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7 快快止血(三)
“你骗我,”桂王给杜九言擦干净身上的血迹,将她的脸也擦干净,露出她精致俏丽的五官,配着上她此刻xiong前的软包,很震撼!
“说、说好是男人的呢。”
“怎么又长了软包出来。”
“你就是个骗子!”
“你给本王等着,等你醒过来,本王弄死你!”
“弄死你个娘娘腔。”
桂王又擦了擦眼泪。
他怎么这么笨,居然被她骗了这么久……
他就说,这世上的女人都不行,不但麻烦,还一肚子心眼。
桂王不愿意看她胸前,用被子将她盖严实了,气的捏杜九言的脸,咬牙切齿地道:“你给我等着!”
“疼,”杜九言咕哝着,“王爷,您也给我等着,来这么迟,这账没完。”
桂王坐在脚踏上,生无可恋地看着杜九言。
受伤了还死性不改。
杜九言伤的不算重,就是体力透支的比较严重,略休息了一个时辰,她就被伤口疼的醒过来,一眼就看到端坐在床头凳子上的桂王,冲着他露出甜美一笑。
桂王砰地一声,连人带凳子倒在地上。
“王爷放心,我不是诈尸。”杜九言愕然,“尸,是不会有这么迷人的笑容。”
桂王爬起来,怒道:“你、你、你、你还、还、好意、意思说?”
“没、没死、就、就躺着。”
他坐起来,板着脸瞪着杜九言,仿佛要将她瞪个对穿。
“什么情况?”杜九言一脸惊骇地看着他,“王爷,您伤着舌头了?”
桂王道:“本王、伤、伤了心!”
“诶?”杜九言笑了起来,“王爷,您这是心疼我啊?瞧你小脸白的!行了,行了,心意我收到了,您别在这里干耗着,给我弄点吃的,再看看跛爷和单德全他们怎么样。”
“不、不去。”桂王道。
杜九言扬眉,“我都没气,你还搁这生气了?你看看我这一身伤……”她将自己个胳膊露出来,确实是一胳膊的刀口,但更令她惊骇的是,她一眼能看到自己胳膊。
她抖了抖,xiong前的肉也跟着抖了抖。
很明显,她被子底下是光溜的。
桂王看她的动作,脸一红,撇过头去。
杜九言咯吱咯吱地转头看着桂王,问道:“谁给我脱的衣服?”
“我!”桂王道。
杜九言道:“我想问候你祖宗!”
“我、我、也想。”
杜九言道:“王爷,咱们是不是好哥们儿?”
“不是。”桂王道。
“咱们可是同生共死患难的交情,您要是不仁不义,咱们现在就同归于尽吧。”杜九言道。
桂王道:“怕你不成!”
杜九言缩进被子里,不理他。
“你、你干什么?”桂王问道。
“害羞!”
桂王没坐稳,差点又摔下来,“你、你也好意思害羞。”
“我怎么不能不能害羞?!”杜九言怒瞪着他,“我如此优美的身体,被你看到了,难道我不应该有点仪式感,害羞一下!”
桂王嘴角抖了抖。
“王爷,”杜九言扬眉道:“您也看到了我最后的秘密,您就说吧,要不要给我保密?”
桂王怒道:“保密什么?你这是欺君之罪!”
杜九言磨牙。
“王爷,您这是怀恨在心,公报私仇。”杜九言道:“您喜欢男人,对我爱慕这么久,忽然发现我是个女人,您的一颗真心错付,所以在这里公报私仇。”
桂王鄙夷地白她一眼。
“王爷,等我伤好了,咱们还是好哥们儿,对吧。”
“您忘了刚才看到的画面,您就当我还是个男人。忘了、忘了。”
桂王指着她,“别、别啰嗦了,本王现在、现在不想和你、和你说话。”
“那……劳驾帮我拿件衣服?”杜九言道:“我要去吃点东西,再看看我家跛爷。”
桂王摁着她,“你浑身是伤,躺好了。”
他蹭地站起来,“我、我、我给你去看。”
他说着,跌跌撞撞起来,东倒西歪腿脚发软地往外走。
女人!
真是女人!
闻名天下的讼师杜九言,居然是个女人!
他猛然想起来以前的种种,腱子肉……不和他一起洗澡,还有……那次在马车上的血腥味,根本不是什么鬼痔疮。
因为她根本是个女人。
桂王受不住,抖着嘴角,一脸委屈。
“墨兮?”安山看桂王拢着袖子蹲在门口,他立刻就想到了小时候,桂王每次犯错被罚的时候,就会这样乖巧又委屈地蹲在屋檐底下。先帝还曾戏说他像只丢了魂的小狗。
“是杜九言不好吗?”
桂王没理他。
“你、受委屈了?”安山王问道。
桂王破天荒地点了点头。
“谁给你委屈了,四哥给你收拾他去!”安山王怒道。
桂王委屈巴巴地看了他一眼,道:“你现在来讨好没用了,赶紧想想你自己怎么办吧。”
说着,甩手走了。
安山王面色一怔,发愣地看着前面。他……他不敢想怎么办。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他能怎么办。
造反的事他是不敢想的,但是……安山王垂头丧气地回了自己房间。
桂王去看跛子了,跛子还在睡着,他伤的比杜九言更重点,而且,桂王在他的药里放了安神助眠的药,以兹报复。
单德全和其他“猎物”,也都看过大夫,都在休息。
好当然是好不了,只能等慢慢好转。
桂王去厨房端了白粥,不情不愿地回了房里,一进门就看到杜九言居然坐在床上,扯了一件破衣服预备穿,前胸看不到,但后背的曲线却一览无余。
一道血线,从他鼻子里徐徐流淌,滴答,落在粥碗里。
一碗白粥变成了赤粥。
滴答滴答。
杜九言惊愕地看着他,缓慢且僵硬地将衣服放下,扯着被子娇羞地躺下来,眨巴着眼睛看着桂王,“王爷、您这鼻血飚的……量很大啊。”
桂王就想到了那次她在马车上的血腥味。
鼻血流更快。
“要不要擦一擦?”杜九言盯着他的鼻子。
鼻血簌簌地淌着,桂王头晕。
“我、我饿!”杜九言决定不再说了,“这粥,你换一碗?”
饿、饿了?
桂王想到……
砰!
桂王摔了碗,倒在了地上。
“我、我就露个后背,至于吗?”杜九言叹气,“我真的这么美?”
她委屈地冲着外面喊道:“快来人,你们王爷晕倒了。”
有个杜九言不认识的人进来,将桂王扶起来,看他一脸的血,错愕地道:“王爷、这、这是怎么了?”
“天干物燥。”杜九言笑了起来,“可怜见的,做了二十三年鳏夫也不容易了。”
见个后背,就流鼻血!
下次看他不顺眼,露个前胸他是不是会直接厥过去?
杜九言笑了,一笑扯的浑身疼,又嘶嘶吸了两口冷气。
桂王被冷水激了一下,醒了过来,一胸襟的鼻血,茫然地看着杜九言,又想到她的后背,鼻头刺痛。
“王爷,我真的饿了。”杜九言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自从您出现以后,一直在神游,办事能力和智商都很低下。”
“我看着焦急!”杜九言道。
桂王吩咐属从去弄白粥过来,他起身拍了拍衣服,让自己平静下来,坐在杜九言面前不说话。
白粥送来,杜九言抓着衣服,“王爷您出去一下,我想穿衣服了。”
“不准穿!”桂王道。
话落,他自己怔住,脸腾地一下红了。
杜九言嘴角抖了抖,“您这情绪变幻莫测啊,王爷、您没事吧?”
“喝粥。”桂王也不知道他有事没事。
反正他现在脑子里的那根线头被乱七八糟的线团缠着了,不说思考和理清思路,就算是说话都成问题。
头疼!
他到底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
他不是断袖?
桂王等了半天,发现杜九言吃了勺子上的白粥,正眼巴巴地看着他,他眼前一亮,清醒了一点,眯了眯眼睛盯着杜九言,“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没有!”杜九言摇头。
“你不说我就把你被子掀了!”桂王威胁道。
“这也行?要不我自己掀?”杜九言说着,作势要掀,桂王吓了一跳,“你、你干什么?”
杜九言道:“掀被子啊。”
桂王怒。
“快,快恢复正常。”杜九言道:“忘了刚才的事情,忘了我是女人,忘了吧!”
桂王朝她嘴里塞了一勺粥,咕哝着什么听不清。
杜九言道:“王爷,您赶紧去处理岛上的事情,别在我这里耗着。”
“您要弄不好这些事,我这一身伤岂不是白受了。”
桂王终于嗯了一声,将粥喂了,气呼呼地出去做事。
“王爷,点算了岛上兵的人头,一共四千八百多人。”
“乔志刚呢?”桂王问道。
回话的人指了一间屋子,桂王大步进去,外面的人就听到里面传来霹雳啪啦的打人声音,等出来他又指着一地的俘虏,“都摁倒了一人打八十军棍!”
“王爷,这……这不好吧,他们都投降了。”
“打!”桂王气的不得了,打杜九言,他真是先把这些人都剁成人渣。投降、投降要是就放过了,做错事的成本也太低了。
气死他了,一个个的骗他。
就没一个好人。
“生气!”桂王踹了一脚树,见安山王拿来一套干净的衣服过来,“墨兮,这套衣服给杜九言换。你真喜欢他啊,那……回去就养他在后宅得了。”
娶,后宅?
王妃?
桂王忽然想到什么,没接安山王的衣服,反而从自己怀里拿出一张画像。
他后来重新让人画了一张。
“墨兮,”安山王问道,“你怎么了?”
桂王忽然转身,冲着杜九言休息的竹屋跑过去,一脚踹开了房门。
518 问候祖宗(一)
桂王喘着气,他这一天过的太刺激了。
从上岛,看到杜九言受伤,抱着浑身是血的她,再发现她是个女人,再到此刻……
桂王只觉得此时此刻,头盖骨以下都是别人赠送的,不受他的控制了。
“王爷,您这一惊一乍的,吓死我了。”杜九言道:“咱们能好好说话吗?”
“您把门关起来。”
桂王将门砰地一声关上,盯着她的脸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过去。
“我就性别让您接受不了,接受不了您慢慢接受,对吧。”
“我还是我,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
“您呢,适应两天,都是年轻人嘛,适应能力和应变能力很好的。”
桂王走过来,忽然上床,撑着手臂趴在床上,俯撑地看着杜九言。
“干、干什么?”杜九言感觉不太好,桂王此时此刻的反应,没有了害羞,而是愤怒……
桂王摆动着脖子,从不同的角度切换着打量杜九言。
“王爷?”杜九言道:“赵鼎?”
桂王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本王想起来了,为什么了那次趴在你身上的时候,会觉得你眼熟。”
因为,他除了洞房那夜这么看过一眼秦九烟,没有再见过别人。
而那次,他扮作刘县令在庙里设陷阱等她的时候,他就这么压着她在下面的,当时一股莫名的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一直没有在意。
原来如此!
“那个……”杜九言砸了砸嘴,“你、脑子坏了?”
桂王道:“秦九烟,你就是秦九烟。”
砰!
桂王倒在了床里边,杜九言甩了甩手,劈的她手都要断掉了,她去推他,身上的伤口疼的她龇牙咧嘴。
“走了,走了。”杜九言将他推床里边,“什么都不要,赶紧走,赶紧走。”
“怎么那么倒霉,流年走背运吧。”
“立了如此大的功劳,荆崖冲还没剥皮抽筋,我就要开始亡命天涯了。”
杜九言哀嚎一声,“命运作弄我啊!”
她强撑着起来,抓着床脚破碎的衣服,打算穿上,桂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将她一扯,她重新倒回来躺着。
一侧头,就看到一双喷着火的眼睛。
“呵呵……”杜九言冲着他,笑的很艰难。
桂王紧紧攥着她的手,一字一句地道:“你是秦九烟!”
“不、不知道啊,”杜九言摇头,“您看,我很多记忆都没有了。”
“而且,秦九烟是我这种性格吗?她有我这么爷们吗?”
“您认为如果我是秦九烟,能让你洞房一次就逃走?”
“如果我是秦九烟,我会把你腿打折。”
“您看,就是长的像而已,我真不是秦九烟。秦九烟已经死了!”杜九言拍了拍桂王的胳膊,安慰他,“王爷,您节哀顺变,不要思念成疾,见谁都是秦九烟。”
桂王冷笑,“你认为我会相信你?”
“你就是个骗子!”
“我骗你什么了?”杜九言侧转过来,两人面对面躺着,“骗财骗色骗感情?”
“王爷,您回忆一下,咱们的过往,我主动骗过您吗?”
还真的没有,但桂王不服气,心里气的不得了,“可你是秦九烟!”
“亏我还派人去找,没想到居然就在我身边!”桂王怒道:“你信不信我掐死你。”
杜九言道:“信,信啊。”又道:“您冷静一下,现在这是打算和我翻脸割袍断义?”
桂王愣了一下。
扪心自问,他发火是想和她翻脸?
“不是!”桂王道:“我就是生气。”
杜九言强忍着笑意,哄着道:“王爷乖,不要闹了。这些身份啊,感情啊都是小事。”
“我们是要做大事的人,我们肩负使命,要拯救天下苍生的!”
“我们要忘记小我,成全大我,我们要舍弃小爱,成就大爱!”
杜九言说着,鼓励地点了点头,“王爷,就让你我兄弟继续并肩作战,扫平天下不平事,做顶天立地的汉子吧。”
桂王扫了一眼,她没盖好露出来的肌肤,还有软软******,鼻头一热血飚了出来,“你、你、汉子?”
“要、要、要脸、脸吗?”
杜九言将被子扯上来盖好,体贴地用破旧的衣服给他擦鼻血,“您看,事实就是这样,您和我都改变不了,那只能去从心理上接受啊,是吧。”
“接受你是我的王妃?”
“啊?”杜九言噎了一下,“王爷,您醒醒啊,您的王妃牌位已经在隆恩寺里供着了。”
桂王冷笑一声,“死没死,你心里没数?”
“你敢不敢,和我回京城求证,以证明你不是秦九烟?”
杜九言想接着把他劈晕,她现在头疼,身上也疼,“我吧,这次出来心力憔悴,暂时不想回京城了。”
“这世道太黑暗了,不适合我。”
“我还是回邵阳吧。”
桂王冷笑道:“你认为你回的去?”
“不想说话了,王爷,咱们两个翻脸吧。”杜九言叹气,“您负气的走了,和我老死不相往来!”
桂王哼了一声。
“还是我儿好,我要回京接了我儿,浪迹天涯去。”
她说完,桂王又懵了,一个新的问题蹭地一下,出现在他的脑子里,“小、小萝卜、谁的儿子?”
杜九言捂着嘴,呵呵一笑,“我、我的啊。”
像他!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不管哪位长辈见到,都说小萝卜像他。
而且小萝卜的年纪很合适。
他以为是巧合。
现在看来,根本不是!
“咱们……那一次洞房,你、就怀孕了?”桂王问道。
杜九言龇牙,“王爷,我不知道啊,我又不是秦九烟,不知道呢。”
“说!”桂王道:“你要不说,我就……”
杜九言道:“威胁我,你想怎么着?”
“我就弄死我自己。我死了,你也活不了!”桂王道。
出息真大!杜九言道:“我们呢,不要儿女情长磨磨唧唧啊,”她慷慨激昂地指着远方,“天多高,海多阔,你我都应该珍惜这短短的人生,自由自在地去享受人生!”
桂王吃不消,脑子嗡嗡地响着,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杜九言,扯了被子盖上,“本王要静一静。”
这是写文章呢,还层层递进,一个消息比一个消息刺激。
杜九言是个女人……这个女人是他已逝的王妃……这个女人还给他生了个孩子……
他有王妃,有儿子。
还是杜九言生的。
他的运气怎么这么……
好像也不是很苦。
杜九言唉了一声,推了推他,“先给我找件衣服来,行吗?”
“不行!”桂王道:“找了你就跑了。”
还挺聪明啊,杜九言道:“那你说吧,你想怎么样?”
是啊,他想怎么样?
他也不知道他想怎么样。
生气吧?好像也不生气了。
高兴吧?
他蹙眉思考着。
杜九言盯着他,想裹着被子下床,找个东西遮遮羞,不然她太被动了。
刚一动,就发现桂王的肩膀开始抖动,先是小小的抖动,然后是剧烈的颤抖……
“王、王爷?”杜九言道:“羊癫疯了?”
桂王接着抖。
“别哭啊,我又没把你怎么着。”杜九言道:“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您依旧风流潇洒人见人爱,多好。”
“好了,节哀顺变。为你死去的王妃和逝去的爱情,节哀顺变。”
杜九言叹气,“其实吧,我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容易啊,这世道……多艰难,我冒这么大的风险,才能挣到你哥的一两万两。我很亏啊。”
“唉!”
杜九言说完,发现桂王还在抖,她戳了戳桂王,“王爷?”
“哈哈……”桂王腾地一下坐起来,盯着杜九言,“本王想明白了。”
他哪里是哭,分明就是一脸笑,杜九言道:“别笑,眼角褶子都出来了。”
“我不生气!”
“我高兴。我喜欢的人是我王妃,她还给我生了个儿子。”
“儿子一到手就已经六岁了,满地乱跑混蹦乱跳聪明伶俐。”
“我这是一步到位,人生圆满!”桂王指着杜九言,“你等着,我回去就砸了隆恩寺的牌位!”
怎么突然这么聪明?这次换杜九言抖和,“王爷,您是一位清高矜持的断袖龙阳君啊。”
“我是女人,您醒醒!”
桂王摇头,露出白生生的獠牙,“我当初就不是断袖!我是因为喜欢你,所以凑合凑合做断袖。”
杜九言愕然……
“所以呢?”她问道。
“所以,你是男人,本王就是断袖,你是女人,本王就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桂王豪气干云。
杜九言眉头抖动,全脸都在抖,她一把扯过被子,嚎哭起来。
“我就说流年不利,诸事不顺!”
“我好好的,为什么要办这个案子。”
“我就不应该这么正直善良,胸怀天下!”
“我就不应该生的貌美如花,性格风趣幽默,人见人爱!”
桂王白了她一眼,“这个时候还不忘吹嘘!”他拽她的被子,露出她的脸,盯紧了鄙视着她,龇牙咧嘴地道:“王妃!”
“王妃你个祖宗!”
杜九言一把掐住他的脸。
519 认定了的(二)
“疼,疼!”桂王拍着她的手,“你一身的伤,你就不疼?”
“我心疼!”杜九言道:“心疼我自己。”
“赵鼎,丑话说在前面,我不是你王妃,想让我做女人,门都没有!”
桂王好不容易将她的手掰开,揉着自己的脸,喜滋滋地道:“这种事,你不承认也没有用。”
“你,就我的赵鼎的媳妇儿。”
“咱们三媒六娉,八抬大轿,还洞房了!”
说起洞房,桂王盯着她,满脸通红,跃跃欲试。
“看你一脸猥琐的德行。”杜九言道:“要不然做兄弟,要不然做姐妹,夫妻?下辈子你早点投胎吧。”
桂王摇头,“这是事实,事实胜于雄辩。”
“杜九言,”他攥着拳头,“你就是我媳妇!”
“现在开始,本王要振夫纲!”桂王跳下床,来回在房里走动,一脸认真的在思考以后的人生。
杜九言擦了擦根本没有的眼泪,“王爷,您还是适合做一位有格调的鳏夫。”
“我有媳妇。”桂王盯了她一眼,“为什么要做鳏夫。”
杜九言引以为耻。
“行了,你歇着吧。”桂王咳嗽了一声,昂着头道:“本王,要先去为你善后,把事情处理了,再来和你谈私事。”
他每次想抬高自己身份的时候,就会以“本王”自称。
他说着,走了。
杜九言生无可恋地看着屋顶。
她就说,她最近所有的决定,都隐隐彰显着不明智。
她的智商下降了。
下降的很厉害。
“九言,”跛子从外面进来,一瘸一拐的,“你感觉怎么样?”
杜九言看着跛子,道:“跛爷,速速去给我拿套衣服来,咱们回京,然后逃跑!”
跛子叹了口气。
他当时阻止,可杜九言受伤严重,他不能拦着桂王不救她。
只有她活着,所有的事才叫事,如果她人都没有了,一切都是空谈。
万事以她性命为先。
他出去,拿了一套衣服进来,杜九言苦哈哈地看着跛子,“跛爷,王爷他疯了!”
跛子道:“他这种反应很正常,最重要的是,你怎么想的。”
桂王喜欢她,并没有隐瞒。他能猜得到,当得知杜九言是秦九烟后的反应。
但这些在他看来都不重要。
因为这一切的关键,和所有的主动权,在杜九言的手上。
“做秦九烟啊?”杜九言道:“秦九烟已经死了!”
跛子松了口气,“你穿衣服吧。我在外面等你。”
杜九言穿衣服的时候数了数,身上一共七个刀伤,胸前一个,后背三个,左右胳膊都有……
非常的疼。
“倒霉催的。”杜九言道:“都怪荆老贼!”
跛子失笑。
“你怎么在这里?”桂王回来,看到跛子站在门口,他朝里面看了看,蹙眉道:“你在这里干什么,我媳妇在里面睡觉!”
跛子拳头嘎嘣响。
“你媳妇?”他质问道。
桂王点头,“我媳妇!”
“你脱口而出的媳妇,可想过她会面临什么问题?”跛子道:“她借了别人的身份和户籍是欺君之罪,她以女子的身份站在公堂,依旧是欺君之罪,她立在圣上面前,却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男子,这是罪上加罪。”
“这些还是次要的。你可知道,她现在做的这些,对于她来说胜过生命。若让人知道,她的前途就彻底毁于一旦了。”
“做你的媳妇?你愿意看到,窝在王府后宅相夫教子,泯然于众的杜九言吗?”
“桂王爷,做人不要太自私,你这样,只会逼得她走投无路,是害她,而非是爱。”
桂王道:“她是我媳妇,这些问题我会考虑。用不着你越俎代庖牝鸡司晨。”
“更何况,我什么时候说的要昭告天下了?”
“我警告你啊,她,是我媳妇!”桂王哼了一声,推开跛子要进去,跛子拦住他,两人僵持在门口。
跛子道:“秦九烟已经死了。”
“死了就死了,我喜欢的是杜九言。”
“秦九烟死了,那这个人就不再是你的王妃!”
桂王笑了,“是不是我王妃,是你决定的?”
“不是我,但也绝对不是你。”
桂王道:“是事实!事实就是她是秦家走出来的女儿,我三媒六娉进的桂王府的王妃。”
“她并不愿意。”跛子道。
桂王道:“她不愿意,那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你没有权利来介入,这是我们夫妻的家务事。”
“家务事?”跛子冷笑,“不是一家人,何来家务事!”
桂王道:“你让开,看你伤重,本王不屑和你动手。”
跛子道:“伤重又如何,你依然不是我的对手。”
“硬气,那就试试!”
“试试!”
两人话落同时出拳,杜九言打开门黑脸站在门口,“二位,能不能换个话题呢?”
她穿着岛上的兵服,和平时打扮没什么两样,桂王看着却心痒……
真是又娇俏,又好看。
“你要干什么,我扶你。”桂王去扶她,跛子也扶上了她的另外一只手臂,两人目光一转对在一起,霹雳啪啦闪动着火花。
杜九言头皮发麻。
“我吧,也是有脾气的。”杜九言看着桂王,“等会儿,咱们再好好聊聊,现在去办正经事,行吗?”
桂王撇嘴,点了点头。
“安山王扣起来了吗?”
桂王颔首,“前面没空,刚刚将他父子三人关押起来了。”
“安山王府也已控制。”
杜九言问道:“乔志刚呢,没杀吧?”
“没有。死不了。”桂王道。
杜九言松了口气,“我们去见安山王吧。”
“虽然安山王罪大恶极,但实际是,长生岛的控制权不在他的手中。”杜九言正经说事,三个人就各自收了心思,她道:“所以,有个地方我觉得很奇怪。”
“荆崖冲和安山王费了这么多力气,开发了长生岛,就为了养五千精兵守护一个变态残忍的猎场,供人玩乐?”
桂王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道:“安山王这个人,属于有贼心没贼胆的。”
杜九言也觉得是。
这就好比,一群人做坏事,安山王可能不是那个持刀的刽子手,但是很有可能是一边立着的,袖手旁观和顺水推舟的人。
一旦事发,他会往后缩,事不关己想要高高挂起。
可如果有成就可摘,他又会舔着脸上来,企图分一杯羹。
三个人到关押安山王的帐子里,杜九言站不住,就扶着椅子坐下来,安山王垂头丧气地喊了一声,“墨兮。”
刚才上岛的时候,也没有说要关他。刚刚突然就翻脸,把他关起来了。
“我真的是无辜的,”安山王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被荆崖冲胁迫的。”
桂王问道:“他怎么胁迫你?”
“他说,我要不陪着他一起开办猎场,他、他就告诉圣上,说我谋逆造反。”安山王道:“墨兮,你知道我一直都是胆小怕事的,他一说我就同意了。”
桂王想用鞋底拍死他。
“安山王爷,”杜九言道:“劳驾您认真点,您刚才说的理由,可信度不大。”
“要不,您再想个?”
安山王一愣,不满地看着杜九言。
“我说的都是真话。”安山王圆脸皱着,眉头横拧,“刚才我还救你们,我根本没有想要杀你们。”
这个人圆滑到没有原则和底线。杜九言问道:“那么,据您所知,荆崖冲为什么要逼着您在这里,建造一个猎场?”
“我也不知道他。”他说着,看对面三个人目露杀气,就道:“但一开始他说的理由,是辽东这么多难民,要真的明着解决,必定会引起动乱。”
“但是让我出钱去安抚难民,如果仅仅是安山或者辽东也就罢了。”
“可并不是。到时候四面八方的难民蜂拥而至,我哪有这个能力支撑。”
“所以,”安山王道:“一开始荆崖冲建议我办这个猎场的时候,我就拒绝他了。没想到他那么认真,居然威胁我。”
“我胆子小。在外受封的王爷,最害怕的就是谋逆之罪,所以我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答应了。”
杜九言笑了,“王爷,你有证据证明事情都是荆崖冲做的吗?”
“有,我有。”安山王道:“这岛上的兵符在乔志刚手里。我根本调动不了。”
杜九言道:“王爷,您再真诚点。”
“怎么真诚?”安山王问道。
“多找点证据,”杜九言道:“以证明你是无辜的,责任主要在荆崖冲。”
“还有,荆崖冲的动机是什么,他的同伙是谁?”
安山王眉头微蹙,“荆崖冲的同伙?”
“过年的时候,荆崖冲没有来长生岛?”杜九言问道。
安山王点头,“来了啊,年初二的时候我们还一起喝酒来着。”
“和他一起来的人,您没有见过?”
安山王摇头,“没见过还有谁和他一起来的啊,当时还有别人吗?”
“行了,王爷。”杜九言已经不想和安山王聊天,“您好好休息,重点呢想一想,怎么把自己的责任推干净。”
“因为您是桂王爷的兄长,我们的心肯定是偏向您的。”
“您尽管找办法推卸责任,只要不太过分,我们愿意相信也愿意帮助您。”
安山王很感动,又不确认地看桂王。
“她的意思,就是我的态度。”桂王道。
520 人性之恶(三)
“安山王这个人,不要问了。”杜九言道:“是个没底线的人。”
“荆崖冲必定会将责任都推给安山王,所以,让他们两个人先打一场,我们渔翁得利就好了。”
杜九言说着看向桂王,“王爷,稍后您将安山王放走,就说作为弟弟,您为他考虑,让他速速回去找幕僚想办法。”
“如何将责任全部推给荆崖冲,如何牵扯出更多的人进来。”
桂王言听计从,“好。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四周的岛屿再查一查。”杜九言道:“任何人做事都有动机,我们至此都没有找到荆崖冲的动机。”
“一开始,我们以为荆崖冲是和安山王狼狈为奸,意图谋反。可是现在了解了以后,这个动机应该是不成立了,荆崖冲根本没有打算帮助安山王谋逆,而安山王这个人也没有胆子。最重要的是,他们只养了五千兵马,如果没有别的安排,这个行为就无异于自寻死路。”
桂王盯着杜九言,问道:“媳妇儿,你伤口不疼吗,要不要去休息一会儿?”
杜九言看着他,嘴角抖了抖,“王爷,你又开始挑衅我了吗?”
“冷静点!”
桂王摇头,“我冷静不了。”又道:“从一个男人变成一个女人,从一个女人变成我媳妇,从我的媳妇变成我孩子的娘。”
“你来说,我怎么冷静。”
杜九言扶额。
“我们走。”跛子和杜九言道:“有的人已经开不用脑子了。”
杜九言深以为然,“王爷,请让您的聪明才智稳重体贴上线,不然我要在这里将你灭口了。”
“平时没话,这个时候就说不停。”桂王没有什么时候,这么讨厌跛子,“这是我们夫妻的事,我们自己解决。”
跛子想动手。
“嘘!”杜九言道:“办正经事。”
桂王已经不想思考问题了,他今天的刺激太大了,此时此刻满脑子都是他媳妇,还有小萝卜是他儿子。
他从一无所有,变成什么都有。
这事要是让他娘知道,估计她得从罗汉床上跳起来。
桂王嘴角抽动,闷闷的乐。
“我们要舍弃小爱,”杜九言道:“王爷,您的思想觉悟太低了。”
桂王道:“没有小爱,哪里有大爱?那都是圣人骗你的,圣人自己也是妻妾儿女成群。”
杜九言嘴角抖了抖。
“媳妇,儿子,金钱名望,这是一个人的基本欲望。我如果舍弃了,那我就可以去出家了。”桂王道:“很显然,我是个大俗的人,目前为止我所做的事都抛不开名利。不过以后……”
“以后我就只为媳妇和儿子。”
桂王道从善如流,一脸正色地道。
杜九言怒火中烧,磨牙。
“息怒!”桂王道:“有什么不如意,一会儿我们私下说。”
杜九言头晕,身上火辣辣的疼,“走,走,我要去看单德全。”
桂王颠颠地扶着她,和跛子一人一边。杜九言如同太后出巡。
杜九言认为,桂王连最后一点自尊,都要舍弃了。
“可怜见的。”她同情地看着桂王,“我的魅力就这么大,让你欲仙欲死,恨不得舍命相随?”
桂王点头,“是!”
杜九言嘴角抖了抖,“愿意将所有的尊严都搁我脚底,让我碾压?”
桂王点头,“是!”
杜九言道:“那您所求呢,就让我做您的媳妇?”
桂王点头,“是!”
还想睡你!
这话桂王此刻不敢说,主要是杜九言伤还没有好。
等伤好了,他势必要为此努力的。
以前是男人,他没想好怎么睡,后来是女人,还没成亲这不合适,现在是自己媳妇。
自己媳妇不睡?他又不傻。
“王爷,您知不知道,您此刻的表情很猥琐。”杜九言道:“不用问,我也知道您在想什么。”
桂王道:“知道就好。”
“不可能!”杜九言道:“您的金枪,一定承受不住剪刀的爱护。”
桂王扬眉,颔首道:“媳妇说的对,这个时候,我们不能一直纠缠我们彼此的小爱。先处理大事,等大事了了,我们再谈。”
这几息的功夫,杜九言进行了深刻的反省,她转头看跛子,“跛爷,是我为人太过于轻浮了吗?”
“不是你轻浮,是他!”
桂王瞪眼,“你不轻浮,贴着我媳妇。”
“他不是你媳妇。”跛子道。
桂王冷笑,“你说的不算,去问问宗人府,白纸黑字大红章会告诉你,她就是我媳妇。”
“你的媳妇叫秦九烟,她是杜九言。”
桂王道:“名字不过一个称呼,我立刻就能给你取十个八个名字出来,阿猫阿狗你想要什么,随便挑随便选。”
“名字只是称呼,那是对于肤浅的人来说。杜九言这个名字,对于全天下人来说,他已不再只是个名字,而是一个指向,是一盏明灯,他给过很多人公平公正和活下去的希望,即将给更多的人带去温暖和安全。”
“杜九言是天下人的杜九言,秦九烟是你一个人的秦九烟。无论从名字还是内涵都不等同!”
桂王道:“你扯这么多没有,事实就是,她就是我媳妇,她要做杜九言还是秦九烟,也不是天下人决定的,而是我们夫妻两人商议后来决定。”
跛子冷笑,摆手道:“和你说不通,你大可以继续麻痹自己,因为我不可能喊得醒自我迷醉的你。”
“你说,就是多管闲事,你不说,就是本分。请你做一个本分的人,不要没事手伸那么长,来管别人的家务事。”
两个人说完,一起哼了一声,不理对方。
杜九言目瞪口呆,忍不住抚掌,“好、好!”
“没想到,已经上升到家国大义。我杜九言在二位眼中这么伟大,这么高尚,这么意义不同反响。”
“二位,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们三个人一起过?”
“一妻,二夫?”杜九言扬眉道。
两个人的目光刷地一下瞪向她。
“这种话你也说的出口?”
跛子白了她一眼。
杜九言看着桂王,“您看,我跛爷同意了,您要是想要我做您的媳妇,您只能委屈求全,做我的妾了!”
“我现在不和你说这些,”桂王道:“咱们处理大事,这些事以后慢慢说。”
杜九言怒,“我认为你们对女性有歧视!”
“如果我是男人,你们是女人。二位必然会欢喜之至委身于我。可现在为什么就不行呢。”
“二位为了抢我,都快要舍命打架了。”
桂王松了手,跛子也松了手,两人丢下她头也不回地去了单德全的房间。
杜九言讪讪然,咕哝着,“果然,所谓爱情都是经不起考验的。”
砰!
门关了。
她只好亲自推开门,亲自走进去。
单德全和大壮住在一间军帐,这是桂王安排的,有事问的时候不用来回跑。
“王爷,跛爷,”单德全两只胳膊上了夹棍,全身伤口无数,肩头上最早受的伤已经感染化脓,他很虚弱地冲着两人笑笑,“不能起来相迎,失礼了。”
桂王摆手道:“你因公受伤,怎么能让你相迎。安心养伤,别的事有我们。”
单德全很感动。
“单德全。”杜九言进来,单德全道:“杜先生,您的伤没事了吗?”
杜九言道:“疼!我刚刚数了一下,十几个刀伤。”
“那你快躺着休息。”今天一战,单德全从头看到尾,杜九言和跛子苦战,虽因对方人多他们受了伤,但是两人的耐力和武功,却让他佩服和吃惊。
尤其是杜九言,他没有想到她一介书生,武功居然很不错。
桂王给杜九言拖了个椅子来,她小心翼翼撅着屁股坐下来。
隔壁,大壮也醒了过来,他光着膀子,身上绑着绷带,神色恍惚地看着他们。
“你先躺着休息,我们说话,你有要补充的,就直接说。”杜九言道:“都是自己人,你别怕。”
大壮点头应是,又躺下来。
“我和你们说一下,我跟踪乔志刚的事吧。”单德全道。
“一开始,我是跟陈营,但是无意中注意到了刁大,我思考了以后,又改变了主意去跟着刁大。”
“刁大只去过一次九流竹园。我当时跟他的时候,意外看见了乔志刚。当时他从九流竹园出来,和刁大两人在半道上遇见,说了几句话后,乔志刚就走了。”
“时间太紧,我来不及做过多的思考,就转跟乔志刚了。”
“乔志刚这个人的功夫虽不如我,但他为人比较谨慎狡诈。我一路跟他到山东的境内的时候,就被他招呼的几个山民困住了。他当时被他伤到肩膀,侥幸逃走。”
“在山里我碰到个樵夫,将我的令牌给他。当天夜里,乔志刚再次找到我,我着了他的道,被他抓到这里来,并敲碎了我的两只胳膊。”
杜九言蹙眉,“你在这里待了几天了?”
“六天。”单德全道:“今天是第二次被放出来做猎物。”
杜九言很生气,转头问大壮,“你来多久了?”
“三十九天。”大壮声音沙哑地道:“这三十九天,来了七拨人打猎,我们死了六十四个人,有的人认识有的人不认识。”
“他们死后,就被抬到海里喂鱼,尸骨无存!”
大壮侧躺着,火炕很暖和,可他却依旧冷到颤栗。
521 认清事实(四)
“你是第一个来的?当时和你一起住在城墙边的叔伯兄弟们,还剩下多少?”
大壮道:“还有十多个吧,听说在来的路上他们就死了好些人。他们身体不好,天寒地冻走那么远的路……”大壮擦了眼泪,“这里,不是人待的地方。”
他蒙着被子,低声哭了起来。
杜九言心里很难过,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是无法想象,人心的扭曲和残忍。
就是有钱,他们就能漠视生命,他们就能举着利箭对准无辜的人,以杀死他们得到快乐、彰显能力和成功。
荆崖冲、安山王、乔志刚以及这这岛上所有人都可恨,但那些花钱来打猎的人,也绝对不能放过。
“王爷,”杜九言问道:“今日来打猎的还有几个人活着?”
桂王道:“还有四个人活着。”
“咱们黑吃黑的时候来了。”杜九言和桂王道:“写信给他们家人,让他们准备钱来打通关系。”
“买得通,就砍一个人的脑袋,买不通,就砍他三族!”
桂王一点不反驳,点头道:“好!”
“他们也不会受你威胁,三族不成立。”跛子道。
“我们说成立就城立。这岛上还有五千兵,安山王是要谋反谋逆的,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就是同党!”
桂王立刻抢跛子的话头,用极好的语气来奉承,“你说的很有道理。”
跛子很不齿。
“杜先生,”单德全道:“荆崖冲那边,恐怕不好办。他没有亲自动手杀人,无法告他杀人罪。至于这个岛,很有可能查到最后,所有责任都是安山王的。”
“你说的没错。所以我刚才鼓励安山王自己去搜证据,其他他能证明荆崖冲的罪行。”
单德全笑了,“是我杞人忧天了,您肯定都想好了。”
“不,很多事我都没有想好。”杜九言心酸,“你看看我这一身伤,还有你的伤。都是我没有想好,失误造成的啊。”
单德全摇头,“我的伤是我自己太鲁莽了,不能怪杜先生您。”
“而您的伤,这反而能说明,您是个仁义的人。”单德全道。
杜九言在看到打猎的时候,她可以不出手,只要找一个地方藏匿起来,等到最后援军上岛就可以了。
毕竟她已经找到了她想要的证据了。
可是她出手了,并做了看上去很鲁莽的事,以两人之力对四千多人的围攻。
这种行为,令他敬佩。
“单捕头,你的夸奖我收了。”杜九言咳嗽了一声,“我也很佩服你,毕竟敢直面夸奖勇于说真话的人不多。”
单德全笑了。
杜九言起身去看大壮,“你很奇怪,我为什么认识你是吗?”
大壮点头,“杜先生为什么认识我?”
“你离开京城的那天早晨,是不是篮子送你出城的?你们是要私奔,还是仅仅是相送?”
大壮愣了一下,回道:“篮子不会和我私奔的,她就是知道我要走了,所以做了一些干粮让我带在路上吃。因为她婆家人对她不太好,所以早上偷偷摸摸送我的,怕被人看见。”
“杜先生,您为什么知道这件事?”
杜九言道:“先说你的事,你的帽子为什么丢在土地庙了?”
“帽子?帽子丢了吗?我走前想要送给篮子一点纪念的东西,所以就将帽子给她了,她说会保管好的。”大壮很吃惊,“篮子不是会随便丢别人东西的人,她……她是出事了吗?”
“那你是在什么地方被抓的?”杜九言问道。
“我是在保定附近,碰到一个人说招工修庙,我就去了。因为我身上没有钱,想先做点事情攒一点盘缠。没有想到那个人是个骗子,他将我带到长生岛……我、我就成猎物了。”
“杜先生,篮子是出事了吗?”
杜九言颔首,将篮子的事告诉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节哀。”
“篮子……”大壮面色苍白,捂着胸口道:“是我害了她。”
“如果我当时有本事娶她,她就不会嫁过去,也不会……”大壮打着自己胸口,“都是我没用!”
这种事情没有办法安慰。让他不要悲伤这是不可能的,杜九言道:“你不要自责。这事是恶人的错,和你没有关系。”
“杜先生,求求您一定要让荆崖冲这个奸贼不得好死,让安山王不得好死!”
杜九言颔首,“豁出去这条命,和他拼了。”
“实在不行,我去暗杀。”大壮道:“先生的命值钱,和他拼就是他赚了,让我去!”
杜九言给他倒了茶,扶着他起来喝水,“不用,我有办法,你就等着他受到惩罚的时候,放鞭炮庆祝。”
“好、好。”大壮道。
虽然这个案子,让她觉得压抑又心寒,看到了人性扭曲阴暗的一面。
但是却也让她碰见了许多孤苦却温暖、弱小却有担当的人。
这世上,到底美好的事情多一点。
“好好休息,明天我们进安山,处理好安山王的事,三天内就回京。”
大壮点头,“先生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好。”杜九言和两个人告辞,回了竹屋里躺着。
实在太疼了,疼的她想骂人,“跛爷,你不疼吗?”
“疼!”跛子道:“但还能忍。”
跛子受伤比她严重。
“爷们!”杜九言竖起个大拇指,跛子失笑,“是你娇气。”
杜九言皱着眉头,“这不是娇气,这是真的疼啊。疼了忍不忍得住不是我说了算的。”
“知道了,你不娇气,你最爷们儿。”
杜九言点头,“这就对了。你应该时刻记住并执行我们互相夸奖对方的原则。”
“记住了。”跛子道。
“你也回去休息吧,早点养好伤,早点回京城。”杜九言道:“小萝卜在宫里我不担心,但是我担心花子和闹儿还有三尺堂的几个人。”
跛子道:“你认为荆崖冲会对他们下手?”
“我觉得是一定会。”杜九言道:“现在就看是他的消息传递的快,还是我们回去的快。”
“那我今晚就回去。”跛子道。
杜九言摇头,“你的伤还没有好,再彻夜赶路,会受不了的。”
“不碍事,”跛子道:“以前有过比这更严重的伤。小事而已,不用担心。”
“你不要和王爷争吵,总体来说,他虽胡闹但有分寸,这一点我不担心,有他照顾你,我放心。”跛子道。
杜九言一脸感动地看着他,“那你刚才和他吵什么?”
“纯粹是觉得他碍眼。”跛子起身,“我去准备一下,稍后就直接离岛走了。”
杜九言不放心,“你真的没事?”
“没事。一点伤而已,都处理过了。”跛子说着要走,杜九言咕哝道:“看跛爷您这么厉害,我都不好意思躺着了。”
跛子道:“你还是躺着吧,我不放心。”
杜九言感动地挥了挥手,跛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种作态,很轻浮!”
“偶尔轻浮一下,”杜九言道:“关键,轻浮真的很好用,跛爷,你偶尔也试试。”
跛子翻了个白眼,笑着走了。
杜九言又倒回去躺着,趁着没有人哼哼了两声,“真疼、等我回去,我要在荆崖冲身上砍个十几刀,疼死他!”
“扎他脸,扎后腰,扎屁股,扎脚底板!”
气死她了。
杜九言翻来倒去睡不着,等迷迷糊糊快要睡的时候,就感觉有人在给她盖被子,她一惊醒过来,就看到桂王那张脸和她半臂的距离,眼睛里迸射出爱情和迷恋的光芒。
“怎么醒了?”桂王声音很轻柔,“饿不饿,渴不渴,疼不疼?”
杜九言抖了一下,“王爷,您正常点。”
桂王殷勤地给她拢了拢被子,坐在床头看着她,“我关心爱护我媳妇,是应该的。”
“天黑了,你先吃点东西把药喝掉,我再帮你洗脚洗脸。”桂王道:“你不用感动,做这些是应该的。”
杜九言舔了舔牙齿,如果能横空长出两颗獠牙来,她一定扑上去,啖其肉喝其血!
“言言,”桂王要说话,杜九言打断他,“安山王和跛爷都走了吗?”
桂王点头,“安山王那边我遣了人跟着的,跛子……我也派人护着他走了。”
“这么好?”杜九言道:“你没给他的马吃点疯药?”
桂王摇头,“我会给他吃疯药。”
“敞亮!”杜九言竖起个大拇指,“王爷和跛爷都是汉子啊!”
桂王哼了一声。
“有件事我要提醒你。”桂王宣誓主权,“虽然你不同于普通女人,周围也都是男人。但是,和跛子还有蔡卓如你必须保持一点距离。”
“他们在肖想你。满脑子的歪门邪道,想要得到你。”
“所以,你要保持距离,时刻记住,你是秦九烟,你有我了!”
杜九言啐了一口,“王爷,我认为您刚才的评价,只适合您自己。”
“我不一样,我是你夫君,我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桂王握着她的手,“言言,我们已经有小萝卜了,你要认清这个事实。”
杜九言摇头,“和你生小萝卜的是秦九烟,不是我。”
“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吗?”桂王问道。
“但在思想上,我对这些毫无记忆。我的灵魂和我的肉体都是独立的个体。”杜九言道:“你要再叽叽歪歪喊我媳妇,我就跟哪吒学。”
桂王愕然。
“去肉削骨!”杜九言道。
“那儿子呢?”桂王问道。
“我说的就是儿子啊,”杜九言道:“你以为我削自己?我父母早死了,我削了肉你要的起吗?”
桂王抚额,“稚子无辜啊。!”
522 默认选择(五)
桂王给杜九言弄了吃的,在他坚持下,亲自一口一口喂给她吃完。
吃完后,打了热水来给她擦脸,又给她洗脚。
“王爷,”杜九言道:“有的小事说了婆婆妈妈,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说。”
桂王给她脱袜子,“我就爱听媳妇说小事。”
“这是脸盆,”杜九言道:“你就不能换个盆来给我洗脚?”
桂王愕然,“有分别,不都是盆嘛。”
“你猜,有没有分别?”
“何苦呢,自己的脸还嫌弃自己的脚。”桂王乖乖端了出去换了盆和水又进来,蹲在炕前面给她洗脚,“我媳妇的脚真好看。”
“我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这是我媳妇的脚呢。”
杜九言闭着眼睛,在眼前黑暗和模糊的景象里,她已经一身正气地将桂王的脑袋,踩在了她的洗脚盆里,并对他破口大骂,随后,桂王大彻大悟,遁入空门再不喊她媳妇。
画面一转,她又化身成一条喷火的龙,龙正对着一只长的奇形怪状的动物喷火,烧的这个八不像嗷嗷直叫,跪地求饶,并遁入空门再也不喊她媳妇。
画面一转,她成了一个刽子手,将一个淫贼歹徒拔了舌头,敲了牙,他再也不能说话,喊她媳妇。
杜九言呵呵地笑了,忽然嘴角一热,她猛然睁开眼,淫贼、八不像的桂王,恬不知耻地亲了她。
“淫贼!”杜九言一脚踹翻了脚盆……按道理,桂王跳开的方向一定是朝门,但是他反其道而行之,跳到了床上。
杜九言侧目瞪他。
“媳妇,”桂王道:“你很辛苦,我们早点休息。”
他说着,摁着她的肩膀,示意她睡觉。
杜九言盘腿坐在炕上看着他,并拍了拍对面的空位,“王爷,坐!”
“等下!”桂王下地,将盆捡起来放好,然后开始……脱衣服!
杜九言怒道:“我让你坐,你脱哪门子的衣服?”
“我衣服脏!”桂王道:“上床弄脏了被子没关系,可碰到你伤口,大夫说这样不好。”
他迅速脱掉了上衣和外裤。
“那光膀子是什么意思?”杜九言道:“中衣也脏?”
桂王点头,“嗯,毕竟我有两天没换衣服了。”
他光着膀子,下面是条白色的中裤,袜子也脱了,盘腿坐在她对面,正色道:“你说吧,我听着。”
“你冷吗?”杜九言讽刺他。
“冷。”桂王道:“要不,我们躺下说?被子里暖和。”
杜九言一脚踹他脸上,桂王一抓,她不大的脚就被他握在手心里了,并恬不知耻地闻了闻,龇牙冲着她笑,“媳妇的脚,香!”
“我不想活了。”杜九言撑着头,“王爷,咱们两个人一起殉情,您看行吗。”
“您先抹脖子,九十七年后我去找您。”
桂王抓着她的脚,“这一世夫妻缘分未尽,本王是不会死的。”
“呸!”杜九言道:“呸你往上数八十八代祖宗。”
桂王道:“随便呸,他们不会介意的。”
杜九言将脚收回来,桂王给她扯了被子裹上,“说正经事,聊聊我们的未来。”
“我先说、”桂王道:“桂王府住不住随便你,你回邵阳我就去邵阳。你想做讼师,我就做断袖,你想告诉我娘,小萝卜就是她孙子,你不想说,小萝卜就是我义子。”
“但凡你高兴,什么都好说。”
杜九言要哭了,红着眼睛看着他。
“我知道你感动,你别哭。”桂王道:“我对你的心思,从来都是如此坦荡,如此不计回报,如此深重。”
杜九言摇头,“我不是感动,我是气的。”
“好气。”杜九言揉了揉眼睛,“刚才试了一下,我的眼睛无法喷火。”
桂王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自己鼻子。
“你刚才说的,我一个字没听进去。”杜九言道:“现在摆在你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条就是咱们鱼死网破!”
桂王摇头。
“另一条,你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咱们还能做回兄弟。”
桂王盯着她的胸,飞快地剜了一眼。
“你这是让我自欺欺人!”桂王道。
“你也可以自我毁灭!”杜九言道。
桂王看着她,“言言。”
杜九言凝眉,怒斥道:“娘娘腔!”
“没关系,”桂王道:“你想喊我什么,就喊什么,为了你我愿意做娘娘腔。”
杜九言欲哭无泪地看着桂王,“两条路,你选吧。”
“我不选!”
“不选,就是默认第一个选择。”
桂王蹙眉。
“行了,您可以出去了,从此刻开始我们不再是朋友了。”杜九言哼了一声。
桂王瞪她。
杜九言也瞪他。
“那就做兄弟!”桂王道:“睡觉!”
说着,掀了被子躺下来,杜九言看着他,他道:“兄弟也可以抵足共眠。”
“再补充一条。”杜九言道:“你我的之间无论是精神的距离还是肉体的距离,都只能我来决定!”
“晚安,王爷。”
桂王咕吱咕吱地磨牙,愤愤不平地抓着衣服,光着膀子走了。
杜九言看着关上的门,忍不住笑了起来,门又突然被推开,杜九言猛然收回笑容,垮着脸看着他。
“我明明听到你在笑。”桂王道。
“我是羊癫疯犯了才会笑。”杜九言道:“晚安。”
桂王将门关上走了。
“有病。”杜九言下来将门栓插上,艰难地上上了床,等盖被子的时候居然发现,某个无耻的人将自己的中衣平铺在床上,做出一副和她并排躺着的样子。
难怪刚才光着膀子走。
“幼稚。”杜九言将他衣服丢地上,桂王咳嗽了一声,“我、我就这一件,你丢了我没的穿。”
杜九言道:“没得穿就光着,正好你喜欢。”
“小气。”桂王不服气,“我在我媳妇面前,光着身体是天经地义的。”
说着,气呼呼地找了个军帐睡觉去了。
杜九言气的睡不着,翻了个身嘶了口冷气,又翻了个身接着吸,“还是做读书人好,打嘴仗比真刀实枪安全多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将岛上的人分船上岸,乔志刚和他的四位副将分别捆绑着送到安山王府。
剩下的十位幸存的百姓都还很虚弱,一并送到安山王府休养,等明天安排好,再坐马车送京城。
杜九言站在空了的长生岛上,除了气氛之外,还有疑惑,“王爷,旁边的几个岛都查清楚了吗?”
“查了,没有住人。”桂王道:“离这里几处远点的岛屿,正让人去查,这两日就有结果。”
杜九言颔首,“荆崖冲和安山王有仇吗?”
她和桂王一边说着话,一边上了船,桂王道:“根据安山王自己的说法,他并不记得他和荆崖冲有仇。”
“这个人的话不可信,”杜九言道:“不过,如果没有仇,那么荆崖冲在京城的那位神秘的好朋友,就是荆崖冲的上线。”
桂王蹙眉,“你的意思是,荆崖冲其实是执行者?”
“说不好。”杜九言不确定,“感觉上不像,可又没有佐证。现在就看看安山王能找到哪些证据。还有乔志刚,今晚就想办法审他。”
桂王颔首。
两人离岛上岸,杜九言坐不住,桂王给她用褥垫垫的厚厚的,刚躺下来,忽然听到外面人声鼎沸,鞭炮声和锣鼓声响个不停。
“怎么了?”杜九言奇怪,桂王掀开车帘,两个人就看到安山的街上,人山人海,所有的百姓都夹道立在两边,看见桂王掀开帘子,两边的人一起跪了下来,山呼道:“王爷,杜先生辛苦了。”
声音并不齐整,但却很响亮,跪的姿势虽不完美,但是却真诚。
一双双眼睛,透过不大的马车的门,看向车内的两个人。
激动,感激。
“是圣上的旨意,你们要谢,就谢圣上啊!”杜九言由桂王扶着下车,含笑和众人道:“皇恩浩荡,还你们太平盛世家园安宁,我们都应该谢圣上。”
“是!”众人应是。
杜九言扯着桂王一起,和所有人一起朝燕京的方向跪拜,“皇恩浩荡,吾皇千秋万代!”
“就知道拍马屁。”桂王扶着她起来,“你就不疼?”
杜九言疼的嘴角直抽,低声道:“邀功只能和圣上邀,别处不是金銮殿御书房,切记不可以。”
“王爷,您应该夸我机灵。”
桂王点头,“夸你机灵聪明。”
“王爷,杜先生,多谢你们来安山肃清了这帮土匪,您不知道,这十几年我们日日提醒吊胆,就怕哪天安山王真的谋反了。”
“是啊,王爷谋反,我们安山百姓就得跟着遭殃。”
“那一岛的人,哪是兵,分明就是土匪啊,我们苦不堪言!”
杜九言一路拱手,受着大家的感谢,走了百十步,忽然看到一群女人站在人群中,她一笑挥手道:“冬香姐,梅姨!”
523 你的我的(六)
“不敢当先生夸奖。”梅姨扯了一下冬香,冬香一脸疑惑地看着杜九言,因为此刻杜九言是男子打扮,所有人都喊她杜先生。
她是听说过杜九言杜先生的,那是名动天下的讼师。
可是……杜先生是女子吗?
难道前天杜先生是男扮女装?不可能,她的神态虽磊落,没有女儿家的作态,可是身体确确实实是女子。
这只有一个可能,名动天下的讼师杜九言,是个女子。
这个发现,让冬香怔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杜九言。
“嘘!”杜九言在她耳边道:“就当我是男扮女装。我的命,可就在冬香姐你的手上啊。”
冬香猛然红了眼睛,紧紧回握她的手,“我、我知道了……”
“这辈子、便是死,我也不会对外说漏半个字。”
“你真厉害,特别的厉害!”冬香含着眼泪道:“是我听过的,见过的所有人里面,最厉害最令人敬佩的。”女子。
杜九言冲着她眨了眨眼睛,“主要还是我风流倜傥,容貌俊俏是吧。”
冬香噗嗤笑了,道:“是,先生岂止风流倜傥,容貌俊俏。”
“还貌比潘安才比子健!”冬香道。
杜九言笑了,“我就喜欢听夸奖。”又道:“我们这两日就要走,有了别的证人,你们就不用上京了,到时候打听消息就行。”
“你们都保重,如果有事用得上我,就给我写信。我在京城就往京城的三尺堂送,我回邵阳就送去邵阳的三尺堂。”
冬香点头应是。
“多谢啊,”杜九言和梅姨道:“梅姨您如侠者,令人敬佩!”
梅姨脸一红,居然接不上话。
杜九言冲一行女人拱手,和桂王走远。梅姨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恼道:“瞧我这没出息的样子!”
她逢场作戏几十年,什么场面没见过,比杜九言更有名的人物她也接待过,从来都没有怯场害怕的时候。
今天杜九言和她说话,他居然怯场了。
“您这不是没出息,”冬香低声道:“她光明磊落、襟怀坦荡,让我们觉得羞愧,所以您才如此。”
梅姨失笑,低声道:“你说的没有错,同是女……同是人,何以她顶天立地,而我们却还在泥沼里打滚呢。”
“那天杜先生和我说了,就是挖坑的那天。”冬香道:“她说职业没有贵贱之分,有贵贱之分的是人心。”
梅姨愣了一下,“她是这么和你说的?”
“是!”冬香道:“所以她喊我冬香姐,喊您梅姨啊。”
梅姨笑了,忽然也觉得自己坦荡磊落起来,与有荣焉地道:“杜先生果然不一样!”
“以后好好做事,攒钱养老!”梅姨道。
冬香笑了起来,挽着梅姨道:“您这样说有点扫兴啊。”
大家都跟着笑,和梅姨一起回了春月楼。
“诶?”人群中,有三个人探头探脑的张望,第一个人道:“是他吗?”
“都没看到过脸,不过看身形有点像。”
“不会吧,不是说是外族人,是土匪的吗?”
“这是杜九言杜讼师啊,那边是桂王。天下人都知道他们是龙阳。”
“我们做了什么?”
三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起惊呼道:“我们帮助桂王也和杜先生剿了长生岛?”
“我这辈子,第一次做好事,还救了那么多人命。佛祖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造了很多浮屠了吧。能抵消我以前的业障。”
“有道理。”
“我们去给佛祖烧香,告诉佛祖一声,让他老人家记账。”
三个人得意洋洋地议论着,去烧香了。
杜九言坐在安山王府里,用胳膊肘怼了一下桂王,看着跪了一地的妾室和孩童,“广西桂王府中,有这么壮观吗?”
“女人数量应该差不多,但是没儿子!”
杜九言睨着他,“为什么没儿子?你不举?”
桂王在她耳边怒道:“我不举,小萝卜怎么来的?”
杜九言耸肩,“谁知道呢。”
桂王磨牙,指着一屋子来给他磕头认亲的侄儿,怒道:“都去歇着,叽叽喳喳吵死了。”
比他儿子多!
炫耀。
早晚他也有很多儿女。
“去吧去吧。”安山王企图用孩子来打动桂王,看来没有用。奇怪了,他连杜九言的儿子都能接受,为什么不能接受他的儿子?
这可都是侄儿。
“王爷,您查的怎么样了?”杜九言问道。
安山王道:“本来有很多的,但是我那天都烧掉了。”话落又道:“但是家里还有一点,都是荆崖冲写给我的信。”
他说着拿出一个匣子来。
里面放了十几封书信,杜九言拆开来看,内容都是和安山王叙旧以及聊岛上的事宜,她又将自己先前偷的几封信拿出来。
发现一个问题,这二十几封信中,荆崖冲半个字没有提过养兵的事。
建猎场和养兵,这是两个不能等同天差地别的罪名。
就是建造猎场他也没有指使的字眼。
“没有别的了?”杜九言问道:“如果他说他只知道你用人做猎物,并没有参与甚至不清楚,你在岛上养兵。你打算怎么办?”
安山王蹙眉道:“他每年都来,这还能不知道?”
“怎么证明他每年都来?”杜九言道:“比如今年,我们去他家里查,他家对外都说他在家中休养。”
安山王愕然,“这……还能有什么?”
“钱财来往?”
安山摇头。
“女人?”
安山王摇头,“我认识荆先生的时候他都已是五十的人,他向来不近女色。”
“想近也近不了。”杜九言
杜九言道:“真没有了?”
“京城那位朋友,你确实不知道?”
安山王摇头,摇来摇去下巴直抖,像只猪!杜九言白他一眼,“那你去审问乔志刚吧,留着他的命,招数随便使唤。”
“行,好,我这就去。”安山王颠颠地去了。
杜九言看着桂王,桂王也看着她。
“两看相厌,”杜九言很嫌弃,“我要去休息一会儿了,表现一下我的柔弱。”
桂王扶着她,“我陪你一起休息。”
“占我便宜,很开心?”杜九言道。
“我在自己的地里刨食,不叫占便宜。”桂王道。
“你是鸡哦,刨食!”
“喔喔喔!”桂王道。
杜九言楞一下,停下来看他,桂王也看着她,如沐春风地笑着,“满意吗?”
“哈哈。”杜九言捧腹大笑,指着桂王,“王爷,你赢了!”
桂王得意洋洋。
对付杜九言,不要和她讨论脸面的事,因为她本就不要脸,你若要了,就和她不是同类。
人和动物都是一样,排挤非同类。
“媳妇,”桂王道:“我就喊一声,不喊了。”
杜九言还没来得及磨牙,他已经结束了。
“好了,今日你我的会见到此结束了。我对王爷您今日的好感储备已经用完了,明日见面再说。”她说着,摆了摆手艰难地回到房里。
桂王没强求,自去做事去了。
杜九言睡了一觉醒了,已经是下午,桂王在外面敲门,“九言!”
“王爷啊,相见不如怀念!”杜九言道。
“你现在开门,一定会愿意给我增加好感的。”桂王道。
杜九言起来开门了,“你要不给个理由,明天好感也扣了。”
“凤凰来人了。”桂王道:“按照你的吩咐,一家十万两!”
杜九言说十万两是个不多不少的数额,既不让他们倾家荡产,又能让他们痛彻心扉雪上加霜。
速度够快的啊。
“这么说,六十万两快到手了?”
桂王颔首,“二一添作五,你……”
杜九言看着他,意味深长一副要独吞的表情。
“四六?”
“三七?”
“二八?”
“行吧,都给你。”桂王道。
反正是我媳妇,是你的就等于是我的了。
“给你一成封口费。”杜九言拍了拍他的肩膀,“满意否?”
桂王点头不迭,“满意!”
“走,会会这些有钱又丧德的世家贵族!”
两人不急不慢地去了安山王府的宴客厅。
宴客厅里坐了六个人,这是桂王规定的,一家只能来一位。
六个人都是各家各府的负责人,见他们进来纷纷站了起来行礼。
“都报报来路。”桂王和杜九言坐下来,也请六位当家的坐。
这边靠海,多数世家都走海上贸易,以前朝廷禁海,但是沿海一带依旧不少人偷偷出私,后来索性就开了海禁,随他们折腾去。
所以,这些大户人家,不但家里钱、朝里有人、船上和码头还养兵。
养兵主要是防倭寇,这一代到高丽,琉球都很方便。
所以,说这些大户是地头蛇,一点不为过。
“在下凤凰徐氏,在下是徐道的父亲徐汉阳。”
“在下凤凰周氏。”
524 不要乱了(一)
六户人分别介绍了,杜九言打量着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衣冠楚楚,精神奕奕,一看就是成长环境优渥,受到过良好教育的人。
她目光落在徐道的父亲,徐汉阳身上。安山王说了,整个凤凰徐家算是魁首,不但家财多,家族大,而且在朝中的关系也最错综复杂。
“徐汉阳,”桂王问道:“你儿一共来这岛上五次。”
“看来,他对这岛上的事,一定是清清楚楚喽!”
徐汉阳忙跪下来,磕头道:“王爷,小民教子无方,让他在外胡作非为,实在是愧对圣上愧对那些死去的冤魂。王爷要砍他的头,小民毫无怨言。”
“但是犬子就是个胡闹没谱的人,他从小贪玩,什么好玩就玩什么。”
“要说他聪明,心计,那是一概没有。长生岛莫说他去五次,就是一天天住在上面,以他的脑子,也看不明白别人办的事。”
“求王爷明鉴啊。”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徐道在岛上胡闹杀人,那是他的杀人罪。可要是徐道对岛上所有事都清楚,那可就是徐氏一家人的罪。
谁知道这个岛最后会查到什么地步。
“行吧,这个事本王会查清楚。”
桂王就例行公事,问一问,“这样,你们自己呢也找找证据,看看能不能自证清白。”
“这个案子,本王也不想牵涉太多的人。人多了势必复杂,所以,这机会先给你们。”
“你们也不要声张。免得传扬出去。”
六家大户感激涕零,纷纷和徐汉阳一起跪下,拱手道:“我们定然不会外泄。”
“行吧。”桂王道:“你们可想去见见。”
六家人都说不要。
这个时候,儿子死就死了吧,相比较而言,一族人的性命才最重要。
桂王很满意,“那就回去吧,有事就来找本王。”
“是,是!”
徐汉阳为首,六家纷纷将带来的银票放在一起搁在桌子上,一起退了出去。
“应该没事了吧?我看桂王爷比安山王爷要有气魄。”徐汉阳低声道。
“八九不离十,不过大家还是小心为上。既然王爷说让我们自己举证自证清白,那我们回去以后,再商量一下,到底怎么办。”
“没法证啊。”
“是,没有证据证明这几个浑小子,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我们都知道,那王爷肯定也知道。那他这么说的意思是什么?”
“我感觉,他的意思是让我们反过来找荆崖冲和安山王的证据。在这个案子里立功,来将功补过。”
大家都觉得这个说法靠谱,又边走边商量如何去找荆崖冲的证据。
……
杜九言数了数银票,高兴地道:“王爷,事到如今我不得不和你说一声,我可真是有钱人了。”
“这几十万两,你就是有钱人了?”桂王不屑道。
杜九言白了他一眼,“这么多银子,您有吗?”
说着,在他面前,把银票抖得簌簌响。
六十万的银票,一张一千两,厚厚一沓子。
杜九言觉得银票沉甸甸,她的人轻飘飘。
“有钱的感觉非常好,自信!”杜九言数了六十张给桂王,“王爷,您的一成封口费,拿好。”
桂王喜滋滋地将六万两收好了。
“言言,我请你吃饭。”桂王道:“庆祝我们夫妻二人,终于成为有钱人了。”
杜九言撇嘴,“散了,今日份好感又没有了。”
“请你去春月楼。”桂王挑眉,“你就不想去见识一下?”
杜九言摆手,“我要去也不和王爷您一起。您时间太短了,我都没玩好,您就结束了。”
“您自己去吧,反正也不耽误时间。”
说着要出去。
忽然腰带被人扯住,杜九言回头瞪他,“松手。”
“咱们必须说清楚,什么叫我时间短?难道……你记得咱们洞房那次?”
“你不是忘记了吗?”
“又骗我?”
杜九言噗嗤笑了起来,“哈哈,王……王爷……”
“这么说,洞房那次,您老真的是非常快?”
桂王顿时垮了脸,冷飕飕地道:“那再试一次?”
“本王让你三天下不了地!”
杜九言摆着手,“千万别试。”
“让你见识本王的威风!”
“别,要是没有威风,王爷您从此以后就在我跟前彻底抬不起头了。”
“这风险太大了,不值得!”
说着,晃晃悠悠地走了。
桂王气地瞪着她。
“你给我等着,迟早有这么一天。”桂王磨牙道:“让你三天都下不了地。”
杜九言仰天大笑出门去。
“猖狂!”桂王生气,决定找个人出气,便去审乔志刚了。
杜九言躺在床上数钱。
晚上,两个人一起吃饭,桂王不理她,气呼呼地喝汤。可他一脸生气,杜九言也没有主动和他说话。
桂王西里呼噜地喝汤,声音奇大。
“王爷,您祖上是养猪的吧?”杜九言看着他,“这吸槽声,惊天动地。”
她说话了,他就停下来不喝了,“你就不问我,乔志刚审问的结果?”
“什么结果?”杜九言很捧场。
桂王道:“打死都没说。”
杜九言白了他一眼,不想理他。
……
荆崖冲等了一天,本该送到的信,却依旧没有送来。
他有些惴惴不安,和对面的人道:“十之八九,出事了。”
“你猜的一向准确。”对面的人道:“长生岛是早晚的事,就是不知道,会这么早!”
荆崖冲颔首,“可惜了那么好的地方,山清水秀,清幽安静。”
“是啊。”对面的放下茶盅,无奈地道:“人生有舍才有得,先生也宽心。”
“只是感叹,江山代有人才出。老夫让人严加防守,居然还让他们查到了。”荆崖冲失笑道:“老夫就连他们何时离开京城的,都不知道。”
“难怪会去宫里。这么说来,圣上和太后娘娘也应该知道了。”
荆崖冲点头,又笑了笑,“可要下一盘?”
“好!”
两人对弈,外面传来朗朗读书声,一派和谐安宁。
天色黑下来,荆崖冲招来四个人,吩咐道:“这已经是第五天了,乔志刚没有来信,只能说明他们出了事。”
“明日一早,你们就开始办事吧。”
“办的周全妥当一些。”
四个人应是而去。
荆崖冲就提笔写了一封信,又起身去暗格,拿出其中一个木匣子,将里面的东西翻出来,和刚才写好的信一起放好。
他收拾好这些,便又取了一本书,不急不慢地看着。
“先生。”外面有人敲门,随即推开门递了一封信进来,低声道:“先生,辽东那边来的信。”
荆崖冲打开来,并不是乔志刚的信,而是他安排在安山王府的一位妾室送来的信。
信中很清楚地交代了这几天在安山发生的事情。
荆崖冲眉头紧紧蹙着,看着对面的人,道:“乔志刚,被抓了。”
“先生,要不要我带着弟兄去救他?”
荆崖冲摇头,“你救不出来的。”又道:“安山王在搜罗关于我的证据,想要将责任全部推给我。”
“这个人向来如此,不但没本事,还很无耻。”
荆崖冲不意外,安山王是什么样的人,他太清楚了。
“我交代你几件事,你速速去办。记得,要抓紧了时机,切记不可打乱了节奏。”
来人应是。
荆崖冲交给他一封信,“去吧,辛苦你们了。”
“先生,我们不辛苦。”
荆崖冲颔首,“去忙吧。”说着,又捧着书,气定神闲地看了起来。
第二天天亮,他去了集贤书院,给书院里的学生上了一节课。他上课生动有趣,所有人都爱听,只要他上课,几乎是整个学院里的学生都会想方设法过来听。
临近中午方才结束,荆崖冲有些疲惫,由书童扶着回来。
“人回来了吗?”荆崖冲问道。
书童摇头,“一个人都没有回来。要不我去问问?”
荆崖冲觉得奇怪,上午就能办完的事,何以到现在还没有办好回来?
他安静等着,一直等到晚上,就知道事情不好了。
他换了衣服亲自进了城中。
城中没有任何不妥当,一切都在原位。瓦肆的门口还挂着牌子,公告明日杜萤和青翎唱的曲目。
蔡记的生意很不错,新请的一位唱曲子的小姑娘,正抱着琵琶坐在正中间,用吴侬软语哼唱着江南小调。
荆崖冲负手进了门,有小厮迎了过来,含笑道:“先生几位,想靠着窗户还是坐在中间听曲子?”
“靠窗户吧,我一个人随便炒两个小菜即可。”
小厮应是,领着荆崖冲去窗户边坐着,窗户略开了一条缝,有新鲜的凉风进来,感觉上没有那么的闷。
“您的菜。先生要不要酒呢?”小厮问道。
荆崖冲颔首,“来一壶酒!”
小厮取了烫着的酒,荆崖冲自斟自饮,含笑道:“你们东家不在?”
“东家今天没有来,本来说好的晚上有事说的……”小厮咕哝着,觉察自己失言了,“先生要是找我们东家,可以明天再来。”
荆崖冲颔首,没有再问。
“先生。”随着他的小书童过来,在他耳边低声道:“刚才消息来了,说桂王和杜九言一行人,明天就到京城。”
荆崖冲眉头微蹙,“消息可靠?”
“说的很肯定。”
荆崖冲没有说话,喝完了杯中酒,正起身打算离开,就看到门口进来两个人,小厮迎了过去,道:“东家您来了。”
荆崖冲一眼就看到,在蔡卓如身边站着的跛子。
跛子也朝他投来目光,神色冷峻。
525 后果难负(二)
“荆先生要回去?”跛子手里抱着剑,拦在了荆崖冲面前,“这个时间,城门已经关了。”
荆崖冲略拱了拱手,“跛爷何时回来的?”
“今天上午。”跛子道:“赶的很巧,不早不晚。”
荆崖冲就明白了跛子话中的意思,他派去想要绑花子闹儿等人的人,已经被跛子控制了。
他回来的很巧,巧就巧在这里。
“那是很巧。”荆崖冲道:“想必你很辛苦了,改日去九流竹园,再聚!”
跛子站着没有动,“我乃粗人,不喜附庸风雅。不如和荆先生在这里喝一杯吧。”
“相请不如偶遇。”
他说着,做出请的手势。
荆崖冲的小书童往前一站,道:“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看到的意思。”跛子道:“坐下吧,喝酒!”
荆崖冲笑了,“相请不如偶遇,那就喝一杯吧。”
他说着,云淡风轻地坐下来,跛子将剑摆在桌上,看着荆崖冲,冷着脸道:“荆先生本事很大,不亏是人人敬重的大儒。”
“不敢当大儒,只是有些闲心多看了几本书而已。”荆崖冲道:“倒不如你,习得一身武功。”
跛子颔首,“各有各的好吧。”
“跛爷是何许人也?”荆崖冲问道:“关于你的来历,想必杜九言也不清楚吧?”
“天下竟有跛爷这样神秘的人,实在是令人好奇。”
跛子道:“掩着只是不愿说,倒和先生藏的不同,龌蹉,令人不齿。”
荆崖冲哈哈笑了,“看来,物以类聚是没错了。杜九言身边的人都这般能说会道,戳人痛点啊。”
“不如先生能说会道,蛊惑人心。”
荆崖冲摇了摇头,“你们既知道,那劳驾转告杜九言。长生岛她查清楚了,是为名除害,老夫也是很高兴的。但是查到哪里就结在哪里比较好,老夫这里,她只会碰壁,得到难堪。”
“那你小巧她了,我认识她以来,她从没有失手过。”
荆崖冲微微颔首,气定神闲,“那就拭目以待吧。”
“喝酒,今夜老夫和跛爷,不醉不归,”
跛子并不喝,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两人耗了一夜,跛子虽疲惫但依旧能撑,可荆崖冲不同,他到底年纪大了,苦熬一夜等天亮的时候,神色已是灰败,他苦笑着,道:“老夫年纪大了,喝了些酒熬了一夜,实在是受不住了。”
“先生回去睡吧。”跛子起身道:“我也辛苦,回去休息了。”
跛子说着,头也不会的走了。
荆崖冲由小书童扶着上了轿子,轿帘放下来,他的脸就沉了下来,“速速回九流竹园。”
轿子很快出了成,沿着城墙下的小径走的很快,很快到了九流竹园。
竹园里平日早起的书童,一个都看不见,不但如此,院子的门也大开着,荆崖冲推开书房,就看到房间里被人翻的乱七八糟。
他极快走到暗格。
暗格里的东西还在,但他昨天拿出来的东西,却没有了。
“果然,”荆崖冲被气笑了,“这种小儿的手段也用。”
居然将他拖在蔡记喝酒,再派人来偷他的东西。
“一定是那个瘸子,”书童道。
荆崖冲道:“收拾一下吧,看来,我们要有点麻烦了。”
“先生,一定会没事的,您又没有去做那些事。”书童道:“那些人的人性本来就恶,就算您不说,他们该杀人还是会杀人。”
荆崖冲道:“这世间,能有几人如你这般通透的,他们看到的,不过是表面罢了。”
……
“王爷,您就不能骑马吗?”杜九言躺在软软的垫子上,虽然垫子软,可马车颠簸的时候,她还是浑身都疼。
疼起来的时候,她看桂王就不顺眼。
“哪里疼,我给你揉揉。”桂王说着,手就放在她的腰上,“是这里,还是这里?”
她的腰上和胸口的位置都受伤了,桂王摸了她的腰,也顺便在她胸口摸了一把,她帮着绷带,胸前一马平川。
“隔着衣服,是不是觉得不过瘾?”杜九言笑盈盈地道。
桂王点头,“确实有点。”
“脱了给你过瘾?”
桂王眉头一挑,随即压了下去,摆着手道:“不用,天气冷,你会伤风受凉,我隔着衣服就好了。”
“佩服啊,王爷。”杜九言道:“您现在已是完全豁出去了。”
桂王弓着后腰,和她并肩侧躺着,脸对着她,“和自己媳妇,不说见外的话。”
“嘶!”桂王吸着冷气,“又掐,疼,疼。”
杜九言用力一揪,冷笑着道:“下次我要随身带根针,有人不老实,我就扎他。”
“小气。”桂王盯着她娇嫩的唇瓣,这么好看的唇,男人怎么可能有呢,那肯定是女人啊。
为什么以前他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言言,”桂王道:“咱们做个交易。”
杜九言看着他。
“你提前揪一下。”他说着一脸坏笑。
杜九言掐着他的胳膊。
香甜,可口,简直想要一辈子黏着才痛快。桂王忍着痛,发誓不松开。
忽然,杜九言张了口,桂王眼睛一亮,又是一步攻城略地,可下一刻,下嘴唇就被杜九言给咬住了。
“呜呜,”桂王瞪她,示意她松开。
“嗯嗯。”杜九言也瞪他,示意他立刻滚。
“呜呜,”桂王心一狠,露出壮士断腕的果敢勇敢。
杜九言气得瞪眼。
好一会儿,他自己受不住了,松开她,涨的满脸通红,手足无措。
杜九言吼道:“起开,坐好。”
“我要是有点自尊心,早不知死多少回了。”杜九言踹他一脚。
桂王委屈地看着她,“那天洞房,我喝醉了……”
“唉!”桂王坐起来,盘腿开始打坐,“我回去后,要问问茅道士修仙之法。”
“人生之难,你可知道是什么?”桂王闭着眼睛开始瞎扯,企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杜九言很不想和他鬼扯,但考虑自身安全,还是决定见义勇为,“什么呢?”
“人生难,是没有媳妇。人生最难,是有了媳妇而媳妇却不承认是媳妇。”桂王说着,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杜九言没忍住笑了起来,拍了他一下,“你要不要脸!”
“此生若能让我再睡你,我什么都不要。”桂王道。
杜九言也闭着眼睛。
“你为什么也闭着眼睛?”桂王问道。
“修仙。”
“你也难受,忍不住?”桂王窃喜,跃跃欲试。
“不,我修肚量,怕自己哪天容不下你,犯下杀生的业障。”
“业障是佛家用语,修仙是道法,你用错了。”
“你管我用哪个,我高兴。”
“是,是。言言高兴就行了。”桂王道。
杜九言白了他一眼,“没脸没皮。”
桂王舒服了一些,又凑了过来,杜九言瞪他,“赵鼎,我替祖师爷丢脸。”
“祖师爷也会支持我的。”桂王道。
杜九言不理他。
他就抓着她的手,比一比大小,评价一下细腻感……如此,絮叨了一路。
杜九言被气笑了。
马车进城,顾青山和韩当以及乔墨等在城门口,将跟来的人送去府衙安置。
杜九言重新贴上面皮和桂王准备进宫。
“王爷,”杜九言在皇城门外,“不行,我走不了路,全身都疼。”
桂王拉着她的手,道:“言言,你等下我去找你找副滑竿来。”
“好,王爷。要快,我怕我会受不住,晕过去。”杜九言道。
桂王郑重点头。
旁边路过来看热闹的人,听的一阵心惊胆战,杜九言这是做什么去了,怎么还受伤了?
一会儿工夫,桂王从宫内喊了滑竿来,一边喊着,“轻点,不要磕着碰着,她受伤了。”一边亲自给杜九言盖上毯子。
两人一脸悲壮地进了宫。
一进去,钱嬷嬷和薛按带着两队人就等在了半道上,大家一看到杜九言正躺在滑竿上,顿时吓的三魂去了六魄,钱嬷嬷道:“这是怎么了,伤的这么重,快去请太医来。”
“已经看过大夫了,没有生命危险,就是疼的厉害。”桂王制止钱嬷嬷找太医,“大夫说养个十天半个月就好了。”
钱嬷嬷真是急的团团转,“外面的大夫,哪有太医。”
“是啊,还是请太医看看的好。”薛按道。
桂王摆着手,“是去坤宁宫还是去于御书房?”
“去坤宁宫近点,去坤宁宫吧。”钱嬷嬷道:“这就让做些滋补的给九言补一补。”
桂王点头,“她是要补一补。”
杜九言虚弱地和钱嬷嬷道:“谢谢嬷嬷,给您添麻烦了。”
“你这孩子,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钱嬷嬷跟着滑竿,一行二十多个人风风火火往坤宁宫去。
薛按赶回去回禀赵煜。
“伤的很重吗?”太后站在宫门口,“伤着腿了吗?”
小萝卜站在太后跟前,看了一眼杜九言侧着的脸,眼睛咕噜噜一转,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爹啊,您怎么样了?”
不管怎么样,哭了再说。
526 拉低水平(一)
杜九言躺在了坤宁宫柔软的床上,这里以前是桂王每次来的时候,住的房间。
钱嬷嬷特意给她多铺了几床褥子。
软软的,非常舒服,她眼皮直打架、想睡觉。
这表情落在大家眼里,又是一阵心惊肉跳,赵煜道:“真不用请大夫看看?”
“不用,估计是累了。为了赶回来给你回禀,她一直没有怎么休息。”桂王心疼地道。
赵煜很感动,握着杜九言的手拍了拍,“九言这次受苦了,你替朕分忧的心,朕都记着。”
桂王将赵煜的手拿开,“您知道她的好就行了。”
还拍手,手有什么好拍的。
赵煜一怔继而失笑,嗔怪地看了一眼桂王。
“爹啊,”小萝卜趴在床边上抹眼泪,“您是不是很疼啊,我好心疼啊。”
杜九言“强撑”着看着大家,“圣上,太后娘娘,我没事的,休息几天就好了。”
“这一趟真是辛苦你了。”太后摸了摸她的脸,“今晚就住在宫里,一会儿让厨房给你们多做点好吃的。”
杜九言笑了,“谢谢太后娘娘。”
“客气什么。”太后道。
杜九言就给赵煜将长生岛的事情,前前后后重点渲染了她和跛子以二人之力,单挑五千人马的勇敢和聪明才智,“……圣上,那些俘虏留在大宁有人看管着,但安山王爷和一干人等都来了。”
“朕知道了。”赵煜颔首道:“此事,朕会亲自处理!”
“一个是天下人敬重的大儒,一个是朕的好兄弟,居然联手做出这样泯灭良心的事,朕决不能轻饶。”
桂王点头,“不过,安山王那边,你可以先见见。”
赵煜不解。
“这个事,一旦审起来会很复杂,您要有心理准备。”桂王道:“我看,三司会审比较好,再安排几位阁老一同监审,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赵煜颔首,朝中有很多荆崖冲的学生。而且,听杜九言的意思,至今都没有一个证据,能直接证明荆崖冲杀人,甚至直接参与了长生岛上面的事。
所以,要查办,不但顾虑很多,还非常的困难。
“你说的有道理,明日早朝,朕就公布此事。”
“薛按,”赵煜和薛按道:“先让羽林卫将九流竹园和集贤书院控制起来。”
“包括荆崖冲在内,所有人等不得出入。”
薛安心里也是震惊的不得了,他知道有大事要发生,但是没有想到,这件事牵扯到了荆崖冲。
“还有,暂时不要……”他刚说完,龚大姑姑就隔着门回道:“娘娘,周太妃求见。”
周太妃,是安山王的生母。
“她怎么会知道的。”赵煜的脸顿时沉下来,“看来,翊坤宫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安山王才到京城不过半个时辰,周太妃就来坤宁宫了。
显然是有人暗中给她通风报信了。
“哀家去看看吧。”太后含笑道:“她们母子两个人是什么人,你还能不清楚。”
“要是聪明的,她也不会现在就过来。”
太后不屑,笑盈盈地带着钱嬷嬷走了。
杜九言打量着太后,眼睛发亮一脸崇拜。太后这神态,满脸写着宫斗高手几个大字。
也对,她可是六宫之主!
厉害。
“九言,”赵煜和她道:“等此事了,朕一定好好赏赐你。”
杜九言点着头,“谢谢圣上。”
“安全起见,你就在坤宁宫里养伤。”赵煜说完,桂王道:“回王府一样的,你有什么好吃的,送王府去就行了。”
“在这里给母后添麻烦。”桂王道。
她不能让杜九言待在宫里,要是太后发现了杜九言是女人……肯定不会像他这么冷静自持。
还有,赵煜是男人,说不定就会喜欢上这么优秀的杜九言。
他要杜绝一切可能性。
“嗯,回王府一样的。”杜九言道:“留在这里,会吵得太后娘娘不得安生。”
赵煜现在心思都在案子上,颔首道:“那你自己决定,有什么需求,就来和朕说。”
赵煜说着,拉着桂王出去,“你和朕来!”
桂王和杜九言打了个眼色,跟着赵煜一起出去。
房间里的人都走了,小萝卜将眼泪一擦,爬到床上坐着,贴着杜九言耳边,低声道:“娘啊,您真的受伤还是假的?”
“真的,但是没有这么严重。”杜九言道。
小萝卜脸色一变,“伤哪里了,我看看?”
“现在不方便。”杜九言道:“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只是形容的悲壮了一些。”
小萝卜抖着嘴角,心疼的想哭,“早知道多带点人去,居然还受伤了。”
“那些坏人实在太坏了。”
杜九言摸了摸儿子的头,“先别哭这件事,等我和你说了另外一件事,你一起哭。”
小萝卜将眼泪憋回去,“什么事?”
“我受伤之后,是桂王爷帮我换的衣服,上的外伤药!”杜九言低声道。
“他、他发现你没有小鸡吗?”小萝卜压着声音问道。
杜九言敲了儿子的头,“没有看那么多地方,就是发现了我是女人。”
“那完了。”小萝卜的道:“那他是不是高兴的蹦起来,要把你留在桂王府?”
杜九言道:“这不是最关键的。”
“还、还有?”小萝卜抖着嘴角,“义父这一趟,收获这么大?”
杜九言点头,“是!她还知道了我是秦九烟,肯定了你是他儿子。”
“果然收获大!”小萝卜苦恼地皱着眉头,“那、那怎么办,我……我是认还是不认?”
杜九言摇头,“不能认,打死都不能认。”
“认了,咱们就得养着他,还要跟着他一起造反,最重要的,以后行事多不方便。”
“不行!”杜九言道。
“嗯。我知道了。”小萝卜点头道:“他白捡了一个这么好的王妃,还得到了我这么聪明的儿子,简直太轻松了。”
“这比出门捡到银子还厉害。”小萝卜道:“王爷哦,真是天底下运气最好的人了。”
杜九言深以为然,“你我母子如此优秀,绝对不能被王爷拉低了平均水平。”
“嗯。”小萝卜点头,想了想又道:“可是吧,以王爷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轻易罢休的。”
杜九言道:“那咱们就耗着,耗到你长大,比他更高达威猛的时候。”
“嗯,嗯。”小萝卜道:“我从今天开始好好吃饭,快快长大,保护您不被王爷抢走。”
杜九言点头,“我儿真乖!”
她话刚落,桂王推门进来,又反手关了门,看见母子两个人嘀嘀咕咕在议论什么,他顿生一种荣耀感。
恨不得昭告天下。
这,就是他的王妃,那个是他儿子。
他赵鼎一下子什么都齐活了。
“真温馨。”桂王一脸感动地在床头坐下来,看着母子二人,“这画面,我等了很久了。”
母子二人看着他,没说话。
“小萝卜。”桂王摸了摸小萝卜的头,“喊一声爹听听。”
小萝卜嘴角抖了抖,“王爷,您可能有点误会。”
“我误会什么了?”桂王道。
“其实,我是我爹捡回来的。”小萝卜说着,问杜九言,“是吧,爹。”
杜九言赞同地点头。
“就这么睁眼睡瞎话?”桂王看着杜九言,“你就这么教儿子说慌?”
杜九言摇头,“我儿从来不说慌。”
小萝卜点头。
“王爷,您想想就您的水平,怎么可能有儿子,对吧。”杜九言道:“儿子这种事呢,讲究个缘分,缘分没到不能强求啊。”
桂王大怒,“我什么水平,你再说一遍。”
“这夫纲不振,你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杜九言看着他眉梢微挑,“王爷,振什么?”
“振……振兴大周!”桂王道。
杜九言很满意地点了头,“媳妇也好,儿子也好。这就跟挂在最顶端的葡萄,狐狸再馋也吃不着。”
小萝卜点头,“义父,我们聊点别的有意义的事吧。”
“现在就在说有意义的事?”
“狐狸吃葡萄的事?”小萝卜摇头,“义父,这种事没有意义。”
这个臭小孩子,简直是腹黑流氓加不讲道理,也不知道像谁。
反正是不可能像他的。
他向来讲道理,正直善良。
桂王看着杜九言,“就带着咱们儿子不学好,哪有你这样做娘的。”
“你再说一遍?”杜九言道。
“哪有你这样做娘的,把教孩子教的这么好。”桂王道。
杜九言被气笑了。
晚上,太后将周太妃打发走,和杜九言几个人一起在坤宁宫里吃的饭。
吃完饭三个人坐轿子回家。
杜九言和小萝卜一个轿子,桂王想上去,抬轿的轿夫泪眼朦胧苦哈哈地看着他。
“走、走吧。”桂王去后面一顶轿子,三个人回到王府,大家都在门口等他们,蔡卓如上来扶着她,打量着,“跛兄说你受伤了,伤好些了吗,还疼不疼?”
“都是皮外伤,疼肯定是是疼的,但是不是很严重。”杜九言道:“都别担心,我身体很好。”
大家见她真的没事,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你们陪着九言进去吧,我有事和小萝卜聊一聊。”桂王将小萝卜提溜起来,“我们多日不见,我有许多悄悄话要和你说。”
不等小萝卜反驳,桂王捂着他的嘴,跟偷孩子似的去了书房。
门一关,桂王砸了一万两的银票,“你帮我,就是帮自己。”
“你想想,有爹有娘的生活,快活似神仙。”
小萝卜扫过银票,不屑地道:“义父,我觉得不是我快活似神仙,是您快活似神仙。”
“我们一起快活。”桂王道:“我们两个人,一起保护你娘。你看这一次,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可就没有娘了。”
小萝卜看着桂王不说话。
“你好好想想。你帮了我,对你来说有多少好处!”
小萝卜很诚实地摇了摇头,“想不到。”
桂王噎的面皮直抽抽。
527 可喜可贺(二)
“那行,你喊一声爹,我先听一听!”桂王坐的四平八稳,摆出一副“爹”的架势。
小萝卜看着他,“义父,您这是勉强我,勉强的事不会快乐的。”
“这是什么?”桂王拍了拍桌子上一叠十张万两的银票,“认识吗?喊一声爹,一万两!”
小萝卜凝眉,“义父,我感觉我受到了侮辱!”
“一万一!”桂王加筹码。
杜九言说了,世上没有绝对的忠诚,只需看令其背叛的筹码够不够。
小萝卜眉头依旧紧锁。
“一万五!”桂王道。
小萝卜嘟着嘴。
“两万!”桂王道。
小萝卜道:“义父啊,您这是强我所难啊,我虽然是小孩子,可我也是有自尊心的。”
“最重要的,我的自尊心很值钱!”
桂王啪叽拍了三万两,“够不够?”
“爹!”小萝卜喊道。
声音清脆,甜度极高,喊的桂王愣一下,又立刻展颜笑了起来。
这一声爹,真好听。
他有儿子,这么大的活生生的会喊爹的儿子。
小萝卜飞快地收了钱,塞自己怀里,拱着手行了大礼,“义父,我娘身体不好,我要去照顾我她了。”
“您下次如果还有这样的需求,还可以来找我。”小萝卜笑嘻嘻地道:“义父,您早点休息哦。”
说着,打开门滋溜一下跑走了。
这买卖做的值得,喊一声爹,三万两。
咦……
小萝卜跑了两步,又折返回来,看着桂王。桂王还在笑,一脸得意。
“义父,您的银牌哪里来的?上面写的是凤凰的票号,是辽东的凤凰吗?”
“嗯。”桂王道:“有问题吗?”
小萝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立刻明白了这钱的来路。不用说,一定是她爹带着王爷一起黑吃黑去了。
不然王爷那么穷,怎么可能一下子能拿出三万两。
而且,看着情况,他能拿出三万两,他手里至少得有六到十万。他是不可能一次性把自己所有钱都砸出来的。
王爷有这么多钱,那么他爹一定会更多。
因为两个人是不可能平分的。
九一分?八二分?三七分?
“那、那我爹这一次去,少不得黑了几十万两?”小萝卜心里跟猫爪子挠似的,滋溜跑了回去。
杜九言刚送走大家伙儿,在桌边坐下来喝茶,小萝卜兴奋地跑进来,“爹啊,义父刚才用钱砸我了。”
“砸你,让你喊爹玩儿?”杜九言问道。
小萝卜点头,“给了我三万两呢。义父一下子变的好大方啊。”
知子莫若母,杜九言立刻警觉地捂紧了自己的口袋,“是、是吗。他这回是真想当爹了。”
“爹啊,义父那么穷,哪里来的钱啊。”小萝卜的眼睛,在杜九言的身上扫来扫去。
荷包,鼓鼓囊囊的,钱一定在里面。
“不知道啊,他的财产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知道。”杜九言打了哈欠,“我要洗漱了,累!”
说着起身,一脸疲惫地去床上躺着。
小萝卜眼睛骨碌碌一转,跑过去床边趴着,“爹啊,我有三万两了,我们家现在是不是很有钱了?上次您拿走了十万,这一次又多了多少呢?”
“三万啊。”杜九言道:“来,交公!”
小萝卜龇牙笑着,将钱给杜九言,“好啊,都给您。”
“我给您放荷包吧。”小萝卜盯着她荷包,杜九言一把捂住,“不用,你搁在这里,一会儿我收着就好了。”
小萝卜摇头,“这钱您可不能放在荷包里,太不安全了。您说是吧。”
“要是丢了掉了,那还得了,我们两个人可就没有钱了。”
杜九言眯眼儿子。
小萝卜一脸无害地看着她。
“知道了知道了。”杜九言将荷包丢给他,“给你过过眼瘾,记得还给我。”
小萝卜惊呼一声接过荷包蹬蹬跑桌边坐着,开始一张一张数钱。
一连数了八次,而后看着杜九言,一脸的崇拜,“爹啊,这次……我们真的发财了。”
“嘘!”杜九言道:“发财的事要小声说。”
小萝卜点着头,“是怕贼惦记吗?”
“不是,”杜九言道:“这叫闷声大发财!”
小萝卜愕然,又嘿嘿笑了起来,点着头道:“爹啊,您好厉害啊。”
“睡觉睡觉。”杜九言道:“有钱人,睡觉都格外的香甜啊。”
小萝卜嘻嘻笑着,坐在杜九言身边,抱着荷包不撒手,“爹啊,这一次真的很凶险,下次您可不能再涉险了,要是您有事,我可就真的只能喊义父爹了。”
“喊了不吃亏,反正是你亲爹。”杜九言摸了摸他的头。
小萝卜摇头,“是他不要我们的,我就只想和你在一起。”
“真感动。”杜九言将他手里的荷包抽出来,压在枕头底下,“知道了,早点睡吧。”
臭小子,一脸讨好卖乖,不安好心。
小萝卜趴在杜九言的胸口嘴角抽了抽。
……
“聪明,嘴甜!”桂王高兴不已,花三万两听亲生儿子喊声爹。
值!
“这绝对是遗传了我。”桂王道:“不但容貌像,就连个性都像。”
“我和言言生出的孩子,是不可能笨的。”
桂王靠在椅子上,笑。
“王爷,谁遗传了您的优点?”茅道士推开一条门缝,显然刚才听墙角了。
桂王打量着他,“你是谁?”
“茅道士啊。”茅道士进来,甩了一袖清风,潇洒风流。
他穿着一件藏青的道袍,袍子熨帖的平平整整,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连胡子都刮掉了,就这么看着居然还有几分颜色。
“你羽化了?”桂王打量着他。
茅道士嘿嘿一笑,刻意抚平了衣服坐下来,“王爷,贫道一向这么干净整洁,倜傥风流。”
桂王白了他一眼。
“王爷,您刚才说谁不像您?”茅道士一脸好奇地凑过来,“什么意思,和贫道说说。”
桂王苦于无人分享喜悦之情,他暂时不能告诉太后,钱嬷嬷也不可能,别人就更加不能提了。
这就跟挖了个宝藏还得藏着掖着一样。
很不开心。
“我说了,你不能说出去。”桂王决定和茅道士分享喜悦,受他嫉妒。
茅道士点头不迭,指天发誓,“贫道要是说了,就一辈子不能升仙。”
桂王在他耳边说了半天,分享了他这几天的心路历程。
茅道士听得目瞪口呆,吞了口水不敢置信地道:“女人?”
“王爷,您确定?”
桂王点头,“千真万确。”
“一个男人做到她这一步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居然还是个女人。”茅道士摸着没了胡子的下巴,“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桂王道:“还有更匪夷所思的事。”
茅道士又立刻凑上来,仔细听着眼睛越瞪越圆,一脸嫉妒地看着桂王,“桂王妃?”
“您确定?”
桂王得意洋洋,“千真万确!”
茅道士拱手,道:“王爷,您这运气相当的好啊。”
桂王颔首,“好运在门口,还没进家门,我得继续努力。”
“不着急,她是您王妃,这逃不掉的。”茅道士说完,又道:“不对,您已经对外宣称王妃去世了啊,她的牌位都在隆恩寺了。”
桂王很后悔,他当时急什么,等一等就行了,“等会儿我就去隆恩寺,把牌位砸了。”
“砸了,别人就怀疑了。”茅道士道:“这关乎杜九言的性命,绝对不能说出去。”
茅道士激动地来回地走,又停下来,“王爷,这样一来杜九言的价值比您还要高了。”
“她可是安国公的孙女,鲁阁老的外孙女,现在还是名动天下的讼师,追随者不计其数。”茅道士道:“王爷,您这夫纲不好振。”
桂王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我已经试过了,暂时是振不了。先让她承认是我媳妇才行。”
不让睡还不让喊媳妇。
他很委屈。
茅道士颔首道:“此事,贫道帮您想一想。”
“想什么?”桂王道:“就你有还能有办法?你就老实守住秘密。”
茅道士撇嘴,忽然想到一件事,“对,贫道第一次见到杜九言的时候,是不是就算出来她是王妃的命?”
“当时贫道可是指天发誓,说她就是王妃的命格,贵不可言。”
“贫道还说了小萝卜也是贵不可言!”
茅道士一脸叹气,“就是你们当时不相信我。王爷,您还质疑贫道了。”
“您看,贫道算的很准吧。”
“贫道是有真本事的!”
桂王睨着他,一脸的嫌弃,“你当时指天发誓,你倒是坚持啊,给人说了两句你就打了退堂鼓。”
“现在自信满满的说你算到了。”
“你这就是马后炮,本王不爱听。”
茅道士讪讪然摸了摸鼻子,道:“不行,贫道要去问问杜九言,否则这个觉是睡不着了。”
“我劝你不要去,要是被打了,别来我这里哭。”
茅道士一脸自信地摆着手,“贫道要给她再算一卦,她一定舍不得打贫道。”
528 小小心思(三)
第二日一早,桂王吃过早饭便出门。
韩当跟着他出去,“爷,九流竹园被控制了以后,里面很安静,外面倒是很多人蠢蠢欲动,感觉会有事情发生。”
“朝中也是声音很多很大。”
桂王颔首,“我哥说他办这件事,已经吩咐下去了。”
“是。”韩当说着一顿,又道:“爷,您这是去哪里?”
桂王道:“隆恩寺!”
隆恩寺不对百姓开放,里面修行的出家人,多是后宫出去的,或是內侍女官,或是妃嫔。桂王进去后,方丈忙迎出来接待,拱手道:“王爷,您亲自来,可是有事吩咐?”
“我来看看秦九烟的牌位。”桂王道。
方丈应是,“王妃娘娘的牌位在后面,请王爷随老衲来。”
说着,就引着桂王到偏殿。
偏殿里供奉了很多牌位和长明灯。
桂王看到了桂王妃秦氏九烟的牌位,他摆了摆手,道:“都出去吧,本王要一个人待一会儿。”
“是!”方丈以为桂王是来祭拜的,就关了两边的门,让桂王一个人在里面呆着。
过了一刻钟,桂王告辞而去。
宋妈妈带着绿珠进来添香油。宋妈妈低声道:“方才后院说王爷来祭拜过了。看来,王爷心目中还是有我们王妃娘娘的。”
“王妃娘娘也是福薄,如果她没有去,和王爷肯定是一对璧人,日子过的美满幸福。”
如果王妃没有离开,现在王爷也回来了,那应该是个什么样的光景呢?
说不定有小世子了呢。
宋妈妈叹气,随即咦了一声,“绿珠,这牌位……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绿珠凑上前去,“没有啊。”
宋妈妈道:“我感觉这个九子,是不是有点不一样。”
“对!”绿珠道:“九的这一撇上怎么多了一点?”
宋妈妈道:“秦丸烟?”
两个人一脸惊愕不敢置信,绿珠道:“是王爷弄的,这像是新刻上去的。”
“王爷?王爷为什么要这么做?”
绿珠摇头,和宋妈妈对视,摸不清桂王的心思,“要、要回去告诉国公爷吗?”
“要不是王爷呢?”宋妈妈道:“岂不是让国公爷和王爷生罅隙。”
“那怎么办?”绿珠道。
宋妈妈见左右没有人,偷偷用手将新刻的那一点擦了擦,又用香灰抹平了一些,“先这样,等见到王爷的时候,可以试探的问一问。”
“是不是不容易被发现了?”宋妈妈道。
绿珠点头,两个人找不到理由,无法解释桂王这么做的原因。
……
桂王离开隆恩寺想,半道上就碰到了秦太夫人。
“王爷,”秦太夫人下马车,“你是来看望烟儿的?”
桂王打量着秦太夫人,“你和你的孙女,都没有为了声誉撞墙吗?”
秦太夫人脸顿时挂了下来,“王爷,我家玉儿一直病着的。”
“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桂王道:“马为什么发疯,找到原因了?”
秦太夫人脸色一僵,咳嗽了一声,道:“马发疯的事,很……很难查的,我们还在查。”
“那就好好查你家的马为什么发疯吧。”桂王道:“我敬你是长辈,在我娘面前给你留点面子,你再因为这件事纠缠,让我娶什么鬼王妃。”
“看到没有,”桂王指着隆恩寺,“里面放排位的地方,多的是!”
说着拂袖要走。
“王爷,可是我家玉儿怎么办。”秦太夫人道:“您可怜可怜她不行吗?”
桂王停下来看着她,“你想死就好好死,再啰嗦一句,我今晚就一把火烧了承德侯府。”
秦太夫人看着他的背影,脸色难堪至极。
她身边的婆子道:“这婚姻大事可由不得王爷做主,奴婢觉得,王爷最后还是要听太后娘娘的。”
秦太夫人扫了一眼婆子没说话。
“太夫人,还上去吗?”婆子问道。
“还上去做什么,没心情了。”秦太夫人说着,坐轿子走了。
看来桂王真的是铁了心不娶季玉了。
那季玉怎么办?
只能送到九江去了,只是九江王有王妃,季玉去了就只能做小。这让她不满意。
承德侯的小姐,就算进王府,也不可能做侧妃。
“去安国公府!”秦太夫人道。
她怨安国公不管这件事,要是安国公稍微帮点忙,此事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
桂王心情还不错,刚到桂王府门口,就碰见要出门的茅道士,他一愣盯着对方,“你的鼻子怎么了?”
“撞,撞的。”茅道士揉着鼻子道:“王爷,贫道这几天要出门办事,就、就不回来了。”
说着,一溜烟地跑走了。
桂王莫名其妙,回头问韩当,“他又抽什么风了?”
“他、他昨晚被杜先生打了。”韩当憋着笑,“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大半夜跑过去找杜先生,非要给杜先生算命。”
“具体我没有听到,但是打的时候,我、我去看热闹了。”
韩当说着,咳嗽了一声,生怕桂王认为他落井下石没有同情心。
“该!”桂王道:“昨天就让他不要去,他非按捺不住。”
简直是找打。
他迅速回了内院,杜九言刚吃过早饭,在院子里来回的散步,桂王大步进去,一把抓起她的手,道:“言言,昨晚打茅道士,疼着你手没有?”
“打茅道士不疼的,打您可能就会疼了。”她说着,也不知怎么从袖子里便出一根竹竿来,照着桂王屁股上就打过去。
桂王敏捷地很,一下子跳开。
“好好说话,不能动不动就打人,”桂王道:“你可记得马玉娘的案子了,说过了,不能家暴!”
“夫妻间,有话说话,打人就不行。”桂王道:“你可是讼师,你不能知法犯法。”
杜九言道:“我打你不是家暴,是除暴安良。”
“言言,”桂王冲着她眨眼睛,他的眼睛眼尾微挑,泛着亮光,犹如一朵开的艳丽的桃花,睫毛开合宛若蝶翼,看的杜九言眼前一晕。
有门!桂王立刻凑上去,冲着杜九言又是一笑,这一笑,三分魅惑四分妖冶,偏又不显得女气,令人心神一荡。
“妖精!”杜九言眼晕的厉害,哼了一声道:“大清早不正经,不想和你费时间。”
桂王黏着她,“言言,我一早就去隆恩寺了。”
“真摔了秦九烟的牌位?”杜九言不敢置信。
桂王低声说了一句,杜九言愣住,随即忍不住发笑,“你脑子里都装着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在“九”字上加一笔这种事,也只有桂王能做得出来了。
桂王跟着他进去,小萝卜正穿衣服要下床,他看着一愣,道:“你这么大孩子了,应该自己睡。”
“我没有很大啊,”小萝卜道:“而且,我们是借住,我和我爹凑合一下就好了。”
桂王将他提溜起来,“不行,你是男孩要独立。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一个人睡觉了。”
“走,现在我就带你去挑房间去。”
“要什么东西,随你挑。”
他都没能和媳妇睡。
看着嫉妒。
“义父啊,”小萝卜被桂王抱着往外走,“您这样不行,您得对我的态度好点。”
“我的态度,会直接影响我爹的态度。”
桂王道:“你爹的态度不受任何人影响。”
“那可不一定,”小萝卜道:“如果我非要闹着认您的话,我爹肯定会心软的。毕竟,我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桂王打量着他。
“嗯,就跟太后娘娘对您一样!”小萝卜道。
桂王道:“那行,你去说服你爹,住正院去。咱们一家三口团聚。”
“若事成,必有重谢!”
小萝卜嘴角抖了抖,“您这样不诚心啊。”
“看到没有,”桂王手一划拉,“整个桂王府都是你的,还有广西,也是你的。”
“你知道广西多好吗?如果本王传给你,你可就是富甲天下了。”
小萝卜笑了,“义父,那您为什么这么穷?”
“我视金钱为粪土。”桂王道。
两人斗着嘴,渐行渐远。
没了他们两个,杜九言顿觉清净不少,将荷包藏横梁上,她收拾了一番,准备去找钱羽。
三司会审……
她并不想让荆崖冲三司会审。
就那么轻易地给荆崖冲定罪,让他砍头,难平心头愤怒!
她出门,蔡卓如在门口等她,笑盈盈地道:“你一个人去衙门吗?”
“我去拜见钱大人。今日蔡记生意可好?”
蔡卓如颔首,“还不错,看这个情况,两年内就能收回成本了。”
“听上去很不错。”两人说着话一起出门,蔡卓如想了想,问道:“上次你的脸……你一直贴着面皮吗?”
她去安山那天的早上,将面皮给乔墨了,他第一次看到白净漂亮的杜九言。
这个疑问他忍了很久,直到此刻有机会问出口。
杜九言摸了摸脸,含笑道:“是啊。主要生的太娇嫩,怕没有说服力,所以就贴着面皮了。”
“是吗。”蔡卓如笑着道:“你这么解释,很难让我相信。”
杜九言道:“你要相信我,我说的这么真诚。”
“那你……你能不能再让我看看你的脸。”蔡卓如道,“就、一次。”
529 不行就放(一)
“嘘!”杜九言左右看看,小声道:“今夜三更,你来我房中,我给你看。”
蔡卓如一怔,忽然无奈失笑,“你当我是孙猴子,三更去你房中受你点化吗?”
“阿如真聪明。”杜九言拍了拍蔡卓如的肩膀,低声道:“真脸就是比这张面皮稍微白点俊美一点。”
“你别看了,我怕你看了以后会自卑!”
她说着,笑盈盈地挥手,“我去为民除害伸张正义了。”
蔡卓如站在巷口看着她的背影,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低声呢喃道:“想必桂王和跛兄都见过她的真容吧?”
只有他,机缘巧合之下匆匆一瞥而已。
莫名的,蔡卓如心头泛酸。
酸过之后,又是苦涩。他这样的感觉,非常的莫名其妙,令人自己都难以理解。
仿佛他置身泥沼,明知道再往前走,就会泥足深陷危险重重。可是,泥沼前面却有一股巨大的、难以克服的吸引力,不断引着往他去,带着毫无理智的飞蛾扑火的想法。
他为此苦恼,匆匆去饭馆,只有不停的做事,让自己忙碌着,才不会去想奇奇怪怪的事情。
“东家,”小厮给他拿了一封信过来,“是您老家来的信。”
蔡卓如颔首,取了信拆开。
是路妙写给他的,信中说她要定亲了,婚期很有可能定在今年下半年,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去。
院子里的迎春花开了,但天气还是很冷,她常常坐在院子里发呆,想象着京城是什么样子,想象着如果她是男子,她要做什么去。肯定也要读书考功名,然后云游四海,见识天下奇闻。
可惜她是女子,只能困在内宅,到了年纪后嫁人生子。
她一生最辉煌无忧的时刻就要结束了。
蔡卓如将信扣在桌子上,莫名生出一股悲凉……
杜九言见到了钱羽和谢允,缪征在刑部还没有过来。因是年初,各路来京述职的官员很多,各个衙门,非常的忙碌。
谢允给杜九言回了礼,含笑道:“这一次辛苦你了,听说还受伤了?”
“大人,这一次简直是九死一生啊。”杜九言摇着头道:“实在是凶险,就差一点就不能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谢允听说过了,心惊肉跳地道:“这个长生岛实在令人心寒,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杜九言深以为然地点头。
钱羽道:“没想到你读书之余还练了一些功夫傍身,否则,这一次真的是危险了。”
“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一定要事先安排妥当。命可只有一次,若是丢了,岂不是大周和百姓的损失。”
杜九言拱手,道:“是!多谢二位怜爱,学生以后办案,一定多加小心。”
两人颔首。
“你递交上来的信件和证据,我们都看过了。”谢允道:“圣上也派人将九流竹园控制住了,但是有一点顾虑,我和钱大人方才就在讨论。”
杜九言看着他,“谢大人,您请说。”
“荆先生……荆崖冲的证据,似乎还是不够啊。”
“判刑,应该是没有问题,但是若真按律法的话,很难判定什么罪责。”谢允道:“这些证据,只有指向性和关联性,并不具备确定和唯一性。”
杜九言很清楚,所以她今天才来这里的。
她低声和两位大人说了几句,又道:“……二位大人按律法正常走程序,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实在不行,就将人放出去。”
“总不能一直扣着人,他在朝中官员以及京中百姓之间的影响力太大,若给不了一个令人信服的交代,会引起大家的不满。”
谢允听着她的方法,凝眉道:“你这个方法,行吗?”
“有王爷在,”杜九言道:“二位大人只当不知道。若有事,王爷会帮忙的。”
谢允松了口气,道:“倒不是我和钱大人怕担待责任,但你这么说,我们二人就这么办吧。”他说着看着钱羽。
钱羽颔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事情谈拢,杜九言起身告辞,钱羽也正好出去,和她一起出门。钱羽问道:“荆崖冲还是本官给你引荐的。实在是没有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事情。”
“本官实在是羞愧。”
昔日引以为朋友的人,现在发现如此不堪,他宛若被人打了耳光,脸上火辣辣的。
“大人,朝中和荆崖冲来往密切,朋友互称的人很多啊,大人不必自责,是他伪装的好。”杜九言道:“大人,谢大人,可靠吗?”
钱羽扬眉,含笑道:“你刚才合盘托出计划的时候,怎么没有考虑这个问题?”
“这不是大人您在嘛!我对大人您的信任,就如同信任我自己。你能来往不嫌弃的人,那肯定是您相信的人。”杜九言笑眯眯地道:“所以吧,我就说了。”
钱羽噗嗤一笑,无奈地道:“你就不要给本官戴高帽子了。你这小子,用得上本官的时候,就好言好态度的哄着,用不上的仿佛没有本官这个人。”
“年节里,也不晓得给我去拜个年?”
杜九言拱手,“今年实在太忙了,唉!”又道:“现在给大人您拜个年。”
钱羽挥着手,“本官今年好的很,你就不要拜了。”
说着,摇了摇头要走。
“大人去哪里?”杜九言道:“要是去鲁府,我和大人您一起啊。”
钱羽笑了起来,“走,走!”说着回头和随从吩咐了一声,“去和谢大人说一声,我半个时辰后回来。”
他的随从应是而去。
钱羽和杜九言一起,趁着中午时间去了鲁府。
……
秦太夫人从法华寺回来,走半道上就看到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说话,神态激动义愤填膺的样子。
“这些人在干什么?”秦太夫人掀了车帘朝外面打量,婆子道:“奴婢也不清楚,要不然上前去问问?”
秦太夫人颔首。
一两拨人就算了,可一路走过来,她看到十几拨人鬼鬼祟祟的聚在一起。
这让她想起来,儿时有一年跟着兄长去庙会,她也看到了这样三两个成群说话的人,然后那天晚上就发生了暴动。是具体事情她记得不清楚了,但是那个画面几十年来,一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婆子回来,隔着车回道:“他们在议论荆崖冲荆先生被困在九流竹园的事,说荆先生是大儒,为天下培养了那么多的人才,还帮了许多的人做了许多的好事,圣上不应该困住他。”
“荆崖冲?”秦太夫人愕然,“难不成他和安山王的案子有关?”
婆子摇头,“这个奴婢没有问到,但是看样子八九不离十了。”
“这……很奇怪啊。”秦太夫人一脸狐疑,“他和安山王?”
“安山王那个蠢货有什么好扶持的,就算给他十万兵,他也不敢抢皇位吧。”秦太夫人道:“荆崖冲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呢。”
她赶去了安国公府。
安国公正要出去办事,秦太夫人拦住了他,“哥,荆崖冲和安山王的事,你听说了吧?”
“听说了。我这正要去宫里,圣上刚让人将安山王带去宫中问话。”安国公道:“你要有空就给九江王送个信去,让他老实点。”
秦太夫人道:“九江王一向乖巧,他怎么可能不老实。”
“你知道就好。承德侯府可经不得任何一点风浪,你想太平,就不要惹是生非。”安国公道:“季玉的婚事,就作罢吧。”
秦太夫人不死心,“那季玉怎么办?”
“找个门当户对的府邸嫁出去,你要是找不到,我托人帮你找。”安国公没空和她多说,“你回去吧,我去宫里了。”
秦太夫人烦躁的不得了,“这都什么事,搅和到一起去了。”
“哥,你小心点,我总感觉外面那些人,不对劲。”
安国公颔首,“应该还不至于,我身边带着人不会有事。”
秦太夫人也没心思留在安国公府,坐车回了家里,季玉听闻她回来,过来给她请安。
“祖母,您一早去法华寺了?”季玉给秦太夫人斟茶。
秦太夫人颔首,道:“我这些日子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顿了顿,她又看着季玉,心疼地道:“你的婚事,怎么办呢。”
季玉道:“您就随便给我找个人家远嫁了吧。”
“我、我不想留在京城。”
秦太夫人一怔,“这是为何。你嫁的远了一年都回不来几次,有个什么事,我们都帮不上你。”
“您放心,我去哪里都会保护好自己的。”季玉低声道:“祖母,您别找桂王去了,闹到后来,还是我们家丢脸啊。”
秦太夫人不服气。
“还有,疯马的事一直没有眉目,这个才是那件事的关键所在。”季玉道。
秦太夫人微微点头,“我一直在让人查,那天接触马的人,也就那几个婆子和两个小厮。都审问过了,并没有不妥。”
“此事,您就交给我吧。”季玉道:“我来查。”
秦太夫人颔首,“好,那就交给你。”
“你的婚事,我再想办法。绝不能委屈你了。”
季玉点头应是。
530 换个死法(二)
长生岛养兵以及猎场的案子,正式查办。
安山王以及桂王递交上去的证据,很清楚明朗。
列举了整个长生岛,都是荆崖冲让他做的,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情。
不但无辜,而且还是受害者。
安山王在御书房哭了半天,他的生母周太妃,则去坤宁宫门外上吊、撞墙,以证明母子二人的清白。
三司提审了荆崖冲。
当晚跛子拖着他在蔡记喝酒,顾青山和韩当去九流竹园搜拿的证据,并将九流竹园内所有的书童控制起来。
得到了荆崖冲和安山王来往的信件。
但所有证据审察结束后。指使杀人不用提,绑架杀人只是书童以及荆崖冲的随从个人所为,而能证明荆崖冲的,只是他知道安山王建长生岛养兵和办猎场的事,而没有半点证据甚至是言语,可以证明他指使和威胁安山王做这些事。
换言之,这一切,荆崖冲仅仅知情,若有罪也不过是个知情不报的罪名。
安山王一脸发懵看着赵煜,“不可能!这两件事明明都是他的主意,怎么可能和他没有关系。”
“证据呢?”赵煜眯着眼睛看着他,冷声道:“长生岛是你封地,兵是你养的,猎场是你维护的,你现在告诉天下人,这些事都是别人做的,和你没有关系。”
“你认为,会有人相信你吗?”
安山王很害怕,他噗通跪下来,嚎哭着道:“圣上,真的是这样。你了解我的,从小我就不是有主意的人,我虽然爱闹爱玩了一些,可哪有胆子做这些事。”
“看来,你是不了解自己!”
“你好好回宗人府待着,反省自己。等三司查清楚,朕再和你算账。”他说着,让內侍将安山王关去了宗人府。
安山王在御书房外见到了周太妃。
母子两人抱头大哭。
周太妃求圣上让她跟着一起去宗人府。太后出面,将周太妃软禁在翊坤宫。
赵煜不高兴,招了钱羽来,问道:“那么多的证据,没有一件是有用的?”
“是。”钱羽回道:“眼下从证据来看,反倒是像安山王陷害他。”
赵煜拍了桌子,道:“岂有此理,这么多人搜证,居然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钱羽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人呢,现在在何处?”赵煜问道。
钱羽回道:“人关在大理寺了。”说着,他顿了顿道:“圣上,朝堂内外声音很多。还有集贤书院的学生也闹了一场。说荆崖冲年纪大了,求让他回九流竹园囚禁。”
“他们所有人能担保,荆崖冲不会离开京城。”
赵煜凝眉正要说话,钱羽又道:“微臣认为,实在不行让他住在城里的家中,他在城东有个院子。”
“主要,他年纪大身体也并不硬朗,如果在牢中有个风吹草动……以他的影响力,后期肯定会很麻烦。”
不是怕谁,只是有的麻烦没有必要。
就算是赵煜杀人,那也得给外界一个冠名堂皇的理由。如果人还没有判刑就死在牢里,就算是普通百姓,也不会轻易罢休。
赵煜蹙眉,道:“实在不行,请杜九言来做讼师。”
钱羽回道:“是!”
荆崖冲区别优待,让他回到位于城东的宅子里,他身边还剩下一个书童和一个常随伺候,其他的人都在那天晚上被顾青山几人扣住了,如今关在牢里,生死不知。
“先生,书院那边的师兄弟想要来看望您。”
荆崖冲沐浴出来,书童给他奉上茶水,他神色轻松地坐下来喝茶,道:“让你们好好读书,不要影响将来的仕途。”
“先生,安山王的罪还没有定,您说圣上会杀他吗?”
荆崖冲道:“这要圣上是否念及兄弟之情了。杀鸡儆猴,毕竟藩王不止安山王。但他只养兵五千又并无造反的证据,不杀也可以理解。”
“圣上一向仁慈。”书童笑着道:“那肯定不会杀的。”
荆崖冲道:“杀不杀都不影响大局。”
“先生,您说您会被流放岭南。那边美吗,我听说岭南多烟瘴,湿气很大,不是人能住的地方呢。”
荆崖冲道:“没有那么可怕,多是山清水秀之处。”
“先生,那要在岭南也开办一个集贤书院和九流竹园吗?”书童很高兴。
荆崖冲道:“先生年纪大了,也就这几年的事了。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几年,只想清净几年了。”
“先生是好人,好人一定会长命百岁的。”书童道:“您没看到,法华寺里很多人给您祈福呢。”
荆崖冲淡淡一笑,“找机会去告诉他们,我没事的,让大家稍安勿躁,心意我都领了。”
“现在出不去,”书童掩面笑着,“就让他们闹去吧,也好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先生是好人呢。”
荆崖冲无奈地摇了摇头,“去将门户关好,这几日我们可以清净着了。”
“是,肯定没有人来拜访呢。”
书童笑嘻嘻地道。
“先生,”荆崖冲还剩下的一个常随,急匆匆进来,一头的汗,“不好了,那些一直替您请命的人,去宫外闹事了。”
“到宫门外请命?谁组织的?”方才的笑容徒然收了,荆崖冲面色大变。
在街面闹一闹就算了,可要是闹到宫门外,那性质就完全不同。
那可是皇宫。
“他们自发的,”来人回道:“他们说先生您是好人,圣上不能定您的罪。”
荆崖冲大怒,拂袖道:“这简直胡闹!”
本来圣上可能还念在没有证据的份上,考虑轻判,等这阵风头过去,安山王领了罪名,他待个几个月就能出去了。
可是现在这么多人出现,岂不等于在告诉圣上,他在京城拥护者很多,只要他振臂一呼,很有可能会出现暴动!
“去帮我回禀齐大人,请他上报安排,我要去宫门外请罪!”
他不能不去,否则,这个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将会难以控制。
现在所有的优势,都会变成劣势。
到底是谁做的?
荆崖冲立刻就想到了杜九言。
此刻,宫门外人山人海,粗粗一看足足四五百人至多,大家都一起跪着,黑压压的人头,呼喊声一声高过一声。
求圣上明察秋毫,荆崖冲无罪。
赵煜站在五凤楼上,看着远处人山人海的景象,冷笑一声,和安国公道:“国公可见过这样的阵仗?”
“不曾!”安国公道:“不成想,荆崖冲还有这么大的号召力。”
赵煜道:“国公爷方才也看到了,朕的朝堂拥护者也是繁多。他的影响力,比起朕来也不遑多让啊。”
“不过是个教书先生,怎能和圣上相比。”安国公道:“若圣上想杀,即便今日杀不了,再过一段时间,找个罪名也是能杀的。”
赵煜道:“长生岛这么大的事,都能让他全身而退。朕可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取他性命。”
“可真是心思深似海的人。”赵煜道。
安国公和一起陪同在侧的鲁阁老打了个眼色,鲁阁老叹气,上前道:“人吃五谷杂粮,并非神机妙算的仙人,他就算是再精明狡诈,也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圣上先将他软禁在家中,待人们遗忘了他,再将其除去便是。”
赵煜颔首,“只能如此了。”
但是他很不高兴。想要一个人死很简单,找人暗杀,饭菜下毒甚至出门时间弄疯了马匹。
办法很多。
但是随便让他死了,岂能平了心头怒。
这样的人,就一定要让世人憎恶,千刀万剐受尽屈辱才可以。
“圣上,”薛按指着楼下的行走的人,“那是荆崖冲。”
赵煜凝眉道:“朕记得,他关在家里吧,谁让他出来的?”
“是老臣。”鲁阁老拱手道:“他不来,这些人驱散不了。所以,老臣就让人去府衙,将他带来了。”
“现将这些人驱散。”
赵煜蹙眉,盯着楼底下,“他在说什么?”
“圣上若是想听,不如下去听一听。”鲁阁老道。
安国公愣了一下,低声和鲁阁老道:“圣上下去,合适吗?”
“合适,”鲁阁老道:“这些人都是普通百姓。更何况,有宫中守卫在,他们也伤不到圣上。”
安国公明白,鲁阁老不是莽撞的人,他既然开口了,就肯定有他的理由和愿意。
所以没有反对。
“不行,”一直没有说话的任延辉道:“若是伤了圣上怎么办,不能冒这个险。”
说着,上前来拦着赵煜,“圣上万万去不得。”
赵煜犹豫了一下,和薛按道:“你去听听……”他话刚落,忽然看到楼下人群中传来一阵喧哗,薛按惊呼一声,道:“圣上,是桂王爷和杜九言来了。”
赵煜很意外,盯着下面看,听不到声音,但是能看到桂王和杜九言被众人包围起来。
大家情绪很激动。
“走!”赵煜来了兴致,“朕去听听。”
他一边走一边吩咐薛按,“吩咐羽林卫四面守着,弓箭准备着。”
真敢暴动,他一个都不留。
薛按应是。
赵煜带着一行人出了宫门。
对面,满城的百姓的听到这些消息,也都跑过来看热闹。
人群之中,荆崖冲含笑看着杜九言,道:“听说杜先生受伤了,可好些了?”
“托先生的福,还能再坚持个百八十年。不过,先生把福气都给我了,怕是自己的寿命要尽了。”杜九言笑盈盈地道。
荆崖冲眉头簇了簇,随即舒展,道:“老夫年逾古稀,回首过往了无遗憾,若能用余下的福气,换杜先生一生康健,倒也值得。”
“是吧,那我就不客气了,您的福气我照单都收了。您死了以后呢,我也会捡一块肉,以表达我对您崇高的敬意。”
四周的百姓听的很愤怒,有人道:“杜先生,荆先生怎么说也是长辈,您怎么能这么和长辈说话呢。”
“以前还认为杜先生是个有学识的好人,现在看来,也不过是沽名钓誉,虚有其表而已。”
“就是,有多大的仇,你要咒一个老人去死!”
四面八方愤怒的辱骂声,不绝于耳。
杜九言含笑看着荆崖冲。
“都少说两句,杜先生年轻气盛,大家不必生气。老夫年纪大了,早晚都是要去的,她也没有说错。”荆崖冲笑盈盈地道。
“大家都散了吧,老夫的事老夫会处理的,你们的心意我领了。”
“散了吧。”
他的大度从容,就越发衬托的杜九言无礼和不堪。
“别走,接着骂!”杜九言冲着荆崖冲挑衅一笑,“你们要是走了,一会儿我骂你们先生,可就没有人帮他了。”
荆崖冲更加肯定,今天这场,就是杜九言办的。
难怪他会从大理寺放出来,难怪他这么轻易就能来这里。
原来如此,她没有揪着所有的证据去辩讼,而是在这里等着。
她想干什么?
因为杜九言的挑衅,众人就骂的更凶。
远处,有人听不下去,觉得这么多人欺负杜九言就太过分了,纷纷要过来对骂。
“都闭嘴!”桂王呵斥道:“就听你们在这里不停说,读了几天书,认识几个人,看清了几样东西,就在这里把自己当圣人了?”
“从现在开始,谁再开口啰嗦一句,本王绝不轻饶。”
话落,又语气温和地杜九言道:“你说!”
“好!”杜九言负手转了一圈,面对大众,“事情吧,其实很简单。就是过年前后京城发生的一系列的人命案,以及长生岛的猎场,都是你们崇敬的荆先生一手指挥操办的。”
“但可惜的是我们搜罗了那么多证据,居然没有一件是有作用的,这真是一件让人神伤的事情。”
有人道:“没有作用,是因为先生本来就无辜。”
荆崖冲明白她要做什么了。
她想用他煽动和操控人心的办法,来报复他。
可是,短短的时间,就凭她的能力,能办到吗?
不可能!
“操控人心……”杜九言走过来看着荆崖冲,“其实证据啊,砍头啊,对你来说都不算什么事了。想必,你早就做好死的准备了,是吧。”
荆崖冲淡然一笑,欣然赞同。
“那我就用你的方式,来弄死你怎么样。”杜九言道:“换个死法,你会有不一样的体验。”
荆崖冲不以为然,“没有证据,不能定罪。老夫倒好奇,杜先生要给老夫如何的死法。”
“一会儿,先生就知道了。”
531 你的方法(三)
“稍安勿躁!”杜九言抚了抚袖子,大家才发现,她此刻穿的是讼师袍,在这依旧寒凉的春天,令人眼前一亮,目朗神清。
“什么稍安勿躁,你诬陷先生,欲让先生陷于不义,我们没有对你动手吐口水,就已经是对你讲理了。”
“对,你速速滚回邵阳去。”
“一个外来的讼师,居然跑到京城来,欺负我们先生,简直不知所谓!”
桂王气的磨牙,哐当拔出他今天佩戴的刀出来,杜九言压着他,扬眉道:“王爷息怒啊!”
“气人,一群乌合之众,狗皮不通的东西,居然在这里教训你。”桂王生气,这些人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
嘈嘈切切的吓骂声不断。
荆崖冲倒打消了让大家散开的想法,很好奇杜九言要怎么操控人心,让他死的屈辱。
“嘘!”杜九言道:“我先来给大家讲一讲,我来京城后的所见所闻吧,权当分享经历,毕竟还是很丰富多彩,激动人心的。”
大家都摇头不想听。
“大家不要听她的,她惯会妖言惑众,蛊惑人心。”
杜九言不管这些人,抬手道:“年前,我正预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刑部的钱大人给了我一个案件,这个案件很奇怪,怪在哪里呢?”
“怪在杀人的手法。”杜九言说着,忽然出手将离他最近的一个矮个子少年人托了过来,少年猝不及防吓了一跳,大喊着,“你、你干什么。”
众人也吆喝着,以为杜九言要动手。
“你别乱来啊,我们人多。”
话落,就听到刺啦一声,杜九言粗暴地将少年的上衣扯开,露出了他瘦巴巴的胸膛。
“哇!”四周的人,脱口而出惊骇的喊声,少年吓的捂住了胸口,“你,你干什么脱我的衣服。”
“嘘!”杜九言冲着大家一笑,将少年头上的木簪子拔下来当教棍,指着他的肋骨,“大家请看,我们人类的肋骨,左右各有二十根……我们的胃在这里,这里是消化食物的地方,我们的肺在这里,这里是呼吸的地方。”
“肋骨保护着内脏。这就是有的人摔断了肋骨,休息三个月就好了,而有的摔断了肋骨,却出了一肚子的血没多会儿就死了。”
“因为,肋骨断裂,是会查破内脏,出现内脏破裂而内出血,这种出血是无法止血也排血的,所以,大部分受伤的人,都只能等死。”
周围的声音渐渐小了一点,有的人捂着耳朵,但眼睛不由自主被吸引。
毕竟她绘声绘色还有身体做对比,很有意思。
“那、那打断别人肋骨,对方是不是就可能会死?”忽然,有个小孩问道。
杜九言指着小孩,“聪明哦。”
“所以,肋骨对我相当重要。在这个三四两根肋骨之间……”她指着心的间隙,“嘘,这个方法相当之可怕,能够杀人于无形。”
大家瞪大了眼睛。
“从这里,扎进去!”杜九言用簪子作势一扎,光着膀子的少年嗷地一声叫唤,“你、你干什么,你,你有病。”
杜九言扬眉和众人道:“用三寸长的针扎进去,人死,却毫无痕迹。”
“神奇吗?”
有人看到同伴听的认真,顿时喊道:“你教我们杀人,你还是不是讼师。”
“就是,就是,哪有教别人杀人的。”
大家清醒过来。
“不,这个方法不是我教的,而是在年前,杭家班苏八娘死的时候,我学会的。”
“他的师弟常柳,用一个扁的铁签,从肋骨之间扎进苏八娘的心。”
“而教常柳用这个方法的人,就是你们尊敬的荆先生!”
大家高声喊道:“不可能,我们先生不会做这样的事。”
“认识常柳吗?聚会的时候看见过他?”杜九言问其中一些人,又笑盈盈给少年人披着衣服,“别走,一会儿还需要你帮忙。”
少年满脸通红,逃进了人群。
“我们虽然认识常柳,可是我们也认识苏八娘啊,苏八娘也是先生的朋友。”
“就是。你这话就不对,先生教常柳杀苏八娘,他怎么不教苏八娘杀常柳?”
“还有还有,既然现身教常柳杀苏八娘,那先生为什么还请你帮忙打官司?他大可以当做不知道,他只要不参与进来,你怎么可能想得到先生。”
杜九言鼓掌,指着说话的几个人道:“说的好,说的妙,你们这几个问题问的非常精妙准确。”
被表扬的几个人不知是该笑还是哭,表情复杂。
荆崖冲却蹙了眉头,因为这里所有的人,已经被杜九言抓住了注意力,大家都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的思路在思考问题了。
他想开口提醒,可这里人多,他若说话,杜九言必然会嘲讽他。
他并不想和杜九言打嘴仗。她能刻薄带刺到处扎人,可他却不能有失风度丢失体面。
“九言想干什么?”赵煜和薛按低声道:“她是打算在这里打官司?”
薛按点头应是,“奴婢瞧着是这个意思。”
“朕明白了,”赵煜笑了,小声道:“她要以牙还牙。”
“这要怎么还。”薛按掩面笑了起来,“奴婢好期待啊。”
赵煜笑而不语。
“我为什么说你们问的好呢,因为你们问的都在点子上。”杜九言笑盈盈地道:“他为什么教常柳呢?”
她说着,回头看着荆崖冲,“荆先生,这么高深莫测的杀人手法,您为什么交给常柳呢?”
“我并没有教他,你这样说,老夫可是会生气的。”荆崖冲依旧笑盈盈地道。
杜九言道:“不生气的人太虚伪了,你就是活的太虚伪了。”
“为什么呢?”杜九言提高了声音,大家都屏住呼吸地等她解释,“我也不知道啊。”
她说完,大家哗地一声,啐了起来。
“你不知道你还说个什么劲儿?”
“逗我们玩呢?”
杜九言嘘了一声,笑盈盈地道:“来,这个事大家先帮我记住,一会儿我们接着说。”
“说,说什么啊,我们根本不想听。”
“想听恐怖的杀人故事吗?”杜九言扬眉道:“张蛮子将女人的身体,剁成一块一块的肉,煮熟了拿去喂狗。”
四面传来一阵吸气声,人群里一些女人道:“张蛮子就该千刀万剐。”
“对,这位婶子说的极其的对!”杜九言给予了高度赞赏,“张蛮子自杀了太便宜了。就算他死一百次,也难以平息我们的怒火。”
“死去的女人们,太可怜了。”
有人附和,“对,难以平愤。”
这个人附和完了,收到了旁边无数的斥责声,“别听她的话,她故意让你附和他的。”
说话的人忙捂住了嘴巴。
“知道张蛮子怎么说吗?”杜九言仿佛没有听见,“他说,他爹生病了,她娘就应该照顾他,就应该为他守寡,就应该一生不嫁死而后已!”
“各位婶子,这个观点我深度不认同。”
“女人也是人啊。这世上没有女人,哪里来的男人,对吧!”
人群中许多女人跟着点头。
“照顾生病的丈夫可以,但是他去世了呢?女人也是有改嫁和顺从心意的权力,咱们大周的律法是很人性的,从来没有规定女子不可改嫁!”
“可是张蛮子说,寡妇不但不能改嫁,甚至,她们连和男人说话都不可以,这就太欺负人了。”
“所以,他打死了她的母亲,并将她做成了干尸!”
有女人骂道:“畜生,居然连自己娘都打。”
“猪狗不如。”
杜九言点头,“干尸你们可能没有见过,这个东西做起来,工艺相当复杂。”
“复杂到什么地步呢?比大周的官窑烧制一件最好的瓷器,还要讲究。不但要阴干,内脏的处理以及后期的保护保养,都极其的讲究。为此我曾询问过刁大他行不行,他说他或许可以,但做不出张蛮子母亲那样的干尸。”
“这手艺和常柳杀人的手法一样,不但少见神秘,而且常人是难以接触甚至也学不会的。”
“以张蛮子的水平,他就是再活两世,也办不到这些。”
“教张蛮子这种手法,并传递给他这种扭曲观念的人,比张蛮子本人还要可恶。”
大家终于听明白了,杜九言这是在列举第二件恶事。
所以,都忍住不附和她。
场上很安静。
荆崖冲脸色沉沉,这种安静代表着,这些人在等待杜九言继续说下去。
“张蛮子之后的王氏,这个案子是有人给我设了一个局,意在让我判冤案,从而让庄桥和窦岸两人,杀了一位无辜的少女。”杜九言道:“知道怎么杀的吗?”
大家下意识摇头。
“为了模糊死者的面容,让人无法判定她的身份,他们极其残忍的,用石头将尸体砸的面目全非。”
杜九言说着,将方才那个少年扯了回来,一把捏住他的后脖子,抡起拳头带着风的作势打着。
“别怕,我不真的打,毕竟我很善良!”杜九言安慰少年,又和众人解释,“整张脸,像一张刚搓好的肉饼!”
“肉饼,见过吗?”
有人恶心,忍不住干呕。
“恶心?不,这不仅仅是恶心,这是恶,人性之恶,已难用语言形容,罄竹难书!”
听的人,大部分仿佛真的被石头砸了脸,感同身受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