九言含笑道:"那你休息,我回去了。"
她说着出了衙门,折道去找肥肉。
肥肉听她说,那些人根本不在保定的时候很惊讶,"我明明听他们说去保定的啊,不应该啊。"
"杜先生,您等我一下,我去问问。她说着跑出去,过了一会儿又扶个五十岁左右的老人回来,老人腿脚不好,但思路很清晰,"杜先生,对方来招工的时候,确确实实说的是保定的庙,如果他说是别的地方的,大家可能就不去了。"
"就是因为很近,给的工钱又好,大家才没有顾虑的跟着去了。"
"一共去了多少人?"杜九言问道。
老人回道:"老的小的能动的一起有六十一个人。"
"这么多,修一个庙用得着这么多人吗?"杜九言凝眉,之前她听肥肉说的时候没有多在意,当时的心思也没有放在这件事上面。
现在仔细一听,就觉得古怪。
"和我细细说说,当时来人的情况。"杜九言道。
老人顿了一下,道:"当时来了四个男人,看穿着打扮也不是特别的好,就是那种给人做事的工头样。他说他们在保定接了建庙的活,但是他们是京城人,在保定那边找人做事不方便,所以就打算带人过去。"
"可大过年的,找人不容易,说要给我们十五文钱一天的工钱。后来我们就和他谈价钱,一路谈到五十文一天。当天一人给了两天的工钱,就带着一起走了。"
"招你们出去做事,不需要报兵马司或者府衙吗?"
老人道:"不用报,兵马司的人恨不得我们都离开京城出去做事才好。自从您将我们安排到这里来住着,我们当时搭建的棚子,就被兵马司的人拆掉了。"
"我们待在那边,就让他们脸面无光,他们才不会管我们走不走呢。"
"那些人都什么样子,你们回忆一下。"
"走的时候,是步行还是做马车?"
肥肉道:"他们说有马车,但是在城外面。"又道:"那四个人穿的棉袄颜色差不多,都是灰扑扑的,半新不旧的样式。"
"脚上穿的吧..."肥肉道:"就和兵马司的人穿的鞋子差不多。"
杜九言微怔,"你可知道兵马司的人穿的衣服和鞋子都是衙门统一发的,那是军靴。看着是黑色的,但多数是皮制的。"
"是啊。"肥肉道:"我能确定。"
老人也点头,"兵马司的人常来我们这边,所以您说鞋子一样的,我们也觉得是。"
"如果是军靴,那就是军靴了。会不会是他们有钱,私下里买来穿的?"
杜九言摇头,"有钱可以买到更好的鞋子,鹿皮的牛皮的都有,样式也比军靴好看。"
"您的意思是...来招工的人,实际是兵?"
"他们为什么来招工?"肥肉问道。
有的事情杜九言只是听说的时候,就已经很抵触不想去听,更何况去深想,她道:"先不要胡思乱想,等查清楚了再说。"
"你们可还记得那四个人的长相,挑一个容貌和身形比较有特点的人描述一下,我试试看能不能画出来。"
肥肉和老人商量出了一个人。
这个人看着脸很年轻,最多二十左右,但是个子却只比八九岁的肥肉高了一点点,除此以外,那人一头花白的头发,非常引人注目,印象深刻。
杜九言画出来,肥肉和老人都觉得很像,她揣着画像道:"你们先安心住在这里,不管是谁来找你们,让你们离开,或者带你们去做什么,都不要去。"
"有事去找我商量。"
两个人跟着应是,送杜九言出去。
杜九言拿着画像,一出去就看到对面的林子里,有人影一闪而过。
"跟的还真紧啊。"杜九言背着手走不急不慢,跟踪他的人则隐在灌木或者林子后面,远远的打量跟踪着。
她先回桂王府吃午饭,将画像给大家看,杜九言问道:"王爷,会不会是官府觉得这些人影响脸面,所以暗中清理了?"
"不会,这一块的难民不是一两日了。要清理早就清理了。"桂王道:"我哥还曾说过,正因为有这些人的存在,才能时刻提醒大家,大周还不够好,大家还要更加努力。"
杜九言持保留意见,因为下面人办事,都是保持一个原则,欺上不瞒下!
她决定去找裘樟请教一番。
"先将这人的画像拿去给陈营看看、"杜九言道:"或许有收获呢。"
下午,她和桂王一起再次去了府衙,将画像递给陈营,"你见过这个人吗?"
陈营在微暗的光线下盯了很久,目露疑惑。
杜九言和桂王对视一眼,觉得有戏。
"这个人...我有印象!"陈营很肯定地道:"这头发我太眼熟了,我一定在哪里见过。"
"哪里?"杜九言道。
497 简单粗暴(三)
陈营想了一会儿。
"我有次去找郝林,在他家门外的巷子里,看见过这个人坐在对面邻居的门槛上吃西瓜。"
"当时我也怕被人看见我去找郝林,所以看他在门口坐着,我就有点犹豫,走了两圈他也没有离开。"
"对这个人我印象很深刻。一来是他个子很矮小,像一只瘦小的老鼠,还有就是因为他头发特别的白。就像是鹤发童颜的那种人。"
杜九言和桂王对视。
"你认为,这个人也是来找郝林的吗?"杜九言问道。
陈营点头,"当时我没有这样的想法,但现在想想,这个人应该是找郝林的。"
兜兜转转,居然又扯到郝林身上去了。
和郝林有关那就是和荆崖冲有关。
毕竟,郝林在陈营这些人之中,算得上是荆崖冲的亲信了,就是连死,他也将所有的线索,都背下了。
"以你的经验,你认为他们招这些人,干什么去了?"杜九言问道。
陈营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以前也有人失踪的事,但也就一两个人呢,不存在这样一走六十多人,动静太大了。"
杜九言没有再问,和桂王一起出来。
两个人坐在衙门口的石狮子底下,范老四挑着糖人的担子路过,杜九言要求桂王给她买一个糖人吃。
桂王买了两根,两头猪。
杜九言舔着甜到齁的糖人,心不在焉地道:"王爷,我感觉我们是不是应该夜探九流竹园。"
"本王陪你一起。"
杜九言看着他,犹豫道:"你说,他会不会像茅道士那样炼丹药,比如用九九八十一颗人心,来炼制丹药!"
桂王嘴角抖了抖,"你脑子里都装的什么东西,人心和猪心有什么区别吗?"
"不知道啊。"杜九言道:"要不然,我想不到他想干什么啊。"
连对方都动机都不知道,还查个什么劲儿。
"走,走,回家找茅道士再问问。"杜九言咬着糖人,"我还真是忙的很,也没空听戏也没空陪我儿。"
"恨啊!"
两人回到家,茅道士睡得刚醒,打着哈欠蓬头垢面挠着肚子出来,就看到桂王和杜九言在暖阁里等他,"二位,找贫道何事?"
"茅道士,你用人的心肝脾肺肾炼丹吗?"杜九言道。
茅道士一口茶喷出来,"怎么可能,人的五脏六腑那么脏,我是熬仙丹还是炼毒药?"
"没可能。"茅道士摆着手道:"这世上再蠢的人,都不可能用人的五脏六腑去炼丹。"
不炼丹,要这么多人干什么?
"难道建皇宫?"杜九言看着桂王。
桂王蹙眉,"先不要胡思乱想,今晚夜探九流竹园再说。"
"算了,别夜探了,咱们直接去吧。"杜九言道,我现在对这个人缺少耐心。
桂王摸了摸她的头。
...
荆崖冲听完回禀,颔首道:"不管她查什么,就让她查便是。"
杜九言是不可能查到他这里来的。
事情他一件没有亲手做,就算她真的有所怀疑又如何,没有证据,她也只能像现在这样,无头苍蝇乱撞。
等撞到南墙,她自然就放弃了。
"那还给她制戏本吗?"
"暂时不要,她既然怀疑我了,想必桂王也会派人盯着我们。不在这一时,随便她便是。"
来人点头应是,"那我告退了。"
"去吧,接着盯着她。"
来人离开,荆崖冲去到院子里,亭子里坐着几位农人,正在喝着茶,聊着今年播种的事情。
荆崖冲进去,大家都站了起来。
"去年雪大,想必今年的收成不会差,雨水也会充足,我认为你们还是以稻米为主,其他的可以少种一些。"荆崖冲道。
"先生觉得今年年头好吗?"
荆崖冲点头,"肯定会比去年好。"
"既然先生觉得我们应该种水稻,那我们就种水稻吧。要是收成好,今年我家欠的粮食就能还请了。"
荆崖冲道:"水稻下去后,可以沿着田埂再种点豆子。豆子是个好东西的,既能卖钱又能充饥,很不错。"
"先生说的对,去年我得亏多种了一些,冬天一家人没东西吃的时候,是这些豆子救了我们的命。"
大家跟着记着这件事。
"过些日子竹笋都出来了,你们记得来挖。"
大家都跟着点头。
"回去吃不完,就切成片焯水晒干了,笋干烧什么都是很鲜美的。"
"先生,现在我们村里的人都按照您教的方法做笋干了。天冷的时候烧上一盘肉,放点笋干进去,那味道简直是绝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
"先生说的话,什么时候不对?"
大家纷纷点头应是,说着话又有两个人进到院子里来,大家都认识,纷纷拱着行礼。
"今天没有下网吗?"荆崖冲问道。
"是,天太冷了,我们也想要休息几天。"来的人其中一个人回话。
荆崖冲颔首,和另外一个人道:"姚先生背着琴来,我们今日是有耳福了吗?"
"姚先生最近在研究新曲子吧?我上次在玉宝楼里喝酒,他们花魁拍初夜跳舞的时候,姚先生就是弹奏的新曲子。"
姚先生笑了,道:"老鸨特意吩咐我做新曲子,也是没有办法。"
"小马公公来了,小马公公您坐这里。"
小马公公在亭子里坐下来,姚先生将琴放好,喝着茶。
亭子里,或里或外已有十四个人,大家身份不同、学识不同,可也没有因为这些而生疏拘束。
"先生,"小马公公笑着递给他一包茶叶,"这可是上好的茶叶,别人孝敬我的,今儿杂家过来,给你带了一些。"
荆崖冲接过茶叶,"那先谢谢了,近日太妃娘娘身体可好,腿还疼吗?"
"好多了。"小马公公低声道:"吃了几副药,又听了您的话出来走动了。"
"不过,心病终归是心病,也是没有办法了。"
几位太妃都想出宫去找自己的儿子。
但这种事,不是她们想就能想到的。
荆崖冲没有具体发表意见,和小马公公对面坐着。
琴声响起,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琴声响了一小会儿,一只笛子和声进来,紧接着打渔的人打着拍子,开始低低的哼唱着不知名的小调。
无雨、有风...竹林簌簌响着,几个鸟儿飞过停在枝头,又迫不及待地飞走。
院子门口,又出现了许多人,大家互相点头示意算做打招呼。他们自己倒茶喝,喝完了又和大家打了招呼,笑盈盈地哼着曲子,脚步轻快地走了。
"好热闹啊。"桂王和杜九言大摇大摆地进来,大家看着他们一愣。
调子歇了,曲子停了,所有人都打量着桂王和杜九言。
"王爷,杜先生。"荆崖冲起身,亭子里的人也纷纷跟着拱手行礼,桂王道:"你们继续,我在外面听着,就觉得调子不错,很好听。"
大家笑着应是,又各自去打拍子,弹琴...
"王爷,"小马公公上前,行礼道:"奴婢叩见王爷。"
桂王道:"你哪个宫里的?"
"奴婢在翊坤宫当值。今儿是一月一休的时间,就来荆先生这里坐坐。"小马公公道。
桂王道:"难得闲,接着听曲子。"
小马公公应是,又回去坐着。
"我们没地儿去,"杜九言和荆涯冲道:"先生书房借我们用用,我和王爷打算杀一盘!"
不是轻松随意吗?
那就一随到底,简单粗暴。
"可以,"荆崖冲愣了一下,但还是领着他们去书房,让小书童泡茶上点心来。
杜九言一脸好奇地在房里打量着,"荆先生,您这书房里的书真多啊。上次我去鲁阁老的书房就觉得书多,您这一点不遑多让。"
"不敢和鲁大人相比。"荆崖冲道:"二位请坐。"
桂王坐下来。
杜九言抽出一本书翻了几页插回去,又换了一本翻了几页插回去,"荆先生,您这画...画的不错,是您亲自画的吗?"
"谈不上好,自娱自乐罢了。"
杜九言拆开一副画抖开,小书童忙冲过来,"您怎么能这样,这些都是我们先生挚爱的书画,您这么抖,是要抖坏的。"
"这样啊,"杜九言一脸尴尬去看荆崖冲。
荆崖冲道:"不必慌张,杜先生是有分寸的。你出去吧。"
小书童没有再多说什么,不情不愿地走了。
杜九言就开始看画。
一卷一卷地看,看完卷回去,卷的非常随意,荆崖冲喝着茶,眼底露出疑惑之色。
"哎呀,这个是今日最佳!"杜九言喊桂王,"王爷快来看。"
"来了来了。"两个展开一卷画,上面画的是塞外草原,骏马飞驰草木葱茏,天空碧蓝如洗,"这风景可真是美啊。"
荆崖冲颔首,道:"塞外风光,杜先生有空可以去看看。"
"一定要去的。"杜九言将画卷起来,又开始看书。
荆崖冲问道:"还下棋吗?"
"我和先生下吧。"桂王道:"让九言自己闹腾一会儿好了。"
荆崖冲点头应是,"恭敬不如从命!"
498 搜集线索(四)
如果逐字逐句的精读自然很慢,可要是想牛嚼牡丹再反刍慢慢品味,杜九言一天之内就能将书房里所有的书都看完。
但没有必要。
她只挑一些特别的,值得去看的书,慢慢翻着。
"第二局,您又输了!"桂王道。
荆崖冲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老夫不是王爷的对手啊。"
"继续!"桂王收拾棋局,小书童在外面道:"先生,您中午就没有吃饭,这会儿要不要吃点点心歇一歇?"
荆崖冲正要说话,桂王道:"把点心端进来,我也吃点。"
小书童就看着荆崖冲。
"去吧,王爷不大爱吃甜点。"荆崖冲交代着,又回头去看杜九言,"杜先生喜欢吃什么?"
杜九言从书里抬起头来,笑盈盈地道:"我随便,什么都吃。"
话落,将手里的书插回去,荆崖冲看见她插回去的那本书,眉头动了动。
杜九言踮着脚,够不着最上面的,就喊桂王,"王爷,帮帮忙。"
桂王过去,"要哪本?"
"从左边数第二排。"杜九言道。
桂王道:"太麻烦了,懒得数了。"说着,将那一摞的书都给她拿下来了。
杜九言笑呵呵地道谢。
荆崖冲眉头直抖。
"在荆先生这里真舒服啊,难怪那么多人都愿来九流竹园呢,我后悔没有早点来。"杜九言笑着道。
荆崖冲含笑看着她。
小书童气的不得了,在门口和另外一个书童低声道:"杜先生也太无礼了吧,在先生书房乱翻,所有书都给打乱了。先生的书画也一点不怜惜,拆开了又卷的乱七八糟的。"
"上次他们来还没有发现,真是太气人了。"
"我发现了,上次来的时候,她就在林子里横冲直撞,还去了下头的房子看竹炭了。"
"就是,还说是名讼师呢,都不如那些打渔杀猪的。"
几个书童压着声音,一边说着话一边走了。
杜九言把最上面的书都看完了,又抽最底下的一层。
荆崖冲看书很杂,就这一会儿她已经看了天文,地理,医术,农牧甚至养蚕织布,甚至他还在一本曲谱的后面,记录了一条关于如何捏糖人的笔记。
五花八门天下所有手艺,他几乎都知道,并每一种手艺,他都详细地列写了自己的想法和心得。
杜九言盘腿坐着,又将方才已经看过的一本《大周志》拿出来,这是一本很普通的书,上面按照州府县,非常详细地画了地图,每一个地图上标注了驿站以及当地有名且特色的饭馆和小吃。
这书外面随处能买得到,也是官府主推的,听说是翰林院过审的书。
这么普通的书,却是荆崖冲这所有的书里面,最破的一本,并非是因为不爱惜,而是因为翻看太多的缘故。
杜九言再次打开,靠在椅子上,当着荆崖冲的面,一页一页翻看着。
"杜先生喜欢看《大周志》?"荆崖冲拿着棋,也没有顾忌的打断杜九言的阅读。杜九言扫了他一眼,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荆崖冲蹙眉。
"他就这样,一看书就废寝忘食。"桂王道:"先生,到您了。"
荆崖冲眉头略蹙,可又不能请两人离开。
杜九言看的很仔细,页面上有许多的地方,用羊豪标注着他去了以后看到的人文风情。
这个到有趣!杜九言停在辽东的位置,因为这张图上,什么都没有。
辽东...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安山王的封地。
桂王庶出的兄弟不多,她如今知道的一共有四位,怀王、宁王、九江王以及这位安山王。
难道是因为辽东是封地,所以不敢详细标注?
她翻到了九江和武昌的地图,上面却详细标注了吃喝住行的心得。
"杜先生,"荆崖冲含笑道:"你打算去九江府吗?"
杜九言合上了书道:"前几日桂王说想九江王,还说去走动的。如果有机会,还真的能去走走。"
"江西有个三清山,你们可以去走走。茅道士还曾在那边待过三年。"荆崖冲道。
这个杜九言不知道,随手将书放下来,没有再看一眼,拖着椅子过来,"茅道士在三清山待过吗?他师父也是三清山的?"
"那倒不是,他师父一开始是从龙虎山出来的,后来虽在三清山修行过,但收茅道士做徒弟,应该是离开了三清山以后的事了。"荆崖冲想了想,"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在京城附近收茅道士为徒。一开始还不愿意,后来被茅道士的诚心感动,便同意了。"
杜九言哈哈笑了,"是不是茅道士的资质太差,所以玉道人不愿意收?"
"这就不清楚了。"荆崖冲道:"待你回去,可以问问茅道士。"
杜九言笑了起来,和桂王道:"你可知道?"
"茅道士不是这么说的,他言玉道人一见他,就夸奖他骨骼清奇,求着收他做徒弟。"桂王道:"但此言不可信。"
"骨骼清奇肯定是没有了,但骗术了得,应该是惺惺相惜。"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荆崖冲道:"玉道人还是很有本事的,他看星象很有独到之处。有一年他来我这里,我们曾半个月没有夜眠...那半个月,老夫收获颇丰,长了不少的见识。"
棋不再下,杜九言和桂王就和荆崖冲聊起了星象八卦,又从星象八卦聊农牧畜业...
荆崖冲无所不知无所不精。
一直到晚上,杜九言和桂王吃了晚饭,才依依不舍地告辞,杜九言激动地道:"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明日我们还来。"
"不胜荣幸。"荆崖冲道:"王爷和九言慢走。"
两人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两人一走,荆崖冲就沉了脸,回到书房将门关上,立着书柜前面,抽出那本《大周志》翻到了辽东和临江的两页。
有人推门进来,含笑道:"我在书院等了一下午,这二位还真是能聊。"
"怎么了?"来人道。
荆崖冲将书递给他看,"今天杜九言很奇怪,一直在翻看我书架上的书,倒不知她是何意。"
"这书处处都有,看不出什么啊。"来人坐下来,在灯下翻看着。
荆崖冲道:"书里是没有什么,但是她的态度让我觉得很奇怪。"
"难道是察觉什么了?今天故意来试探你的?"来人问道。
荆崖冲摇头,"她如何查?就算审讯陈营他们,他们也不知道这些事和我有关...难道..."他说了一半,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怎么了?"来人见他面色微变,不由道:"有可疑处?"
荆崖冲道:"她曾去过张蛮子家中,找到了木炭,那日来我这里的时候,她还特意去看过木炭。"
"虽然窦岸和庄桥以及陈营互相不认识,也不知道是我在通过郝林教他们本领,但是她可以以限定条件的方式去缩小范围。"
用零碎拼凑完整。来人立刻明白了,"她这么聪明吗?"
"能烧制木炭,就表示竹子可能多、学识渊博、待人和善...三个人就能想到我了。这样的条件之后,杜九言必然会联想到我。"荆崖冲道。
来人扬眉道:"所以,他们今天来不是真的拜访,而是查证和试探。"
"上一次应该是试探,这一次就是查证。"荆崖冲笑了起来,"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有不少聪明人啊,不容小觑。"
"那现在怎么办?"
"没什么可担心的,我暂时不出手,她的线索自然也就断了。就算她有本事串起来,也不能怎么样。"
"此事,便是他说去给圣上听,圣上也不会相信她。"
来人也不担心。他看到桌子上的一封信,问道:"又来信了?您又要过去吗?"
"不着急。"荆崖冲道:"先将杜九言的事情解决了,这个小孩倒成了我的心头刺了。"
"是我多事了,当初不该让您请她查办苏八娘的案件。"来人无奈道。
荆崖冲摆手,"凤平浪静也是无趣,老夫活到这个年纪,缺的就是有趣啊。"
...
杜九言和桂王路过集贤书院,里面传出来郎朗的读书声,听的人心情还不错,她道:"这一起读书的声音,和和尚做早课差不多啊,听不到内容,但是却有催眠作用。"
"说起来,他们怪有钱的啊,这大晚上的点灯读书。白天也不知去哪里鬼混了。"
桂王失笑,道:"白天他们有蹴鞠课,还有骑马和剑术。"
"德智体美周全发展啊,真是了不起。"
两个人回到王府,将所有人召集到花厅,让顾青山和乔墨守着门,杜九言道:"今天我和王爷去了一趟九流竹园。"
"刺探?"窦荣兴问道。
"非也,我们是正经拜访。"杜九言道:"待了一个下午,我看书看的眼睛都疼了。"
大家都不解,蔡卓如问道:"为何看书,书中有你想要的东西?"
"像荆崖冲这种人,家里人就算有什么线索,也不会让我查到的。但是一个人再谨慎,在做他经常做的事情中,也会习惯而自然的流露出他的一些心思和想法。"
"有道理,"钱道安道:"周兄看卷宗的时候,会去勾画判词,偶尔兴致来了,还会自己去写判词。"
大家都看着周肖。
"周兄想做官?"蔡卓如问道。
周肖无奈失笑,摇头道:"实在是有的大人学术浅薄,判词写的词不达意,我看的时候,就下意识的去改。"
"你这是以审判的角度去看卷宗,可见你内心深处,应该是对仕途比较渴望的。"杜九言道。
周肖笑了,道:"早年间是这样的,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就弃了这个念头,连春闱都没有去考。"
"都是过去的事,不提了。你接着说你的看到的信息吧。"周肖道。
杜九言取了纸笔出来,逐条逐句地写了很多,还画了一张地图。
499 很欠抽啊(五)
"他所有的书中,有两本书是翻看的比较多的,一本是外伤术,一本则是大周志。"
"外伤术是前朝本朝开朝时,一位仵作写的,书中详细地写了他验尸的技巧和心得,以及他在祖师爷刚制定律法能够解剖的时期,解剖了很多人体,并详细画了分解的图。"
窦荣兴听的一头汗,"所...所以常柳杀苏八娘的时候,能用那么巧妙的方法?"
杜九言颔首,"是!书中有一副剔除骨肉后,人体躯干内部构造,很清楚的能从肋骨间看到身体内脏。"
大家都觉得很惊奇,跛子道:"这本书,是不是孤本?如果有施大和胡大夫当初解剖验尸的时候不会那么生疏。"
"嗯。"杜九言道:"那本书不是手稿,是印刷本,但是看上去年头很久远。"
"还有一本大周志。"杜九言道:"他很喜欢看书也喜欢写读后感,甚至还会对作者写的不对的地方,进行修改订正,加上自己的理解。确实是位学富五车,饱览群书之人。"
"但这本大周志中,每一页都或多或少写了东西,唯独辽东这一片,他只字未留!"杜九言道。
宋吉艺道:"会、会、会不会..."杜九言摇头,"他不可能每一个地方都去过,就算没有去过的地方。"
"他一本书每一页都写了,难道他一本书上所有的地方都去过不成。"窦荣兴敲宋吉艺的头,"你怎么这么笨!"
钱道安问道:"这表示什么?"
"这表示,在他的心目中,辽东这个地方对于他来说,是个不同的地方。"
"可能这里是他可以回避的伤心地,否则这里就是他有意不提的重要之处。"杜九言道:"王爷方才说了,荆崖冲是保定府人,他前半生考试游学去过很多地方,后半生办了书院后,多数的时间都在京城。"
"我们回来的时候,王爷动用了权利,去查过这几天印刷上市的大周志。"杜九言道:"荆崖冲的这一本大周志,十六年前印刷出来的,这其后又修改上市了三版,里面都有一些细微的改动之处。"
大家都好奇,宋吉艺道:"王、王爷去、去、去翰、翰、林院、院查、的?"
"非也!"杜九言道:"王爷用他的宝剑架在了一个印刷坊东家的脖子上查到的。"
大家愣了一下,哈哈笑了起来。
桂王摸了摸鼻子,道:"本王不用露脸就能解决事情,这是本事。"
大家都拱手应是,夸王爷厉害。
"你的意思是,这本书荆崖冲最多是十六年前买的?"跛子道:"而十六年前,他的书院已经开办了十多年了。"
杜九言颔首,"这就不存在他当年是一边游历一边写的,也不存在,他在某一个地方发生了伤心事而特意回避。"
"结论呢?"窦荣兴道。
"笨!"宋吉艺啪叽抽了他的头,"当、当、当、当然是、是、是有、有鬼!"
窦荣兴捂着脑袋瞪着他,"你打一次试试?"
"出去打。"杜九言指着外面,两个人顿时不敢再闹腾,憋着嘴乖巧的很。
杜九言和桂王道:"这位安山王,是你的哥哥还是弟弟?"
"哥哥!"桂王道。
杜九言道:"你是最小的吗?那你一共有几位庶兄,不如一起说清楚吧!"
大家都吃惊地看着他,桂王嫌弃道:"我怀疑你根本没有考过功名,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杜九言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就不许我才疏学浅?赶紧说,话太多了。"
"死了的我就不说了。活着的,我一共有五位兄长。除开我哥不说,还有吉安的怀王、九江的九江王、辽东的安山王以及武昌的宁王!"
还真是多子多孙啊,杜九言道:"没有了?"
"我父皇已经去了,想必是没有了。"桂王冷笑着道。
"呵呵...说的也对。"又道:"那么,几位王爷的母妃都还在世吗?"
她是没见过后宫里的女人,毕竟她是男人,后宫不是她想进就能进的,妃子们就算是太妃,也不是她能看的。
"除了九江王季太妃去了以外,其他人都还在世。"桂王道。
杜九言问道:"翊坤宫住的哪位太妃?"
"你是说下午见到的小马公公?"桂王问着,杜九言点头,桂王回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翊坤宫里住着的应该是安山王的母妃周太妃。"
"她和我娘闹了几年想要去辽东养老,我娘不同意。"桂王道。
杜九言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为什么不同意?是当年宫斗的时候,太后娘娘在周太妃手里吃亏了吗?"
"差不多吧。"桂王道:"周太妃据说很貌美,有几年我父皇对她很宠爱。"
杜九言没听够,求知若渴地看着他。
"还想听什么?"桂王莫名其妙,"你是对周太妃感兴趣,还是对后宫感兴趣?"
杜九言摇头,"对宫斗感兴趣。"
"有病!"桂王敲她的头,"就你这样的,进去就是个死!"
杜九言摇头,"那可不一定,我聪明伶俐心机似海,我很有可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赢家怎么样?"桂王问道。
当皇后?
杜九言一愣,愕然地看着桂王,"王爷,你这话说的太有水平了,很富有哲理!"
桂王敲着桌子,"说正事,别扯没有用的。"
"这不是没有用的。"杜九言道:"这个相当有用。"
宋吉艺道:"九、九哥、你、你要、要、要做、做內、內侍?"
谢桦正进来,端的茶差点脱了手。
杜先生这是为了王爷打算自宫了吗?
这爱情...
就是男女之间也不见有吧。
他感动地看着杜九言,心情五味杂陈。
谢桦在,杜九言没有说话,等他走了,杜九言跳起来越过桌子,扯住了宋吉艺的双腮,"小子,九爷我最近吃瘪心情不好,正愁着没有人打,发泄情绪。"
"信不信我把你毛都拔了?!"
宋吉艺抖着眉毛,眼睛湿漉漉可怜巴巴地看着杜九言,"九、九哥..."
"哼!"杜九言坐下来,目光一扫,"还有没有前赴后继的?"
大家动作出奇的一致,桂王和跛子道:"喝茶,茶不错。"
"干杯!"窦荣兴和钱道安碰杯。
杜九言盯着他,"都碰杯了,怎么不一口喝完?"
"烫、烫啊!"窦荣兴道。
宋吉艺捂着脸,想哭不敢哭地看着杜九言,"九、九哥、哼!"
跛子道:"你这是作威作福!"
杜九言看他。
"继续!"跛子垂眸喝茶。
杜九言顿时舒坦了,咳嗽了一声,道:"都认真点,不要闹了,我们继续开会。"
明明是你闹!宋吉艺腹诽。
"我需要王爷去查一查安山王,看看荆崖冲和安山王有没有来往。"杜九言道:"我有种感觉,肥肉的那些叔伯们,很有可能和此事有关。"
大家都很吃惊,却又觉得杜九言的感觉很有可能是对的。
"那现在可知道,荆崖冲当初为什么要装作苏八娘的朋友,找你辩讼呢?"周肖道:"如果常柳的杀人手法是他教的,那么他就不应该再帮苏八娘,请你做讼师。"
荆崖冲是突然出现在杜九言视线中的。
换言之,如果不是因为苏八娘的案件,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荆崖冲,也不可能去查荆崖冲这个人。
"难道不是挑衅九言?"蔡卓如奇怪道。
周肖觉得奇怪,"但荆崖冲这个人,看上去不像是一位闲着找事的人。"
"什么意思?"钱道安道:"可是找九言辩讼的人,确实是他啊。为此他还请钱大人做了中间人,出了三百两的讼费。"
周肖颔首,"所以,这是个矛盾的地方。"
"唯一的解释,这个挑衅的意愿,不一定是荆崖冲最先主张的。要知道,他不可能一个人在做这些事,他那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那么多的追随者,以他的性格,成全别人挑衅的想法,也不是不可能。"杜九言道。
"荆崖冲是萝卜,他周边的泥巴,我们慢慢查!"杜九言看着桂王,"王爷,希望您的速度能快点啊。"
桂王点头,第二天就出去办事了,查了两天,带着一摞的卷宗回来,摔在桌子上。
"你看看。"桂王道:"关于安山王这十年的大事!"
杜九言打开卷宗,翻了一页又翻了一页,"王爷,是不是您的情报组织太弱了?"
500 有了危险(六)
"这查到的都是纳妾生儿子的消息,我们又不抢他儿子,看这个没用啊。"
桂王道:"那是因为这个傻子,这十年来干的最漂亮的,就是这件事。"
"生儿子?"杜九言看了他一眼,埋头数了数,"不错啊,平均一年一个半儿子,生育能力相当好。"
她说着,扫了一眼桂王的下半身。
"你往哪里看?"桂王怒道。
杜九言笑,"刚才眼皮太重,视线往下压了一点。"她抬了视线看桂王的脸,"这么说,安山王是埋头苦干老实型?"
"是!"桂王道:"但是在这里,你看看。"
杜九言翻开最后一页,就看到上面写了一句话,一笔带过,她惊讶地道:"他次子不在府中,去哪里了?"
"不知道。但偶尔也会回来。"桂王道:"辽东多岛屿,当初我哥封地的时候,就考虑安山王为人老实,才将他放过去的。"
"既能守国门又不会作乱鬼祟。"
"看来你哥看人的眼光不怎么样。"杜九言道:"再去保定府查一查,不是说过年时期荆崖冲回老家过年了吗?"
"他有没有回去,总能查得到吧。"
她话刚落,跛子进来了,也丢了一份卷宗给她,"他回去待了两日,第三天半夜离开保定府,其后行踪不得而知。"
"过年期间许多友人去家中拜访他,他的家人都说他出门访友,并不在家。"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
"杜先生,"谢桦敲了门,"有人找您。"
杜九言开门,谢桦道:"外面有个男人找您,您可以要去见?"
"我去看看。"杜九言去了侧门口,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正拢着袖子蹲在门口,她并不认识,"劳驾,您找我?"
男人站起来,用山东话问道:"你是杜先生?我找杜先生。"
杜九言点头,"我就是。"
"我从允州来的,走了三天了。有个人托我把这个东西给您。"他说着,递了一块府衙捕快的令牌过来,"是个男人,很魁梧,左耳朵上缺了一块。"
男人捏着耳朵,指给杜九言看。
是单德全!杜九言左右看看,将他拉进了门内,迅速将门关上带他去了茶水房,才接过单德全的捕快令在手里紧握着,"是我的朋友,他让你带什么口信给我?"
男子回道:"他说让您去救他。"
"你细细说,当时是什么情况?"
男子回道:"就正月二十六那天的傍晚,天还没有全黑,我正从山里捡柴回家。我家就住在山脚边上,忽然就听到林子里有人呻吟,我就放了柴火过去,就看到他在靠在树上,身上受伤了...就...就这里。"
男子比划着右肩膀的位置,"好像被人扎进去的什么东西,反正流了不少的血迹,他棉袄都湿掉了。"
"我说我要带他回去,他说不能跟我回去,会连累我。"
"然后就求我到京城桂王府,将这个东西交给杜先生。他说只要我将东西给您了,您一定会重金酬谢我。"
"我、我就来了。我怕他死在山里,第二天早上就租了驴车赶路,刚刚到。"
看来,单德全是被人发现了。
"除了这些,没有别的了吗?你后来可听到了别的动静,比如打斗?早上有没有再回去看他还在不在?"
男子点头,"我早上走的时候去看过,他已经不在了,但是我看到那边的雪地里有乱七八糟的脚印。我觉得可能是有人在那边打架了。那个人伤的那么重,估计是凶多吉少。"
杜九言点头,"允州什么地方,你把具体的地址告诉我。"
"允州神鹰山的西边山脚,您到那边一问人就知道了。"男子道。
杜九言颔首,从荷包里拿了一百两的银子给他,"辛苦了。"
"这、这太多了。"男子不肯要,杜九言让他收着,低声道:"你着急回家吗?要是不着急,过几天再回去,我怕你路上有危险。"
男子的脸色一变,摇着头道:"不、不着急,我家里有我爹还有弟弟,他们能照顾好家里。"
"那就在这里住几天,我让人给你安排好住处。如果有人和你打听,就说你是我的表舅,过来京城探亲。"杜九言交代道。
单德全有危险,辽东她势必要走一趟了,到时候和这个人一起,也好打个掩护,顺便确定真假。
男子点头应是,杜九言带着他去找谢桦,让谢桦在外院安排了一间房间。
杜九言则喊了所有人去暖阁,关上门顾青山和韩当守在外面。
"有人给我送来了这个。"杜九言将单德全的令牌放在桌子上,把男子的话重复了一遍,桂王蹙眉道:"你让他跟踪谁?"
"张蛮子和张柳死的那天晚上,我让他们给我列出来,那三天内在牢房中进出以及当值的人。随后单德全觉得陈营有问题。那时候跛子在西山附近找王氏的行踪,而单德全则全心全意跟踪陈营。"
"但随后他传信来告诉我,他见到一个比陈营更有价值的人,又转道去跟着那个人。"
桂王蹙眉道:"说?"
"刁大!"杜九言道。
刁大的问题,桂王和跛子也不知道。但她一说,两人立刻也觉得刁大有问题。
常柳死的那天晚上,刁大正好不在,大家找了他足足半个时辰他才姗姗而来。事后他给出的解释是家里有只兔子死了...
这个理由,很难让人信服。
但是,当时她没有质疑。
"在那之前,我就感觉不太好,但这只是感觉,所以当我发现死者不是王氏的时候,我就没有和刁大说。"杜九言道。
桂王蹙眉,"前天我们还看到刁大了,这怎么解释,单德全在山东出事?"
"顺藤摸瓜,单德全很有跟踪刁大以后,又重新确立了一个新目标,而他又没有找到机会和我商议,就自主跟着去了。"杜九言道。
桂王来回走了一遍,掀开帘子吩咐顾青山,"去看看府衙的仵作刁大在干什么。"
顾青山应是而去。
"会不会凶多吉少?"桂王道:"还有一点,如果单德全跟踪的人和荆崖冲有关,而现在单德全暴露了自己,他们就一定会联想到我们在查他们。"
"我们再想往下查,就肯定很难了。"
杜九言点头,"如果想取证,就一定要快。"
顾青山回来的很快,"刁大在家里,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他今天还在府衙里做事,一切和往常一样!"
"他可能不知道自己被单德全跟踪的事。"顾青山道。
大家都看着杜九言。
"要将他抓起来吗?"跛子问道。
杜九言想了想,道:"请齐大人找个理由扣住他。"又道:"至于别的,等审问了刁大再说。"
众人颔首。
第二天刁大照常去衙门上工,一去齐代青就发作了,说刁大不老实,偷拿了死者身上的一个首饰,将他打了五十板子,关去审讯室。
杜九言他们在审讯室等他。
刁大进来看到他们顿时一惊,目光闪烁地盯着杜九言,"杜先生...你什么意思?"
"就问你,你知道的事。"杜九言道:"包括齐大人在内,我们所有人现在都没有耐心。"
"你不招,我就去你家,将你媳妇女儿儿子都弄死。相信我,弄死他们我一定会神不知鬼不觉。"杜九言将刁大拉过来,让他顶着破烂的屁股坐着,她压着他的肩膀,摁着,"你在府衙这么多年,是内行人。内行人不做外行事,说吧。"
"你为什么这么问我?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的?"刁大问道。
"当时苏八娘的杀人手法,所有人都很惊讶,而你却很淡然。"杜九言道:"我当你见多识广,可你事后告诉我,你并不曾见过。"
"不过,当时只是直觉,多想了一道弯而已,并没有别的打算。"杜九言道:"可等到王氏死的时候,一向认真严谨的你,却查错了死者的身份,这让我很起疑。"
刁大很吃惊,他隐藏的很好。事实上,在做事的时候,他确实很认真严谨,也从来不会在这方面有半点马虎。
他怅然一笑。
"常柳身上的绳索是你解开对不对?"杜九言道:"因为当时列出来的名单里,有你!"
刁大点头,"是的,我帮他解开了捆着他的绳子。"他一顿看着杜九言,"你们连着去了两次九流竹园,是查到什么了吗?"
杜九言颔首。
"我不像他们那么疯狂,但他是我的恩师,他在仵作的事情上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刁大道:"您坚持解剖验尸的时候,我已经对人体了如指掌了。"
"所以,但凡他让人来吩咐我办事,我都不会拒绝。"
"不过,他也没有吩咐我办过事情,除了这次查验王氏。他只要我假装不知道死者不是王氏就可以了。"
刁大垂着头,苦笑。
"单德全,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杜九言问道。
501 不谋而合(一)
"我不知道单德全去哪里了。"刁大摇头,"我没有武功,我其实都不清楚他曾经跟踪过我。"
杜九言道:"那换个问法,在单德全跟踪你的这段时间里,你见过谁?而这个谁,是值得单德全放弃你,去跟踪他。"
刁大想了想,道:"志刚,乔志刚!"他顿了顿,道:"但是他就是来京城给先生送信的,大概三天前就已经走了。"
"去哪里了?"杜九言道。
刁大回道:"我不知道他具体在哪里,但是我猜测他可能在辽东那边。因为他说那边比京城还要冷。"
"比这边还冷的,那肯定是还要往北去。"
刁大见杜九言没有说话,他不由解释道:"你不用不怀疑我,我分得清是非黑白,也不像他们那样,一心念着替天行道,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又道:"我不说,是因为他在我心中是恩师,我可以不帮他,但不能害他。"
杜九言不想说这些,"你觉得荆崖冲想干什么?"
刁大道:"这个他不会告诉我的。但我知道他在京城有一位关系很好的朋友,两个人常来常往,但是我不知道他是谁。"
对于还有另外一个人,杜九言并不惊讶。
"还有什么有用的信息?"桂王道。
刁大摇头,"没有了。我每次去都是和他聊一些仵作和医学上的知识,其他的事不会谈。"
"你现在准备怎么办?"杜九言问他,"觉得对不起荆崖冲,准备自杀吗?"
刁大笑了一下,"能活的话,谁都不想死!"
杜九言看着齐代青。
"关着吧。"齐代青道。
刁大拱手,带出去对面的牢房待着。
杜九言一行人回了桂王府。
...
"刁大是什么原因?"荆崖冲问自己的常随。
他的常随平时都不现身,他出门身边都是带着书童。
"偷了死人的一个金手镯,在他家里搜出来了。"
荆崖冲颔首,"齐代青就打了板子,没有做别的事?"
"关起来了,按手镯的重量,估计要流放三年!"
荆崖冲点了点头,"三年还行,对于他来说也是历练,到时候打通一下关系,让人暗中多关照。"
常随应是。
"你接着去盯着杜九言吧,如果她有离开京城的迹象,就立刻来回禀。"荆崖冲道。
他现在不敢对杜九言轻看,尤其是她在书房看书的时候,他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可那本书他已经仔细看过一遍,并没有任何能给她暗示或者线索的地方。
"还有一件事,她有个表舅从山东来探亲,现在就住在王府里面,由谢桦照顾着。"
荆崖冲扬眉,"她不是镇远府人吗,何来山东的亲戚?"
"我打听过了,说是表舅其实关系很远,是她母亲表姐外嫁后的亲戚,已经迁徙过两次了。"
荆崖冲就没有再多想,"多派人盯着杜九言和桂王还有跛子,其他人也不要掉以轻心。"
常随应是而去,他刚离开则又进来另外一个人,"先生,志刚来信了。"
荆崖冲看着对方。
"他说,他已经和府衙的单德全交过手了,此人一直在他后面跟踪他。信是今天早上的,估计是三天前让人送来的。"
单德全怎么会去跟踪乔志刚?
乔志刚来的时候,就连杜九言都没有怀疑过这边,单德全又怎么可能去跟踪毫不相干的乔志刚。
心思转过,他立刻明白了,和进来的人吩咐道:"给志刚去信,让他将所有消息和入口都封好。以乔志刚和单德全各自的武功休养,单德全占不到便宜。如果单德全失踪,杜九言一定会去查证。"
"切记,他们之中不管是谁离开京城,都要紧紧跟着。"
"先生,杜九言能发现那边的事吗?"
荆崖冲道:"按道理是不会。但是对于她,我们已经没有把握,只有全方面的防备才行。"
来人应是而去。
荆崖冲靠在椅子上,将他写好的脚本拿出来,重新修改了一番,便带着脚本出了门。
"看住,守住没有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走不开。"
...
桂王盯着杜九言,"这么大的事,我不可能放任你和跛子两个人去的,要去我们一起去。"
"谁知道那边什么情况,我不放心。"
杜九言道:"你在京城,就是我们的支援,要是都去了,出事了才真没辙了。"
"而且,您只要现在离开京城,荆崖冲那边立刻就知道了。那我们去辽东,还能有收获?"
桂王蹙眉,道:"你认为你能走得了?"
"我有这个。"杜九言指了指自己的脸,"撕下来,就是两个杜九言。"
桂王被气笑了,"不行,你的脸只有我能看。"
杜九言跳起来敲他的头,"你给我正经点,别瞎琢磨没用的。"
桂王捂着头,"茅道士在这里,你能有面皮我也能有。"
杜九言就盯着他的身体,"王爷,您放眼看去京城有几个人有您这么挺拔的身高,尊贵俊朗的气质。"
"这气质,就算是贴着面皮,也会被人一眼认出来的。"
"更何况,做面皮也要时间,我们等不及了。晚一天单德全就多一份危险。"
桂王问道:"我是应该高兴你的夸奖,还是不高兴?"
"可以切换,先高兴一会儿,再伤心也是可以的。"杜九言说完,跛子咳嗽了一声,道:"二位,能说正经事吗?"
桂王道:"现在就在说正经事,我不去你们两个人什么事都办不成。"
"问题是,你一动荆崖冲就一定会发现。"跛子蹙眉道:"你太引人瞩目了。"
桂王不高兴,他很不放心跛子和杜九言两个人去办事。但是他们说的有道理,一旦他走了,那么荆崖冲那边必然会立刻知道。
"你们把顾青山和韩当带着。四个人..."他顿了顿道:"孟郊呢,能喊上一起吗?他的武功不错。"
"此事我要事先去和我哥说,不然我们这么辛苦,还担负着危险,他却什么都不知道,亏的很。"
杜九言竖起个大拇指,"王爷英明!请您形容的悲壮一些,凶险一些。重点表达我和跛爷为国为君的奉献精神,以及不为强权的正义感。"
"还有呢?"桂王问道。
"还有个问题是,如果我和跛爷没有完成任务,而灰溜溜地逃回来。那么也要请圣上奖赏我们,毕竟我们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
桂王点了点头,"是了,我也很辛苦!少不得一人补偿个万八千的。"
"王爷英明!"杜九言道。
跛子道:"圣上很有可能不相信。王爷还要提醒圣上保密,切不要以为生气,而露出马脚。因为除了百姓和官员,后宫里有没有荆崖冲的人,谁也不知道。"
不是刚刚在九流竹园见到了翊坤宫的小马公公。
"嗯。"桂王颔首,盯着跛子,"臭道士,你保护好言言啊。她花拳绣腿的,真动手没几下就被人打趴了。"
"你死了没关系,她不能死!"
跛子扫了他一眼,和杜九言道:"他说你是花拳绣腿,我认为你不是。"
"请你用态度区别对待,看得起你和看不起你的人。"
杜九言嗯了一声,抬脚就踹桂王,桂王道:"你脑子呢,他在挑拨离间,你还真上当?"
"王爷您忽略了一个问题。但凡挑拨离间能成功的,那一定是因为被挑拨的人,和对方的想法不谋而合。"
"所以,我内心里确实很想要揍你。"
桂王一把抱住她,"不打不打了,我请你吃饭。毕竟你要离开了,少不得一个月见不到你。"
"我的思念,可能会让我茶不思饭不想。我要趁着你还在的时候,多吃一点饭,养养膘。"
杜九言将他推开,"王爷怪可怜的。"
"天香楼,走!"
桂王嘴角抖了抖,被杜九言扯住出去。她一边出去一边喊跛子,"跛爷,喊上弟兄们。"
"来了!"小萝卜跳到院子里,"爹啊,喊我什么事?"
杜九言道:"我儿,咱们宰王爷吃天香楼。"
"好啊好啊。"小萝卜冲过去,像只小猴子一样,顺着桂王的腿往上爬,桂王把他提溜下来,丢在地上,"有便宜你就占,好意思吗?"
小萝卜接着往上爬,"义父,做人不要区别对待啊。等我二十三的时候,我也请您吃天香楼。"
"稀罕你的天香楼。"桂王将他提起来摔自己背上,小萝卜抱着他的脖子,哈哈笑着,"吃天香楼去了。"
杜九言看着跛子。
"你们去吧,我还要准备点东西。"
杜九言点头,低声道:"我的弯刀不够,想办法再给我弄个趁手的兵器。"
"嗯。"跛子颔首,招手喊小萝卜,"让你爹和王爷去吃饭,你陪我去买东西。"
小萝卜回头看着他。
跛子用手划拉了一下,小萝卜眼睛一亮,拍着桂王的肩膀,道:"义父,我不去吃饭了,我要去和跛子叔挑兵器去。"
说着,蹬蹬跑跛子身边去了。
桂王蹙眉,"兵器比占便宜还有吸引力?"
"是啊,是啊。"小萝卜道:"毕竟我是男人嘛。"
桂王白了他一眼。不过小萝卜跟着他们也不安全,还是跟着跛子的好。
"你什么时候去宫里,你觉得明天走前,圣上会召见我们,然后给予一定的鼓励呢?"杜九言道。
"你确定要去见?"桂王道。
杜九言眼皮子跳了一下,讪讪然没有再说话。
在桂王的坚持下,两个人没有去天香楼,而是去了蔡记,蔡卓如半卖半送,三个人一起吃的饭,还喝了一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