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2 英雄救美(二)
"此去要多久?"蔡卓如看着杜九言,"一个月?"
杜九言道:"看跛兄的能力了!"
蔡卓如一怔,难道不是你的办事能力?想了想又觉得释然,"跛兄很有能力。"
"嗯,所以早回还是晚回其实和我没什么关系。"杜九言喝茶,叹了口气,"阿如,我走了以后,你记得帮我多照顾儿子。"
"没事别让他乱跑。"
"还有花子和闹儿,你也记得每日叮嘱他们,不要胡乱结交朋友,更不要没事去给什么文豪大儒唱戏凑风雅。"
蔡卓如明白,"你放心,我会提醒他们的。"
"那我们回去了,我得去回去筹备点干粮。"杜九言不急不慢地出去,刚到街上就听到身后有人急吼吼地喊他,"杜先生。"
她道:"怎么跑的气喘吁吁,出什么事了?"
"杜先生、碰见您太好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家都拉肚子了,我、我想请大夫给他们看看。"肥肉道。
杜九言蹙眉,"中午吃了什么,为什么会拉肚子?"
"中午大家一起吃的,就是厨房里的饭菜。一锅大白菜炖肉,一锅白肉还有馒头。"
杜九言颔首,"那多请两个大夫过去。"
三个人带着大夫去了城外的别院。
剩下的老弱病残,一共有三十四个都拉肚子,拉的很厉害,几乎是不能离马桶。
大夫看过以后,道:"是吃坏东西了,他们肠胃较于常人要弱很多,最近可能是大荤腥吃的太多,肠胃无法负担,就变成这样了。"
"先止泻,然后开药调养。"
大夫应了,先一个个扎针止泻,又开药用大锅煮了一锅,大家分着喝了药都躺下来休息。
"明天我还会再来熬一次药,再吃一回就没事了。"大夫道:"不过荤腥还是不能太重,慢慢来,讲究个循序渐进。"
"太虚弱的人,虚不受补。"
杜九言没有想到这些,颔首道:"我会交代厨子,劳驾您了。"
"您是做好事,帮这些可怜人。老夫不过动动嘴皮子而已,谈不上受累。"大夫说着,行礼走了。
杜九言松了口气,和肥肉道:"我会和厨房说,以后不能每日都吃肉了,咱们两天吃一回,主要以素菜为主。"
"好、好。"肥肉道:"我现在也不馋肉了,天天吃,忽然发现还是素的好吃。"
杜九言摸了摸他的头。
"杜先生,"季玉带着家里的两个管事从门口进来,"刚听说这里的人生病了,我爹正有事不在家,我过来看看。"
"大夫怎么说?"
季玉说着,打量着杜九言和桂王。
"没事了,请过大夫也吃过药了。"杜九言道:"天要黑了,你早点回城,免得进不去。"
"我们也走了。"
季玉点头,吩咐家里遣来照顾的婆子和小厮,"...都尽心做事,要是再有这样的事,我爹一定不会饶你们的。"
大家纷纷应是。
"我有马车,你们要不要坐我的车?"季玉笑盈盈地问道。
桂王摆手,"我们走回去很方便,你走吧,别跟着我们。"
"是。"季玉应是,"那我走了。"
她说着,上了外面的马车,车走的不快。
杜九言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若有所思。忽然一只手过来,捂住了她的眼睛,"看我!"
"王爷,您就算是个天仙,也得偶尔让我换个口味看看凡人吧。"
桂王想了想,"刘县令的面皮我还留着。"
"凡人也分级别的。"两人说着,忽然看到前面马匹嘶鸣,马车突然被疯马带着蹿了起来,轱辘在凹凸不平的路上铿铿撞着,随即将赶车和跟着的四个婆子甩到路边,紧接着,马跟疯了一样,沿着官道蹿了出去。
"救命啊!"
季玉紧紧住着车壁,吓的声音都在发抖,"救命啊!"
马并没有朝城里去,而是往右沿着官道飞奔。
这样的速度,估计再跑几里路,车厢就要散,一旦散了在车里的季玉就一定会被抛出来...
杜九言看着桂王。
桂王也看着她。
"王爷,英雄救美的时候来临了。"杜九言道:"上!"
桂王眉头抖动,"你确定我能追的上?"
"可以,您追我的时候跑的可快了。"杜九言道:"快点,否则真的追不上了。"
桂王咕哝道:"我怀疑她是故意的!"
"吃亏的是她,不是我们。"杜九言拉着桂王,拔腿就跑,"一会儿王爷您救她后,就提一个要求。"
桂王跟着她跑,问道:"什么?"
"要求他以后离你远一点,不要再出现在你面前,试图强迫你让她成为桂王妃。"杜九言道。
桂王加快了速度,"有道理!"
两人的速度当然不如马,正好路边有两个穿着衙役官府的人骑着马不急不慢地走着,桂王上前将一人扯下来,杜九言有样学样,将另外一个人扯下来。
"你们,你们干什么!"
被扯下来的两个衙役,气的拔刀就挥,杜九言忽然亮出个黑乎乎的牌子,道:"我们乃天兵下凡去救美,现在征用你们的马匹,稍后请你们去承德侯府要钱!"
"驾!"
在两个差役错愕的表情中,两匹马掉头后绝尘而去。
"这个劫匪,刚刚亮的什么牌子?"差役甲道。
"黑黢黢的,不知道啊。"差役乙道:"哪个衙门的令牌是黑色的?"
差役甲摇头,"不知道,没见过啊。"
两人反应过来,跟着后面追了两步,"追不追?"
"算了,去承德侯府要钱去。"
两人步行回城。
这边,杜九言将鞋子穿好,桂王问道:"你刚刚亮的什么牌子,单德全的捕快令?"
"我有那么傻吗?"杜九言指了指自己的鞋,"鞋底板!"
桂王竖起个大拇指,"高,高见!"
马车疯跑,官道两边的行人吓的退散,杜九言和桂王策马上前,一人在左一人在右。杜九言道:"王爷,您去勒停马,我来救季姑娘!"
"不要被人占便宜了!"桂王警告道。
杜九言点头,"王爷放心,我不会占她便宜的。"
"她有什么便宜可占的,我是说你。自重自爱!"他说着,拍马一跃,人已经上了车辕,抓住缰绳使劲一勒,杜九言也跳上了马车,掀开帘子道:"美..."她一句美人没喊出来,桂王咳嗽了一声,杜九言道:"季姑娘,我们来救你。"
难得英雄救美,而且季玉确实长的漂亮。
有的人自从断袖后,就变的特别小气。
"杜先生。"季玉吓的脸色发白,一看到杜九言一颗心就落实了,一把扑在她怀里,哭了起来。
纵然平日再冷静自持有主见,可面对生死,她也不过是个难得出门的闺秀小姐。
"没事没事,别怕!"杜九言轻轻拍她,季玉哭了起来。
但是马车并没有停,杜九言一手抓着门框一手扶着季玉,将门帘子扯下来丢掉,"王爷,您是不是力道不够啊!"
"你来试试,居然说我力道不够。"桂王道:"这马疯的狠了,根本勒不住!"
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杜九言看看,道:"不行就跳车吧。"
"跳吧!"桂王道:"别啰嗦,快!"
杜九言拉着季玉,"不要慌,下去的时候护住头脸,尤其是脸比较重要。"
季玉哭的梨花带雨,看着杜九言,乖巧地点头,"我、我听您的。"
她说着,抱着头脸,杜九言紧抓着她的胳膊,纵身一跃,两个人沿着地面打了几个滚,停下来。
没什么大伤,硌着碰着难免。
马车跑没了影,桂王也并没有下来。
杜九言哀叹了一声,扶着胳膊坐起来,季玉也跟着起来,"杜先生,您没事吧?"
"没事,就硌着胳膊了。"她打量着季玉,"你呢?"
季玉颤抖地摸了摸脸,又动了动胳膊,忽略了一些小疼痛,"没、没什么事。"
"那就好,"杜九言眺望着前面,"王爷怎么没有下车。"
杜九言拉着季玉起来,本想留她在路边等,但一看天色,想了想到:"我们去找王爷。"
两个人沿着官道往前,走了一个弯道,就看到了正迎面走来的桂王,杜九言道:"你把马杀了吗?"
"嗯。"桂王道。
当着她的面杀,怕她害怕。
"你的马怎么回事?"桂王质问季玉。
季玉摇头,"我也不知道。本来是好好的。我上车的时候也很温顺。"
"发疯前有没有打他,给它吃什么?"桂王很不高兴,他怀疑季玉是故意的。
当着杜九言的面遇险,就笃定杜九言心地善良一定会救她。
"我真的不知道。"季玉抿着唇,"我也无法确定你们会来救我,怎么可能冒这个险。"
"这险是不受我自己控制的,这不是我性格会做出来的事。"
谁知道你什么性格,桂王白了她一眼,看着杜九言,"先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嗯。"杜九言也觉得奇怪啊,"你检查马了吗?"
桂王颔首,"看过,没有伤口,估计喂了什么奇怪的药。"
季玉也听着两人的对话,顿了顿道:"要不,等下问问赶车的婆子?"
"也好。"杜九言道。
503 怎么走呢(一)
天色黑下来,方才他们骑出来的马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三个人只得在空无一人的官道上步行。
风吹着冷飕飕的,季玉缓过劲后,才察觉到身上的疼痛,不关手臂后腰,腿也在跳下来的时候蹭破了皮。
她一瘸一拐的走着,杜九言回头看她,"腿磕着了?"
"没事,"季玉冲着她笑了笑,"可能刚才刮破皮了。"
杜九言去扶她,桂王已经抢先一步,不客气滴抓住季玉的胳膊,"我来扶吧。"
女人真是麻烦,没本事还柔柔弱弱的。
真是瞧不见一处好。
桂王特别嫌弃地撇了一眼季玉。
季玉能感觉到桂王的嫌弃和不情愿,她动了动胳膊,道:"我没事,不敢劳驾王爷。"
"那你坚持一下吧。"桂王就从善如流地松了手。
杜九言白了桂王一眼。
"杜先生,"季玉回忆着方才的情形,"今天赶车和跟车的婆子都是从小就在我家做事的家生子,也都是老实人,应该不会有问题。"
家生子和外面买来的下人不同。
家生子是全部家当家人都在主子家里,如果犯错,就不是罚他一个人,主家是有权利决定他一家人的生死。
就算不打死,也是可以发卖或者作践死。
没有特殊的理由,家生子一般都不敢犯大错。
"那你的意思是,刚才在你进别院,马车等待的那段时间,有外人给你家的马喂药了?"杜九言道。
季玉点头,"是,这确实是我的想法。"
"对方为什么这么做?"杜九言立刻就想到了荆崖冲...难道是新写了脚本,让她担上杀季玉的凶手?
她杀季玉,没有动机。
那是打算做什么?
一个人做事得有目的...如果不是想栽赃她杀季玉,难道是准备做红娘牵红线,让她或者让桂王和季玉处个感情好成亲?
杜九言觉得自己想歪了。
很显然荆崖冲不可能做红娘。
那是为什么?
只有可能是荆崖冲知道了乔志刚抓了单德全的事,所以想要找理由留住他们。
杜九言看了一眼季玉,眉梢微挑。
"我也不知道,我最近一直待在家中,也没有得罪过谁,"季玉道:"我家最近也是,已经是极度克制和低调,从不敢去招惹谁。"
杜九言道:"此事回去再查吧。"
三个人回去,季玉忽然蹲下来,噗出一口血来,杜九言扶着她,"怎么了?"
"我、我不知道。"她说着,抓着杜九言的手,头一歪倒在她身上晕了。
杜九言摇着她,"季玉。"
喊了好几声,季玉也没有反应。
"什么意思?"桂王盯着季玉,"把她丢在路边,我去喊她家人来接!"
他就说,女人很麻烦。
"背着回去吧。"杜九言道:"她一个女孩子,你忍心丢在这里?"
她说着,示意桂王,"我来背。"
"你背什么,死沉死沉的。"桂王咕哝着,"就知道占便宜,现在女孩子真是越来越矜持。"
说着,自己背上了季玉往前大步走,就跟被人撵着似的,走的极快。
"你慢点,不累吗?"
桂王道:"早点卸货,很沉!"
两人迅速到城门口,城门已经关了,桂王站在下面不耐烦地喊道:"开门!"
"谁?城门已关,明日请早!"
桂王怒道:"啰嗦什么东西,赶紧下来给本王开门,不然弄死你们。"
烦的很。
他太硬气了,上面的人即便看不到脸也被这么硬气的话给骇住了,更何况对方还自称王爷。
顿时有人跑了下来,家了一条门缝,桂王三步并作两步的进门。
"去弄个马车来。"桂王吩咐道。
大家都认出来,这是桂王爷和杜九言,他们身上还背着个女孩子...女孩子头发散乱,衣服上有血迹,人昏迷不醒!
不敢多问,感觉去弄了一辆马车,将季玉放在车上。
"将人送回去。"桂王吩咐道。
守门的差役应着,将季玉送回家去。
杜九言和桂王回了王府,她越想越觉得奇怪...季玉就这么走了,似乎看不出来有阴谋。
就是个普通的意外啊。
难道是她没有看明白?
"有空我去查。"桂王道:"早点休息,明日一早你们还要赶路。"
杜九言应是,将乔墨喊过来,撕了自己的面皮,低声道:"明天早上你带着小萝卜去拜访裘樟之,不论他在不在家,都耗在他们家不要走。"
"我?"乔墨犹豫着,"您让我扮您?"
杜九言点头,"就你个子矮,和我身形比较相似。"
他不矮!是因为别人都高。
"是!"乔墨拿着杜九言给她的面皮,"那您找件衣服给我。"
杜九言翻了一件她昨天才穿的长袍,拍了拍乔墨的肩膀,"这个任务很艰巨,你一定要扮演好啊。这是你表现的好机会,等事成了我给你找媳妇!"
乔墨楞了一下,摇着头。
"不要媳妇?"杜九言道。
"你吹牛。"乔墨道:"宋吉艺他们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媳妇!"
杜九言瞪眼,想了想有求于人,就客气了一点,"他们不想在京城找媳妇,而你没关系。"
"你找谁?"乔墨逼问道。
杜九言磨牙,冷笑道:"这件事,等我回来再说,行吗?"
"行。"乔墨抓着面皮和棉袄就跑了。
"一天想媳妇,没出息。"杜九言哼了一声,小萝卜道:"爹啊,不是乔叔叔没出息,是因为您确实吹牛了。"
杜九言捏着儿子的脸,"我不吹能笼络人心吗?"
"笼络人心就是画饼和激励。记住了没有,这是你爹我传给你学问!"
小萝卜点头不迭,"记住了。"
"你也要好好表演,不能露出马脚。不然你爹我就有危险了。"
小萝卜顿时担心起来,"我真的很担心啊,那边肯定很危险。"
"情况如果应付不了,我们就逃。不会死撑到底。不过,如果我真的英勇就义了,你一定要抓好了你义父,让他养你。还要去和圣上要抚养金。"
"没有千万两,你就一哭二闹三上吊!"
小萝卜点头,又抱着杜九言,"爹啊,我还是想要您...毕竟您能挣钱,比千万两还要值钱的。"
"算你小子有良心。"杜九言给他擦眼泪,"别怕,你的身份尊贵还那么势利,不管怎么样,你是饿不死的。"
"以后作威作福的时候,也要有底线,知道没有?"
小萝卜点头,表示记住了。
第二天一早,乔墨穿着杜九言的衣服抱着杜九言的儿子出门了,两个人一出去,跟着她的人就尾随着,跛子翻墙回来,低声道:"还有人在外面。他们连王爷和我都跟踪了。"
"这不好办!"杜九言看着桂王,"你先走吧,调开几个人,我和跛爷再想办法。"
钱道安和蔡卓如几个人盯着蒙面的杜九言看个不停。窦荣兴问道:"九哥,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白,抹粉了?"
"去上工!"杜九言推着几个人,"速速消失。"
"闹儿和花子等一下,我有话和你们说。"
钱道安几个人一脸狐疑,蔡卓如忽然道:"你之前的脸上,贴着面皮?所以这么黑?"
"嘘,看破不说破啊,阿如!"杜九言道:"走吧,人多了不好混。"
蔡卓如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道:"回来再说这事。你们一定注意安全。"
"嗯。"杜九言心虚,感觉欺骗了好朋友,难得善良一次,"回来再和你们解释。"
蔡卓如带着四个满脸狐疑的人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我走?"桂王指了指外面,杜九言点头,"您去宫里吧,不是要和圣上回禀的吗?"
桂王点头,不放心地看着她,"你确定你能出去?"
"确定。"杜九言道。
桂王颔首,"你自己小心。"说着就走了。
"我先走,等我甩开了跟着我的人,我们在保定城外会面!"跛子道:"你一路小心,虽有乔墨在前,但不排除还有人盯着王府门外。"
杜九言挥着手,"去吧去吧。"
跛子离开,杜九言就拉着闹儿,"走,我有话和你说。"
她带着两个人嘀嘀咕咕回房里去了。
"戏服呢,带回来了吗?"杜九言问闹儿。
闹儿和花子都点头,"带、带回来了?"
"九哥,你...你不会要穿吧?"
杜九言点头,"否则走不了啊,外面肯定还有人!"
"我...我带了当时给你做的裙子,一直放在箱子里,你、你要不要穿?"闹儿道。
杜九言瞪眼看他,"为什么带?"
"我觉得你可能会用得上,而且、而且裙子做的很漂亮,我舍不得丢在家里,要是先生忘记拿出来晒,会上霉的。"
杜九言道:"这是很危险的事,下次不能做。"又道:"不过看在你这次立功的份上,我原谅你了。"
闹儿被她唬的一愣一愣的,"那、那你真的要穿?"
"穿啊,"杜九言道:"一会儿你们也穿着戏服,咱们一起出去。"
闹儿和花子对视一眼,双眸发亮,"好、我、我去拿出来。"
"九哥穿裙子一定很漂亮。"花子拍着手,"九哥,你一定是全京城最漂亮的女子。"
杜九言敲她的头,"再问你一遍,想要我做最漂亮的姑娘,还是最帅的讼师?"
"讼师!"花子笑着道:"九哥不做讼师会不开心。"
杜九言捏了他的鼻子,"就是。咱们要忍,忍得住一切七情六欲,才能登峰造极!"
"那王爷呢...您也在忍着不喜欢吗?"花子道。
杜九言点头又摇头,"废话,这要忍什么。对于我这种有才华有才能注定成为圣人的人,是不需要爱情的。这只会成为我的绊脚石!"
花子嘴角抖了抖,觉得杜九言在吹牛,但是不敢戳破。
"九哥,衣服来了!"闹儿捧着裙子出来。
504 有人拦车(二)
是一件白底青竹滚着蓝边的褙子,下面是条浅蓝的马面裙,配着一双桃粉绣蝶恋花图案的绣花鞋。
衣服的料子不是特别好,但是手工却很精致,尤其是领口的滚边,颜色搭配的非常好。
素的雅致。
杜九言捧着衣服抖了抖,开始怀疑她的决定是明智还是缺心眼。
"就...这么穿?骑马方便吗?"
闹儿噗嗤笑了,"九哥,您要是穿这个裙子,那肯定是要坐马车的。"
"马车肯定不行,我要赶路。"杜九言抖了抖裙子,无法想象她骑着这个裙子,骑在马背上吆喝的场景。
这更加引起别人注意了。
别到最后,既没有躲过荆崖冲的监视,还引起了别人注意到秦九烟。
"我一定是疯了。"杜九言揉了揉额头,将裙子递给闹儿,"算了,我就这样出去吧。"
闹儿道"你可以用好马套车,出城以后再解开马骑啊。"
"这方法可以。"杜九言道:"那位从山东来的大叔没有走吧?"
闹儿摇头,"你说让他住几天,人还在外院,也没有让他出去。"
"跛子哥盯过了,人没有问题。"
杜九言颔首,"那就这么办!"
她将裙子套上,弄了半天没折腾好,闹儿咯咯笑着给她穿衣服,"九哥,您现在连裙子都不晓得怎么穿了。"
好不容易折腾上,杜九言转了个圈,掐着兰花指问道:"怎么样?"
"头发不行。"闹儿又给她梳头,找了两支钗给她戴上,花子在一边惊叹,"九哥,你好漂亮啊!"
杜九言照了照镜子,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忘记解开了。"
"难怪有点怪。"闹儿笑着道:"那你快去解开。"
杜九言解开胸口的绑带,长输一口气,"舒服啊!"
花子笑的前俯后仰,"九哥,您太好玩了。"
杜九言摸了摸自己的胸,咕哝道:"放开来,效果也不是很喜人啊。"
"九哥,"闹儿红了脸,"我们是男孩子。"
杜九言拍头,"忘记了,我在男孩子面前应该矜持一些。"说着拢着裙子,"不说废话了,咱们一起出去,你们换衣服。"
闹儿和花子换了衣服。
杜九言用棉纱遮住脸。
两个人穿着花哨的戏服,杜九言戴着面纱跟在后面...
院子里遇到的人都打量着他们。谢桦觉得奇怪杜九言从哪里来的,什么时候王府进来了一个女人?
"早上来找我们的朋友,"闹儿道:"谢公公,我九哥让我告诉您,让您将我和花子常坐的马车换个好马,我们送她表舅离开。"
谢桦看了一眼裹着面巾只露着眼睛的杜九言。
看眼睛有点像杜九言,但是...这身体是女子。
那就不是了。
谢桦没有多想,吩咐人去套车,让送信的男子驾车,杜九言和闹儿一起上车。
车徐徐出了王府。
一出去,杜九言就敏锐地感觉到后面有人跟上来。
"九哥,没事的。"花子道:"没有人会想到你是女人。"
杜九言道:"但有人会想到我是秦九烟。"
花子就害怕起来,这比怀疑眼前这个人是杜九言还可怕!
车走的不快,赶车的男子也不懂为什么让他赶车出城,还带着这么多人,刚拐了个弯就有人拦车了,笑着在外面道:"请问车里坐的是杜老板吗?"
闹儿杜九言对视一眼,他面色微变,紧紧蹙着眉头。
"应一声。"杜九言低声道。
闹儿故意将车帘掀开的大一点,让人看到坐在里面的杜九言和花子,"请问您是..."
车子底下站着一位男子,三十几岁,笑盈盈地拱着手,视线在车里转了一圈,愣了一下,随即道:"猜测是您的马车,就上来打个招呼。一直喜欢听您和青翎老板的戏,你们今儿几点开场?"
每天开始的时间,都会在头一天提前公告。而且,最近他们的戏都是固定时间开场。
只要是去过几次真的听戏的人,是不可能问这种问题的。
"辰时就开场了,到时候还请您捧场。"闹儿笑着道。
男子拱手应是,"稍后一定去,那就不打扰您了,告辞!"
他说着就退了下去,等车走远他拐进了个巷子,低声道:"里面有个女子,没见过,蒙着面纱。"
"确定是女人?"
"确定,女人男人能看得出来的。"男子道:"倒是第一回见,容貌是难得一见的标致。"
听回禀的人不在乎对方是不是标致,颔首道:"那应该没什么问题,马车不用看了,接着去桂王府门口盯着吧。"
男子应是而去。
"九哥,这些人真的是荆崖冲的人?"闹儿问道。
"八九不离十了。"杜九言道:"这么谨慎,早上乔墨已经扮成我走了,现在他们居然还在桂王府门口盯你们。"
闹儿很紧张,抓着杜九言的手,"九哥,我怎么觉得您这次去辽东特别的危险呢。"
"危险也要去,单德全生死未卜,不去肯定不行。"
"更何况,这个案子查到这里,如果中途撤了不管,我这辈子都要呕死。"
闹儿明白,人命关天,而且又是案子里面,"那你路上小心。"
"你们也小心,照顾好小萝卜。"
"还有,既然知道荆崖冲不简单,无论如何都不要去接触这些人。不要去和任何人深交,听他们的胡言乱语,记住了吗?"
闹儿和花子年纪小,就比较容易被人蛊惑。
"我们都记得。您放心吧,我们跟着您这么久,不会傻乎乎的去被人骗的。"闹儿道。
花子也跟着点头,"是,我们的警觉性很高。"
杜九言颔首。
"杜老板。"忽然,又有人喊闹儿,闹儿简直要冲出去骂人了,"怎么今天这么多人招呼我?"
"平时我们来来去去,也不见这么多人打招呼。"
杜九言拍了拍他的手,"稍安勿躁。"
"谁?"车停下来,并没有看到车下有人,闹儿正要摔帘子,迎面骑马走来七八个年轻人,一个个鲜衣怒马,春风得意,"杜老板今儿把戏服都穿好了啊,这没勾妆也是好看,妩媚动人啊。"
"周小伯爷。"闹儿拱了拱手。
对面一群年轻人嘻嘻哈哈笑着,透过帘子,就看到坐在车里的一个女子,有人喊道:"哎呀,杜老板年纪不大,还金屋藏娇呢。"
说着,绕过马车用马鞭将车帘一挑,顿时吸了口气。
花子本就生的娇俏,闹儿容貌清秀妍丽,而坐在中间的女子,虽戴着棉纱,可露出来的皮肤和这一双眼睛,却能勾的人心头直跳。
不看脸就能确定是个美人。
杜九言想把眼前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脑袋拧下来。
她难道是天生旺桃花,所以换个女妆后,就立刻吸引了一大批狂蜂烂蝶?
她这分明就是女主的光环加持,一颦一笑就能动人心魄?
动个鬼!杜九言假装羞涩地垂着头。
"一个女人而已,没什么可看的。"其他有人道:"还是不如杜老板娇俏!"
杜九言暗暗啐了一口,不服气。
"要是没什么事,我们就走了。"闹儿烦的很,"劳驾让让。"
周庆盯着闹儿,笑了笑,"不如,我送你去杭家班吧,我今儿想看看,杜老板是怎么上妆的。"
"这不好吧。"闹儿道。
周庆道:"这有什么不好的,你要是累了,我还能帮着你画。"
杜九言气的肺疼,一忍再忍告诫自己不要动手。
但这个周庆实在太讨厌了。
"杭家班太小了,伯爷去太委屈了。"这就是闹儿最厌恶唱戏的部分了,为此,他可以一辈子不登台。
旁边有人笑了起来,道:"人杜老板不给你面子,人现在可是住在王府呢。"
"王府了不起了?"周庆扬眉盯着闹儿,正要说话,忽然有人不冷不热地讥讽道:"怎么着,安庆伯比我王府高级?"
是桂王的声音。
大家都下了马,周庆脸色一变,跟着大家一起行礼,"拜见王爷。"他又解释道:"王爷听岔了,周庆不是这个意思。"
"既知道他住在王府,由本王罩着,你还敢半道拦着他,你什么意思,说吧?"
周庆忙道:"没有没有,就是和杜老板打个招呼。"
桂王策马走了几步,停在周庆面前,冷笑着道:"就算我是个闲散王爷,也能要你命。"
"你要不服气,就滚去重新投胎!"桂王道。
杜九言听着外面的交谈,将自己的脸上的布扯紧了一些,让闹儿坐在前面一些。
"阿弥陀佛!"她轻轻念叨着,最近一定是走了背运。估摸着是几次去法华寺,却没有给菩萨敬香油钱,老方丈生气在菩萨面前告状了。
下次,她要去捐香油钱。
"他们我罩着的,"桂王指着众人,"从今天开始,他们两个包括整个杭家班,只要出了事,我就找你们算账。"
"不要说我赵鼎不给面子。面子也是给有脸的人留着的。"
"走吧,愣着干什么,要当本王的马镫?"
七八个人应是,灰头土脸地上马...心里当然是气的很,这里的人谁不是名门望族,家有势力。
可遇到不讲理的,直白的桂王,莫说他们,就是他们的老子也没有办法。
505 我傻她傻(三)
"王爷!"闹儿和花子跪坐在门口,笑盈盈地道:"得亏您来了,不然我们不知道怎么办了。"
桂王蹙眉道:"下次就报我名字!"
闹儿笑眯眯点头。
"走吧。"桂王没往车里看,挥了挥手道:"我四处走走。"
说着又想起什么来,骑着马凑过来,小声道:"你们九哥安全出城没有?"
"走了。"闹儿低声道。
桂王松了口气,眼小一瞥,就看到车里还有个白底竹叶纹的布料,他眼睛眯了眯将脖子伸长点,立刻就看到里面有位带着面纱的女子,跪坐的稳稳的,娇羞地垂着头。
"怎么弄个女人在车上?"桂王蹙眉,盯着闹儿,"你小小年纪不学好,是想成亲了?"
"大家都鳏夫,你好意思找姑娘?"桂王训斥道。
闹儿头皮发麻,尴尬地笑着,道:"不、不是啊,就是我的一个朋友而已。"
"嗯。"桂王眼皮一直跳,因为没有跟着杜九言去,心神不宁了一个上午,"你们忙你们的去吧,我四处走走。"
闹儿点头应是。
杜九言急死了,这个傻子,一直在这里瞎逛什么,赶紧去裘樟家里呆着啊。
她不敢动,一直垂着头,脖子都觉得酸的厉害。
"那我们走了。"闹儿道。
桂王挥着手,鬼使神差地又瞟了一眼杜九言。
对方垂着头看不到她的脸,但是一双手却还挺好看的...白白嫩嫩的,像杜九言的手。
车帘落下来挡住他的视线,他坐在马上百无聊赖地瞎逛,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去。
"刚刚应该吊着周庆打一顿。"
他咕哝着,好歹有点事情做。
"诶?"桂王忽然停下来,想到方才看到的那只手。
修长,细白...最重要的是手指上的那颗痣。
杜九言也有一颗痣。
杜九言只要有痣的地方他都记得,这颗痣和杜九言的位置一模一样。
"不会吧..."桂王瞪眼。
花子和闹儿没听过认识什么姑娘...今天忽然带个姑娘出门,然后呢...赶车的那个老头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是从山东来给杜九言送信的人。
王府又不是没人用,怎么可能让他赶车。
唯一的可能,就是杜九言要出城,顺便带着这个人一起走。
那...
那车里坐着的那个女人是杜九言?
那颗痣。
腱子肉。
娘娘腔。
秦九烟。
桂王打了个寒颤,抱着自己的手臂,抬头看天一脸茫然无措,"是她傻,还是我傻?"
"王爷,您看什么呢?"忽然,有人站在他马边上发问。
桂王低头,才发现他四周停下来不少人,跟着他一起仰头看天,桂王抬头指着头顶的蓝天白云,仙风道骨地道:"你们看,那朵白云像不像杜九言?"
"哈哈。"
大家都笑了起来,有人道:"原来王爷是想杜先生了。"
"王爷和杜先生真是情比**啊。"
"王爷,您心里有杜先生,所以看什么都像她的。"
桂王龇牙笑了笑,"呵呵..."他盯着他的马,还真的是,那张马脸立刻和杜九言的脸重叠了。
是女人?
不可能吧!
杜九言那么爷们的样子,怎么可能是女人。
更何况,秦九烟那怂包样子,投胎十次也变不成杜九言的。
桂王摇头,"不可能的,肯定是她傻!"
"这个傻子,想要逃出去,居然穿女人的裙子。我就说他有什么好办法,居然用这种馊主意。"
桂王狂跳的一颗心缓慢地落下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不是女人就行。
他不喜欢女人的。
"笨死了!"桂王回头去看,马车已经走远看不见了,他又砸了砸嘴,"要不要追过去看看?"
刚才戴着面纱,他没有看清她的脸。
不知道杜九言扮女人好看不好看。
心里宛若百爪挠心,但是又不能真的追,追过去的话荆崖冲就发现了。
正想着,宫里来人了,"王爷,太后娘娘请您和杜先生去宫里。"
"怎么了?"
"钱嬷嬷让奴婢告诉您,秦太夫人夫人去宫里哭了,说昨天晚上您把季小姐...季小姐那什么了,秦太夫人可能要让您娶季小姐。"
"如果您不娶,她就把季小姐勒死,反正女子没有名声,也不用活了。"
桂王顿时明白了,昨天闹了那么一出,合着不是荆崖冲弄的,而是秦太夫人弄的?
目的是要把季玉嫁给他?
"龌蹉!"桂王道:"爱勒不勒!"
小內侍拦着桂王,哀求道:"王爷您不能走,太后娘娘说您要不去把话说清楚,她...她就把您给..."给勒死。
"知道了,"在小事上,桂王从不和太后对着干,"你先回去,我这就去。"
小內侍又道:"还要请上杜先生一起。"
桂王想到乔墨那个笨人,决定带小萝卜一起。
他去裘樟家里将两个人接了,乔墨别别扭扭地坐在马背上,胸前抱着小萝卜,小萝卜笑嘻嘻地道:"爹啊,一会儿您别紧张啊。"
"嗯。"乔墨不敢开口,脸能贴面皮,可声音不像,"你多说点话。"
小萝卜点头,"我会掩护你的。"
三个人不急不慢地走着,后面不远不近跟着的人在皇宫外面停下来,两个人低声交流道:"...他们以为先生这回定然会弄个大案子,殊不知先生只是想要拖着他们而已。"
"秦太夫人向来难缠,正愁着没有机会缠上桂王呢。"
"现在好了,有秦太夫人出马,桂王和杜九言可以定会焦头烂额。"
另一个人点头,低声道:"城里的谣言散出去了吧?"
"散出去了,说的可真不好听...还说三个人一起...人最两层皮,可真能杀人啊。"
"季小姐这回要是嫁不掉,估计只能一死了之了。"
"那也没办法,昨晚那么多人看到王爷背她进城了,男女授受不亲,也不怪大家听到流言后立刻就相信了。"
两人蹲在屋角说话,对面皇宫的门徐徐关上。
桂王带着顶着杜九言面皮的乔墨进了坤宁宫。
五官不同,戴着同样的面皮,乍一看确实很像,但若细细去打量着,就立刻能分辨出来。
一进门,钱嬷嬷给桂王倒茶拿褥垫送手炉,太后就盯着乔墨看,正要说话,小萝卜冲过去抱着太后,"太后奶娘,您好吗?"
"哎呀,小萝卜也来了。"太后抱着他,"哀家见不到你,哪能好啊。哀家可想你了。"
小萝卜嘻嘻笑着,"太后娘娘,我也很想念您的。"
太后欢喜的很,指着坐在一边的秦太夫人,"给秦太夫人请安。"
"这是杜九言的儿子。"太后介绍道。
"给太夫人请安。"小萝卜行礼道。
秦太夫人粗粗打量了一眼小萝卜,颔首道:"是个机灵乖巧的孩子。"
"墨兮,"太后一手拉着小萝卜,冲着桂王招手,"你和九言都坐。"
桂王和乔墨都坐下来。
"九言怎么今天不说话?"太后发现,刚才行礼的时候杜九言就没有开口,桂王道:"昨晚火炕烧太热了,今天起来她嗓子就不行了。"
太后蹙眉,"请太医瞧瞧?"
"不用。"桂王道:"过几天就好了。"
太后就没有再提,开始说正经事,把季玉的事,秦太夫人的态度说了一遍,"...哀家看,你娶季玉吧。毕竟杜九言有小萝卜,对于季玉来说不公平。"
"我又没有和她怎么样,救人还救错了?早知道昨天让她被马踩死!"桂王道。
秦太夫人不满地看着桂王。
"说什么浑话,"太后道:"你听听现在外面议论的多难听,她一个女孩子家没有名声,以后怎么办?"
"就是,"秦太夫人哭了起来,"季玉可是我亲手养大的,从小就知书达理。我们也不指望将来如何,就只想着她能嫁个好人,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
"可她现在这名声,您说她以后可怎么办?!"秦太夫人哭着,哀怨地看着桂王,"王爷,您和季玉从小一起长大,您毁了她的名声,您怎么能不管她了呢,您这是要逼死她,逼死我啊?"
说着,哭着越来越大。
太后头疼,她和安国公一样,最害怕的就是秦太夫人哭。
她哭起来不像别人哭一会儿,她能不间断的一直哭几天,干嚎,嗓子可真是了不得,居然也不哑。
"那是别人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桂王看秦太夫人很不顺眼,"您是不是故意把自家的马弄疯了,再让我去救她,最后赖上我?"
"您怎么好意思的,我救了人,您还让我负责?"
"您是当我啥,还是认为你德庆侯府的脸比较大?"
他说着蹭的一下站起来,一脚将凳子踹翻了,"告诉你,莫说本王是做好事,就算昨晚真把她怎么样了,也不可能娶她!"
"臭德行。"
桂王说着要走。
秦太夫人忽然噗通一跪,"王爷,求您好人做到底,救她一命吧。"
"要不然她活不成了。"秦太夫人道:"您知道是救,别人不知道啊。"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季玉一个女孩子,以后可怎么办啊。她次十几岁,将来的人生难道真的要青灯古佛吗?"
太后指着桂王,"坐下来,有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吗?"
钱嬷嬷将凳子扶起来,桂王重新坐下来。
太后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乔墨,"九言突然这么乖巧安静,哀家还真是不习惯啊。"
"我、我也很安静呢。"小萝卜举着手。
太后欢喜地摸了摸他的头,"乖!"她说着,看着跪着的秦太夫人。
以前多骄傲的人,现在居然为了孙女,说跪就跪了,还跪的是个后辈。
太后凝眉,叹了口气。
506 快想办法(一)
"这孩子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从小性子就倔强的很,"太后劝秦太夫人,"你先回去,哀家来劝劝他。"
"他就吃软不吃硬,您这么逼着,说不定真不好说了。"
"去吧去吧,让钱嬷嬷送你回去。"太后亲自扶秦太夫人起来。
秦太夫人知道,此事闹一次肯定不可能成的,所以不着急,慢慢闹。
就瞅没有机会。
现在机会送上门了,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放手的。
"是!"秦太夫人擦着眼泪,老态龙钟地起来,"我家季林犯错,死了是他活该,可我长平却也被人害了...现在我玉儿也...老天这是要逼死我啊。"
他碎碎念着走了。
太后看着桂王,桂王抓着个刚削好的大苹果,掰开两半和小萝卜分着吃,嘎嘣嘎嘣的,两个人旁若无人吃的特别香甜。
"有这么好吃吗?"太后失笑,"看的哀家都想吃了。"
小萝卜点着头,"嗯,特别的脆甜呢。"
"您尝尝。"钱嬷嬷给太后端了个小碗过来,太后用签子签着,三个人对面吃着苹果。
钱嬷嬷在一边看着直乐。
心道要是小萝卜是王爷的亲儿子就好了。
"秦太夫人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你说她用心计谋算你,哀家看不见得。她这个人没有这个脑子。更何况,她那么骄傲的人,只会做顺水推舟的,不可能将自己的孙女,往男人身上贴。"
桂王认为太后不了解秦太夫人,但是不想反驳她。
"我是不可能娶季玉的。这话以前就说过了。"桂王道:"不过,您可以将我和杜九言扣押在宫里!"
太后扬眉看着他,"你又打的什么鬼主意?"
这小子,肯定有什么坏心眼。
"您别问了,您可以借题发挥一下!"桂王道。
将他关在宫里,他有的是办法溜出去,到时候他就能去和杜九言汇合了。
"正好让小萝卜在这里陪陪您。"桂王说着,又指了指杜九言,"您就别管她了,她自有安排。"
太后就盯着乔墨的脸,"九言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钱嬷嬷你看看。"太后道。
钱嬷嬷上来盯着乔墨看。
乔墨被盯的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道:"我、我..."
"这不是杜先生吧?"钱嬷嬷脱口说着,杜九言什么时候说话都不结巴,也不可能紧张。
桂王三两步过去将门关了,"嘘!"
房间就剩下他们五个人。
乔墨将面皮撕下来。
"这...这是乔墨?"太后蹙眉道:"九言呢?"
桂王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您不要声张,让别人知道了九言不在这里,她会有危险。"
"你怎么不去?"太后盯着儿子,"她干瘦干瘦的,没有你功夫好吧?"
桂王嘴角抖了抖,道:"她不让我去啊,说我在京城目标太大了,我一旦出去就肯定会被人盯上的。"
"也是。"太后道:"不过,你们查的东西是真的吗,没有被人骗吧?"
"荆崖冲那可是大儒,满朝文武见到他都要喊一声先生。"
"你们要是乱七八糟查一通,没有查清楚把人得罪了,到时候你哥都救不了你。"太后道:"那么多人口诛笔伐,你会生不如死。"
桂王摆着手,"您赶紧想想办法,给我打掩护,我要去辽东。"
"哀家想想。"太后蹙眉正要说话,顿了顿又道:"周太妃,是不是要瞒着?"
桂王点头,"小马公公在那边出入,那边又是安山王的封地...现在谁都不知道会查出什么东西。"
"应该不会,安山王那么老实的孩子...你要说九江王有异心哀家还信。"
"我去和我哥说去。"桂王道:"您赶紧想办法,明天一早我就要走。"
说着就去了御书房,将他们查到的东西,前前后后都告诉了赵煜。
门关着,薛按亲自在外面守着。
"你确定?"赵煜一手扶着桌角,显然气的不轻,"不是你故意在这里捣乱?"
桂王白了他一眼,"你就说你查不查吧,你要想包庇不查,我就自己查去。"
"你这说的这是什么话,这是小事吗?朕不查,难道连这样的人都姑息包容?"赵煜道:"你说杜九言去了?"
桂王点头。
"你也打算去?"
桂王点头,"所以我来找你啊,一是你配合娘给我打掩护,一方面给我军令,我安排一下。"
"我去了以后,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若安山王真的图谋不轨,我当场就能将他拿下!"桂王道。
赵煜颔首,道:"宁可信其有,你说的有道理。"
"朕给你军令,再给你写一封手谕。"赵煜想了想又道:"你去朕不放心,再派..."
桂王打断他的话,"我现在一个人去都不容易,别的人都不带,累赘。"
赵煜脸色很难看地靠在龙案上,想到了安山王还在京城时,他们兄弟几个轻松的相处。美好的时光却再也不能复返,但应该还会成为他们彼此的记忆吧?
这才几年,他就起了异心了吗?
"墨兮,"赵煜看着桂王,"你说,安山王...会有问题吗?"
桂王喝茶的动作一顿,随即不耐烦地道:"人都会变的!"
"唉!"赵煜叹气,起身走到桂王身边,摸了摸他的头,宠溺地道:"所以说,还是一奶同胞的好。"
桂王拍开他的手,"我都二十多了,您拍了拍去,我也是要面子的。"
"朕就拍!"赵煜道:"你小时候还吵着要把脑袋割下来给朕蹴鞠呢。"
桂王一脸嫌弃,"这么蠢的话,只可能是你说的。"
"不可能。"赵煜玩心起,捏住弟弟的脸,"小兔崽子,你说的蠢话做的蠢事还少吗?"
桂王的脸被他扯的乱七八糟,他怒道:"你再扯就自己去辽东了啊!"
"朕给你钱。"赵煜扬眉道:"事情办成了,朕给你一万两,真金白银。"
桂王道:"千万两吧。"
"哈哈。"赵煜道:"你去国库,朕一个大周都没有千万两白银。"
"不过,等哪天朕真的一挥手给你打赏个千万两,那朕的梦想就真的...实现了!"
桂王放了茶盅,抓了桌子上的黄金糕道:"我们三个人,一人你赏赐两万吧。"
"没有那么多。"赵煜道:"一人一万两可以。"
桂王撇嘴,"行吧,您尽快和娘安排好,我去睡觉,养足精神。"
...
秦太夫人去找安国公,哭着把事情和安国公说了一遍,"...这件事我怎么都不能错过。"
"您别说我了,我不会听你的话。"
安国公指着她,"桂王同意了?"
"没有。"秦太夫人道:"他不同意不还有太后娘娘嘛。"
安国公道:"我问你,桂王要是一直不同意,你打算怎么办?"
"所以我这不是来找哥了嘛。"秦太夫人道:"哥,您这次如果不管季玉,您想想她能怎么办。"
安国公懒得和她说,"你既然这么有本事,还来问我干什么,自己想办法弄去。"
秦太夫人垮着脸不说话。
正说着话,秦万胜从外面进来,他穿着一件湛蓝的长袍,身材清瘦气质儒雅,他含笑道:"姑母,您怎么了?哭的这样伤心,侄儿在外面都听到了。"
秦太夫人当年最喜欢的是二侄子秦万千,不过他一根筋,居然为了女人殉情去了。
除了秦万千,她就相对喜欢大侄子秦万胜。
秦家男人都痴情,秦万胜原配一尸两命去了以后,他十多年没有续弦,后来还是一家人硬逼着他,才勉强续弦了。
好在终于生了两个儿子,秦家总算后继有人了。
"还不是为了季玉,那孩子..."秦太夫人将事情说了一遍,"你爹不同意,觉得我在胡闹,我哪里胡闹了。"
秦万胜道:"这事儿您理亏啊,王爷本来是做好事,你这还赖着他,换谁都不会高兴的。"
"说起来,季玉的马为什么突然疯掉,查过没有?"
秦太夫人道:"查过了,有人喂了药,让马发疯了。赶车的几个婆子都审过,谁都说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这就是有人故意的了?"秦万胜问道:"姑母,不是您和夏楠做的?"
秦太夫人摆手,"我虽然很想逼着桂王娶季玉,但也不至于作践季玉的名声。"
"那就奇怪了。"秦万千看着安国公,"爹,您觉得这件事有没有古怪?"
安国公颔首,"确实有点。"
"现在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秦太夫人道:"接着说季玉的婚事。"
怎么发生的,慢慢调查。她现在要将错就错赖上桂王。
秦万胜无奈地笑着,道:"我觉得这件事...可以请鲁阁老做冰人。"
安国公也看着儿子。
"试试吧,"亲万胜苦笑,"姑母今天跪都跪过了,好歹要认真闹一闹的,成不成都要试试的。"
"如果不成呢?"安国公问道。
"爹,"秦万胜道:"德庆侯府的小姐不愁嫁,是姑母要求太高了而已。"
秦太夫人站起来,"我腆着老脸去请鲁阁老去。"
她风风火火地走了。安国公无奈地看着儿子,道:"你这招只会让你姑母碰壁,难堪。"
"爹,不让姑母碰壁难堪,她又怎么会死心呢。"
安国公没有说话,端茶喝着叹了口气,"她也是走投无路了。"
父子两个人都叹了口气。
507 又黑吃黑(二)
杜九言在车里,将自己的脸抹黑了,换上了男装。
等到通州的时候,她才露了脸和赶车的男子道:"大叔,这马我要用着赶路,帮您在通州租车回去可好?"
"啊?"男子回头看着杜九言,"杜先生...刚才...您什么时候进到车里的?"
杜九言道:"我一直在车里,您没有注意而已。"
男子朝车里看了一眼,"那、那前面的那位小姐呢?"
"小姐下车了啊。"杜九言道:"您没有看到?"
男子摇头,回忆着刚才在城里花子和闹儿下车后的情景,他好像真的没有看到那位戴着面纱的姑娘下车。
"大叔?"杜九言又喊了一声。
男子才醒神过来,尴尬地道:"不用杜先生您租车,我自己就能租车的。这一趟您给了我这么多钱,我多少年都存不到呢。"
"马您骑走吧,我自己会想办法解决的。"
杜九言没有和他客气,将车停在路边解了马套,和男子告辞,打马走了。
走了一盏茶,她又绕着掉头回来,就看到对方正在路边和一辆驴车谈价格,随后上了车,车往山东的方向的去。
杜九言不急不慢地跟了一段时间,中间男子下车吃了两块烧饼喝了一碗粗茶,又接着赶路。
晚上的时候,男子和赶车的车夫合伙睡的通铺,一夜没有起来,第二天接着赶路。
杜九言就没有再跟,径直赶到保定,跛子在城外等她。
"那位赶车的大叔没有问题吧?"跛子观察过几天,那人手脚都是老茧,和王府的人说话目光瑟缩,也不乱打听,就待在院子里没有出去过。
正常如果有问题的人,有机会进王府,不说大动静,但势必要和人聊天,打听一些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
不过,他知道杜九言一定会再亲自跟半天验证一下。
"没事,"杜九言道:"我们赶路。"
跛子颔首,两人将自己裹的只剩下一个眼睛,沿着官道往允州去。
第二天一早就到了神鹰山脚,找到了那位大叔说的单德全歇息的地方,这几天天气不错,雪已经融化了,地上很多烂泥什么都看不出来,并没有收获。
"如果是去辽东,走这里就是绕路了。"跛子道:"看样子对方是打算甩掉单德全,而故意绕道这里,堵截他。"
杜九言也认同,"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吃了午饭再赶路。"
两个人找了一间不大的客栈,要了一间房,跛子睡在凳子上,杜九言睡床。
两人入眠很快,但有一点动静就都醒了。
吃过饭又赶路。
如此走了七天,入了安山境。
这边多岛,再往北走,沿海一带就有几十大小不等或远或近的岛屿。
两人在安山找客栈住下来,叫了饭菜在房间里吃。
"这里你来过吗?"杜九言吃着饭,看着跛子。
跛子点头,"曾来过一次,但那时还小,对这里没有太大的印象。但能看出来,安山王治理的还不错。"
"嗯,虽不算富庶,但是从居民百姓的脸上,却并没有看到慌张和焦虑。我来的时候看过安山每年的进贡,不是最多也不是最少。"
"每年都这样?"跛子问道。
杜九言颔首,"至少近十年都是如此。"
"那就有意思了。"跛子道。
岁贡是每年都会有的,多少虽说朝廷也有规定,但只要王爷没有和朝廷僵持,交的多少还是可以商议的。
收成好的时候多交点,收成不好的时候少交点。
朝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是王爷,多少还是会留点余地。
"我对安山王真的是很好奇啊,"杜九言道:"等吃过饭,我们找个茶馆坐坐。"
跛子颔首。
两人吃过饭,跛子出去买了两套当地人穿的皮草和皮毛,杜九言戴着帽子拢着袖子看着跛子,"怎么样,有风度吗?"
"有!"跛子真诚地夸赞道:"多一分老气少一分轻浮,很好。"
杜九言竖起个大拇指,"跛爷,你的嘴越来越甜了。"
跛子轻笑,不和她打嘴仗,将衣服换了也戴着帽子,杜九言看直了眼睛,一脸赞赏地道:"跛爷,一会儿上街,保管有小姑娘给你塞手绢。"
跛子气质硬朗,五官立体冷峻,穿着这样一身很阳刚的行头后,就更多了几分阳刚粗犷,杜九言道:"非常迷人!"
"你迷住了?"跛子一边开门一边出去。
杜九言道:"迷住了。但是吧,论美色我也不输你啊。"
跛子白了她一眼,两人上了街找了一家人多的茶馆坐下来。
这边的建筑和京城差不多,房子不如江南秀丽,多是低矮稳固能避风沙暴雪,路边还有专门留出来的雪槽,下雪后就将积雪推在里面,慢慢清理出去。
两人靠窗坐下,点了零嘴和茶。茶馆里坐满了人,茶香和烟草的香气弥漫,杜九言被呛的咳嗽了几声,凝眉道:"这水烟和邵阳的也不同,烟丝冲了不少。"
"嗯,土不同养出来的庄稼也不同。"
两人不急不慢地喝茶,侧耳听着各个方向传来的声音,跛子打了个眼色,杜九言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隔着两张桌子,有三个男人在聊天,声音不大,隐约听到了一句,"...今晚就动手。"
杜九言眼睛一亮,看着跛子道:"前面说什么了?"
"说了一句安王府。"跛子就是因为听到了安王府,才让杜九言听的,"看三个人的神色,估计不是好事。"
杜九言笑了,"我们运气不错啊。"
"黑吃黑?"跛子问道。
杜九言点头,"如果是盗贼,那这种人知道的东西一定比普通百姓要多。我们把人绑了审一审就知道了。"
而且,和这种人打听,他们还不敢传扬出去。
既怕露陷丢命又怕张扬丢脸。
"嗯,简单粗暴。"跛子用杜九言说的话,"很好。"
杜九言冲着他笑了,余光盯着那三个男人。
三个男人都不算人高马大,感觉上不像是北方的男人。
又坐了约莫一个时辰,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三个男人在茶馆喊了面,一人一碗吃了。
杜九言和跛子也依葫芦画瓢吃了两碗面条。
又坐了一会儿,茶馆还剩几桌人的时候,杜九言和跛子付钱离开,到茶馆对面等着,一会儿,三个人就从茶馆出来。
离宵禁不过一刻钟左右。
三个人沿着街走的很快,拐了两道弯就看到一座高头门庭,正门上挂着烫金的安王府牌匾。
小厮正将灯笼勾下来,然后关了门进去。
三个男人蹲在巷子里没有动,杜九言蹲在斜对面的巷子里,冻的直抖。
"跛爷,我有点怀疑我又做了一件比较不明智的决定。"杜九言道。
"你还做过什么不明智的决定?"跛子问道。
杜九言不想和他说,想了想又觉得没东西聊,就和跛子掏心掏肺地描述了她那天穿裙子的情况,"...我现在也产生了怀疑,很有可能我以前真的是个男人。"
跛子看着她,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我冷,"杜九言道:"一会儿你多卖力。"
跛子道:"你认为一会儿我不动,你能将三个人制服?"
"我确实是这么想的,"杜九言笑了,"天冷,吹吹牛也是能取暖的。"
跛子不想理她,朝对面看去,就见那三个人开始翻墙,杜九言眼睛发亮,"我们进去。"
"走!"
两个人蒙面,跟着前面的三个人。三个人明显拳脚和耳力都不怎么样,但业务能力却很强,在七弯八拐的安王府中,很轻松地找到了他们的库房。
大户人家的宝贝不是随便放着的,而是登记造册集中放在一个屋子里。
三个人开了锁了,偷溜了进去,过了一会儿一人背着一个包袱出来。
"重不重?我帮你们背啊。"杜九言笑呵呵地道。
三个人吓的跳起来,喊道:"什么人,你们是谁?"
"嘘!"杜九言道:"道上混的,正好也打算来这里弄点好东西,不成想碰见三位了。这好东西都被你们拿了,我们也不用进去了。"
三个人很贪心,包袱里不知塞了多少东西。
安王府的防卫也真是很差。
"里面东西多的很,你们想要就进去,别拦着我们,否则对你们不客气。"左边个子矮的男人道。
杜九言摇头,"我进去还要挑拣,现在捡现成的多好。"
"两个选择。"杜九言指了指他们的包袱,"要不然一起出去,咱们平分,要不然鱼死网破一起进牢里吃个几十年的牢饭。"
三个人都不傻,默契地选择了第一种,等离开这里,再收拾眼前这两个贼中贼。
居然敢和他们玩黑吃黑。
五个人顺利地翻墙出来,互相防备着走了两条街,到一个死胡同里。
三个人将背上的包袱一丢,就亮出了早就握在手里的刀。
但不等他们发挥,跛子两个,杜九言一个,三个人就趴在地上动弹不了。
"蠢不蠢,没点本事我们敢出来黑吃黑?"杜九言踩着其中一人,道:"现在还是两个选择,活命还是听命。"
三个人趴在冰冷的地上,脸贴着地面再过一会儿就能黏着撕掉一块皮。他们害怕地点着头,"听...什么都听大爷的吩咐。"
"起来,靠墙抱头蹲着。"
三个人起来,靠墙边蹲着。
"现在,我问你们答,答的好了一会儿多分点东西。"她说着,将三个人包袱都抖落开,偷来宝贝分成五份,"回答一个问题,奖励一个宝贝,答的不好随便敷衍就扣掉一个。"
"是、是!"三个人应着,"我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508 轻浮的笑(三)
他们是招谁惹谁了,盯了半个月的活,居然一出手就被两个来路不明的人黑吃黑。
真是憋屈。
可是憋屈还得忍着。
"好,第一个问题。"杜九言道:"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踩点安山王府的?"
第一个贼人道:"我,我说。我们从过年就开始踩点了,一直盯到今天才动手。"
杜九言从自己的份额里丢了个镯子给他,"不错。下一个问题,王府为什么守卫这么少,你们居然能来去自如。"
"我答,"第一个人反应很快,"因为安山王今天带着两个儿子出门办事去了,他家里现在只剩下十几房妾和一些不中用只知道喝酒偷懒的小厮和婆子。"
"你很棒!"杜九言奖励第一个人,剩下的两个人愤怒地看着自己的同伴,怒道:"这次你别说话,换我们。"
第一个人道:"他说抢答,你们倒是速度快点啊。"
"别吵。第三个问题,"杜九言问道:"王府没有屯兵吗,为何只有偷懒的小厮和婆子守门?"
第二个人蹭等一下站起来,杜九言抽他的腿,道:"举手就好了,和我比高吗?"
"我说我说,"那个人重新蹲下,"安山王屯个屁兵,他王府花钱如流水,朝廷允许屯兵的一千人他都养不起。现在整个安山王府里,守卫只有三十几个,其他的人都被他派出去做事了。"
杜九言丢了个宝贝给他,"说的不错,你也很棒。"她又警告地看着第三个人,"努力啊,我对你很有信心。"
那个人点头,"嗯,我努力!"
跛子蹲在一边眼底都是笑意。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训狗...真是什么事情让她办起来,立刻画面就变的不一样了。
明明是挟持黑吃黑逼问的事,她倒做成了让对方瓦解争抢的局面了。
也只有她能做到了。
"第三个问题,"杜九言道:"王府的守军,都被派去哪里做事了?"
三个人都愣了一下,第三个人啊地喊了一声,"我说,"他迫不及待地道:"我知道,去岛上了!"
"你怎么知道的?这事我们不知道啊。"第一个人指着第三个人,对杜九言道:"他胡编乱造,扣他一个宝贝。"
杜九言颔首,伸手去拿,第三个一把扑在自己面前堆放的宝贝上,"没有、我没有,我没有胡说,我亲耳听到的。"
"你说清楚,我就不扣你的宝贝。"
第三个人道:"有次安山王的两个妾去首饰铺子里买东西,我见他们长的好看,就跟着上了楼,躲在桌子地上看她们的腿,那腿...啧啧..."他说了一半意识到自己跑题了,在杜九言开口前他拉了回来,"他的两个妾说王爷又把二爷送岛上去了,这才过完年,也不晓得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什么时候的事?"杜九言问道。
第三个人回道:"上元节前一天,我能确定,因为那天...那天我差点被抓到了。"
"什么岛知道吗?"杜九言问道。
那人摇头,"不知道。但是很好猜,离安山不远不近的就四个岛,但是能住人涨潮不会被淹的,就长生岛和羊岛。"
"你、你问了我第二个问题了。"
杜九言从跛子那堆拿了两个宝贝给他。
那人龇着牙笑了起来,比偷到了东西还高兴。
其他两个人不高兴,盯着杜九言,第一个人道:"我知道了,知道了..."
杜九言看着他,"知道什么,说!"
"如果在岛上,那只有可能是长生岛!"第一个人道。
杜九言道:"你接着说。"
"这是第二个问题。"第一个人学聪明了。
杜九言指着他,"和我耍心眼是吧?"
"我、我说!"那人忙道:"因为羊岛上树少,长生岛上都是树,密密麻麻的,站在岸边看除了树木什么都看不到。"
如果在岛上,那么长生岛确实更合适点。
杜九言给了第一个人两个宝贝,第一个人高兴的嘿嘿笑着,将最值钱的几样塞自己怀里。
"你们觉得安山王将所有兵都放在岛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杜九言道:"岛上有淡水吗?"
第二个人回道:"我不知道岛上有没有淡水,但是我猜测他们肯定在岛上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杜九言白了他一眼,没给他宝贝,第二个人很委屈。
"有没有办法上岛?"杜九言问道。
三个人都摇头,第二个人又抢答,"现在岸边的冰都化掉了,只能走船了。要是走船的话,还没靠岸就会被发现的。"
"有办法!"第三个人道:"有办法,你混在王府去的船底,他们每天十天都会送一次米面肉上去,昨天刚送过,你们只要再等九天就行了。"
杜九言丢给两个人一人一个宝贝,道:"九天等不及,再想个。"
"你们...跟着梅姨的船上去。"第三个人又道:"她是每隔两天就会带着窑子里的姑娘上去。"
"除了这两个办法,就不可能有别的办法了。"
杜九言嘴角抖了抖,"我、我们是男人,能混上去吗?"
"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如果你想上去,我觉得你们可以再想办法打听一下。"第三个人道。
杜九言看他,"和谁打听?"
"劫持王府的女人,问她们。"第一个人抢答。
杜九言指着他,"你猜我这次会不会奖励你宝贝?"
笨死了,她去安王府劫持,还不如直接去问安王。
"不、不会吧?"第一个人不确定地道。
杜九言道:"那你告诉我,我能去问谁,否则我就扣你的宝贝。"
"问、问、问岸边渔民。"第一个人道,"岛不给上,但是岸边的渔民天天在附近晃悠,肯定能知道。"
杜九言觉得有道理。
"回头说安山王,他是什么样子的人?"
第二个人回道:"他是个色鬼。"
第三个人道:"猪!"
第一个人道:"贪杯好色还窝囊。"
杜九言一人给了一个宝贝,她将剩下的收起来,"我虽然很想将这些都还给你们,但是你们现在没有更有用的答案给我。"
"给你们一天时间,打听安王府和安王府屯兵以及到底在哪个岛上,岛怎么上去!"
"明晚宵禁过后我在这里等你们,把这些答案告诉我了,这些宝贝一个不少,都还给你们。"
三个人都看着杜九言,"你、你确定?"
"确定。"杜九言道:"但有一点,今晚的事不要说出去,否则我们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三个人都摇头,"干了这一回,我们就离开这里了。不会说的,谁都不会说。"
杜九言颔首,"打听的时候不要声张,免得给自己招惹麻烦。我很看好你们,你们很有前途。"
三个人得到了夸奖莫名喜滋滋,脱了衣服包着自己赢得的宝贝高兴地走了。
"很有收获。"杜九言将剩下的宝贝递给跛子,跛子问道:"等天亮我去长生岛看看。"
杜九言摇头,"你刚刚听说了吗,安山王今天就走了。"
"我感觉,安山王很有可能去安排岛上的事情了。荆崖冲也应该觉察了什么。"
跛子颔首,"那就等到明晚,等着三个人回来。"
两个人第二天在客栈里没有出去,而是一直沿着窗户打量着街面上,跛子问道:"第几拨人了?"
"第四拨。说王府昨晚失窃,要全城搜查盗贼。"杜九言蹙眉道:"估计一会儿就会搜到我们这里来。"
跛子朝后看看,低声道:"我们出去,他们人不多,我们能躲开。"
"冷!"杜九言道:"一会儿人来了你躺床底去。"
跛子看她,"你呢?"
"你的腿比较有辨识度,他们趁着找盗贼的机会来找好我们,那一眼就能认出你。"杜九言道:"至于我..."
她说着,将自己头发拆开,眉梢一挑,露出个轻浮的笑容,"怎么样?"
跛子白了她一眼,"丑!"
"你现在是扮女人扮上瘾了。"
杜九言点头,"还真是,以后我可以两个身份互换,一个专门偷鸡摸狗干坏事,另外一个就正义凌然为民抱不平。"
跛子正要说话,就听到房间外开始传来走路和拍门声。
"不行就动手,别让人占便宜。"跛子说着,带着昨晚抢来的宝贝将床板掀开趴下去了。
杜九言迅速套了女装在外面将脸洗干净,穿着绣花鞋,刚准备好,外面就敲门了。
打开门,外面站着个穿着官袍的男子,目光在她脸上一扫眼睛一亮,问道:"搜查,把门打开!"
"大爷,"杜九言冲着对方挤眉弄眼,"小女子一个人住这里,您这进来搜,不合适啊!"
床底的跛子一身鸡皮疙瘩。
杜九言的对面的男人腿一软,顿生玲香惜玉的心思,"你别怕,我就随便看了一眼。"
"就一眼哦。"杜九言接着挤眉弄眼,她发觉这招很好用。
多数男人都喜欢轻浮的"野花"。
509 上岛准备(一)
对面的官爷进来,目光在房间里一扫,被子是散开的,房间里没什么东西,但是还算干净,他指着杜九言刚换下的衣服,“这……谁的?”
“这、这是我男人的。”说着,她压着帕子嘤嘤哭着,“昨晚没伺候他,他早上不高兴,穿了衣服就走了,也不管我。”
“我也不敢出去,就只能在这里等他回来了。”
这么漂亮的女人,居然舍得丢,官爷道:“那你等等吧,要是他不回来,你去衙门东城外的卫所找我。”
“大爷您贵姓?”
“姓马!”男人又打量了一眼杜九言,抬脚走了。
杜九言将门关上,冲着出来的婆子得意地笑,“跛爷,这一招太好用了,屡试不爽。”
“你正常点,”跛子打量了她一眼,对她的脸没什么感觉。秦九烟的这张脸虽是漂亮,但也不过是个脸而已。
杜九言永远不知道,在这张脸底下的灵魂,才是真正美艳和有趣的。
“扫兴!”杜九言讪讪然脱了裙子,坐在床头等天黑。
跛子忍着笑给她倒茶。
天色黑下来,街上巡逻的人明显比昨晚多了很多,杜九言道:“两地肯定是联络过了,他们很有可能在找你。”
“嗯。”跛子颔首,“从今天查房的态度来看,应该是在找我。”
那个官兵看见房里是个女人后,就没有再露出警觉的表情。
可见他们是知道具体要找什么人的。
“蒙上。”杜九言丢给他一块布,两人趁着夜色提着包袱去昨天的围墙边上,在暗中看着。
昨晚的那三个人很快就来了,鬼鬼祟祟四处打探,蹲在墙角商量一会儿等杜九言出来,三个人怎么合伙将她拿下来报仇。
可等了足足半个时辰也不见杜九言来。
第一个人怒道:“是不是骗我们的?”
“应该不会吧,他们不是让我们打听的吗?”
“他们自己也能打听啊。我们偷出来的东西多值钱。”
“那怎么办。”
三个人一脸郁闷又可惜。
就在这时杜九言和跛子出来,看着三个人笑盈盈地道:“还不错,算你们守信用。”
“大爷,我们都打听清楚了,是不是都告诉你,你就把东西给我们?”
杜九言点头。
“王府的兵都养在长生岛上,王府的饭菜米面每隔十天送去一次,和昨天说的一样,还有八天他们会再送米面去。”
“岛上的人进出都要看令牌的,除此以外还有一种人可以上去,不用看令牌。”
杜九言眼睛一亮,“什么人?”
“女人!梅姨每隔两天就会带十几个女人上岛去伺候岛上养的兵。”
杜九言嘴角抖了抖,“能不能游过去?”
“不能。”第三个人道:“他们把控很严,就算在附近走动,他们也会查,尤其从昨天开始,他们查的更加的严了。”
“我们往旁边靠一靠,差点把命都丢了。”
杜九言眉头紧蹙,“梅姨……咳咳……梅姨在哪里?”
“梅姨是安山最有名的春月楼的二当家,她们楼子里养了几百个姑娘,反正来路都不明,可也没有人敢查!”
杜九言点头,“混进梅姨的队伍里,可能性大吗?”
“你们?”第一个人打量着杜九言,“你们是男人……好歹也得找个女人,先进春月楼再上岛吧。”
杜九言砸了砸嘴,这个事,有点难办了。
“辛苦你了。”杜九言将包袱给他们,“走吧,离开安山!”
三个人抱着包袱,“走、我们明早就走。”
“嗯。”杜九言道:“保命要紧,再多留一天你们就活不成。”
三个人脸色微变,看着她,“你们、你们准备去岛上黑吃黑?”
“对!”杜九言道:“我们会带大批土匪进城,扫荡一空见人就杀。你们留在这里,我可不敢保证你们能活命。”
“记住了,这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我第一个杀了你们祭旗。”
“你们是外族人?”三个人打听道。
杜九言微微颔首。
出关后,就有很多达子,以前常有达子过来抢粮食,现在正开春,达子都没东西吃,他们来抢粮食很正常。
达子杀人不眨眼。
“我们这就走,这就走。”三个人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杜九言和跛子回了客栈。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杜九言道:“除了你男扮女装外,就只有我上了!”
“不行!”跛子道:“就算不查不找单德全,你也不能去。”
“等桂王过来,让他带兵直接打到岛上去。”跛子道。
桂王一定会来。
杜九言道:“他们现在得知了消息,有了风吹草动肯定会将所有痕迹抹掉,到时候咱们就是白忙活一场,更何况,单德全在他们手里。”
“你不用担心,”杜九言道:“先想办法让我上去,你在这里等桂王到。我找到单德全搜到证据,你们再带兵冲上去。”
跛子不同意,“上面那么多人,莫说你武功一般,就是我,也没有把握一个人能完好无损的进出。”
“那你的建议,就是直接冲上去?”杜九言道。
跛子点头,“按照桂王的性格,这两日他肯定到。”
杜九言道:“你刚才没有听说吗,安王昨天已经上岛了,再晚几天,我们什么都查不到。”
杜九言来回打着转,停下来看着跛子,“按照我说的,不然你男扮女装和我一起上去。”
“行!”跛子道:“我扮女人。”
杜九言愕然地看着他,跛子咳嗽了一声。
“丫鬟也行。”杜九言道:“试试。”
第二天一早,两人买了衣服,跛子的身高太高了,女装实在天难买了,跑了好几家,最后找了个绣娘临时改大了一点。
“哈哈。”杜九言忍不住想笑,跛子穿着一件桃红的棉袄,下面是一件鹅黄的裙子,大脚藏在裙子里,大手拢在袖子里,一对剑眉被刘海遮住,高高的鼻子薄薄的唇,五官作为男人确实很英俊,但如果是个女人就实在是……
杜九言揉着眼睛,跛子道:“怎么了?”
“辣!”杜九言道。
跛子白了她一眼,“正经点。先去春月楼,伺机而动。”
他们决定先去春月楼,找到今天要上岛的姑娘,杜九言觉得上岛伺候一定不是好差事。
那么多兵,才去十几个姑娘,一天下来命都要去掉半条。
哪有在楼里待着舒服。
所以一定是没有人乐意去的。
果然,当他们翻墙从后院进去的时候,就听到树底下有女人在哭,“……妈妈就是偏心,我说了我今天不舒服,她还让我去。”
“我这词去肯定要死在岛上了。妹妹,如果我回不来,你记得求妈妈把我带回来,就算随便找个地方埋了,也比丢海里喂鱼的好。”
“我这辈子是没有指望,希望下辈子能投生个好人家,不求富贵荣华,只想有爹有娘,能安安生生的让我过一辈子。”
说着,女子哭了起来。
“姐姐,你不会有事的,我们都等你们回来。”
“你……你也精点,能……能用手用嘴,就不要去硬扛着。好歹能护着点身体。”
“我知道了,你自己也小心点,一直装病也不是事,妈妈肯定会发现的。你赶紧和你相好的商量赎身的事,早点出去早点过安生日子。”
两人说着,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走了走了,拖到中午你们更辛苦。”前面有个女人喊着道:“冬香,快点!”
冬香擦了眼泪,赴死一般地理了理衣服,道:“妹妹,我走了!”
“姐姐!”另外一个姑娘道:“你一定会平安无事回来的。”
冬香苦笑正要走,忽然身有的树荫里有个姑娘走出来,她穿着一件鹅黄的裙子,嫩生生的像春天新出的花苞,又漂亮又稚嫩,“二位姐姐。”
“你是……”两个人对视一眼,春月楼没有这么漂亮的姑娘,“是我们楼里的?”
杜九言顿时泪眼汪汪地看着两个人,道:“我不是你们楼里的,但是……但是我想代替姐姐上岛。”
“你上岛?”冬香惊愕地道:“你可知道我们上岛干什么的,你年纪这么小,不能去!”
还真是善良啊!杜九言上前来给冬香行礼,道:“我……我上岛去找个人,他、他是我哥哥,我听说他在岛上,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他。”
“我已经抱着必死的心了,求姐姐成全我。”
冬香和另外一个姑娘对视,两个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冬香道:“那你哥哥长的什么样子,你、你告诉我,我接客的时候、帮你找找。”
“她不是兵,”杜九言摇头道:“姐姐也能看到吗?”
冬香道:“难道是……是百姓上岛的?”
杜九言点头。
“那、”冬香欲言又止,看着杜九言道:“我换你不是不行,只是你想清楚了吗?”
杜九言点头,“想清楚了!”
“好,”冬香道:“你跟我来。”她说着拉着杜九言要去前堂,杜九言低声道:“我、我带我一位朋友来了。”
跛子走出来。
冬香看的目瞪口呆,“他是男人吧,男人不能上岛的。”
“她会帮我,他有武功。”杜九言可怜地道:“有他在,我才有可能活命。”
冬香盯着奇怪的跛子,下了极大的狠心,“你们跟我来,要快点,梅姨催着呢。”
510 这是真相(二0
冬香给跛子重新梳了个婆子的发髻,帮他将眉毛剪的细了一点,面上敷了粉,涂了血红的口脂,一说话就仿佛能吞了谁似的。
“一会儿你弓着腰扶着她走路就好了。”冬香说着又看着杜九言,“你太漂亮了,我也给你捯饬一下。”
杜九言点头。
她又给杜九言脸上黏了好几颗痣,看上去不伦不类很倒胃口。
跛子看着杜九言,杜九言也看着他,两看相厌索性都撇开眼。
楼下的人在喊,冬香道:“我去换个姐妹上来,我陪着你去。”
杜九言一愣,拦着她道:“你不是不想去的吗?你的身体不舒服啊。”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而且没有人给你打掩护,梅姨要是发现了,你肯定活不成。”冬香又道:“我就一条贱命,死了活着都没什么关系,你好人家的姑娘,又是去找哥哥,我得帮你。”
“你等我一下,我去找兰香上来。”她说着推开杜九言出去了。
杜九言鼻尖发酸,看着跛子。
“见招拆招。”跛子摸了摸她的头,“都会没事的。”
杜九言冲着他露出个很难看的笑容。
萍水相逢,她只是几句谎话,对方不但相信了她,还要舍了自己来换她的命……
“来了。”冬香拉着个年纪很小,容貌一般的小姑娘进来,“你换冬香的衣服,快点,梅姨催着。”
杜九言看着兰香,兰香也看着她,“你真的要去吗,那……那上面不是人待的。”
“没事。”杜九言道:“我们换衣服吧,你休息一天。”
兰香点头,和杜九言换了衣服。
冬香拉着杜九言带着跛子下来。从春月楼到长生岛码头,马车要走半个时辰。
他们下楼的时候,梅姨的第一辆车已经走了,冬香带着两个人上了最后一辆车,车里已经坐着一个姑娘,正靠在车壁上打盹养神,听到动静就掀了眼皮随便看了一眼,又睡着了。
“你们也……也休息一会儿吧。”冬香道:“以前每次去,能活着回来的人,都要脱掉一层皮。”
“所以大家上去以前,都抓紧时间休息。”
杜九言应是,也闭着眼睛休息,跛子人高马大,坐在里面缩手缩脚的,好不容易熬过了半个时辰,车到了长生岛的码头。
梅姨是个五十几岁的妇人,穿着姜黄的褙子,涂抹了脂粉,容貌给人感觉有些刻薄。她在前面喊大家上船,她则站在岸边点算人头。
“下车了。”冬香示意跛子下去,低声交代道:“你不要抬头不要说话,就扶着我。”
跛子点头,下车后就佝偻着要扶着冬香。
一共十七个春月楼的姑娘,加上梅姨和护送的几个四个小厮,一船人坐的满满当当的。
杜九言靠在冬香身上假装打盹,梅姨也没有注意哪些人来了,随意扫了一眼,交代道:“知道你们都不愿意去,我也不愿意你们去,去一次回来三五天都要躺着歇着。”
“可怎么办呢,这就是你们的命!”
“不要死鱼一样干耗着,有本事就用本事,最大可能的保护好自己。记得没有?”
大家都无精打采的应着是。
杜九言打量着船里的姑娘们,都不是顶漂亮的,年纪也都不算小。估计是过气色衰在楼里生意不好,就拉过来伺候岛上的兵。
她垂着眼帘,心里五味杂陈,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有难处,有的是大难,有的则是小难!
“别怕。”冬香低声和她道:“等会儿你跟着我,和我在一个帐子里。”
杜九言点头。
跛子眉头蹙着,并不打算让杜九言进帐子!
船走的很快,两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岸边,梅姨和站在码头的兵打了招呼,两边点算了人头,梅姨领着大家上了栈道,不宽也不算长的栈道,两边守着各守着十个兵,腰上配着刀,轻浮地打量着她们。
杜九言抬头打量着四周,这个岛上果然很多树,树种的特别杂,有的像是天然长成,有的则像是后来移栽过来的。
过了栈道后就是两截半的围墙,门宽约九尺,两边守着四个人。
过了门,又是一条清幽的小径,再往前看,居然又是一道围墙,门口依旧守着四个兵。
过了这道门,眼前忽然开朗起来。
这个开朗并非是平地,而是透着一点青的草坪,往草坪右边走,这是一大片的树林,树林里特别的安静,并没有她想看到的练兵的场景。
梅姨领着她们往左拐,又一道拦起来的围墙,似乎是将整个长生岛,沿着围墙分成了两半。
过了这道门,又是一块空地,这里的地则都是夯实的泥地,中间还有设有擂台,一顶顶的军帐围在四周。
这么看去根本数不清有多少。
正是午饭时间,来往的兵正端着碗进进出出,看到她们顿时响起一片呼哨声。
“这后面全是军帐吗?”杜九言低声问冬香。
冬香回道:“我也没有去过,不过听说后面是一片竹林。竹林里是所有人都不给去的。”
竹林?荆崖冲还真是喜欢竹子啊!
“那围墙那边呢,那个林子是空的?”杜九言问道。
冬香摇头,“那边是猎场和养马场。林子里很多……”她目光闪烁,低声道:“很多猎物。”
杜九言看着她。
“你、”冬香犹豫,想了想四周看看,飞快地道:“如果你哥哥不是兵,那他很有可能在围墙对面的林子里。”
仿佛有什么尖锐的东西,猛然扎进了杜九言的心头,纵然来前设想过岛上会遇到的种种情况。
但是她依旧被冬香的闪烁其词,遮遮掩掩背后所隐藏的真相惊住。
树林,猎物,人……
“林子里有房子住,那些外面来的百姓,就住在那些房子里。”冬香道:“一旦有人来打猎,就……就将那些人从房子里撵出来,让他们跑,像野兽一样在林子里跑动着。”
杜九言浑身发冷,看着跛子。
跛子眉头也是紧蹙着,两个人的脸色,是少有的灰白难看。
人做猎物!
并不是建造皇宫,也不是要造反,而是在这里建造了一个供人打猎享乐的猎场!
“这里有多少兵,你知道吗?”杜九言问道。
冬香摇头,“这些事我都是有一次来碰巧看见了,否则不可能知道的。”
“至于兵,你看那边的帐子,一个帐子里能住二十个人,我没有细细数过,但是这边三五百个帐子得有。要不然也不会让我们隔两天就上来一次,他们都是一班人,一个月轮一次。”
她说完,梅姨带着她们停下来,有个穿着官袍的男子上前来,和梅姨道:“大家都在吃饭,你带她们去后面的帐子里歇会儿,等会儿按老规矩,一个帐子一个人。”
“刘官爷,今儿一个人是多少活?”梅姨问道。
刘石回道:“一百七十个,你看着分一分吧。”
“是!”梅姨应了,招着手,“都过来都过来,别乱看。”
梅姨不敢让大家四处晃悠,这里都是刀剑,杀人比宰鸡还容易,她拉着一众人进了军帐,低声道:“都老实在这里待着,谁都不要出去。有的话我说了无数遍。你们都记住了,这四周的海都要快被填满了。”
怎么填的?当然是尸体!
大家都跟着应是,冬香拉着杜九言和跛子坐在人后。
梅姨目光扫过来,落在杜九言和跛子身上,扫过一眼没说什么话,就自顾自的出去了。
杜九言和跛子对视着,跛子起身道:“我们去茅厕。”
“你、”冬香吓的拉住他,“这、这里人多,你们要是找的人,肯定在围墙对面。”
“等会儿我们走的时候,天几乎就黑了,到时候你们留下来,他们一般不会再清点人数。”
谁也不会留在这个岛上,最重要的,想留也留不下来。
“先出去看看。”跛子道:“如果不行我们就回来。”
他紧紧抓着杜九言的手,拉着她起来,在所有人注视的目光中,两个人出了帐子,一出去外面就有人喝问道:“干什么去?”
“我们去小解。”杜九言笑着道。
问话的人不耐烦,随手指着帐子后面的空地,“随便找个地方吧,别乱跑,跑丢了没人找你们。”
说着,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一眼杜九言。
两人绕过去,杜九言低声道:“安山王肯定在岛上。”
511 很辛苦啊(三)
“先去找安山王,还是先去对面的围墙打探?”跛子问道。
杜九言左右看看,低声道:“先去竹林后面走一趟。”
两个人沿着竹林飞快地跑动着,没有跑多远,就看到几座竹制的房子,房前有人守着,来回走动。
两人绕到后面,发现后面居然也守着人。
“动手吗?”跛子道:“安山王八九不离十就在这里了。”
杜九言打量着对面的守卫,“有把握吗?”
“只能先摸底。”跛子道,“你在这里等我。”
跛子的速度快到让杜九言眼花,他像一只猫,一跃而起,落地无声,在两面巡逻人的视线中,轻松跳上了房顶,一点声音都没有。
杜九言紧张地蹲在不远处的灌木里,看着跛子在屋顶走动,随即趴下来不再动,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他又跃下屋顶,极快地回来。
杜九言啧啧惊奇,这速度她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怎么样?”她看着跛子。
跛子低声道:“安山王在里面,除了他还有三个人,在聊岛上守卫的事情。”
“你说的对,荆崖冲应该是来过信了。”跛子道:“稍后不管做什么,你一定要跟着我。”
他预感,这一次的事情,他们做不到毫发无损,能活着出去就不错了。
杜九言点头。
“现在去做什么?”白天不行,他们必须得像冬香说的那样,先想办法留在岛上,然后再谋划别的事。
杜九言道:“先回去,看看有没有机会弄到当兵的衣服。”
“好!”
两人迅速沿着来时的路回去。
到帐子门口,梅姨正招呼大家出来,看到她们出来眉头微蹙。
“快回来。”冬香挡住了梅姨的视线,招呼她们两个人,又回头和梅姨道:“梅姨,让……让他们跟我在一个帐子里吧。”
梅姨就盯着冬香,“你想好了?”
自己楼里的姑娘,梅姨怎么可能不认识。她看到杜九言和跛子的时候就知道他们有鬼,但冬香护着他们……方才,她在他们两个人离开以后,问过冬香了。
冬香如实和她说了以后,她没有多做什么,毕竟现在做什么都迟了。
“如果出事,我保不了你。”梅姨盯着冬香,“你不要连累姐妹们,大家虽过的不容易,可到底还是一条贱命,你害了她们,你心里好过?”
冬香道:“我、我知道。如果事发我一力承当。”
“你自己想好吧。”梅姨将她们三个人安排在最后一个帐子里,并对外报只有冬香一个人。
帐子里是联排的火炕通铺,叠放了二十床的被子,墙上挂着刀,地上放着铲子锄头这些东西,地面很潮湿,纵然有火炕,也给人一种碾腻的不舒适感。
冬香看着杜九言,“等会儿就有人进来,你就在旁边伺候着,不要说话,也不要抬头出声。”
她说着,看了一眼跛子,跛子垂着头没有说话。
冬香将最中间的被子挪开,开始脱衣服。
杜九言摁着她的手,低声道:“不急!”
她目光一扫,落在门口放着的几把铲子上,又跺了跺地面。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咳嗽了一声,随即有人说说笑笑推门进来,“他娘的,好不容易排最前面,你们好好等着吧。”
“老子今天不cao死个娘们儿,老子就不出来!”
有人骂道:“你把人弄死了,我们玩什么。”
“赶紧的。头说过的,以后cao娘们不能超过半柱香。”又道:“半柱香后我们就进来。”
那人不高兴地啐了一口,“赶紧滚,别在这里催,坏了老子的兴致。”那人说着,一把将木门推开吼道:“老子来了,衣服脱了没有。”
他说着一眼看到站在床边的冬香,嘿嘿一笑翻身栓门,随即就听到咯吱一声,他扭曲着脖子瞪大了眼睛,看到了个花花绿绿的脸,就倒在了地上。
“半柱香!”杜九言道:“挖!”
跛子将人拖到中间来,杜九言动作麻利地开始挖坑。
地面湿气打,几铲子下去就是一个坑。
跛子也跟着一起挖。
冬香站在床边,看着杜九言,她此刻的样子,和之前柔柔弱弱哭着的时候完全不同。
她……她受骗了吗?
这两个人根本不是上岛来找哥哥的吧?
冬香瑟瑟发抖,捂着嘴不让自己出声。
“姐姐,”杜九言抬头看着冬香,“不能没有声音!”
一声姐姐,让冬香愣住,她看着杜九言,结结巴巴地问道:“那……那要怎么办?”
“叫!”杜九言道:“该怎么叫就这么叫。”
冬香茫然地点头,站在床边开始叫。
杜九言埋头挖坑。
帐子外面的人听到声音嘿嘿笑着,挥着手道:“走了,半柱香呢,躺会儿养精蓄锐。”
“悠着点啊,别将娘们儿弄死了。”
跛子低沉了嗓子,吼道:“扫兴,滚!”
外面的人哈哈笑着,走了。
冬香一边叫着喊着求饶着一边走过来,不敢看死人,也抓着铲子帮忙。
“冬香姐,”杜九言看着她一笑,“别怕!”
冬香脸色煞白地点着头,道:“不怕,大不了一死,有这些畜生垫背,我死了值得!”
杜九言道:“是这个道理。”
冬香喊几嗓子就歇下来,问道:“你们……你们不是来找人,你们来干什么的?”
“确实是找人,但不是我哥哥。”杜九言低声道:“而是找很多人。他们失踪了,下落不明!”
冬香脸色一变,指着林子里的方向,“是、是那边吗?”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就是在那边了。”
那些人不是来建皇宫,不是来做苦力,不是被人挖了肾脏炼丹,而是作为猎物让人玩乐的。
“那我就更要帮你们了。”冬香豁出去地道:“你别怕连累我,你只管做你自己的事。至于梅姨和其他姐妹们你也不用担心。”
“梅姨和王爷关系很好,王爷这点面子是一定会给梅姨的。”
两个人聊天,但手里的活却做的很快,杜九言问道:“安山王为什么要给梅姨面子,这其中有什么说法吗?”
“我听说是梅姨救过安山王的命,而且他府里现在最得宠的妾,就是我们春月里的花魁,是梅姨一手调教出来的。”冬香道:“她也会帮梅姨说话的。”
一个很深的坑挖出来,三个人满头大汗,呼呼喘着气,杜九言将手心里的血在身上擦了擦,指着地上的死尸,“埋!”
跛子将死尸踹到坑里,冬香低声道:“半柱香了。”
坑这么大太显眼了,再有人进来,一眼就能看得到。
“把被子拽下来铺在地上。”
跛子去拽被子盖上,杜九言将自己的衣领一扯,躺在了坑边的被子上,对跛子打了眼色。
冬香也去床上躺着。
跛子扫过一眼杜九言露出来的半截肩膀,凝眉道:“露这点肉没什么用,把衣服穿好。”
杜九言白他一眼,乖乖将衣领扯上来,侧躺在地上,柔柔弱弱像是被人打过糟蹋过似的。
跛子没眼看。
门外有人敲门,喊道:“你他娘的好了没有?”
“他走了。”冬香喘着气道:“你进来吧。”
门外的人有些奇怪,“居然没够时间就走了,今天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话多,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躺在地上的一位身材玲珑娇弱地女子,“他娘的,居然一打二?”
他视线都集中在杜九言和冬香身上,待他回身关门,跛子的手快到令人目不暇接,那人倒在地上,三个人将此人也丢到坑里,接着将坑的面积扩大点。
一整个下午,七八具尸体,几乎掏空了军帐地面。
才地面踩实,时间也差不多了,杜九言和跛子换好了衣服,冬香看着两个人,低声道:“我们要走了,你们行吗?”
“走吧,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们都不要回来。”
冬香点头。
梅姨在外面咳嗽一声,冬香回道:“来了!”她拢着衣服,理着头发回头看了一眼杜九言和跛子。
梅姨打量了一眼冬香,又朝帐子里看了一眼,低声道:“走!”
天黑了,黑了好,梅姨扶着两个人呢,大家互相搀扶着步履艰难地沿着来路走,梅姨催促道:“走快点,磨磨蹭蹭,一会儿船都不知道划到哪边去了。”
大家应着是,有人低声哭诉着,和冬香道:“去了一个,做的一半的时候大出血,没有给她请大夫来,人……人就去了。”
“嗯。”冬香握着姐妹的手,她莫名有种感觉,这一次很有可能是她们最后来这座岛上。
以后,她们再不用来这里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军帐的地方,紧紧握着姐妹的手,道:“走快点。”
她们上船,船走的比来时快了很多,冬香站在床尾帮忙,使劲地划,大家都奇怪地看着她,有人道:“你还有力气?”
“想快点离开这里。”冬香道。
船靠岸,春月楼的马车依旧靠在岸边,她们互相搀扶着上岸,刚站稳忽然岛对面升起了一股浓烟,随即火苗蹿了起来,腾腾地烧着。
512 各自猜测(一)
“起火了?”
“怎么会起火的。”
“不累吗,怎么那么多废话。”梅姨呵斥道:“上车,回去。”
大家都不敢再问,纷纷上了车。
“冬香,你过来坐我这边。”梅姨道。
冬香跟着梅姨坐一辆车,车走起来梅姨低声叱问道:“你和我细说,到底怎么回事。”
冬香将下午发生的所有事,以及杜九言和她说的话,她都交代出来,跪着道:“……梅姨,我、我相信他们,他们一定能救那些人。”
“那些人太可怜了,他们是人不是牲畜。”
冬香跪趴在地上,低声哭着。
“就两个人呢,你以为他们是孙猴子?”梅姨道:“你真是太异想天开了。岛上五千精兵日日操练,不说他们就两个人,就是两万人也不就一定能做成什么事。”
“这里是安山,这里是安山王的封地。”
冬香手脚冰凉,泪眼朦胧地看着梅姨,“他们、会死吗?”
“活不成。”梅姨道:“我丑话说在前面,如果王爷查过来,我是不可能为了你一个,让大家跟着你一起丧命。”
冬香点着头,“我、我知道。只要他们查过来,我就主动站出来。”
梅姨心烦气躁,她不知道今天坐视不理任由那两个人在岛上,是对还是错。
这世上不平事太多了,她们这些女人,能混口饭能活着,就已是不容易了。
哪有能力去管他人的死活,管那些不平事。
马车在春月楼停下来。
前堂歌舞升平有人在调笑打闹唱歌,一行人从后门进去,梅姨喊道:“水烧好了没有,给姑娘抬热水。”
她说完,没有人来应,梅姨一愣顿时变了脸色,不等她说话,就看到一位身材很高的男子从暗影中走了出来,低声问道:“你们从长生岛回来?”
“是、是的。”梅姨盯着对方架在她脖子上的刀,“你、你要做什么?”
对方声音毫无波澜,问道:“有没有人和你们一起上岛?”
梅姨立刻就想到了下午的两个人,她摇着头,“没、没有,没有人和我们一起上岛。”
她不能承认,那边失火了,肯定会查的。
春月楼这么多人,她说了就是害了大家。
“你什么人?”冬香出声问道。
梅姨喝道:“闭嘴!”
冬香吓的不敢说话。
“是我朋友!”男子道:“我来救他们。”
梅姨不敢相信,紧盯着看不清容貌的男子。
“我知道,”冬香道:“下午是我,我将他们带上岛的,除了我大家都不知道。”
男子盯着冬香,“你说。”
梅姨吓的等着冬香,让她不要说。
“我说,你把梅姨和大家都放了行不行?”冬香道。
男子收了刀,道:“谁要闹,就将你们都丢海里喂鱼。”
“不说,我们什么都不说。”梅姨保证。
男子指着一边,“站一边!”话落看着冬香,“你说!”
冬香就将事情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真的,和大家没有关系。”
她说完,对面的男子的没有说话,好半天他问道:“杜姑娘?”
“是杜姑娘,她姓杜!”冬香道。
男子的身体晃了一下,扶着墙,声音依旧很平静,“靠岸有船?”
“有!”冬香道:“但是有人把守,你要是想救她就要尽快,她下午和她的朋友一起放火了,现在岛上肯定都乱了。”
“嗯。”男子颔首“不要和别人说。”
冬香点着头,觉得男子有点奇怪,“你没事吧?”
“废话那么多,回去!”他说着,负手疾步出了门,冬香看着梅姨,梅姨也看着她忽然追了过去,问道:“你有多少人?”
男子回头看着梅姨,“嗯?”
“如果你人很多,我有个办法可以告诉你。”梅姨也豁出去了,决定赌一把。
男子颔首,“你说。”
“你从羊岛坐船绕到长生岛的后面,从树林里上去,那边虽然围着岛建了围墙,但是守卫的人却少很多。”梅姨道:“但是前提你们人要够多,否则上去也是羊入虎口,掀不起波澜!”
“多谢。”男子拱了拱手,道:“事成后再来道谢。”
梅姨点头,目送男子消失在夜色里。
她回头,一院子的姑娘都看着她,她怒道:“都不累吗,是不是还能接客,要是还能就滚去接客。”
“累,累的很。”
大家纷纷由自己丫鬟扶着各自回去了。
冬香看着梅姨,梅姨挥着手道:“能不能活得了,就看今天晚上了。”
……
“桂王在不在不能确定?”荆崖冲看着对面的人,“那杜九言呢?”
来人回道:“杜九言和她儿子还在宫里,今天还有人看到她了,在坤宁宫陪太后娘娘打马吊。”
“那个跛子呢?”
来人道:“没有看到,上次他出城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我派人打听过,据说是因为和桂王争杜九言翻脸走了。”
荆崖冲不相信,蹙眉走了两步,“秦太夫人进宫也没有找到人闹腾?”
“四天前又去闹了一通,被桂王轰出来了。她请鲁阁老做冰人,鲁阁老拒绝了。”又道:“后面递了两次牌子,再没有进去。”
荆崖冲直觉这里面有问题,将所有的事情都连贯起来,冷声道:“你去问刁大,杜九言可有查问过他什么问题。”
来人应是而去,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回来,回道:“先生,刁大什么都肯说,他说杜九言警告过他,如果他多言一句,她就杀了他全家。”
“刁大这么说的?”
来人点头。
算脚程,如果跛子真的去了辽东,那么他现在肯定已经到了。
但是安山王昨天送到的信里说这一切正常,没有任何不妥当之处。
难道跛子没有去?
杜九言没有查到安山去?
种种迹象显露,杜九言一定查到了什么了,她连杀刁大全家的话都说了。
可她在皇宫里,这一点就说不过去。
“北面的兵马有动的迹象吗?”
“没有!”来人回道:“您让我们盯着,我们一直盯着不敢松懈,确定没有。”
荆崖冲颔首,看表面似乎是没什么事,但是他的感觉不太好,“调动秦太夫人明天进宫去闹,务必要让她见到桂王和杜九言。”
“事情好办吗,她没有起疑?那位季小姐是个聪明人,提醒办事的人多加小心。”
来人应是,道:“她在秦太夫人身边年头多了,不会被怀疑。”
“嗯,上次马匹的事她做的很好,事情办的很不错。”荆崖冲道:“如果这次见不到桂王,就将季玉杀了,弄成自杀现场!”
“控诉的遗书用血写。”
来人应是而去。
荆崖冲喝着茶,他这次临时改了脚本,让人先给院子里那些难民下毒,其后再弄疯掉马匹,在那个时候,以杜九言的性格,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这个人,面上看着吊儿郎当并不热情,但实际她很善良。
见到有人遇险,在能办到的前提下,她是不会犹豫的。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要确定杜九言和桂王到底在不在宫里面,如果不在,那就可以肯定他们去辽东了。
不过,赤手空拳,他们能干什么?
“来人,”荆崖冲开了门,外面有黑影无声无息地站在门口,他交代道:“将王府住的几个人都盯紧了,务必做到有风吹草动,就能将他们擒获做人质。”
“是。”来人应是而去。
辽东太远,一封信快马加鞭至少也要走两天两夜。
只怕那边有消息回来,信到他手里后,什么事都来不及了。
……
赵煜坐在坤宁宫里,小萝卜正笑盈盈地依在太后身边,和赵年周一人一边。
赵年周性子闷一些,话很少。小萝卜则正好相反,你不管和他说什么,他都能接上话头,和你聊的有声有色,还能捧着你的话头,引着你接着说下去。
聊了半天,才能意识到自己在和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说话。
这孩子确实讨喜,难怪太后喜欢他。
而且,他这容貌确实和桂王小时候一模一样。桂王小时候就生的好看,他为此还生气过一次,摔了镜子,说为什么他生的不好看。后来,桂王将他的脸用颜料涂抹的乱七八糟来见他,告诉他,他们都不好看。
桂王以前也很懂事乖巧,而且嘴巴也是甜的很,后来长大了性子变了一些,但是他心里很清楚,无论怎么变化,桂王对他这个兄长的敬爱并没有减少,同样的,他也愿意将这个弟弟捧在手里,让他去闹去折腾去策马扬鞭鲜衣怒马的过一辈子。
将他这辈子无法企及无法做的事,都去做一遍。
“你想不想和太子在一起读书?”赵煜问道。
“我很想的,但是我爹说我们在京城留不久,我就不去读书了,免得到时候要分开,我会舍不得那么多的同窗。”小萝卜苦恼地道。
这孩子,拒绝他还找了这么个理由出来,赵煜道:“那你这半年多,学业岂不是荒废了?”
“没有呢,我每天都读书的。我家里有举人有进士还有秀才。”小萝卜笑嘻嘻地道:“就是义父的学问也很高呢,他们轮流教我读书。”
赵钰哈哈笑了起来,和太后道:“他说墨兮也教他。”
“他就是嘴甜。”太后摸了摸小萝卜的头,“去和太子到殿外玩会儿。”
小萝卜点着头,和赵年周一起出去。
513 安山王爷(二)
“墨兮那边来信没有?”太后担心的很。
赵煜摇头,“他要是马不停蹄,今天下午就能到安山了。现在还不知道那边什么情况。”
“您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天后蹙眉道:“……真的是安山王和荆涯冲合谋?”
安山王那孩子以前很乖巧的,没想到出去后居然变化这么大。
“周太妃那边暂时没有动,安山那边的消息又没有回来,暂时不能确定。”赵煜道:“如果是他,这一次查出来,朕绝对是不能留的。”
太后点头,“养虎为患。斩草除根很有必要。”
“周太妃那边,你和皇后是后辈,不要管。”太后冷声道:“哀家来处理。”
赵煜拱手应是,道:“有母后您这句话,儿臣就放心了,不然周太妃那边闹起来,孩儿还真是怕闹的难看。”
“嗯。”太后道:“先暂时不想这些,墨兮和九言那边,你一定要确人安全才行。”
赵煜明白,“墨兮和九言都是聪明孩子,就算遇到危险,他们也一定知道如何自保的。”
太后眼皮直跳。
……
火烧起来的时候,杜九言和跛子就趁乱逃了出来。
这把火放起来,一来是想要作乱他们好趁机做事,而是要将下午那顶帐子毁尸灭迹,等地面烧干烧平整以后,埋在地下的尸体一时半刻不会被发现。
找不到尸体,又能解释起火的原因,那么至少今晚以前,她和跛子能平安过去。
“安山王出来了。”两个人站在林子里,看到安山王带着人急匆匆出来,一边走一边将给他穿大氅的女人推开,“穿什么大氅,去了就燎火。”
女子被推在一边,垂着头退下来。
“什么原因起火?”安山王问道:“和下午来的那些妓女有没有关系?”
请他的一个副将回道:“看样子不是,那些女人都熟面孔。也不是头一年头一回,应该不是吧。”
“嗯。”安山王说着,大步赶去前面,他的长子和六子跟在后面,第六个儿子年纪还很小,约莫也就八九岁的样子,长子今年也就十四岁的年纪,和安山王一样,两个儿子都是胖敦敦的,个子不高。
两个半大的孩子很兴奋地赶去火场看热闹。
杜九言打量着安山王的容貌,大眼高鼻,唇红齿白,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俊俏的人。
但酒色肉林,让这个年纪不到三十的人,看上去居然有了中年人的气质。
“油腻!”杜九言道。
跛子颔首,“以前的安山王容貌很出色,没想到现在变成这样。”
“很好理解,他不过是个庶出,在京城压抑了十几年,等放到封地去后,就开始彻底解放天性了。”杜九言道。
跛子点头。
两人盯着安山王带着人走远,迅速去了竹屋,屋前依旧有人守卫,前后只留了一个人。
“从前面进去。”杜九言道:“我进,你守在外面。”
跛子点头。
他飞快地进了林子,砰砰打了竹子,声音引得门前守卫警觉,喊道:“什么人在那边。”
随即小跑着过来,却只是站在外面盯着里面看,也不过等了一刻,没有看到里面的动静,就又转道回来。
这时间,足够杜九言进去。
是三间打通房子,左边是卧室,中间是宴客厅右边则是书房。
杜九言径直进了书房。
书房里没有书,但是几排多宝阁上宝贝不少,桌子上已经清空了,地上放着几个木头箱子,箱子的盖还是开着的,显然正在收拾。
箱子里有许多的书信和账册,她翻了一个出来,里面记录着上岛的客人名。
另外一本则是每日供给米粮的流水账。
还有记着人头的册子,士兵的册子,她拆开几封信,都是荆崖冲写来的,她迅速将信纸抽出来信封放回去。
外面远远的有安山王说话的声音,杜九言迅速整顿好,等着门口守卫再次喝问了一声,“谁?”
她迅速开门出来,跛子正拖着那人的尸体往林子里去。
“杀了?”杜九言很惊奇。
跛子道:“他不来查看了,我没办法。”
“坑怎么办?”杜九言道。
跛子凝眉,“就丢远点,找东西盖上,别的再说。”
两人将尸体抬的很远,依稀能听得到门口有人骂道:“守着的人呢,又去偷懒了,今天谁当值?”
“拿到了什么?”跛子问道。
杜九言从怀里拿了六张信纸出来,分了三张给跛子揣着,“安山王和荆崖冲的来信。”
“有这个足够砍他的脑袋了。”
跛子问道:“没有账册?”
“账册太厚,少一本很显眼,容易暴露。”杜九言道:“这个案子,已经不需要账册来证明什么了。”
这个岛,和岛上所有的人就是证据和证人!
还有春月楼里的姑娘们,安山的许多百姓以及渔民。
跛子点头。
将尸体丢远,两人沿着岛沿岸奔跑,火势已经被扑灭,有人在查失火的原因,一位是联排的军帐又起了风,纵然扑火的人多,十几个军帐也被烧毁了。
有人在骂娘,声音奇高,四周声音嘈杂。
“失踪的人,没有被发现。”跛子道。
杜九言翻过围墙,靠着墙边看着对面的树林。
这一段是空旷的地方,没有遮挡,想要过去不被发现很难。
“嗯,估计能熬到明天早上他们操练点人头。”杜九言道。
将帐子烧了,那些没有地方睡的人,就不得不去别的帐里借住,这样少了人的情况就不容易被发现。
“先休息一会儿。”两人蹲下来,跛子道:“等下半夜再过去。”
两人轮流休息,等到子时岛上彻底安静下来,两人速度极快,跑过这段空地,进了对面的树林。
林子里只有风声和远处海水拍打岸边,留下来的水声。
“冬香说林子里有守兵还有房子,我们先找找。”
……
“什么原因起火?”安山往看着对面来回禀的乔志刚,“到现在也没有查出来?”
乔志刚回道:“是从最后一顶烧起来的,我准备明早上岛去查昨天来岛上的那些女人。”
“你怀疑梅姨带来的女人有问题?”安山王蹙眉。
乔志刚点头,“只有她们。方才我就查过,他们下午上岛的时候是十七个人,但似乎最后走的时候没有十七个人。”
“本王问过了,下午弄死了一个。”安山王道:“本王认识梅姨已有多年,她不会做这种事,更何况,她没有理由。”
乔志刚摇头,“王爷,您不要忘记了单德全是怎么来这里的。”
“你的意思是,有人挟持了梅姨,跟着他一起上岛了?”安山王道:“你不是说单德全没有传递消息出去吗,怎么可能有人查到这里来?”
乔志刚很奇怪地看着安山王,“王爷,您是在说笑吗?先生给您的信中明确交代过,杜九言和桂王的精明之处,也说了他们之中有一个跛脚武功高强的男子离开京城了。”
“先生让您防备,让您将所有的东西都烧了,难道您只当他是开玩笑?”
安山王很不高兴乔志刚的不尊重,冷声道:“荆先生一向如此,一点风吹草动就紧张的宛若热锅上的蚂蚁。”
“再说,我们就在这岛上玩一玩,就算被朝廷发现了又怎么样,多大的事情。”
乔志刚鄙夷不已,似笑非笑道:“王爷,您不要忘记了,岛上还有五千精兵!”
安山王一愣,“这兵分明是你们……”乔志刚打断他的话,“王爷,先生让您养兵,难道是先生自己用吗?”
那倒是,荆崖冲让他养兵,确实不是为了自己。
但是尽管如此,安山王还是不太高兴,“查梅姨的事,本王来查。”
“王爷,我怕您心软。”乔志刚道:“天亮后,我会亲自去。”
安山王见拦不住乔志刚就没有再说什么,“单德全还在对面的林子里,你准备留着还是杀了?”
“留着又不是下酒,当然是杀了。”乔志刚道:“正好明天有客来,王爷您记得算上他。”
安山王颔首,带乔志刚离开以后,他则吩咐两个属从,“把箱子里所有的东西都丢火炕里烧了,烧完记得掏灰检查。”
两个属从应是,抬着箱子去后面烧。
安山王打了个哈欠,去卧室里休息,他带来的妾室还没有睡,正**着靠在床头打盹,听到脚步声忙披着衣服起来伺候。
“今天的火势好大呢,”妾道:“王爷,查出来是谁放的火了吗?”
安山道:“乔志刚怀疑是梅姨带上来的人。简直是无稽之谈。”
“他和荆涯冲一样,听风就是雨,胆小如鼠。”
妾道:“王爷说的对,梅姨在安山都这么多年了,哪可能做这种事情,她巴不得您越来越好呢。”
安山也觉得是。
“以为我不知道,荆涯冲在京城的事暴露了,没事就蛊惑人心,现在碰到了个硬钉子,不但聪明手段厉害,还一查到底。”安山愤愤不平地道:“反倒连累我也被查。”
“那王爷您……会有危险吗?要不要多做些准备呢?”
安山王摆手,“我又不造反,就养着兵自保,多大的事。”又道:“再说,桂王都在广西闹腾成那样了,赵煜不也什么都没有做。”
“凭什么我在这里做点事,他就来杀我。”
妾笑着点头,“王爷说的是。圣上和您手足情深,肯定不会抓着这些小事不放的。”
安山点头,搂着妾一番云雨睡着了。
514 猎人猎物(三)
林子的大小出乎杜九言的预料。她一开始以为那几道围墙,是将长生岛分隔成了两半。
但事实上是,她昨天去的驻扎的地方,不过是树林这边面积的一小半。
走了一个时辰,他们莫说找人,就连房子也没有找到,还差点迷路了。
“跛爷,咱们休息一会儿,”杜九言累的很,“再走下去,我就彻底废掉了。”
白天挖坑太耗体力了,杜九言两个胳膊仿佛掉了似的,“我还是太娇弱了啊,回去后每日晨功得加大强度才行。”
跛子道:“以你的经历和体力,你能做到这些,已经很厉害。”
“跛爷,您这是在夸我。”杜九言靠在树上,感觉脑子已经处于空白的状态,“人生多美好,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跛子给蹲在她对面,给她揉着发酸的肩膀和胳膊,“因为你心怀天下!”
“这帽子戴的好,”杜九言竖起个大拇指,“我就喜欢说真话的人。”
跛子失笑,不轻不重的给她揉着。
杜九言一会儿就睡着了,似乎只是一会儿工夫,跛子忽然推开她,低声道:“有人来了。”
杜九言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她一跃而起,果然听到传来的呼哨和说话声。
“从东面来的。”杜九言道:“离这里不近。”
跛子颔首。
两人沿着外围小跑着,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冲着这边跑来,有人喊道:“西边,往西边跑去了。”
“追!”
马蹄声越来越近,跛子拉着杜九言往南边退,不过退了十几步,就看到一个穿着单薄的衣服,蓬头垢面的男子,光着脚从林子的东面往西边跑,他的脚上都是裂痕,但并没有影响他的跑动,一脚踩在带着倒刺的树枝上,树枝的尖端扎进肉里,他木然拔下来,又拼命地往前继续跑着。
恐慌和急躁笼罩着他,他像一条案板上的鱼……
忽然,一声被利箭划破空气的呼啸声传来,那支箭穿过一株株的树木,砰的一声,又准又狠地钉在了跑动男子的后背。
但男子只是在趴在地上一刻,紧接着他爬起来,想要将箭抽出来,但并没有成功,他跌跌撞撞又跑了起来。
另外一头,有人狂笑不止,“阿道,你的力道明显不行啊,这距离都没有射对穿,居然让他能接着跑。”
“滚!”叫阿道的年轻人道:“只是这个猎物比较倔而已。”
他说着,第二支箭加上来,弓拉满,箭飞射而出。
准头足,力道强,跑动的男子顿时被射了个对穿,钉在了树上。
“不错啊,”另外一个男子哈哈大笑,“这个准头和力道就很不错。”
名叫阿道的男子得意地笑了。
“你去取猎物吧,”另外一个男子道:“我闻到了南面有人气传来,我去找,一定会有收获。”
“去吧。”
两人分开,叫阿道的男子策马不急不慢地过来,打量着自己的“猎物”,欣赏着自己很有准头进步很大的箭法。
第二支箭射中的是肩头,所以“猎物”还没有死,慢慢挪动着,试图想要将肩膀上的箭从树上拔下来。
“听说你很难打,”叫阿道的男子一笑,“两支箭一千两!你的命值一千两,感觉不错吧。”
“猎物”狠狠地道:“你会不得不好死。”
“嘴还挺倔强。”叫阿道的男子轻蔑地道:“想要离开树吗?这样我放你下来,再为你送五百两,你如果这一次能跑得过我的箭,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猎物”道:“你带不走我,但这个赌约我可以应你。”
“没想到你们穷人还有点脑子啊,”叫阿道的男子道:“我是带不走你,但是我能让你多活一天。”
他上前,将钉在猎物肩头以及树上的箭拔下来。
“猎物”疼的惨叫了一声,扶着树不停颤栗,好一会儿他道:“可以开始了。”
他说着,开始跑。
叫阿道的男子上马,在原地拉开弓,对着“猎物”数着,“一,二,三!”
砰!
箭并没有射出去,叫阿道的男子却被人从马背上踹下来,不等他反应,嘴巴被破布堵住,随即鼻子上被人打了一圈,紧着是肋骨,这一拳很重,他的肋骨立刻损了,紧接着又是一拳,叫阿道的男子嘴里立刻涌出血来。
男子看到骑坐在他身上的人,是个容貌白净清秀的人,分不清男女,但是面露狰狞杀气腾腾。
“三你娘的头!”杜九言忍不了,砰砰砰打了无数拳,他掐着男子的脖子,扯开嘟嘴的布,怒问道:“谁家养的畜生,报上名。”
男子已经是奄奄一息,回道:“凤凰徐家,徐道!”
“凤凰徐家?”杜九言看跛子,跛子道:“做海运起家,富甲一方。徐家供养了族内徐姓弟子百余名,现在入朝为官者有很多。”
杜九言道:“名门之后,富甲一方!”
“徐道!”杜九言拍了拍对方的脸,“想活还是想死?”
徐道的嘴里不停的涌出血沫,他求着道:“想、想活!”
“想活?你想活别人也想活!”她气的抽了对方两个耳光,跛子将“猎物”带回来,杜九言抬头打量着对方,问道:“可有地方藏他?”
“猎物”点头,“有!”
跛子给他上了外伤药,给他包扎了伤口,杜九言问道:“你先看守着他,没有找你,你不要出来。”
“猎物”点头。
杜九言又道:“你还有多少同伴,房子离这里多远?”
“还有十六个人,我们住的地方往前跑一盏茶的时间就能看到。”
“现在是打猎时间,你过去会有危险。”
杜九言颔首,“你认识单德全吗?有没有见过他。”
“我认识,”猎物道:“他受了伤,刚刚我们还在一起。”
杜九言和跛子对视一眼,她问道:“单德全刚才也放出来了?”
“是!放出来了,我们都是猎物。”
“你先休息。”杜九言朝四面打量着,“晚点我们会来找你。”
“猎物”盯着地上躺着的人,点头应是。
杜九言和跛子急着走,走了几步她回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认识单德全,不是在这里交流过,就是此人也是京城人,并且很有可能就是肥肉一起的人。
“我认识您,您是杜先生。”男子道:“我也是京城人,我叫大壮!”
杜九言步子一顿,回头看着他,“你就是大壮?”
果然,当时大壮的掉在土地庙的帽子并非意外。
“您知道我?”大壮看着杜九言,“您怎么知道我的?”
杜九言道:“等会儿,你我如果都还活着,再交流这个问题。”
大壮点头,坐在一棵粗壮的树后面,盯着徐道。
徐道已经昏了,但嘴里的血却依旧时不时往外冒。
马蹄声和喊杀声还有惊叫怒骂声,不断传来。
杜九言感觉一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她要找到单德全,说好了来救他,就一定要救他回去。
忽然,前面有个“猎人”骑着马一晃而过,他夹着马腹,抬箭对着一棵粗树的树顶上,哈哈一笑,道:“你是猴子吗,爬的那么高。”
“不过,这样更有趣了,”“猎人”抬箭,咻地一声射了出去,径直对准了立在树上的猎物。
树上的“猎物”还算灵活,见箭过来,抱着树一转,打算绕到另外一边,但是“猎人”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幕,所以箭没有对着“猎物”的胸口,而是砰地一声,射在了他的手背上。
手吃疼就抱不住树,“猎物”立刻从很高的树上掉下来。
“猎人”得意轻笑,忽然,斜楞里横空出现个人影,伸手敏捷地将“猎物”抓住,稳稳落定。
“猎人”道:“你什么意思?”
跛子穿着兵服,所以“猎人”才有此问。
杜九言站在一边,伺机扑上去,一把将那人扑倒地,噼里啪啦一顿抽耳光。
“猎人”突然被打,吓的惊慌失措,杜九言脱了他的袜子塞他嘴里,用他的腰带反捆着他的手,抬头问跛子,“认识吗?”
跛子问“猎物”,“哪里人?”
“开封人。”
跛子道:“这个人交给你,你能不能看管得住?”
“能!”
跛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和杜九言迅速往深处去。
“什么人!”忽然,一支箭咚地一声,钉在了杜九言的脚边,她避开侧目去看,就看到三个当兵男子高坐马上,紧紧盯着她。
她冲着对方一笑,道:“兄弟,你这就不对了,我们是自己人。”
“自己人?”对方呵斥道:“我看你面生。”
他说着,冲着身边的人:“去喊乔老大,他不用去春月楼了,要找的人自动现身了。”
杜九言和跛子对视一眼,两人动作一致,猛然跃起,动作犹如猎豹一般,冲着对面三人而去。
“够横啊!”说话的人拔了刀,不忘催促同伴,“快去。”
跛子跃起,握在手中的箭,随着他俯冲的力道扎了下来,马上的男子不弱,紧握缰绳侧身避开,但跛子并不是扎他,而是直接刺马,马吃疼跃起,马上人的一时慌乱,随即脖子上一凉,鲜血喷溅出来。
跛子并不给对方机会对视,一把将他扯下来摔在地上,马跑进去林子深处。
杜九言的力道不够,但是胜在她敏捷,他跳上欲去报信人的马背,扣住他的脖子,往后一扯,两人双双倒地,对方手中的刀朝后一插,贴着杜九言的腰划过去,杜九言吃疼,手里的极小的匕首,在对方的脖子一划。
血溅出来,跛子将她拉起来,打量着她,“受伤了?”
“没有!”杜九言摸了摸腰上的伤口,“走!”
这一趟赵煜要不给她赏赐,她就拉着小妖精,在长生岛占地为王!
生气。
515 不要失败(一)
乔志刚正要上船,忽然又停下来回头看着对面的林子,低声问道:“单德全死了没有?”
“他身受重伤,一早放出去,肯定活不成。”他身边的人道。
乔志刚忽然有些不放心,他总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事情,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忽略了什么。
“要是先生在就好了,他考虑问题总是周到全面。”他轻叹了一声,登上了船,刚坐下来就听到跟着他的人和划船的人道:“你这船桨新换的,好好的换什么?”
“前面一个冻裂了,划的时候总是不得劲。”
有什么,在乔志刚脑子里迅速浮现,他蹭的一下站起来,喝道:“靠岸。”
“靠岸靠岸,”他身边的人吩咐船夫,船夫将船靠岸乔志刚一跃上了岸,飞快地冲着林子那边跑,一边跑一边交代道:“喊上二十个人,骑马进林子。”
“是!”有人领命去喊人,乔志刚迅速找了一匹马,往林子跑。
他将最重要的一件事忘记了。
如果真的有人跟着梅姨混上了岛,他要做的不是先去找梅姨质问,而是要彻查岛上有没有外来的人。
火是人为的,那么对方为什么要纵火,这是动机之说。
先生说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先找动机和原因,无论什么事,都一定有发生的原因。
只有找到了这个,才能从源头解决问题。
“头儿。”他的副将木鹰追上来,“兄弟们马上就来。出了什么事了?”
乔志刚问道:“徐道今天带了多少人进林子里?”
“六个人,都是从凤凰过来的。”木鹰道。
乔志刚颔首,冲着林子里打了个呼哨,“徐公子,你在哪里?”
林子没有人回应,乔志刚感觉很不好,他打马径直往关押“猎物”的房子去。
房子里有人走动,他翻身下马,冲着里面喊道:“长柱?徐二爷他们人呢?”
“头儿,他们进林子里了。”长柱在屋里回应,乔志刚大步往里面去,刚走到门口他忽然停了下来,“长柱,你出来说话。”
长柱道:“头儿我正在洗澡,马上就好,您等一下。”
此话一出,乔志刚就拔出了刀,大喝一声,“里面是谁,滚出来!”
门内,跛子和杜九言挟持了两个进来打猎的贵人,不急不慢地走了出来,“乔志刚,有点脑子啊。”
长柱在里面喊道:“头儿,他们两个人将所有贵客都绑了,你快杀了他们!”
乔志刚盯着杜九言和跛子,咬牙切齿地道:“杜九言和跛子?”
“吆嗬,”杜九言道:“荆崖冲见到我都要喊我一声杜先生,你一个四条腿的狗,也有脸直呼我全名?”
“喊声爷爷听听,九爷今天就饶你不死。”
乔志刚的人马赶了过来,一下子将门前围的水泄不通,他哈哈大笑,“难道你以为抓了几个人质,就能在这里耀武扬威?”
“岛上几千号人,站着不动让你砍,你她娘的也得砍死了。”
杜九言眼睛一亮,道:“我不信,你让他们站着给我砍!”
“果然是讼师,临死前也要逞口舌之快。”乔志刚的长刀在地上拖动,一步一步走过去,“两个人,就敢闯到长生岛上来,胆子还真是不小。”
“不过你们来了也挺好,今天就给先生除了新患。”
杜九言道:“你就不管你的贵客了?”
“管,当然要管!”乔志刚话落,一抬头咻咻两支箭,射中了两个人质的胸口,两个人瞪着眼睛看着乔志刚,死不瞑目。
乔志刚哈哈大笑,“满意吗,杜先生?”
杜九言道:“连贵客都杀,厉害。”
她能拖点时间,算一点时间。
说不定桂王来了呢。
就算桂王没有来,她说不定也能等个机会呢,“我要见安山王!”
“王爷正忙,没有空见你。”乔志刚道。
杜九言道:“你最好问问他,毕竟,安山王的想法可能和你不同。”
“他在想什么不重要。”乔志刚冷笑着,“这个岛上,做主的从来都是我。”
杜九言扬眉,好奇地道:“说起来,我觉得奇怪啊,你们在岛上养兵五千,这人数又不多,能干成什么事呢?”
“先生做事,岂是你这等凡夫俗子能想得到的。”
杜九言点头将已经死了人质拉直点做盾牌,手真是扯的又酸又累,“我是想不通啊,所以这不是来请教你了嘛,还请你指点一番啊。”
“等你死了,我再告诉你。”乔志刚忽然意识到,杜九言在和他鬼扯拖延时间。
什么意思?
一会儿桂王会到?
他正要说话,忽然有一队人马冲着这边跑了过来,安山王打头阵,老远就喊道:“乔志刚,你做了什么?”
“单德全,你居然还没有死?”乔志刚没有看安山王,而是盯着一瘸一拐的单德全,他身受重伤,一双手臂的骨头已经被他敲碎了,此刻他居然还能坚挺着不倒。
“你死了,我都不会死。”单德全头发杂乱,身上的衣服几乎是难以蔽体,两只胳膊以诡异的姿势扭曲在身侧,他盯着乔志刚,恨不能手刃了他。
乔志刚冷笑一声。
“乔志刚!”安山王怒喝道:“你杀了这些贵客,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些人都是背景复杂实力雄厚的世家子弟,乔志刚居然将他们都杀了。
“明明是杜九言杀的。”乔志刚道:“王爷,刀剑无眼,您还是回去避一避的好。”
安山王呵斥道:“我忍你很久了,平时你作威作福本王不和你计较,但此刻本王绝不会让步。”他一顿,道:“来人,将乔志刚拿下。”
京城的人来了,就表示京城赵煜知道了长生岛的事,他这个时候不表现好一点……赵煜肯定不会饶他的。
所以,和乔志刚翻脸,做给杜九言和跛子看,才是他此刻最明知的选择。
他不是怕杜九言,他是怕赵煜。
就他五千兵,哪有胆子和朝廷斗?!
“王爷,您醉生梦死了十几年,还不醒醒吗?”乔志刚话落,安山王才发现,他下令之后,根本没有人听他的吩咐。
他大怒,呵斥道:“你们想造反?”
没人理他。
杜九言叹气,她以为安山王野心勃勃威武雄壮,没有想到居然这么没用。
“王爷,你就没有别的人用了?”杜九言忍不住鄙视他。
安山王摸了摸鼻子,和乔志刚道:“我可是王爷,你再对我无理……”
“王爷,乔某刚才失言了,稍后,等乔某杀了这个三人,再去给您赔礼道歉。”乔志刚刀柄一转,冷冷地道:“送王爷离开。”
乔志刚说着,提刀而上,刀尖直指杜九言。
围着的人也跟着打了上去。
杜九言骂了一句,将手里人质的尸体丢过去,捡起刀和跛子离的不远。
刀尖晃动,寒光掠影……
……
梅姨听到楼梯上传来跑动的脚步声,这是白天,楼里都很安静,她开了门果然看到楼里的小厮上来,“怎么样?”
“我亲眼看到了,那个男人带着很多人,坐船上羊岛了。”
梅姨紧紧绞着手指,“多少人?”
“看不清,反正好几船。”小厮道。
梅姨来回的走动,又停下来吩咐道:“你再去盯着,听听看岛上也没有打斗的声音。”
“是!”小厮又跑了下去。
梅姨激动地来回走动。
十多年了,长生岛是要被端掉了吗?
她等了十多年,终于等来了希望。
“梅姨,”冬香过来问道:“昨天来的那个男人上岛了吗?”
“上去了。”
冬香激动不已,“阿弥陀佛,这一次一定能清理干净。”
梅姨点头。
如果清理不了,那反过头来,春月楼的人都会死。
这么多年了,长生岛就是她午夜梦回最害怕想起来的地方,可偏偏每隔两天她就要上岛一次。
她楼里的姑娘,哪一个不是她精心培养,娇滴滴的一朵花,可一旦上岛,就成了花泥。
死在他们手里的冤魂不计其数,那边海里,难以想象有多少的枯骨。
小厮重新回到岸边,盯着海面。那些船围着羊岛转了一圈后,径直往长生岛的后面而去。
“一,二,三四……一共十五艘船!”
十五艘,算他一艘船待一百人,也就一千五啊!
这……岛上可是有五千人啊。
小厮焦急地来回走着,看到第一艘船靠上长生岛的岸边,他恨不得插上翅膀过去指挥。
有个黑点晃动了一下,跳下了船,小厮死死盯着那边。
黑点下船后,冲着后面的人群打了手势,低声道:“按计划行事,没有我的命令,每人必须各司其位,不得擅离。”
“是!”
陆续的船靠岸,有人问道:“王爷,如果抓到头目是杀还是留?”
“留口气吊着命!”桂王道:“如果碰到安山王,也是如此!”
桂王说着,脚下轻点,轻盈地翻墙而过,冲着人声的方向飞奔……
这么多人,就杜九言和跛子两个人。
“娘娘腔,你可不能受伤啊!”桂王念叨着。
516 千万别死(二)
打斗的声音很大,不断有吆喝声传来。
桂王一颗心都快要跳出来,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样的体验。上一次和亲人的分别,还是先帝去世的时候,但那时候他年纪尚幼,并不能真正体会与在乎的人永别是如何的锥心之下。
先帝走的不算突然,因为在他去世前半年,就断断续续开始生病,他一直没有想过,先帝会离开,也没有真正去感同身受,一个生病的人的痛苦。
可现在,他无法想象,杜九言如果受伤或者死在这里,他会怎么样……
这种感觉,让他喘不过来气,心就在后槽牙抖动,只要他一张嘴,他的心就会不受控制的摔出去。
桂王跑的很快。
最后穿过几棵树,就看到了很多人,层层叠叠在打斗。
“跛爷,”杜九言精疲力尽,浑身是伤,“咱么失策了啊,要是援军再不来,可就要光荣就义了。”
跛子一刀砍翻一个人,另一个人从他身后挥刀而来,他略一躲闪刀虽没有砍到他,但是却顺着他的手臂划下去,衣服拉破皮肉也跟着绽开,他反手一刀,那人刀被震的脱手,随即自下而上寒光一闪,对方已经倒地。
“走开。”杜九言踹了对方一脚,迎着第二个第三个……
跛子道:“你以前杀过人吗?”
“小子不才,今天头一回。”杜九言道。
跛子笑了,手下却没有停,“那你很有天赋。”
“杀人的天赋?这夸奖我怎么不爱听呢。”杜九言哎呦一声,指着砍了她后腰的人,“你砍小爷,小爷和你拼了!”
她刀杵地凌空一翻,将对方踹倒,人落地刀也插进对方的胸膛,血溅了她一脸。
她呸了一口血,道:“没听说我跛爷夸我有天赋嘛!”
等她再回头,就发现她和跛子被分开。
两拨人分别将他们包围。
“九言!”跛子冲过去,人少对人多,绝不能分开各自为战,更何况杜九言体力透支,已是强弩之末。
人围攻上来。
跛子分身乏术。
“没事,没事。”杜九言摆着手,“我还能撑半柱香!”
她一边打一边喊乔志刚,“我们援军就要到了,你居然还在这里和我们两个人耗时间。你这个蠢货,荆崖冲半截身子都被气到土里去了。”
环岛四面,他都派人看守的,乔志刚才不相信杜九言这张嘴。
“哎呀,痛,你往哪里划拉呢。”杜九言气的砍对方,“砍我胸,我让你砍我胸!”
她也照着对方连挥了三刀,但侧面围着的刀却落在她手臂上。
“痛!”杜九言啐了一口,怒道:“和你们拼了!”
乔志刚拖着刀盯着杜九言,冷笑一声,“没想到你一个文弱书生,居然还能撑这么久,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那就让我来送你下去吧!”他说着绕开跛子冲了过去。
和跛子打,他不是跛子的对手,可是和受伤的杜九言,那不过三两招的事!
四周的人让开,杜九言不用回头就感觉到杀气扑着她的后脑勺,她整个头皮都麻了。
完了完了,她要死在这里了。
我重新穿越换个身体,还是真去见祖师爷了?
“拼了!”
一瞬间她心思转过,翻身一躲,腿没撑住半倒在地上,乔志刚的刀直直的压了下来,杜九言咬牙用手臂去挡,就在这时,就听到一声大喝,随即桂王从天而降,一脚将乔志刚踹翻,不等对方反应,刀尖宛若游龙般舞动,寒光闪动之后,乔志刚已经倒在地上。
“让你横,让你横!”桂王照着乔志刚的腿就砰砰扎了几刀,又踹了他的脸,“等会儿再来剥你的皮!”
他到,他带来的人也到了。
“我们乃大宁驻兵,封圣旨跟随桂王爷来长生岛视察,尔等速速缴械投降,否则,一律按谋逆论处!”
他说完,所有人大喝一声,“谋逆罪,不论首从,一律连坐三族!”
打斗的人一静。
“都停下,停下来。”安山王看到了桂王,急得推开绑着自己的人,“都停下来。桂王可是带着圣旨来的,你们是不是三族都被砍头?”
乔志刚的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是谁先放下了刀,随即哐当哐当,所有人都丢掉了手里的刀。
“孬种!”乔志刚喊道。
“头儿,要连坐三族,我们一条贱命不怕,可爹娘孩子不能不管啊。”
“头儿,你也投降吧。”
乔志刚抓了自己的刀,喝道:“想让我投降,不可能!”
大势已去,他只有死才能对得住荆崖冲。
刀加上脖子,不等划拉,就被跛子一脚踹开,随即咔咔两下,将他两条胳膊卸了。
“绑了!”跛子用刀撑地,见有人过来绑乔志刚,他不由回头去看杜九言。
桂王扶着杜九言,见她身上都是血,脸上被染的都成了红脸戏角,他哆嗦着,喊道:“言言!”
“言言,你别死啊。”
他很害怕,心口像是破了个洞,嗖嗖地灌着风。
杜九言要是死了,他就将这岛上所有人都剁成肉酱。
“墨、墨兮!”安山王小心翼翼走过来,桂王猛然转头看他,吼道:“滚!”
安山王吓的一抖,还是第一次看到杀气腾腾的桂王。
他不敢再说话,往后退了几步,小声道:“岛……岛上有大夫。”
桂王小心翼翼去捧杜九言的脸,“言言。”
“你好吵啊,”杜九言睁开眼看着他,“你想要我感谢你救命之恩?”
“我没砍你就不错了,来的这么迟。”
“来了就来了,还非得把我弄醒,知道了知道了,你来了,我谢谢你全家!”
她说着,脑袋搁在桂王手心里动了动,“快带我去找个地方止血,一会儿要成干尸了。”
说着,头一歪晕了。
桂王忙将杜九言抱起来。
“我、我来!”跛子强撑着三两步走过来,“你善后。”
桂王打量着跛子,他也没好到哪里去,便道:“你自己歇着去吧,善后自有人料理。”
“不行!”跛子拦着他。
桂王凝眉道:“你什么意思?要内讧?”
“再晚点,她血都要流干了。”桂王怒道。
跛子抬着刀,手臂在颤抖,紧紧盯着杜九言,桂王道:“让开!”
跛子看着他,面色煞白,手仿佛被无数人拉扯着,艰难地放了下来。
桂王抱着杜九言上马,喝道:“大夫在哪里?”
安山骑马跟在后面。
“这位侠士,”有人上来扶着他,跛子推开对方倔强地朝马走过去,但不等翻身上马,便栽倒在地上。
立刻有人上前将他扶住。
桂王抱着杜九言进了安山王的卧室,大夫被请了过来,桂王道:“药、药、药。上药,止血!”
大夫应是,拿着剪刀上来剪衣服。
桂王站在一边,眉头紧蹙,满面冷汗,他胡乱用袖子擦了,盯着大夫道:“你怎么那么慢!”
“这就剪了。”大夫从袖口开始剪。杜九言都是皮外伤,但因为流血,碎掉的衣服都黏在身上,他剪的小心翼翼。
安山王亲自端热水过来,拧着毛巾,“墨兮,你先擦擦汗,别紧张,我看他机灵的很,伤的都是皮外。”
“你伤一个试试?”桂王瞪了他一眼。
他现在没心思和任何人说话。
安山王砸了砸嘴。
大夫剪了半天才剪掉一个衣袖,桂王见他手慢的很,烦躁的不得了,“你让开,我来!”
“磨磨蹭蹭,一会儿本王把你的血也放了。”
他说着夺过剪刀,沿着杜九言中衣的胸口就是一剪刀,将外面套着的兵服拉下来。
兵服一脱,里面就是一件中衣。
一件绣着暗纹的女里女气的颜色,桂王咕哝了一句,“果然是男扮女装上来的。”
还跟着妓院里的人混上来,真是没本事。
他说着,目光落在杜九言的胸前,不似平时硬邦邦的感觉,而是隆起了一块,他愣了一下,鬼使神差的用手戳了戳……
软的。
软的?
桂王拿着剪刀愣住,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蜂拥着往外挤,他头昏脑涨,嗡嗡作响。
软的,不是硬的,什么鬼东西?
杜、杜小姐……
“墨兮,”安山王好心提醒道:“你、你别戳他了,他疼。”
桂王醒神,颤抖着手根本下不了剪刀。
“王爷,要不……我来?”大夫道。
桂王指着外面,“都、都、都出、出去!”
大夫愣了一下,去看安山王。
“那我们在外面。”安山王夹着尾巴做人,拉着大夫退出来。
桂王喊了一声,“言言!”
杜九言迷迷糊糊应了一声,“没死呢,上药没有啊。”
话落,又睡了过去。
桂王换了个地方,去剪衣袖,露出来削肩玉骨一截细嫩的脖子……桂王坐不住,从床上滑下来,趴在床沿,壮胆的喊了一声,“杜九言!”
“嗯。”杜九言依旧应他,但并没有睁开眼。
桂王问道:“你、你、你腱子肉呢。”
杜九言脑子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随意嗯了一声,就不再出声。
腱子肉呢?
桂王将剪开的衣服扯开,看到了xiong口有一道刀尖划过的血痕,划痕往下则是一个鼓起来的软包。
桂王跌坐在地上。
门外,安山王听不到里面的动静,可又不敢进去,隔着门喊了一声,“墨兮,要不要我们帮忙?”
“在哭?”大夫道。
安山王一听,还真的是,房间里传来桂王低低的抽泣声。
“杜九言死了?”安山推门进去,一脚刚跨进去,里面就飞出来一块毛巾,他吓的把脚缩回来,就听桂王吼道:“把伤药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