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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讼师全文阅读

作者:莫风流     大讼师txt下载     大讼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547 客观存在(一)

    “速速消失在我眼前,”杜九言揉着腰,嘴唇也火辣辣的疼。

    桂王道:“再玩一次。”

    “再玩我就不是掐,我就真的扇耳光了啊!”杜九言道。

    桂王豁出去了,“扇,可劲儿的扇。”

    “不想理你。”杜九言推着他出去,“走,走。算我今天倒霉!”

    桂王不走,指着她的腰,“那不玩了,我要为我方才犯下的错误负责,我给你揉揉。”

    “不需要!”杜九言道:“只要看不到你,我的腰就会自动康复。”

    她为什么总会和他一起做蠢事。

    智商的线,真的是一再被拉低,难道是因为和桂王一起,所以近墨者黑,也变的越来越笨了?

    一定是这样。

    “在反思自己为什么变笨?”桂王问道。

    杜九言不理他。

    “因为你喜欢我啊,”桂王道:“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会做蠢事的,比如我。”

    杜九言道:“不,你是一直都蠢,而是,是被你影响的。”

    “你以前可没有被我影响。”桂王凑过来,“言言,你要正视自己的内心,你的心里有我,并且已经很喜欢我了。”

    杜九言吐出一口一浊气,“王爷,我必须要提醒您一个重点。”

    “说,我听着。”桂王道。

    “关于你我两性爱情婚姻的问题,这其中的隔阂,并非是我喜不喜欢你,而是,我对你的喜欢,和我对目前生活以及将来工作的喜欢和规划有所冲突,而在冲突之后,我很果断的放弃了你。”

    “明白?”杜九言道。

    桂王眼睛一亮,“那么,如果没有冲突呢,你是不是就不放弃我了?”

    “不,这个冲突是客观存在的。没有后者,也就不存在你我的认识。这在你看来是道选择题,可在我这里,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过,因为两者相较,份量不成对比。”

    “你在鼓励我更加努力,让我对你的爱情,份量再加重点。”桂王肯定地道。

    杜九言被打败了,“你是如何得到这个结论的?”

    桂王用她的话回她:“在你看来我的结论是需要逻辑和推理的,可在我这里并没有,我不需要抉择和考量,因为我的心自动选择这么做。”

    “杠上了是吧。”杜九言扶着腰,一脚踏在凳子上,横眉冷对,“那么,今天咱们就关于这件事,来讨论个是非对错。”

    桂王摆手,“我爱你,是分不出是非黑白的。”

    杜九言愣了一下。

    “言言,爱情这种事只有全部和没有,我爱你,就是爱你,你是男人的时候我愿意做断袖,你是女人的时候,我就是想睡你。这是很简单的,你就算再聪明,讨论个三天三夜,也不会有答案的。”

    “所以,你要和我学习,只问心,不要考量得失。”

    杜九言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惊叹道:“可以啊,你这个爱谈的这么纯粹,说的我都无言以对了。”

    “用心对就可以了。”桂王一手抵着她的胸口,“问问这里,有没有问我。”

    杜九言扫了一眼他的手,又看着他,挥了挥拳头,“我认为和你之间,我只问拳头比较合适。”

    “拿开你的脏手!”

    桂王哼了一声,“小气。什么都没有,还不给摸。”

    “你再说一遍?”杜九言指着他,桂王立刻改口,“有,有,腱子肉很大。”

    杜九言白了他一眼。

    “你,可以麻溜地走了。”她推着他,“速速消失在我眼前,我要养精蓄锐,明日查案。”

    桂王道:“行吧,反正今天也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你得到什么答案了?”杜九言推着他出去。

    桂王道:“你心里有我,只是暂时还不如讼师对你来说重要而已。这不是问题,哪天我们实际演练过七十二式,我的份量就足够了。”

    啪!

    门关上了。

    桂王摸了摸被撞疼的鼻子,小声道:“言言,从明天开始,我要进行我的计划。”

    “又是什么鬼计划。”杜九言隔着门回道。

    “每日一吻,”桂王道:“无论刮风下雨,都必须要。”

    杜九言在门口吼道:“滚,圆润的滚!”

    桂王撇了撇嘴,去隔壁敲门,“儿子,开门。”

    “睡了,义父!”小萝卜道。

    桂王道:“你不开门,我就睡你隔壁去了。”

    门开了,小萝卜站在门口看着桂王,“义父,您又要给我讲鬼故事吗?”

    “非也,今晚我来陪你睡觉,我们沟通一下父子之情。”桂王大喇喇地进门,“我睡外面,你睡里面。”

    小萝卜看着桂王不说话。

    “我弥补父爱,你应该感动。”桂王道。

    小萝卜摇头,“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您没有给我,现在我不需要了。”

    “您的弥补,就是磐石上淋雨,渗不进了。”小萝卜撅着屁股爬床上,躺成个大字,占着全部的床。

    桂王推着他,“你接收不接收是一回事,我弥补不弥补是一回事。”

    “这是态度问题。”桂王道:“我可以允许你的态度不好,但是我要努力摆正我的态度。”

    杜九言一把抱住小萝卜,“睡觉。”

    小萝卜嫌弃不已。

    两人吵了好一会儿,实在抵不住都睡着了,第二日天一亮,桂王被闷醒了。

    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只肥脚正怼在他的鼻子和嘴巴上,他一脸惊骇地将小脚推开坐起来,“什么小孩,睡觉都不能好好睡。”

    说着,揉着鼻子开门要走,想了想又回头将小萝卜摆正,盖好被子走了。

    小萝卜捂着被子咯咯地笑。

    臭死你!

    杜九言没有睡好,一开门就看到桂王正端着早饭站在门口,她打了个哈欠,道:“大清早的,您又作什么妖?”

    “吃早饭,”桂王进门,道:“昨晚睡的好不好,有没有梦见我?”

    杜九言在桌前坐下来,“王爷,您端来的早饭,我怀疑下了蒙汗药。”

    “早上没问题,晚上就不保证了。”桂王将粥给她,“要不要我喂你?”

    杜九言白了他一眼,埋头喝粥,无精打采地道:“我今天准备去查烧饼。”

    “昨晚没睡好,满眼都是困倦。”桂王问道。

    杜九言点头,“和你聊天后,我认真思考了一下我的心,并扪心自问,我喜欢不喜欢你。”

    桂王道:“不用问,我很肯定。”

    杜九言睨了他一眼,“为了问清楚,我设想了一下如果你死了的情况。”

    桂王点头,“然后呢?痛彻心扉?”

    杜九言苦恼地道:“于是我将被害和自然死亡都想了一遍。又无法抑制地想了你可能被谁杀害,我又如何追查凶手。”

    桂王嘴角抖了抖。

    “得出了一个结论。”杜九言道:“我可能是个神捕,就算现在不是,将来也会是。”

    桂王不想和她说话了,埋头吃早饭。

    杜九言很困,随便吃了几口放了碗,“王爷,基于您昨晚的表现,可我此刻还在疼痛的嘴唇,我这半天想要和你绝交,你忙你的去吧,我去查烧饼了。”

    她说着,负着手不急不慢走了。

    桂王哼哼了两声,起身去了宫里。

    杜九言再次去找刁大,问道:“当时的烧饼你可见过?”

    “见到了,就是一块很小的烧饼,剩下一半。”刁大道。

    杜九言道:“是咬剩下的,还是掰开剩下的?”

    刁大没有注意,事实上卷宗中也没有详细记录。他苦想了一会儿,道:“应该是咬的……对,是咬过的半块。”

    “好,谢谢!”

    杜九言出了府衙,一路上都在思考这半块烧饼。被害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将剩下的那么一点烧饼塞在自己口袋里呢?

    正常人,不符合常理。

    她站在路边观察行人,形形色色男男女女从她面前经过。

    “杜先生,您在这里等王爷吗?”范老四挑着糖人的担子歇下来,随手拿了两个糖人,一对容貌俊俏的男子,“给您和王爷吃。”

    杜九言结果糖人道谢,道:“你生意好吗?”

    “天气暖和,路上小孩多点,生意比冬天好。”范老四道:“杜先生,杜小公子怎么不出来玩?”

    杜九言道:“他很少上街溜达。”

    小萝卜的意思,上街溜达会花钱,所以他通常不会来溜达。

    他的宗旨就是,不出门就不用花钱。

    “我给您个纸,您的糖人吃不完用纸包着。”范老四给她两张牛皮纸,笑着道:“那您接着等,我走了。”

    杜九言接过纸,挥了挥手,道:“祝您生意兴隆。”

    范老四应着是,笑着走了。

    杜九言盯着手里的纸,眼前一亮!

    她终于明白,那半块烧饼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了。

    不是咬或者掰,而是没有这张纸。

    昨天她买烧饼的时候,崔巧是用纸包着的,他们将烧饼吃完特意找了个地方将纸丢掉。

    可死者却只是将烧饼塞口袋里。

    为什么不用纸包着?这不符合常理。

    手上有纸,随手包起来塞口袋里,为什么随意塞着?

    唯一的解释,这半块烧饼,很有可能是死者在死前,留的线索,或者说,死者吃的烧饼根本不用纸包,他和崔巧熟稔到,随手取了一块烧饼吃了半口塞口袋里。

    意不在烧饼,在人。

    杜九言吃着糖人,去了琵琶巷。

548 烧饼娘子(二)

    崔巧的烧饼摊子还在原来的位置上,现在已经过了早饭时间,摊子前面没有人。

    她坐在炉子前打盹儿,面上显着憔悴而疲惫。

    “娘,”忽然,一个两岁左右的小男孩从她家的院子里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喊道:“奶奶要喝水,我给她倒水了呢。”

    小男孩蹬蹬跑过去,崔巧惊醒,看见儿子就笑了起来,抱着他道:“我儿真乖,都能帮娘的忙了。”

    “娘,你是不是很累?”小男孩子问道。

    崔巧摇头,“不累的,为了小宝,娘永远都不会累。”

    小男孩笑嘻嘻的。

    “杜先生,”有人从杜九言身后走过来,她转过头去,笑着道:“柴保长。”

    柴保长道:“您今天还是查案子吗,有什么事,可需要我帮忙?”

    “正想去找您。走,一边走一边说。”杜九言和柴保长往枯井边上走,“当时将尸体捞上以后,井底有没有细细查过呢?”

    柴保长点头,“我记得查过的,前后下去过两回,但应该没找什么有用的东西。”

    “井底有老鼠吗?”杜九言问道。

    柴保长回道:“下面没什么水了,就井底一些烂泥,老鼠肯定有的。”

    “嗯。”杜九言随口问道:“崔巧很辛苦啊,她一个人照顾老小,还要卖烧饼。”

    柴保长没多想,随口答道:“是啊,胡饮以前一年还回来两次,但今年过年都没有回来。她一女人女人撑着家,确实苦啊。”

    “她几个孩子?”杜九言问道。

    柴保长回道:“就一个儿子,刚才您看到了吧,今年才两岁。说起来这事儿还是命苦,她十六岁嫁过来,七八年都没有孩子,好不容易前两年怀上了,生了这个儿子,胡家也算是有后了。”

    难怪了,以崔巧的年纪,如果成亲早些,孩子估摸着要有八九岁才对,这个儿子,年纪太小了。

    “那是什么原因不能生呢,夫妻两个聚少离多?”

    柴保长回道:“我一个大老爷们不大清楚,我帮您问问。”说着,随手敲了自家的门,他内人出来,手里正抱着孙子在喂糕点,看见杜九言愣了一下,正要说话,柴保长已经道:“这是杜先生。说起来,你可知道崔巧和胡饮前面七八年为什么没孩子吗?”

    “问这个啊,”柴太太道:“崔巧不能生,看了一堆大夫吃药,这才生了小宝。”

    “她就是个辛苦的命,也得亏她能忍能吃苦,换做别人可真是要受不住的。”

    杜九言问道:“不是说送子娘娘庙很灵的吗,没有去过吗?”

    娘娘庙里也有和尚,她昨天没有去问的原因,是因为娘娘庙就在城内,对城内的案件应该有所了解才对。

    不过,她现在改变了主意,应该去问问的。

    “哪能不能去呢。哪个庙都去了,各式各样的婆子也不知道瞧了多少个。”

    “好在最后观音菩萨可怜她,给了她一个儿子,也是皆大欢喜了。”

    杜九言拱手道谢,“她去的最多的是哪个庙呢?”

    “送子娘娘庙,是有孕的人去求子。要是不怀孕,就去钟山庙里求菩萨。那边灵的很呢。”柴太太道:“就隔壁的那个梧桐巷里的刘家,家里媳妇十多年不生,夫妻两个人吵吵闹闹五六年,这不,前年讨了个狐狸精回来,也是两年不生,去年去拜了几回菩萨,回来就有了。”

    “刚生了个大胖小子,白白嫩嫩的,讨喜的很。”

    杜九言笑了起来,“就梧桐巷里吗?那可真是苦尽甘来了。”

    “也算是吧,不过高氏以后就要可怜了,上面照顾老的,下面还要照顾小的,不但如此,连后面讨的狐狸精也要她照顾。这哪是正妻哦,分明就是个老妈子。”

    “女人就是命苦,不说了,说了我就来气。”柴太太说的气呼呼的,抱着孙子回去了。

    柴保长很尴尬,“对不住啊杜先生,她一向都是这样,风一阵雨一阵,神神叨叨的。”

    “柴太太是心善,见不得不平事。”杜九言刚说完,柴太太又出来了,问道:“杜先生,我想起来您就是那个说女人也是人的杜先生,对吧。”

    “你什么脑子,到现在才想起来。”柴保长道。

    柴太太白了他一眼,又激动地道:“杜先生,您要不去帮帮高氏?帮她和离得了,好好的女人年纪也不大,还不如带着嫁妆回家过。”

    “她要是有这个意愿,可以让她去三尺堂找我。”杜九言道:“能帮我一定会帮的。”

    柴太太很高兴,“我回头碰见她就告诉她去。”

    杜九言颔首。

    “你就挑事。她过的好不好要你挑,要是把人夫妻两个挑散了,打你家来,我可不管你。”柴保长道。

    柴太太啐了一口,唬道:“打就打,我还怕他不成。”

    “赶紧做你的事去,听你说话就头疼。”柴保长拉着杜九言走,“杜先生,您别听这娘们胡咧咧。就是嫌自己日子过的太平静了,非得弄的鸡飞狗跳才高兴。”

    杜九言到是挺喜欢柴太太的。

    两个人回到枯井,自然没有额外的收获,杜九言辞了柴保长,去了崔巧的烧饼摊子。

    “杜先生,”崔巧看见她笑着道:“您来查案子吗?”

    杜九言笑着点头,“刚才看到你儿子了,很可爱啊。”

    “是啊,虽然年纪小,可能说会道,也不知道像谁。”说到儿子,崔巧很高兴。

    杜九言笑着道:“他爹不回来吗,在什么地方做事?”

    “他……”崔巧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其实,他去年八月份,修城墙的时候被石头砸死了。”

    “我没敢对外说,怕大家知道传到我婆母耳朵里,要是她知道了,肯定受不了。”

    崔巧说着,垂着头用袖子抹着眼泪。

    杜九言到是没有想到她男人已经死了,沉默了一会儿,她问道:“你婆母吃药一个月要多少钱?”

    “一个月十五副药,一副药就要四百文钱。以前日子好的时候,还能放两根参须,现在不敢放,实在是……吃不起了。”崔巧道。

    “什么病?”

    “就是年轻的时候亏着身子了,现在夜里睡不着,吃了东西就吐。大夫说了,要是放在有钱人家,吃个半年的好药补一补就过去了。”崔巧说着红了眼睛,“可、可我们吃不起。”

    “好药的话,多少钱一副要吃多久呢?”杜九言问道。

    “大夫说九两银子一副,用的最好的人参最好的配药,连着吃三个月就肯定没事。”崔巧说着苦笑了一下,“让杜先生您笑话了。”

    九两银子一副药,要吃三个月,那要四百多两银子了。

    这对于他们来说,确实只能兴叹了。

    “你去找大夫来,让大夫再给你婆母瞧瞧。药费我帮你出了。”杜九言道。

    崔巧一愣,“要很多钱的,使不得……使不得。”

    “去吧。先听听大夫怎么说。”杜九言道。

    崔巧犹豫着看着杜九言,“这……这怎么好意思,我……”

    “没事。我帮你看着摊子,你早去早回。”杜九言说着,拿着凳子坐下来。

    崔巧擦了擦手,将围裙接下来,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过了一会儿带了一位提着药箱的老大夫过来,对方一看到杜九言,就激动地道:“真的是杜先生!我还以为崔娘子是骗老夫的呢。”

    “是我。您先给崔娘子的婆母看病,诊断一下她现在的病情。”

    老大夫应是,大家一起去了崔巧的家中。

    家里是个紧凑的四合院,正院加耳房一共六间,堂屋里都是老旧的家具,崔氏的婆母王氏住在东面的厢房里,房间里是一股浓浓的药味。

    杜九言进去,就看到老太太正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打着盹儿,脸色蜡黄,枯瘦虚弱。

    老大夫诊脉,回头和杜九言说了一串关于病情的描述,给了结论,“也不是大病,就是年轻的时候亏的厉害,现在年纪大了,这些亏的病就一起出来了。”

    “这就跟漏雨的屋顶,这里一个洞那边一个坑,没什么好地方了。”

    杜九言颔首,“能修补好吗?”

    “想全部修补好,可要费不少银子。老夫就算便宜点算一算,这一副药少不得七八两银子。两天一副药至少连吃三个月。”

    “三个月后呢?”杜九言问道。

    “三个月后老夫能保证她能下地走动干个家务,做个饭。但要想生龙活虎,老夫也不敢打包票。”

    “按老夫说,就普通药吊着命,哪天去了大家都轻松。要不然这么多钱花她身上,这儿孙怎么办,背一身的债,下半辈子也不要活了。”老大夫叹了口气。

    崔巧在一边擦着眼泪。

    “您正常开药吧,多少钱回头去和我结账。”杜九言道。

    老大夫也是一愣,很暧昧地看了一眼崔巧和杜九言,顿了顿点头道:“有杜先生出面,那老夫这就开方子。”又和崔巧道:“你一会儿去医馆取药回来,我再教你怎么煎。”

    崔巧应是送老大夫出去。

    杜九言就坐在崔巧婆母的床边,打量着她的房间。

    王氏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着杜九言问道:“是胡饮回来了吗?”

    “我不是,他还没有回来。”杜九言道。

    王氏道:“您是杜先生?”

    “是,我是杜九言。”

    王氏挣扎想要坐起来,又躺了回去,“巧儿和我说了。我一条老命不值得花这么多钱!”

    “您挣钱也不容易,真的,不需要花钱,我也就早死几天晚死几天而已了。”

    杜九言道:“性命的贵重和年纪没有关系,您好好吃药。”

    王氏低声哭着。

549 很有收获(三)

    崔巧送杜九言出去,低声道:“药费太贵了,我……这个人情我们夫妻两个还不起。”崔巧垂着头瑟缩着不知道说什么,她儿子从房里睡的迷迷糊糊出来,穿着单薄的衣服喊着,“娘。”

    “宝儿,”崔巧上前去将儿子抱着,站在房门口,“杜先生您等下,我给小宝穿衣服。”

    杜九言摆手,“你忙你的,我回去做事了。”

    说着就出去了。

    “杜先生,”崔巧喊了一声,见杜九言没有留,她低头看着儿子,轻声道:“小宝,我们遇到好人了。”

    杜九言没有走远,而是在不远不近正好能看到烧饼摊的地方靠墙立着,漫无目的。

    一会儿崔巧出来接着做事。等吃完饭的时候,有不少人过来买烧饼。

    她很会聊天。来来往往都是老客,她都能聊几句,也不怯场,落落大方。

    “就知道你在这里。”桂王从一边走过来,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崔巧,“有问题?”

    杜九言道:“不知道。我花了个大价钱,在等她的问题出现。”

    “你干什么了?”桂王打量着她,杜九言和他说了下午的事,桂王撇嘴,“请我吃顿饭抠搜搜的,到这里花钱倒是毫不吝啬。”

    杜九言白了他一眼,又上下打量了着他,他穿着一件藏青色绣暗纹的长衫,立领上用银色的丝线滚着薄薄的边,还有秀气挺拔兰花。这颜色暗,衬托的他皮肤瓷白,五官精致,越发透着一股贵公子的金贵来。仿佛他就应该立在高处,受人仰视不敢亵渎。

    “新衣服啊,”杜九言赞美道:“不错!”

    桂王从她眼睛里看到了迷恋,他洋洋得意,抚了抚衣襟,道:“不是衣服不错,是我的人不错。”

    “人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杜九言颔首,“确实如此。”

    “不过,徒有其表!”杜九言冷哼了一声。

    桂王撇嘴,“喜欢就喜欢,遮遮掩掩,不痛快。”穿着就是为了让你夸的,夸都夸了,还非要损他才高兴。

    小气。

    “看多久了,你确定今天会有收获?”桂王问道。

    “一个时辰吧。我倒不希望我能有收获。”杜九言漫不经心地道:“我希望,烧饼这个线索,在这里就断掉。”

    桂王凑过来,蹭了蹭,“你的同情心,也分点给我吧。”

    “你哪里需要我同情?”杜九言看着他。

    “我冷!”桂王道。

    他为了穿的好看点,在这二月天里就换了春装了。白天还好,晚上站在巷子口四面窜风,冷!

    “你的意思是,让我脱件衣服给你穿?”

    桂王摇头,凑过来抱着她,“这样就暖和了。”

    “松开!”杜九言道:“没看到来来往往都是人,我们现在正监视别人,你是怕崔巧不知道是吧。”

    桂王哼了一声,“今日一吻还没有给我,给我就松开。”

    “什么吻,没有的事。”杜九言道。

    桂王道:“我说过的,每日一吻!”

    “不亲,就不松!”说着,紧紧抱着她,蹭着她脸。

    杜九言居然有种被小狗蹭的错觉,她避让开道:“您这么大高个儿,撅下来累不累?”

    “你也知道我很辛苦的,谁让你这么矮。”桂王道:“下次出门我给你背个凳子,这样我想抱你的时候就方便了。”

    杜九言啪叽踩他的脚。

    桂王忍着痛放开,“回去再亲。”

    “收摊了。”桂王道:“你今天是不会有收获的。”

    杜九言摇头,“你看,有人来了。”

    话落,从另外一头的巷子里,来了一位男子,三十左右的年纪,穿着锦缎的长袍,身材微胖,生的还算清秀斯文,他停在崔巧的摊子前,丢了两文钱。

    崔巧给他包了三块烧饼,男子拿着烧饼看了她一眼,就顺着巷子朝杜九言这边走过来。

    他捧着烧饼并不吃,也没有回头看,路过杜九言这边头也不回的走了。

    崔巧则开始收拾摊子。

    “走,”杜九言拉着桂王的袖子,“接着跟。”

    桂王道:“人买了三块烧饼,有什么问题吗?”

    “直觉,”杜九言道:“我看了一个时辰,来买烧饼的都是熟客,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和崔巧说话。”

    “只有这个人什么都没有说,我感觉这里面有猫腻。”

    她解释了,桂王觉得也有道理,拉着她穿过人群,不远不近地跟着男子。

    男子将烧饼随手给了路边一个乞丐,不急不慢地进了路边一个饭馆里。

    杜九言和桂王也进去吃了个晚饭。

    等吃过饭,男子出来又原道折返去了琵琶巷。

    巷子里几户人家都已经关门,整个巷子黑漆漆的,男子靠墙等了一会儿,一闪进了旁边一户空着的院子。

    杜九言和桂王在巷子边等了一会儿,等四周安静下来的时候,崔巧家的门打开了一条缝,她从里面进来,四周看看也推门进了那个院子。

    杜九言和桂王对视一眼,两人动作一致,爬上了墙头。

    就看到暗淡的月光下,男人站在院子里,崔巧正低着头在说话,“……这一次衙门派杜先生来查那个案子了。”

    “杜先生?杜九言?”男子问道。

    崔巧应是,“是,他一连两天都来了,昨天买了烧饼,今天还帮我婆母请了大夫,说要给我婆母治病,四百两的药费,他出。”

    “他帮你出钱,怀疑你?”男子问道。

    崔巧摇头,“应该没有。他只是觉得我不容易,想要帮我。”

    “帮你?”男子道:“男人帮女人什么心思,难道你还不知道?”

    “我看,他就是见你好看,对你图谋不轨。这种人向来道貌岸然。”

    桂王瞪杜九言,无声道:“道貌岸然。”

    杜九言看的津津有味。

    “不是,我觉得他不是这种人,你不要乱说。”崔巧道:“还、还有,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宝儿逐渐长大懂事了,他要是知道了,以后会怎么看我。”

    男子一把抱住她,“你让我不要来找你?两年的来往你说断就断?”

    “还是你现在找到了杜九言,所以就来嫌弃我了?”男子道:“你休想,你这辈子都逃不开我的手掌心。”

    崔巧摇着头,“不、不是。杜先生不是这种人。”

    “而且,他那么优秀要什么女人没有,怎么可能看得上我。你不要乱说。”崔巧道。

    男子一把将她推到墙上靠着,上下其手地去脱她的衣服,崔巧不敢喊,只能小声求饶,“求你了,放过我吧。”

    “不可能。”攥着她的腰身,贴着墙……

    杜九言看着目瞪口呆,尴尬地砸了砸嘴,用手捂住了桂王的眼睛,“少儿不宜。”

    “我怎么不宜了,我是有经验的。”桂王拍开她的手,“这姿势七十二式上面有的。”

    “以后我们也切磋。”

    杜九言还真仔细看了一下,难度系数挺高的,“不要胡思乱想,我们在办案。”

    “劳逸结合,”桂王遗憾地道:“这就结束了。”

    杜九言捂着眼睛,哭笑不得。

    男子松开崔巧迅速整理衣服,“我告诉你,你不要做梦了,我是不会和你断掉的。”

    “你是我的女人。你要敢再动别的心思,我就让你这辈子都做不了人。”男子说着,从口袋里掏了一吊钱出来丢在地上,“不就缺钱吗,成天就想着钱。”

    “女人一想钱,就会犯贱!”

    男子说着啐了一口,开门走了。

    崔巧整理好衣服,想要离开,又回头将钱捡起来,蹲在地上捂着脸哭了一会儿,等平复了一会儿,她才揣着钱失魂落魄地回家去了。

    杜九言和桂王看着对方。

    “走吧。”杜九言道:“我要去看看那位半夜偷情,砸一吊钱还讽刺女人的男人是个什么玩意。”

    “这世上,实在没有好男人啊。”杜九言道。

    桂王三两步追上去,解释道:“对,这世上除了我以外,没有好男人。”

    杜九言不想和他扯皮,越扯越来劲。

    那个男人穿街走巷,一会儿停在一户不大的院子前面,敲了门等了一会儿一个女人来给他开门,带着埋怨的语气,“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不是说今天要早点的吗。”

    “和几个兄弟吃饭谈点事,孩子都睡了?”男人一边进门一边说话。

    “嗯。说等你回来扎纸鸢,等不着哭了一通就睡了。”女人道。、

    “怎么什么事都让我做,这种小事你做就行了。你一天天在家里都做什么了”男子埋怨道:“我在外面做买卖,一天累死累活的,回来还要做这些事。”

    “要你有什么用。”

    女子咕哝了两句,两个人没有再说话,一会儿就熄灯歇了。

    “今天结束。”杜九言负着手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是收获的一天。”

    桂王道:“你拿二十两的讼师,却贴了四百两出去,什么感觉?”

    “那可不一定,”杜九言道:“案子没走到最后,是亏是挣可说不准。”

550 意外误伤(一)

    “胆子康复了,又回来了?”杜九言在王府内院碰见了茅道士。

    茅道士揉了揉鼻子,咕哝道:“好男不跟女斗!”

    “你听到了没有?”杜九言看着桂王,“在你和他分享了我的秘密后,他就跑去嘲笑我了,被我打了一顿后出去躲了几天,现在胆子长好了回来了,出口就是这样的话。”

    “好男不跟女斗?”杜九言冷笑一声,“谁给你台词,让你这么横?”

    茅道士僵着跛子道:“贫道不和你说了,贫道回去睡觉。”

    “王爷,揍他!”杜九言道。

    桂王点头,“好!”

    话落,上去摁着茅道士一顿揍,茅道士苦哈哈地蹲在地上看着两个人,“贫道招谁惹谁了,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真是辛苦。”

    杜九言道:“要是我的秘密传扬出去了,我就立刻帮你羽化升仙。”

    她说着走了,桂王踢了踢茅道士的鞋子,低声道:“你是吃饱了撑得,什么好男不跟女斗,你这是找揍。”

    “我吵不过打不过,多没面子。”茅道士咕哝道:“说句话给自己台阶下也不行吗。”

    桂王道:“我都没有台阶,你要什么台阶。想死就说一声,我们成全你。”

    “暂时不想升仙,”茅道士说着,揉着刚才被踢疼的屁股,“王爷,听说你们又接案子了?死者是个道士?”

    桂王摆手,“死者没有脑袋,九言推断对方可能是个道士或者和尚。”

    “那肯定不会是道士,我们修道之人,都是老实本分的。”

    桂王鄙夷地道:“这话你去和圆真大师说去。”

    “说就说,贫道也不怕他。”

    桂王不和他多说,“别妨碍我,我还有大事没有办。”

    “这么晚了什么大事?”茅道士心头转了转,顿时想到了什么,一脸猥琐地凑上来,“啊哈,王爷您不会是……睡一起了?”

    桂王去追杜九言,茅道士跟着桂王。

    “想的美,手都不给牵。”桂王说着,又停下来信心十足,“不过,离这天不远了。”

    说着,跑过去追杜九言。

    刚跑了几步,就看到杜九言的院子前面,站着一个人。

    “九言睡了。”跛子抱着剑,像一尊门神,面无表情,“王爷也早点休息吧。”

    桂王道:“想打架?来!”

    一人一句话,话音没有落,两个人就动手了。

    拳脚宛若幻影,飞沙走石摧枯拉朽,连墙头的草都被折断,颤巍巍地掉在地上。

    “爹啊,”小萝卜站在门口,“打起来了。”

    杜九言开了门,散着湿漉漉的头发,披着一件外套,手里还抓这帕子,显然刚才是在沐浴。

    “瓦肆缺表演者,”杜九言将衣服穿好,三两步跑过来,吼道:“明天我买票,一定赚的盆满钵满。”

    桂王和跛子都停下来,墙头的砖也咯噔一声,塌下来一角。

    “沐浴?”桂王打量着杜九言,她湿漉漉的头发黏在白嫩的面颊上,脖子修长,锁骨在衣领里若隐若现,横眉竖眼地瞪着他们,少了白天里的冷峻和吊儿郎当,此刻她的又娇俏又妩媚。

    好美!

    桂王心头直荡,恨不得冲过去扛着她就走。

    “天色不早了,都歇了吧。”杜九言冲着二位拱手,“告辞,告辞!”

    跛子扫了她一眼,垂了眼眸,微微点头道:“嗯,你早点歇着。”说着,一转头看着桂王,“王爷,走吧!”

    桂王瞪他。就说好好的突然出现来把着门,原来是知道杜九言在里面沐浴。

    “你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桂王怒道:“本王是这样的人吗?”

    跛子道:“你若没有非分之想,此刻又何必生气。”

    “被动做君子,和主动做君子是不同的。”桂王道:“你厉害了,拿我来反衬你,你就很君子?”

    跛子道:“因为我无求,所以我无欲。王爷是如此?”

    “你求不求和我没关系,杜九言是我的,她生是我……我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鬼。”桂王道:“管你求不求,你求也求不到。”

    跛子道:“王爷,早些安歇吧。”

    桂王今天没亲着,心有不甘,此刻看到杜九言这副模样,心旌摇曳抓心挠肺的难受。

    “这要陪我儿子睡觉,给他讲睡前故事。”桂王道。

    跛子拦着门,正要说话,忽然有人失魂落魄地喊道:“九……九言?”

    杜九言嘴角迅速抖动,僵硬地朝门口看去,蔡卓如从暗影中走了出来,一张脸红的宛若熟透的苹果,惊骇又羞涩地看着她。

    “嗨,晚上好。”杜九言摆了摆手里的帕子,又惊觉不对,将帕子收了,很稳重地拢了龙衣领,“这么晚还不睡啊。”

    蔡卓如头晕,心跳,就跳在嗓子眼,跳在耳朵边上,咚咚咚的,撞的他心神具乱。

    这精致的容貌,身形和姿态……

    杜九言真的是女人!

    蔡卓如不敢置信,惊觉自己的手都在抖。

    他正要说话,忽然两脚腾空,不等他反应过来,桂王和跛子已是一人一边,架着他就走,“不走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嗯,天色暗混沌不清!”跛子道。

    “九言,”蔡卓如虚弱地喊了一声。

    转眼功夫,被跛子和桂王架了出去。

    杜九言蔫头耷脑地回去,小萝卜跑过来抱着她,“别伤心,他们都不会说的。”

    “唉,”杜九言蹲下来抱着儿子,“我要用什么面目,去面对阿如啊。”

    小萝卜拍着杜九言的后背,柔声道:“没事,蔡叔叔会先躲起来,你可能好几天见不到他。”

    “为什么?”杜九言看着儿子,小萝卜道:“娘,您还是不懂男人的心思。”

    杜九言瞪眼,她儿子什么时候懂了?

    “因为蔡叔叔比您更害羞啊。”小萝卜低声道:“这世上其实没几个人的面皮,能赶得上您。”

    杜九言想了想,点头道:“也对。”

    “算了,睡觉吧,反正是你蔡叔叔害羞,不是我害羞。”杜九言道:“困了!”

    小萝卜悄摸地跟着她进房,杜九言回头看着他,“干什么?”

    “我有种感觉,”小萝卜道:“义父一会儿还会再回来。”

    杜九言竖起个大拇指,“我儿聪明。”

    说着,母子两人将桌子拖过来抵着门,熄灯睡觉。

    桂王一夜没来,因为他要防着蔡卓如。

    蔡卓如捧着书,坐在书桌前,一个字没看进去,眼前晃动的都是杜九言披着头发,俏生生站在那边的情景。

    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比任何人都要强大的杜九言,其实是女子。

    女子啊……

    蔡卓如以书遮面笑了起来,困扰了那么久的问题,在这一刻得到了纾解。

    原来,他的心早就快过他的头脑,而认出了她是女子。

    “怎么办,”蔡卓如趴在桌子上,一颗心咚咚跳着,“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呢?”

    原本杜九言是男人时,他还有理由提醒自己,时刻保持克制。

    可是现在,连最后那一点薄弱的屏障都消失。

    身体里有声音在不停的叫嚣着,疯狂地碰撞着,冲出来,让他头昏脑涨,只想再去看她一眼。

    做什么,他也不知道。

    可是,他又不敢。

    既高兴又慌乱。

    第二日一早,杜九言洗漱去花厅吃早饭,桂王和跛子还有三尺堂四个人都在,唯独没有蔡卓如。

    “蔡公子这么早就去饭馆了吗?”窦荣兴觉得奇怪,“还是没有起床?”

    桂王道:“天没亮就走了。”

    他可是盯了他一夜,现在很累。

    桂王想想很生气,瞪了一眼杜九言。

    杜九言也瞪他。和她有什么关系,明明是你和跛子两个人在门口打架招惹蔡卓如过来看热闹。

    他要不过来看,就不会受到惊吓,不受惊吓就不会避出去了。

    “昨天有收获吗?”周肖问道。

    杜九言颔首,“很大的收获,这个案子很快就能结束了。”

    “这么快?”窦荣兴道:“果然,还是九哥最厉害。别人几年都破不掉的案子,您一出手三天就搞定了。”

    杜九言扬眉道:“你的夸赞我收到了,请你多读书,下次夸奖的时候,词汇可以更丰富点。”

    “好的,九哥!”

    杜九言放了筷子,“各位,我走了。”

    桂王和跛子都起身,跛子道:“我和吴大人约了见面,要去府衙。”

    “我去宫里挑选宫女。”桂王道。

    他要速速将女人都带回来。

    不然,一个两个都来和她抢杜九言。

    真是烦死了。

    三个人一起出门,白天里跛子不担心桂王,所以便提前走了,桂王则盯着杜九言,警告道:“没事不要让自己太优秀了,本王很辛苦。”

    “魅力由内而外,不由自主。”杜九言道

    桂王咕哝了几句,走了。

    杜九言去了琵琶巷。意外的是,崔巧的烧饼摊子并没有摆出来,她有些奇怪,敲了崔巧家的门。

551 崔巧的难(二)

    “今天怎么没有出摊子呢?”杜九言站在院门外,打量着崔巧。

    崔巧很尴尬,“我婆母让我休息几天。”

    “药送来了吗?”杜九言问道。

    崔巧点头,“昨天晚上就吃过了。杜先生,您进来坐会儿,我去给您沏茶。”

    “我去看看你婆母。”杜九言进了王氏的房间,王氏躺在床上,看见杜九言就道:“杜先生您来了,昨天药就送来了,里头还有人参。”

    “我这老婆那值得吃那么好的人参啊。”

    “七八两银子一碗药,”王氏嚎啕大哭,“杜先生,您大恩大德老妇这辈子还不了,下辈子给您当牛做马。”

    杜九言道:“您别激动,慢慢养着。养好身体才对得起药钱啊。”

    “只要你身体好了,家里的日子也会好起来的。”

    王氏不吃药,崔巧家的日子应该能撑的住。

    “是。”王氏抹着眼泪,杜九言坐了一会儿就出来了,在崔巧家的堂屋坐下来。

    崔巧给她泡茶,小心翼翼地道:“杜先生,您喝茶。”

    “嗯。”杜九言也不多说什么,不急不慢地喝茶,崔巧坐在她对面,垂着头手足无措不知道说什么。

    好一会儿,杜九言放了茶盅看着崔巧,“你男人还有叔伯兄弟吗?”

    “他有个堂兄,不过日子过的也不好,前几年把房子卖了去城外给人做佃户去了。”崔巧道:“孩子他爹死的事,就孩子大伯一个人知道。”

    “也是他帮着偷偷葬了。”

    崔巧红了眼睛,看见儿子跑进来,摸了摸儿子的头没说话。

    就在嘴边的话,杜九言没有说出来,放了茶盅起身道:“我还有事,走了。”

    她说着也没回崔巧的挽留,直接出了琵琶巷。

    “给我个糖人。”杜九言付了钱,从范老四的摊子上抽了个猪形的糖人,蹲在马路边上苦闷地吃着糖。

    范老四道:“杜先生,您这是心情不好吗,遇着难事了?”

    “嗯,心里不舒服。”杜九言道:“吃个糖甜一甜。”

    范老四嘿嘿笑着,道:“那您再拿一个,多吃点,心里就舒服了。”

    “不能吃多,心里舒服了,牙倒了。”

    范老四乐呵呵地挑着担子接着去卖东西,“糖人,糖人,杜九言最喜欢吃的糖人喽!”

    随即好几个孩子围上来,要买杜九言吃的糖人。

    “真会做买卖。”杜九言坐在路边上,一颗糖人吃的不急不慢,来往的行人看见她都和她笑着打招呼,有人要上来说话,却被别人拉住,“别去,听说杜先生接了大理寺两年前的旧案,这会儿坐在路边肯定在伤脑筋。”

    “你去了,就打乱她思路了。”

    要过来的人点着头,悄悄走了。

    一颗糖吃完,杜九言起身拍了拍衣服,一转身就看到了崔巧站在巷子口看着她,小声喊道:“杜先生。”

    “嗯?”杜九言扬眉问道:“什么事?”

    崔巧噗通跪了下来,道:“杜先生,我去衙门投案,您不要难过,我早就应该出来承担了。”

    她说着,咚咚磕头,眼泪簌簌地落。

    她以为杜九言没有发现,只是好心在帮助她,可是等杜九言走了以后,她才反应过来……她一定是什么都知道了,所以才三番五次的来她家里。

    没有报官让官府的人直接来抓她,是给她机会投案。

    听说主动投案,大老爷在量刑的时候,会有所减免,从轻发落。

    杜先生是好意,她不能不识好人心,还存着侥幸。

    “起来说话。”杜九言指了指她家,道:“去你家里说吧,具体情况告诉我。”

    果然,杜九言什么都知道了。她坐在巷子口吃糖人,就是因为善良,所以在神伤……

    “杜先生,您是好人。”崔巧哭着道。

    杜九言没有说话。

    两人在崔巧家的堂屋坐下来,崔巧道:“死的人叫慧通,是钟山庙里的一个僧人。”

    “我有了身孕后,去庙里烧香还愿,他尾随我回到家里。那时候孩子他爹刚走,他就……就有一天晚上,把我……”

    崔巧捂着脸,“我不敢告诉别人,我怀着孩子,婆母又生着病,我很害怕。”

    “后来,后来他三五不时的就来找我,我、我不敢叫,又打不过他。”崔巧哭着道:“就在生孩子的前些天,他又来了,我说我要生了,让他快走。”

    “他还是不肯放过我。”崔巧道:“我就把他骗到隔壁的院子里,那个院子一直空的,我就在那个院子里,趁着他不注意,用斧头砍他头上了。”

    “我但是只想让这个人消失,我觉得自己特别的脏,我不想一直脏下去,让我孩子生出来,也带着耻辱。”

    “我气到了极点,等他死了,我又怕别人发现了他的身份,从而找到我,所以我就想把他的头割下来。”

    “我用锯子还有斧头,弄了一夜,又把他放在院子放了一天的血,等第二天晚上将他丢枯井去了。”

    “然后,我把他的头用布带到城外挖坑埋了。”

    崔巧说着嚎啕大哭,当时的惊慌失措和恐惧,还历历在目。这两年她没有一天是睡安稳的。

    现在和杜九言说出来后,心头的那块大石头,反而像被搬开了一样,轻松了一些。

    隔壁,王氏听到了哭声,喊道:“巧儿,你哭什么?”

    她儿子也跑过来,抱着崔巧,“娘,你为什么哭啊,是不是这个叔叔欺负你。”

    说着跑过来昂头看着杜九言,用小拳头打她的腿,“你不要欺负我娘。”

    “好,我不欺负她,你去哄哄你娘,再去告诉你祖母,说你娘只是说到伤心事哭了。”杜九言道。

    小孩子单纯,又去哄崔巧,崔巧抱着他低声道:“娘没事,你快去陪奶奶,说娘没事,只是在和杜先生说点事而已。”

    “哦,”小孩子看看她又看看杜九言,回去了。

    崔巧擦着眼泪,低声道:“杜先生,事情就是这样的。人是我杀的。”

    “不对。”杜九言看着她,崔巧一愣目光闪烁,“什、什么意思?”

    杜九言道:“你忍他十个月,却在临盆前杀他。这从心理和你当时的身体来说,都说不通。”

    “还有,尸体那么重,你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是怎么弄过去的?”

    崔巧道:“我、我家有小板车,我用板车拖炉子。”

    “崔巧,你可知道杀人什么罪?”杜九言道。

    崔巧掉着眼泪点头,“知道。”

    “你死了,你的婆母和儿子怎么办?”杜九言问道。

    崔巧脸色煞白,她最牵挂和担心的,就是一老一小了,她一旦死了,这一老一小就彻底没有人管了。

    “我、我不知道。”崔巧道:“如果再来一次,我、我肯定不会做傻事。”

    杜九言再次问道:“没有人帮你吗?”

    “没、没有。”崔巧摇着头,求着道:“杜先生,这件事就是我一个人做的,和别人没有半点关系,真的,您相信我。”

    杜九言道:“我既然问你了,就表示我已经知道了。你是自己说还是审出来,你自己选择。”

    “你去衙门吧,就当我不知道这件事。自己投案,会有宽待。”杜九言起身,一回头看到崔巧的儿子站在门口,她眉头簇了簇,没有说话。

    崔巧忽然站起来,喊道:“杜先生,我说!”

    杜九言负手看着她。

    “是祝茂!”崔巧面色苍白毫无血色,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抖,“那天……那天慧通来我家里找我,我婆母就躺在她的房间里,我让慧通走,他不肯。”

    “我杀了他以后,趁着天黑将他拖到隔壁院子里,平时那个院子一直是空着的。”

    “我把慧通的头砍下来,但是他的身体实在太重了,我弄不出去。”

    “就一直放在院子里放了几天,谁知道……谁知道那天祝茂来了。那个院子就是他的。我求他不要说,给他磕头。”

    “祝茂答应了,趁着夜里还帮我一起,把尸体丢到枯井去了。”

    “我提醒吊胆的特别害怕。果然,第二天就有几个孩子发现了尸体。我以为查不到我,没想到慧通的口袋里还有半块烧饼,我不知道那半块烧饼他什么时候放口袋里的。”

    “也许,是老天爷看我太坏了,故意要罚我的。”

    崔巧哭着道。

    “祝茂帮了你以后,之后便一直和你来往未断过?”杜九言问道。

    尸体在院子里停了几天,所以一路过去才没有血迹,而死者口袋里的半块烧饼,也没有被井里的老鼠撕咬。

    崔巧愣了一下,抬头看着杜九言,“杜先生,您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是、等我生过孩子没几天,他就来找我了,逼着我和他……”崔巧道:“我没有办法,原来有婆母,现在还有儿子要养,我谁都不敢说,只能任由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想过死,可是,可我连死都不能死。”

    “杜先生,我好累啊,我活着已经没有意思了。”

    杜九言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她道:“你去大理寺投案吧,你家的情况……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我、我也不知道。”崔巧道:“您看,能不能将我家小宝送去庙里呢。小宝是观音菩萨赐给我的孩子,我让他去菩萨面前伺候,也是应该的。”

    杜九言道:“也是个办法。不过先熬过这几个月吧,等你婆母身体好点,或许她可以将小宝养大。”

    “多谢杜先生。”崔巧跪下来给杜九言磕头,“谢谢杜先生。”

    杜九言没有说话。

552 案情走向(三)

    “什么?”钱羽听到来人回禀,愣了一下,“你说枯井男尸案的凶手来投案?”

    书吏回道:“是的。她就是那个卖烧饼的女人。”

    钱羽很高兴,“把人领进来,趁热打铁赶紧审问出来。”

    “是。”书吏应了赶紧去传话,钱羽笑了起来,道:“杜九言这小子办事就是靠谱啊,才三天就查破了。”

    “去将杜九言请过来。”他吩咐道。

    外面有人应了,约莫过了一刻钟,钱羽就看到杜九言不急不慢地从外面进来,笑着道:“大人,您传学生有何吩咐?”

    “是不是要涨讼费了?”

    钱羽道:“你老实说,是不是你让崔巧来投案的?”

    “大人可信吗?要是可信学生就如实相告,要是不可信,学生就不说了。”杜九言道。

    钱羽用卷宗敲他的头,“少和本官耍滑头,你不说本官也知道。”

    “两年了,她早不来投案,晚不来投案,偏偏你一查案她就来了。你要说和你没有关系,本官就笃定你撒谎。”

    杜九言笑了,接了书吏给她倒的茶喝了一口,就将案情和钱羽说了一遍,“……大人,我这么做也不知道对不对,您可不要传出去啊,免得坏了我名声。”

    “本官什么都没有听到。”钱羽笑呵呵地道:“就算传出去,也不是本官说的。”

    钱羽面上笑着,但心里却是很震惊。没有想到杜九言这小子还挺心善的。

    这种事,在律法框架之内,并没有违背原则和律法,没什么不能做的。

    “待那边审问结束,本官就将祝茂抓回来审。你别走,一起听听。”钱羽道。

    杜九言应是。

    崔巧招认的很痛快,合盘交代了杀人的经过,指出了当时埋头的地方,大理寺的差役一方面去找慧通的头,一方去抓祝茂。

    中午,在大理寺的饭堂吃的饭。

    饭菜口味很是不错,有荤有素。杜九言坐在一群穿着官服的高官小吏里面,显得格外显眼。

    “大人,这饭堂的出入要看脸的吗?”杜九言四处打量着,饭堂倒不大,但却很精致。

    钱羽道:“要看的,每日烧多少饭菜也是有定例的,你想进来吃饭,只能本官带着来。”

    杜九言撇嘴,没说话。

    中午吃过饭,祝茂已经被带来了。杜九言跟着钱羽去审讯隔壁室,中间隔着一道屏风,大理寺的差役审问祝茂。

    “做什么的?”差役问道。

    “在下和人合伙开了一间米粮柴炭的杂货铺子。”祝茂道,“就是东四街的祝记。”

    差役问道:“知道为什么抓你回来?”

    “不、不知道啊,我们奉公守法,该交的钱一点没有少交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被带到这里来。”祝茂隐隐猜到了,因为如果他真的犯事了,应该是府衙抓他。

    现在直接带到大理寺来,那十有八九就和崔巧的案子有关了。

    崔巧下午来投案,已经满城都知道了。外面都在传杜九言厉害……

    厉害什么,杜九言分明就是诱骗崔巧的,什么出钱给她婆看病,就是哄着她来投案的。

    那个蠢女人。

    “崔巧杀慧通,她已经招认。”差役道:“你现在老实把你知道的说清楚。交代清楚了说不定念在你态度好的份上,给你从轻量刑,要是你耍滑头,绝不会轻饶你。”

    祝茂来的时候就想好了,人不是他杀的,所以和他没有关系,他最多一个知情不报,打几十板子。

    “差爷,我说。”祝茂将事情说了一遍,“……也实在是巧合,那个宅子我一直没有空去看,那天喝了几杯,就想看看,没想到院子里居然有一具尸体。”

    “我本来要报官的,可是她拼命的磕头,求我放她一马。我一看她挺着个大肚子,实在是可怜,就一时心软答应了。”

    “那个慧通和尚根本不是什么好和尚,他简直丢佛祖的脸。”

    “你帮她将尸体丢枯井去了?”差役问道。

    祝茂点了点头,“我一时昏了头,想着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差爷,我真的只是想帮她。她一个女人照顾婆母,还要做买卖,马上又要生了,实在太可怜了。”

    祝茂道:“差爷,求差爷明察秋毫,我说的一句假话没有。”

    “就只有帮她?事后呢?”差役问道。

    祝茂一愣,在心里大骂了一句婊子。他结结巴巴地看着差役,“还、还有什么?”

    “老子问你还是你问老子?”差役拍着桌子道:“说!”

    祝茂道:“她……她男人常年不在家,我见她可怜就常帮扶她一点。”

    “一来二去,我和她就、就有了私情。”

    祝茂越说声音越小,“大人,但是我们发乎情止乎礼,什么都没有做过,真的。”

    “我愿意和崔巧对峙,我绝对和她没有任何瓜葛。”

    “我家里有贤妻,年纪比她还小比她漂亮。我怎么可能和她有私情。”祝茂道:“她要是说有,她就是冤枉我,不怀好意。”

    差役道:“不用对峙,你现在不说,等上了公堂有的是办法让你说。”

    差役说完,绕过屏风冲着钱羽拱手,道:“大人,都招了。大人可还有要问的?”

    钱羽就看着杜九言。

    “没有。”杜九言摇头。

    钱羽摆了摆手,和差役交代道:“先将人关起来。”

    差役应是。

    杜九言出来,大理寺的人带着崔巧已经找到了慧通的头,已经腐烂成白骨了。

    “大人,我们去钟山寺问过了里面的主持,他们早两年是有一个叫慧通的和尚在钟山庙里住过两个月,后来他就回去了。”

    “慧通是从河南汝宁来钟山庙学经的。他们每年都有这样的和尚来来去去,所以他们也不知道原来慧通没有回去,而是被人杀了。”

    “那慧通是左撇子,臀部上有红斑吗?”钱羽问道。

    “臀部有没有红斑他们不知道,但确实是左撇子。他们见过他抄经文都是用左手的。”

    钱羽颔首,“那就是了。”又看着杜九言道:“死者的身份确定了,凶手也找到了,改日大理寺会升堂。”

    “你想给崔巧辩讼?”

    杜九言摇头,“大人,我也很忙的。再说,她这个案子已经很清楚了,就看大人您会不会多点同情心,留她一命。”

    “还有,”杜九言和钱羽道:“她上有年老体弱的婆母要赡养,下有嗷嗷待哺的幼子。”

    “一人三条命,还请大人手下留情啊。”

    钱羽哭笑不得,“怎么所有的事都压本官这里来了。”

    “这样,本官会将此案理清楚了,询问各位大人的意见再酌情判,你看行吗?”

    杜九言拱手,“大人英明。”

    钱羽无奈摇了摇头。

    杜九言从大理寺出来时,天色已经快黑了,她在门口逗留了一刻去了崔巧家。

    崔巧家的院子里有许多人,议论纷纷吃惊又心疼。

    崔巧的儿子宝儿在院子里哭,她的婆母摇摇欲坠地抱着孙子坐在门槛上,一老一少撕心裂肺地哭着。

    “杜先生来了,”有人喊了一声,柴保长穿过人群过来,拱手道:“杜先生,我准备明天让我儿子去河南找胡饮回来。”

    “他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不该不回来不露脸。”

    杜九言看了一眼一老一少,道:“劳驾留个婶子照顾一下,剩下的话我们出来说。”

    大家跟着杜九言出来,大家站在巷子里,杜九言看着街坊邻里的脸,道:“胡饮去年八月的时候被石头砸死了,你们不用去找了。”

    “死了?”

    “怎么会死了,我们一点消息没有听到。”

    “难怪他过年没有回来。”

    “这下子可怎么办,崔巧要砍头,胡饮又死了,这一老一少也活不成了。”

    “作孽啊。”

    大家七嘴八舌的,又是心疼又是惋惜。

    “我们都没有听说过。”柴保长叹气道:“要是知道……我们说什么也帮帮崔巧才是。”

    “崔巧这孩子平时很乖巧,怎么会……怎么糊涂的去杀人。”

    “她不杀行吗?你没听说吗,那个和尚逼的她没路走了。就是因为她是好孩子,所以才忍无可忍的杀人。”

    “可现在怎么搞,小宝谁养?”

    “喊他堂伯来吧。”有人对柴保长道:“他胡家就只有这个亲戚了。”

    柴保长摇了摇头,“他外面做佃户,一年到头饭都吃不饱,小宝送过去,还不如让他跟着他奶奶自生自灭。”

    大家吵吵闹闹半个时辰,什么结果都没有,最后柴保长道:“这段时间我们大家轮流,一家一天过来送饭洗衣服。先凑合一段时间再说。”

    “明天先从我家开始,”柴保长道:“后面到谁家,来我这里说,哪天不方便就往后挪。”

    守望相助,有事的时候,邻里相帮既是人情又是本份,所以大家都没有反对。

    “别算上我们。”忽然有个尖细嗓门的女人喊道:“我家日子苦,自己顾自己都顾不了了。”

    杜九言朝说话的女人看去。

553 一个小妾(一)

    女人二十岁左右,丰乳肥臀,看人时用眼尾,显得很高傲不好相处。

    “刘端家的,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让你家男人来说话,要不然让高氏来!”柴保长一脸的嫌弃。

    旁边就有女人啐了一口,骂道:“不要脸的骚货,一个妾还当自己是正妻了。”

    “生个儿子就作威作福?你要横就窝里横去,在外面可没有人惯你的骚劲。”

    “就是,又不是给我生的,我还惯着你,不要脸的东西。”

    跟着来的几个人,一起指着说话的女人骂。

    “我说话就是有份量,你们不服气也只能憋着。”那个女人道:“我告诉你们,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这件事我不同意,你们去我家里找谁来都没有用。”

    “刘家的主,我做!”

    说着哼了一声,走了。

    一个妾,这么横啊!杜九言扬起眉头,问柴太太,“就是您昨天告诉我的刘家的妾?”

    “可不就是,刚生了个儿子出来,就猖狂的不得了。好像这世上的女人,就她一个人能生孩子一样。”柴太太道:“您是没瞧见,走路都横着走。”

    “横着走就算了,今天早上,我可亲眼看见她扇了高姐姐一个耳光,高姐姐也太软弱了,好好的窝被一个野鸡占了,也只有她能忍。”

    “要是我,就把那一对母子都掐死,大家都不要活了。”

    柴保长道:“杜先生是要听你们扯这些没用的吗?好好商量着,各家都哪天来。”

    大家就开始报名字,柴保长一个个的登记下来。

    杜九言很感动,邻里之间能有这份心,确实很难得。

    她逗留了很久才回王府。

    第二日去三尺堂待了一个上午,想了想又去了琵琶巷。

    还没到琵琶巷,就看到一户人家大开着门,门外站着很多人,冲着里面指指点点,杜九言往前凑了凑,柴太太看到了她,喊道:“杜先生您来了。”

    “怎么了?”她看到了昨晚说完很嚣张的那个妾,正在打一个女人,那女人面色枯黄,穿着旧衣服,和那个妾比起来,像是个老妈子。

    但说是老妈子,看身形也至多二十七八的样子。

    看的这个光景,那个妾就连着扇了两个耳光,叉腰骂着,“你就是个不会下蛋的鸡,不会下蛋就罢了,你连衣服都洗不好。”

    “我告诉你,这个衣服我新做的,花了一两银子,你就是出去卖,也得陪给我。”

    被打的女人低声道:“我、我没钱。”

    “没钱就滚,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高氏太没用了,”柴太太听着气死了,和杜九言道:“杜先生您等一下。”

    她说着,就推开众人冲了进去,一把将那个妾推开,呵斥道:“韩氏,你也太没有王法了,谁家买来的妾像你这么嚣张,居然打正妻。”

    “高氏现在要是去告官,你是要坐牢的。”

    韩氏叉腰就骂,“这是我家的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少多管闲事。”

    “我打她怎么了,她把我衣服弄坏了,我就能打她。”韩氏说着,忽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冲着屋子里喊道:“相公,你还不出来吗,高氏喊了帮手来一起欺负我啊。”

    就坐到了地上,哭的很彪悍。

    柴太太冷笑了一声,道:“就你这道行,我看你做狐狸精都不配。”说着,一把扯过高氏,“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去我家。在这里被一个野鸡欺负,我看着都生气。”

    高氏哭着道:“柴姐姐,我……”她正要说话,屋里出来一个男人,塌鼻梁小眼睛,个子也不高,若硬要挑个外貌上的优点,可能就头发还算黑亮。

    “闹、一天天的闹!”刘端上来就指着高氏骂道:“她新做的衣服,花了那么多钱,你当老子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一点用没有,就知道闹的家宅不宁。”刘端说着就要打高氏。

    柴太太往前一拦,“刘端,做人不要太没有良心。高氏当时嫁给你的时候,头顶脚踩的都没有,她跟着你吃苦受穷这么多年,你现在有点钱就忘恩忘本,你还是不是个人。”

    “柴婶,这事可不能怪我,是她不会生孩子,我可陪着她苦熬了十年。”

    “我要再等下去,我刘家的香火可就断了。我早就说过,谁给我刘端生个儿子,我就当她祖宗供着,她高氏生不出来,这只能怪她自己没有用。”

    刘端说的义正言辞,柴太太道:“她生不出来是一回事,你也不能打人。”

    “杜先生,杜先生。”柴太太回头喊杜九言,“杜先生可是亲口说了,女人也是人,不比谁矮一截。而且,你打媳妇就是犯法的,你要坐牢的。”

    刘端一愣,朝门口看去,他是听说了杜九言办崔巧杀人的案子。

    杜九言被点名了,硬着头皮进去,颔首道:“周律规定,寻常百姓四十无后方可纳妾,刘端,你有四十了吗?”

    “我……”刘端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他今年才三十一。

    “此一罪。”杜九言扫了一眼韩氏,又道:“宠妾灭妻,此二罪。”

    “妾打主母,夫打妻,此三罪。”

    “三罪并罚,二位可以一边流放一边恩爱了。”杜九言笑盈盈地道。

    刘端被吓住了,韩氏道:“这是家务事,别人可管不着。”

    “是不是家务事,要看家里人怎么想了。”杜九言道:“所以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所以留点余地的好。”

    她说着,和柴太太道:“我去崔巧家里看看。”

    “你先去,我这就过来。”柴太太说着,指着刘端和韩氏,“听到没有,杜先生可是说的清清楚楚的,你们要是再这样,我就带着高氏去求杜先生。”

    “只要杜先生出手,你们两个就等着充军吧。”

    “还生儿子,生个儿子你也没的养!”

    柴太太说着又推了一下高氏,“有杜先生给你撑腰,你硬气点。你可是明媒正娶回来的,一个野鸡还要你伺候还要打你,你说你多窝囊。”

    “是,我知道了。”高氏低声道:“谢谢柴姐。”

    柴太太挥着手,“走了,走了。”

    大家就都散了,高氏弯腰收拾地上的东西,韩氏指着她还要再骂,刘端斥道:“杜先生还在这里,你收敛一点,真想去充军流放啊。”

    “我……”韩氏不骂了,冲着高氏啐了一口,进屋里去了。

    杜九言站在王氏的床前,她刚刚喝了药强撑着要坐起来,杜九言道:“这段时间大家都会轮流过来照顾你们,你好好吃药养好身体。”

    “小宝还需要你再多活个几十年呢。”

    王氏哭着道:“杜先生,我家巧儿虽做的是糊涂事,可我不怪她。她是个好孩子,嫁到我们家一天的福没享到。”

    “我一定好好养身体,帮她把儿子养大,等着她出来,我们一家人团聚。”

    杜九言颔首,“那你好好吃药,有力气就到外面走动晒晒太阳。”

    “是,我都听杜先生的,杜先生您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啊。”

    杜九言没说话,王氏念叨着,“那个畜生,就该杀。但是不该我巧儿去杀,应该我去杀。”

    “一个吃斋念佛的人,怎么就这么恶呢。”

    “杜先生,您能给巧儿捎几件衣服去吗,她在里面肯定苦的很。”王氏道。

    杜九言颔首,“可以,您把东西给我,我现在没事,就给你送过去。”

    王氏就强撑着起来,收拾里两套衣服,用包袱装着。

    杜九言去了大理寺的牢房,崔巧无精打采地坐在角落里,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来,惊喜地道:“杜先生,我婆母和小宝还好吗?您去看过他们吗?”

    “刚从你家出来,这是你婆母给你收拾的衣服。”杜九言把家里的情况和她说了一遍,“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做傻事。”

    崔巧从包袱里拿出一件小孩子的衣服,她抱着衣服哭了起来。

    “有件事想问你,”杜九言道:“你就见过慧通一次?他为什么会盯上你?”

    崔巧擦着眼泪,道:“我有孕后去庙里还愿,在大殿里碰见他的,当时只当他是好人,还和他说了几句话。”

    “后来我回家,他就找来了。”

    杜九言道:“这件事,你没有去庙里告诉住持?”

    “我、我不敢。”崔巧道:“他是庙里的和尚,我只是个外人,他们不会帮我的。”

    杜九言颔首,“说起来,钟山寺求子很灵啊,你求子得子,你家邻居刘端的妾也求了个儿子。”

    她对韩氏和刘端很不齿,鉴于某种阴暗的心理,她很希望真正不能生育的,其实是刘端。

    如此,这个故事就圆满了。

    “是,她就是听说我家小宝在那边求的,所以她也去了。”崔巧道:“她进门也有一年多两年没怀上,去了两三次就怀了。”

    杜九言扬眉,“你去了几次?”

    “我就去了一次。”崔巧道。

    杜九言问道:“怎么求?就烧香祈福许愿吗?”

    “不是,是喝一碗送子汤,在后面的斋堂里,一两银子一碗汤,喝了汤以后就有可能。不过有的人要喝好几次才行。”崔巧道:“我还算运气好。”

    喝碗汤就怀孕?有这么神奇的汤吗?

554 酒肉和尚(二)

    “喝汤就有身孕?”茅道士看着杜九言,上下打量她,“你和王爷打算再生?”

    桂王点着头,“我有这个打算。但认为不用去钟山寺喝汤。”

    “我会很努力的。”

    杜九言敲了敲桌子,“二位,我在说正经事,所以请二位正经回答我。”

    “这个不好说,说不定钟山寺真的有什么秘方。”茅道士也不太懂,“但从我的认知来看,此事很不容易办得到。”

    桂王很了解杜九言,所以他不关心问题的本身,而转而探究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你是觉得钟山寺有问题?”

    “哪里有问题?”

    杜九言顿了顿,道:“是因为大理寺的人去查证的时候,他们就立刻想起来,两年前来这里曾经住过两个月的慧通。而我们去问的时候,他们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特征还是那些特征,为什么前面毫无印象,现在又这么肯定了呢?”

    桂王颔首,“所以你问崔巧求子的事?”

    “问求子,纯粹是看不惯刘端和韩氏。就刘端那个样子,我无比希望他心心念念盼来的香火,其实是一顶绿帽子。”

    “如此,才皆大欢喜,心情舒坦。”杜九言含笑道。

    至于帮高氏,她不来求她是不会主动帮忙的。

    家务事,最难断。

    “有道理,”桂王深以为然,“这样的男人怎么还能娶到媳妇,天怒人怨。”

    杜九言颔首,“说起来,谢公公的事办的怎么样了?你今天也在宫里待了一天吧?”

    “办妥了。精心挑选了十个人,样貌身段性情以及家世都是一等一的,调教几天就送来。”桂王道。

    杜九言对家世等等倒不是很在意,不过,如果真能互相喜欢,还能门当户对,那是再好不过了。

    “王爷,明儿咱们去钟山寺吧。”杜九言道:“我对那个汤,充满了好奇心。”

    桂王颔首,“舍命陪君子。”

    “要舍命?”茅道士道:“我看就是小事,去了让他们端碗汤出来,你们带回来,让贫道鉴定一下。”

    桂王白了茅道士一眼,“这么晚还不睡觉,熬的你一脸褶子。”

    “睡,睡觉!”茅道士起身,“贫道这两日确实很累,都累瘦了。”

    说着,摇着最近发胖的腰身出去了。

    “道观的伙食不错啊。”杜九言说着起身,又摁着桂王的肩膀,“勿相送,在下自己会走。”

    “明日见啊,王爷。”

    说着一溜烟地跑回去了。

    桂王气呼呼地回房睡觉去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喊了跛子一起,三个人结伴先去了法华寺。圆真住持听完杜九言说的送子汤的事,颔首道:“这事并非是秘密,老衲也曾和玄吾住持聊起过,他这个药方主要是为了招揽香客,里面并没有多少有用的东西。”

    杜九言三个人对视一眼,桂王问道:“没东西,是什么意思?”

    “玄吾的意思,许多夫妻生不出孩子,是因为彼此太过急切。人一旦急切的想要做好某件事的时候,结果往往与意愿背道而驰。”

    “他这个汤药主要的目的,是让大家都放松,等着菩萨保佑,自己不要急切。如此反而能办成。”

    “这也就是为什么有的妇人去求了一次就成了,而有的人去了许多次也没有成功的道理所在。”圆真住持道:“老衲也认为,玄吾如此做很有一些道理在。”

    原来是这样啊,杜九言道:“那真要去看看了。”

    “老衲陪你们去?”圆真住持道。

    杜九言摆手,“这一次不用,等需要方丈您帮忙的时候,再来找您。”

    “好。”圆真住持道:“你们小心。”

    杜九言应是,三个人从法华寺下来,山脚下停着个妇人,冲着她们行礼,杜九言打量着对方,三十左右的年纪,容貌青秀皮肤有些黑,她含笑道:“你是附近的村民?”

    “是,我就是庄家村的人,也确实好几年不能生孩子了。本来也想去钟山寺求子的,但是一两银子一碗汤,我们喝不起。”

    钱羽办事能力真好啊!杜九言颔首,“没事,今天我们请客。”

    妇人一愣,顿时满脸通红,羞赧的说不出话来。

    杜九言讪讪然,她这个话说的不对,什么叫她请客。

    “走了走了。”杜九言招呼着,四个人一起往钟山寺去,妇人问道:“杜先生,只是去喝汤求子吗?没有需要我做的事吗?”

    杜九言摆手道:“你就拿着钱,按照他们正常的流程走就行了。自然点,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忘了我们。”

    “是!”妇人应是,在山脚拿了二两银子,一个人上了钟山寺。

    因为是早上,庙里香客颇多,人来人往,妇人上了香,在宝殿内找到小沙弥,道:“小师父,我是来求子的,你们今天还有没有汤药送?”

    小沙弥道:“女施主稍等,我去问过师父。”

    说着去了后殿,过了一会儿回来道:“师父说请施主去后院取汤。”

    “是!”妇人绕过宝殿去了后院,在斋房门口,有个年纪很大的老和尚递给她一碗汤药,念了几句经文,道:“女施主喝了汤药后,回去休息两日,重活累活都不要做。最好让你夫君也和你一起,在家休息着。”

    “两日后,你二人就能同房。”老和尚见妇人喝了汤,便道:“女施主去捐了香火钱,就回去吧。愿菩萨保佑你。”

    妇人欣喜不已,将碗还给老和尚,就去前殿捐了一两银子的香油钱,就下山了。

    她到山脚,杜九言正郁闷地在路边踢石子儿。

    “汤什么口感?”跛子问道。

    妇人回道:“有点醋酸味,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了。”

    “醋酸味?”杜九言看着妇人,“不是苦涩的?”

    妇人点头,“是,醋酸味,我喝的时候还在想他们炖汤药,难道还放醋不成。”

    崔巧说她喝的汤是苦涩的,难以下口。

    “辛苦你了,希望你今年一胎抱两。”杜九言笑着道。

    三个大男人,妇人哪好意思讨论这些事,垂着头行了礼,道:“那、那民妇这就回去了。”

    说着,很不好意思的回家去了。

    杜九言、桂王还有跛子三个人找个人不多的地方蹲着,桂王道:“什么都没有,难道是他们察觉了?”

    “应该不是,”杜九言道:“是觉得是我们忽略了什么,而导致这次试验的失败。”

    桂王和跛子都看着她。

    “刚才的妇人不够年轻貌美。”杜九言笑盈盈地道:“我决定亲自去!”

    桂王和跛子齐声道:“不行!”

    “你们这是歧视,刚才那位妇人已经去过了,我去肯定比她更合适。”杜九言摆手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桂王冷飕飕地道:“谁是孩子?”

    “不用舍!以我的身手,谁能对我怎么样。”杜九言起身,道:“先回去,我要去找件裙子再回来。”

    跛子道:“你去,还不如我们接着盯着。”

    “附议!”桂王道。

    杜九言看着两个结成统一战线的人,摆手道:“行吧,那就接着去盯梢。”

    她也不想去,求子?

    古里古怪的。

    三个人就坐在钟山寺的后院,一上午一共有三位妇人来求送子汤。

    但都是喝了汤捐了香火钱就走了。

    下午寺内就没有香客再来了,小沙弥将庙门关上。

    门一关,上午还正经的和尚们,仿佛一瞬间变成了土匪,有人吆喝道:“吃饭喽!”

    随即十几个人从各处说说笑笑走了出来,走的东倒西歪的毫无庄重之感,众人聚在斋堂内,桌子上摆着鸡鸭鱼肉,壁桌子一挪,里面是一坛一坛的酒。

    和尚们划拳喝酒,推杯换盏,酒气冲天满嘴流油。

    “潇洒啊,”杜九言砸着嘴,“看的我都饿了,走走,去找圆真大师蹭饭去。”

    三个人去了法华寺,圆真住持正准备睡午觉。

    听到小沙弥来回禀,忙又收拾好出来,行礼道:“三位,上午可有收获?”

    “一边吃一边说。”杜九言指着斋堂,“大师,弄点鸡鸭鱼肉吃吃吧。”

    圆真住持嘴角抖了抖,幽怨地道:“杜先生,法华寺哪有这些?”

    “钟山寺就有,你们这是光撑着门面,日子过的可不如人家啊。”

    圆真住持吩咐小沙弥去准备斋菜,闻言惊讶地道:“您说玄吾那边……吃肉喝酒?”

    “看的我们都饿了,所以过来蹭饭吃。”杜九言在桌边坐下来,等饭吃。

    圆真住持神色凝重,眉头紧蹙道:“所有人都在吃?”

    “喝酒猜拳,乌烟瘴气。”桂王道:“要不是去盯着,还不知道钟山寺这么龌蹉。”

    圆真住持也不知道,两寺相隔不过几里路,因为法华寺香火更盛,所以钟山寺早在十几年前,就为了避开法华寺,所以建成了观音庙。

    两寺有区别,所以也没有多大的冲突。

    “岂有此理。”圆真住持满面怒容,杜九言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生气,不由劝道:“我估计,这只是冰山一角,生气的事还在后面,您现在留点体力。”

    圆真看着杜九言,“上午你们找妇人过去试探,成功了?”

    “那倒没有。如果成功了我们就不会来您这里吃饭了。”

    不过,此事如果是真的,恐怕不能对外公开。

    毕竟,此事不知会牵扯多少人,影响到多少家庭……并非人人都如刘端那般可恶。

    还是小心谨慎些好。

    “老衲有一事相求,”圆真住持道:“如果事情都属实,你们在查办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声张,至少,不要将送子汤的事,造成轰动。”

    杜九言颔首,“此事还没有确定,若真的确认了,办事前会和各方商议,想必钱大人也有分寸。”

    “阿弥陀佛。”圆真住持面色难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吃饭,咱们还要继续呢。”杜九言埋头吃饭。

    毕竟吃肉破戒并没有触犯律法。

    仅仅是这些,他们这些外人管不着!

555 不能戳破(三)

    吃过饭回去,钟山寺里很安静,寺庙仿佛像是一座空宅,但若进后院,就会闻到冲天的酒气,听到如雷的鼾声。

    杜九言进了斋堂。

    都喝的东倒西歪,所以斋堂里没有人收拾,锅碗瓢盆一片狼藉。

    “哪个是送子汤?”跛子问道。

    杜九言道:“我怀疑他们根本就是用一碗水倒点醋而已,根本没有所谓的送子汤。”

    三个人在斋堂找了一通,果然没有。

    “先回去休息吧。”杜九言在空无一人的后院溜达,“看来,我们还是没有弄懂,送子汤的秘密。”

    今天他们眼见了四位妇人喝了汤,但并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场景和结果。

    “继续等,我们有时间!”杜九言道。

    三个人回了桂王府,第二天一早,再次去了大理寺。

    崔巧枯坐在牢房里,看到她惊了一下,“杜先生,是不是我婆母……”

    “你别乱想,我来只是和你确认一些事情。”杜九言将她带到审讯的房间,四个人坐下来,崔巧有些不安,“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你和我说说,当时你去钟山寺喝送子汤的经过。”杜九言道。

    崔巧怔了一下,没有多问,回忆着道:“当时我和我夫君一起去的,他在宝殿内诵经等我,我跟着小师傅到斋堂,有个年纪大的和尚给了我一碗汤,我站在斋堂门口喝了。”

    “喝完你就走了?”杜九言问道。

    “不是,我还在禅房里坐了一会儿。去那边喝汤都是这样,喝完要在禅房里诵经一个时辰。”崔巧道。

    杜九言蹙眉,“你一直在诵经?”

    “我、我不太记得了,我认识的字不多,一直捧着经文,一会儿就困了,中间还打了个盹儿。”

    “等我醒了以后,就和孩子他爹一起下山了。”

    杜九言问道:“你没有觉得不适?”

    “不适?”崔巧不解,“您说的不适是指什么?”

    杜九言道:“比如……”杜九言想着词句,桂王和跛子起身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杜九言和崔巧两个人,她停顿了一会儿,道:“比如,和男人行个房事后的不适。”

    崔巧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地道:“有、有的。不过我……我打盹的时候做了个梦……醒来的时候就觉得有点……”

    “杜先生,这、这有什么问题吗?”

    杜九言道:“你有没有想过,你不是做梦,而是真的发生了呢?”

    崔巧脸色煞白,震惊地看着杜九言,“杜、杜先生,我、我不懂您的意思。”

    “我的意思,那碗送子汤里放了一些见不得人的药,譬如青楼中催情的药或者蒙汗药之类,让你在不清醒的状态下,被他人或是与他人发生了一些事情。”

    “你、懂我意思吗?”

    崔巧脸色煞白,脱口道:“那、那是钟山寺啊。”

    她说完,就想到了慧通,想到了那个彻底毁掉她一生,让她活在噩梦中的畜生。

    崔巧浑身发冷,回忆着当天的情景。

    如果杜九言不说,她永远都不会往这方面去想,可是现在,她再回忆那天的情景。

    似乎很多难以启齿无法解释的种种,都得到了很好的解释。

    “你想到什么了?”杜九言问道。

    崔巧浑身发抖,忽然发出尖利的声音,“那……那我的小宝……小宝岂不是……”

    “不会,不可能。”崔巧从椅子上滑下来,痛苦且扭曲地跪在地上,“不会的,小宝是我夫君的孩子,是他的骨肉,不会是任何人的。”

    “一定是您想错了,没有的,我没有在庙里……没有,肯定没有。”

    她对不起夫君,对不起婆母,她这辈子唯一能弥补自己内心愧疚的事,就是生了小宝。

    如果现在连小宝也不是胡家的孩子。

    那她……

    她不如死了算了,她无脸去见泉下的夫君。

    “你一定错了,杜先生,你一定错了!”崔巧喊道。

    桂王和跛子推门进来,坐在杜九言不远处。

    这是杜九言不愿意看到的,在是这个案件成立后,最令人难以决断和释怀之处。

    有多少家庭、丈夫、妻子还有孩子将在这个案件中,痛不欲生。

    他们错了吗?

    没有!

    可是受到惩罚却是他们,这种痛,很有可能会伴随很多人的一生,彻底毁掉他们。

    “崔巧,”杜九言上前半扶着她,柔声道:“如果这件事是真的,我们知道了却依旧自欺欺人,那么还会有很多夫妻受到伤害。”

    “我希望能终结他们,让这样的事,从此消失,让更少的人受到伤害。”

    崔巧抱着杜九言的胳膊,嚎啕大哭。

    “杜先生,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这辈子活着的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您让我去死吧,求您给我一把刀,一根绳子,什么都可以!”

    杜九言轻轻拍着她,低声道:“死不是不可以,可是,不能就这么死了,崔巧!”

    “那些害你的人,还在逍遥法外,而你却死了,你可甘心?”

    崔巧抬起头来,眼泪簌簌落着,哽咽地道:“杜先生,您说小宝……小宝他……不会的,小宝他不会是那些畜生的。”

    “好,小宝不是他们的。”杜九言道:“我们来推断一下时间好吗?”

    崔巧道:“怎、怎么推断?”

    “你去的时候,是几月几日?”杜九言问道:“你的葵水是什么日子?”

    崔巧道:“我去哪天是十月……”她回忆着时间,“十月初八。”

    “葵水,那时候我葵水都是在月头,对,我是葵水走了以后去的。”崔巧道:“因为身上不干净,所以一直拖着没有敢去庙里。”

    “等一干净了,我就去了。”崔巧道。

    杜九言道:“那么你回来后,过了几天和你夫君敦伦的?”

    “庙里的师父说至少要过三天。我和我夫君怕影响汤药,就多等了两天。”崔巧道:“连着两天我们都……后来十一月我有孕了。”

    杜九言颔首,“葵水之后,女人不受孕。”

    崔巧一愣,看着杜九言,“不是说葵水前后最容易的吗?”

    “不是,葵水前后最不易受孕,来前三天走后四天内,都不容易。”杜九言道:“所以,小宝还是你和你夫君的孩子。”

    并不敞亮的审讯室内,崔巧死死盯着杜九言的神色,想在她面上找到一丝松动和骗她的痕迹。

    可是没有,杜九言很坚定地看着她。

    “真的?”崔巧问道。

    杜九言问道:“我博学多才,无所不知。你相信我吗?”

    “相信,我相信你。”崔巧点着头,用袖子擦干净眼泪,“杜先生我相信你。我婆母和邻居都说,我家小宝像我夫君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杜九言颔首,“所以小宝是胡家的孩子,不会有错的。”

    “谢谢杜先生,谢谢!”崔巧给她磕头,杜九言拉着她起来,扶着她坐下,“所以你别胡思乱想,小宝就是你们夫妻的孩子,货真价实,不会有错。”

    崔巧点着头,“是、是,不会错的。”

    杜九言没有着急问,等崔巧情绪稳定。

    桂王蹙眉深思,突然就想到那天在马车上,杜九言突然来的葵水……前三天后四天?

    还有这样的说法。

    他念叨了两句,把日子记住了。

    “杜先生,”崔巧道:“您刚才说,我、我仔细回忆了一遍,我觉得您说的是对的,我喝的汤里应该真的有东西。”

    “我醒来以后,下身火烧似的有点疼,我以为是我做梦的缘故。而且,那个大师傅也和我说了,说如果我感觉身体有些异样并没有关系,过一两天就没事了。”

    “他说这是汤药起作用的缘故。”

    杜九言颔首,“当时谁和你说的这些话?”

    “就是他们的住持。”崔巧道:“他德高望重,笑呵呵地和我说的,这几年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杜九言颔首,“你不用内疚,这件事不怪你,错也不在你。”

    “可是……”崔巧心里苦闷,这两年是她的噩梦,难以言喻,“如果我知道是这样的情况,我宁愿和我相公和离,让他重新娶个女人回来。”

    如果是这样,很有可能现在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世上没有如果,我们也回不到过去。我们能做的,就是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做到问心无愧。”杜九言柔声道:“你振作点,为了小宝你也应该挺过去。”

    崔巧点着头,“我一定不会再胡思乱想了杜先生,您放心,我好好活着,我要亲眼看到那些恶人被砍头。”

    “这样想就对了。”杜九言道:“等案子水落石出,可能还有地方需要你,到时候我再来找你。”

    崔巧点头,“杜先生,我什么都不怕,如果官府同意我作证,我一定出去。”

    “我已经这样了,我没什么可怕的。您说的对,让他们受到惩罚,才是最重要的。”

    杜九言很欣慰,这个案子她不会让崔巧上堂的。

    这个世道对于女人是没有宽容可言的。

556 终于中计(一)

    出了牢房,钱羽的常随来请他们,大家则去了钱羽的房间。

    大家互相见了礼,钱羽很好奇地看着大家,问道:“三位来大理寺,还是为了崔巧的案子?”

    依他对杜九言的了解,她既拿了讼费,就应该不会再过问余下的事情了。

    更何况,崔巧杀人案凶手已经认罪,帮凶及证人也招认了。

    再查,也没有什么值得查的了。

    “大人,暂时还不好告诉您,我现在有几处有疑惑。”杜九言道:“就这两日,我会再来和您说清楚。”

    她说不能说,就一定有不能说的理由,钱羽就没有再深究,只是确认道:“你查证的,还是和崔巧的案件有关?”

    “是这样。”杜九言道:“两案存在直接的因果关系。”

    钱羽颔首,“好。你若是需要什么,就只管来和本官说,本官一定全力支持协助你。”

    “多谢钱大人。”杜九言拱手。

    钱羽颔首,又和桂王拱手道:“不过,有王爷在,九言在京城办事要顺利简单很多。”

    桂王看似没有权利,甚至在朝中连个能用的人都没有。但是却不能小看他,他是王爷,即便再闲,他也是当今圣上的胞弟。

    更何况,桂王向来都不是个软柿子,他不高兴就扯了旗子喊造反,高兴了,他就回京城和杜九言一起办案。

    所以,即便他在京城什么都没有,但是却没有人真正敢轻视他。

    “他没什么需要我帮的地方,一切的事,她都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处理好。”桂王看了一眼杜九言,淡淡地道:“更何况,她为朝廷办事,也不需要我插手,该你们做的事,不要推卸给本王。”

    “本王没大脑袋,也戴不了大帽子。”

    钱羽呵呵笑着,拱手道:“王爷您谦虚了,只要您想,岂有您办不成的事。有您在,九言自然事半功倍。”

    “至于衙门,该做的事绝不会推卸,请王爷您放心。”

    桂王颔首,没有再说什么。

    “这位是跛子?”钱羽看着跛子,长生岛的案子很快就要开堂做最后的判刑了,也就这两日的功夫。

    所以,他对跛子此人知道一些。

    听说武功很高,是个来路不算清楚的人,但却很有些本事。

    跛子颔首拱了拱手。

    “大理寺如今缺人,你可愿意来大理寺做事?”钱羽道:“你和王爷还有九言都是朋友,本官相信你。”

    跛子拱手道:“我已和吴典寅吴大人商议过,待他上任,我暂进府衙做捕快。不过我们始终要回邵阳的,所以,在府衙也是暂时的。”

    “多谢大人好意。”

    “那看来本官迟了一步。”钱羽含笑道:“无妨,你在府衙做事,本官有事也是能借调的。”

    “以后有事就来大理寺找本官。”

    跛子拱手道谢。

    三个人出了大理寺,再次去了钟山寺。

    一上午只有一位胖敦敦的妇人捐了香油钱,喝了一碗送子汤。

    下午庙里的假和尚们继续喝酒吃肉。

    一天并没有收获,杜九言很郁闷,回去的路上,她道:“还是是这两日去的妇人,都不够漂亮。”

    桂王嫌弃道:“居然还挑剔。”

    “不然呢,”杜九言道:“有选择余地的时候,人都会挑剔。”

    “那只有我亲自出马了。如我这般貌美如花……”她没说完,桂王打断她的话,“你太貌美如花,去了反而会引起怀疑。”

    “我同意王爷的说法。”跛子道。

    杜九言生无可恋地看着两个人,“二位,那你们说让谁去?”

    “去玉宝楼找个妇人吧。”跛子道:“给钱,就能办事。”

    杜九言正要说话,桂王冲着跛子竖起个拇指,道:“很熟练啊。”

    “不如王爷。”跛子道。

    桂王哼了一声,和杜九言道:“我熟练不熟练,言言知道就行了。”

    “嘘,”杜九言道:“接着说正经事,我们现在就去玉宝楼找人办事。”

    三个人去了玉宝楼,事情办的很顺利,只要给足了银子就行。

    花了十两,第二天一早将一位自称二十五岁名叫杜鹃的女子打扮了一番,又让桂王府里一位內侍扮作了她相公。

    杜鹃虽不至于倾国倾城,但容貌比起一般妇人都要清秀不少,更何况,一直不干重活,养的细皮嫩肉,自带着一股撩人的风情。

    “夫妻”二人一起上山,先是里外都参拜了,最后在宝殿里杜鹃羞羞怯怯地和小沙弥道:“小师傅,我们从外地来的,听说你们庙里的送子汤特别灵验,不知道今天还有没有,能不能给我一碗。”

    “你等下,我去问问有没有。”小沙弥打量了一眼杜鹃,去了后殿,过了一会儿回来,行礼道:“今日还有最后一碗,请女施主随我来。”

    杜鹃欣喜不已,一迭声的应是,拉着“夫君”要走,小沙弥道:“送子汤只能妇人自己去。施主您就留在大殿内诵读经文,这样更能得到菩萨的保佑,让二位心想事成。”

    “是,是!”“夫妻”二人和所有人来的夫妻一样没有怀疑,连连应是。“夫君”留在宝殿一脸虔诚地诵读经文,杜鹃则跟着小沙弥去了后院。

    在斋堂门口,杜鹃喝了送子汤,她拧着眉头撒着娇,“怎么这汤药这么苦涩的。”

    “汤药自然是苦涩的,女施主去禅房歇会儿,诵读一个时辰的经文,再下山。”给她喝汤的和尚随手指了一间禅房,“去那间就行。”

    杜鹃应是,去了禅房里。

    拿了一本经文出来,她不识字,捧着经文互不认识。

    坐在蒲团上,不过几息的功夫,她便开始昏昏欲睡,上下眼皮黏连了似的,倒在炕上睡了。

    她做了个春梦,梦见了年轻时遇到的那个读书的相公,那位相公斯文又俊俏,每次来玉宝楼都来找她,羞赧地抱着她,告诉她很想念她,并为她写了一首诗。

    他站在窗口的椅子上,一边看着她,一边给她念诗。

    他声音那么好听,念出来那么的婉转凄美,这个画面一直刻画在脑海里,纵然之后再没有见过那个读书人,可是他的身影还那么的清晰。

    她常后悔,没有问过他,愿不愿意帮她赎身出去,她愿意为奴为婢跟着他一辈子。

    睡梦中杜鹃笑了,朝读书人伸出手去,读书人抓着她的手,冲着她轻轻的笑。

    忽然,就听到砰地一声响,她惊了一跳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床前混乱惊叫求饶的站着不少人,她咕哝了一句重新闭上了眼睛,读书人的容貌依旧,她很高兴,朝他走过去。

    “玄吾大师,”杜九言一脚踹开了禅房的门,就看到端庄的玄吾住持脱了裤子敞着胸膛,露出圆鼓鼓的肚子,正猥琐地朝杜鹃伸手。杜九言眉梢挑的高高的,在他身下扫了一眼,“啧啧,您的经文诵的深啊!”

    “你、你们怎么进来的。”玄吾吓的腿一软,慌乱地去提裤子,跟着他排队的两位年纪也不小的和尚也是骇然失色,跌跌撞撞地挤到墙角去。

    杜鹃衣服还完好的,杜九言负手走过去,打量着三个人光溜溜的脑袋,“好好的出家人不做,非要色中饿鬼,令人不齿啊。”

    “你、你不要胡说,我们是在给小娘子诵经。”玄吾道。

    “是吗?”杜九言道:“那我也来诵一出,大师您也听听呢。”

    玄吾紧张地往后退,“你、你干什么?”

    “诵经啊,”杜九言三两步走过去,一把捏住玄吾的秃头,照着他的脸就是一耳光,打的他跌撞了两步,跪倒在地上,又一脚踩在他的脚上,照着他的身上一顿雨点似的拳头。

    玄吾疼的嗷嗷直叫。

    缩在墙角的两个和尚吓的直抖。

    “老秃驴!”杜九言道:“我给你的经文好听吗,还要不要?”

    玄吾脸上没伤,但是浑身都疼,骨头仿佛被人抽了几根,疼的眼泪鼻涕直流,哪还有大师的姿态。

    猥琐,龌蹉,恶心!

    杜九言啐了一口,气到胸口疼。

    “来人,来人!”玄吾冲着外面喊着,只有杜九言一个人,可他庙里有三十多个弟子,还怕杜九言不成。

    弄死她,这个秘密就守住了。

    “喊谁?”杜九言踩着玄吾的脸上,碾着,他脸贴地动都不敢动,“你的徒弟们?”

    玄吾大惊失色,吼道:“你、你不是一个人?”

    “老秃驴,我要一个人你就想灭口了?”杜九言想一脚踩死他。

    玄吾疼的龇牙咧嘴,没提好的裤子,露出半个屁股,狼狈不堪。

    跛子进来,抱臂站在门口,和杜九言道:“都捆了,一个不少。”

    “跛爷辛苦了。”杜九言看着玄吾,“还想喊谁,一起喊了。”

    玄吾面色如土,浑身发抖。

    “不喊了?”杜九言问道。

    玄吾害怕地道:“你、你想干什么?你、你可知道我是谁,你不能乱来。”

    “现在知道害怕了?”杜九言道:“刚才脱裤子的时候,怎么不怕?”

    玄吾脸上的肉直抖,隐隐觉得这次他怕是真的活不成了。

    这小子,初生牛犊不怕虎!

    “钱羽来了。”桂王站在门口,杜九言松开玄吾,问桂王,“山脚都封锁了吗?”

    桂王颔首。

    杜九言去喊杜鹃。

557 人要果断(二)

    “杜先生,”杜鹃醒过来,一脸恍惚地看着她,又看着房间倒在地上的三个和尚,“您想做的做到了吗,我没有坏您的事吧?”

    “我、我不小心睡着了。”

    杜九言拱了拱手,道:“你做的很好,辛苦你了。”

    “你先去隔壁歇会儿。”杜九言低声道:“你今天看到的事,谁都不要说。”

    杜鹃滚在红尘里,最有眼力,杜九言一说她立刻应了,整理了衣服去隔壁。

    钱羽大步地进来,脸色铁青地冲着杜九言和跛子拱了拱手,目光就盯着玄吾,道:“九言,人脏俱全?”

    “是!”杜九言道:“亲眼所见。”

    钱羽指着玄吾,“你这个老秃驴,在京城在天子脚下做此等龌蹉不齿之事,本官回禀圣上,定将尔等千刀万剐。”

    这件事虽说无论是谁做都可恶,可出在世人眼中最干净的庙宇中,更加令人不能容忍。

    “王爷饶命,钱大人饶命啊。”玄吾道:“是、是杜九言看错了,老衲什么都没有做。”

    “老衲不过在给女施主讲解佛法。”

    “王爷,钱大人,事情绝非杜九言所说的那样。”

    玄吾爬着过来,但像被人钉着尾巴的猪,只能在地上拱动,他盯着杜九言,怒道:“老衲和你无冤无仇,你这样陷害老衲,佛祖不会宽恕你的。”

    “大师,不着急泼脏水,后面有的是机会给你辩解。”杜九言笑盈盈地道。

    钱羽气的拂袖,转身看着桂王和杜九言,“王爷,九言,我们去隔壁?”

    “好。”杜九言颔首,四个人去了隔壁的房间,这边留着差役将玄吾捆住了。

    门关上,钱羽正色道:“前天你和我说在查一个相关联的案件,就是这个?”

    “是。”杜九言道:“逼迫崔巧犯奸杀人的慧通就是钟山寺的。我当时便觉得奇怪,一个和尚就算心生淫邪也该有克制和收敛,可慧通分明是个老手。”

    “还有,崔巧不过来还愿,她既不曾显得轻浮,又并非倾国倾城,何以慧通就去盯着她。唯一的解释,在崔巧眼中,她和慧通不过一面之缘,可在慧通这里,却非只是一面而已。”

    “还是你心细。”钱羽看着她问道:“现在怎么办,这件事不好办啊。”

    “钟山寺虽不如法华寺知名,但是这里也是古刹,京城内外影响颇大。”钱羽担忧地道:“送子汤的事情如果传扬出去,只怕是……”

    后果难以想象。

    “大人觉得应该怎么办?”杜九言问道。

    钱羽摇头,去问桂王,“王爷呢?”

    “先不要声张罪名,”桂王道:“现将人带去大理寺关押。此事你去回禀圣上,谨慎处理。”

    送子汤的事,还是要保密。

    “是!”钱羽应是,又看向杜九言,“那我先将人带回去。”

    杜九言道:“我猜测,如果这个案子封闭开堂审理,玄吾会请讼师。”

    “大人,如果玄吾请讼师,您就花重金来请我辩讼吧。”杜九言道:“这次,您多给点。”

    钱羽失笑,道:“行,这个经费我会从户部去申领。”

    杜九言拱手。

    钱羽将庙中三十四个和尚套着头套,塞进了七八辆马车里,带去了大理寺。

    钟山寺被封了。

    第二天香客来上香,看到贴着封条庙门,一个个吃惊不已。纷纷打听猜测钟山寺中,那些和尚去哪里了。

    众说纷纭,猜测原因。

    有人说庙里窝藏了逃犯。崔巧杀的那个慧通就是十恶不赦的逃犯,而钟山寺却明知如此还心善地收留了他。

    杜九言上街,就有人上来围着她小声打听,“杜先生,钟山寺真的是因为窝藏那个杀人犯,才被封庙的吗?”

    “那应该没事吧,什么时候能放回来?”

    “那些和尚人很好啊。”有人低声道:“我家小孙子就是喝了他们的送子汤才有的。”

    “我家也是,成亲一年多没生,去喝了两次送子汤,回来就怀上了。”

    杜九言笑盈盈地看着大家讨论钟山寺,道:“大家别猜,事情我也只是知情,到没有权利怎么判定。”

    “钱大人会处理好,大家再等等,到时候肯定会给大家答复的。”

    大家都相信她,不再多问,有人道:“官府最好去钟山庙下面放几个人解释一下,每天都有外地人来。没有人解释,难免让那些人长途跋涉的人扑空。”

    “也怪不容易的。”

    杜九言道:“此事我会和钱大人提。大家都散了吧。”

    众人议论着走了。

    杜九言去了琵琶巷,今天轮到照顾王氏和小宝的邻居正端着午饭过来,见到杜九言行礼道:“杜先生吃饭了吗,您要是不嫌弃,我回家再取点饭菜来?要不然,您去我家吃吧。”

    饭菜也不是多丰盛,但足够让王氏和小宝吃饱了,杜九言笑着道:“我吃过了,辛苦你了。”

    “都是邻居,我们做这些都是应该的。谁家还能年年顺心呢。”

    妇人端着饭菜进去。

    一会儿就扶着王氏出来,在堂屋里吃饭。小宝乖巧的抓着馒头啃着,也不哭闹了,比以前显得更为的乖巧懂事了。

    王氏身体眼见着好了一些,能吃小半个馒头喝点汤,但坐的久了人还是虚弱。

    杜九言没有进去,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不急不慢地沿着巷子出去,柴太太正带着高氏从另一边过来,高氏正哭着,头发散乱脸上还有抓痕。

    “杜先生,”柴太太拉着高氏过来,“杜先生,您能不能帮帮高氏,她想和离。”

    杜九言看着高氏。

    “我想和离,”高氏将头发拢清爽了一些,虽是一脸的伤,神色憔悴,但目光却渐渐坚定起来,“我不想和他过了,我就算留下来,老了也不会有人给我养老送终,更何况,这样下去我也活不到那天。”

    “我一个人,就算在城墙边上搭个窝棚,捡菜叶糊口,也比现在好。”

    高氏很心寒,一次次的,她的日子已经看不到头了。

    “你有什么诉求呢?”杜九言道:“除了和离,你还有什么要求?”

    高氏摇头,“我把我的嫁妆带走。当时我嫁给他的时候带着三两银子的陪嫁,这么多年早就花用了。现在我走,让他把三两银子给我。”

    “他能拿多少钱出来?”杜九言问道:“刘端有多少钱你知道吗?”

    高氏道:“他也没什么钱,在外面做点小买卖,其实很辛苦……”她没说完,被柴太太推了一下,打断道:“你这个话说的就是傻子话,那个狐狸精一条裙子就是一两银子。”

    “你这个时候还心疼他?”

    高氏苦笑道:“柴姐说的是,如果算的清楚点,刘端手边二三十两银子肯定能拿出来的。”

    “那让柴太太帮你将韩氏约出来谈吧。你要二十两银子,如果你家还有宅子,再加上宅子。”杜九言道:“告诉韩氏,你可以和离把正妻的位置让他给她,她以后就不再是妾了。”

    “她必然乐意你和离,但可能不会同意将财产分给你。”

    高氏点头,“他们肯定都不会给的。”

    “你告诉他,我愿意免费帮你辩讼。这个案子,只要上了公堂,最后只有一个结果。他们两个人至少流放三年,而刘家和韩氏的儿子都归你。”

    “这三年会是什么光景,他们还能不能活着回来,回来后儿子还认谁做娘,谁也不知道。”

    高氏眼睛一亮,“杜先生,上次您不是吓唬他们的?”

    “当然不是,三年起步。你要愿意就直接去公堂告他们,一步到位!”

    柴太太推了推高氏,“那就一步到位,让他们贱男女滚远点。这个家包括他们的儿子都是你的。”

    “一个襁褓里的孩子,还不是有奶就是娘。等他们有命回来,看谁厉害。”

    柴太太啐了一口道。

    “算了,”高氏道:“我就想立刻和他们分开,连一眼都不想再多看他们一眼。”

    柴太太恨铁不成钢,但也能理解高氏的心情,事情能解决就不要拖长了时间,实在是烦的很。

    “我等你们好消息。”杜九言道:“要是解决不了,就来找我,不收钱!”

    高氏感激不尽,要给她磕头,杜九言扶了她一下,道:“你还年轻,和离以后还有大好的人生,重新开始,别怕。”

    “是!”高氏应着,“我听你们的,什么都不怕。”

    杜九言拱了拱手,和两人告辞,柴太太拉着高氏就走,“走,我们去将韩氏喊出来,趁热打铁,把这事谈妥了。”

    “我记得你们在城里还有个宅子是不是?”柴太太问道。

    高氏回道:“很小,就在巷子后面,当时我们买了准备老以后住的,大宅子就给儿女,可是……”

    “那就要宅子外加十两银子,”柴太太道:“他要是不同意,就请杜先生出马。”

    高氏应是。

    两人又喊了两个邻居过来,陪着高氏将韩氏找出来,把条件一二三都摆了出来,韩氏根本听不懂人话,说要和离就自己滚,她是一分钱不会给。

    他们又将刘端喊过来。

    巷子两头吵的不可开交。

    杜九言没有再管这边的事,第二天去大理寺,到门口就碰见从门内出来的申道儒。

    两人都停下来,杜九言扬眉打量着对方,申道儒颔首道:“杜先生,好久不见。”

    “申先生居然还健在?”

    申道儒气的嘴角直抖。

558 战线同盟(三)

    申道儒眉头紧蹙。

    荆崖冲是他的好友,他们从十几年前就开始来往了。

    但是荆崖冲出事的时候,他却什么都无法去做。

    荆崖冲做的事,确实该死,无论从道义还是律法,他也确实没有立场去帮忙,但是杜九言让荆崖冲死的那么屈辱,就很过分。

    荆崖冲怎么说都是一代大儒,曾是天下人读书人的楷模。

    她这么做,就是不将读书人放在眼里,就是有失斯文,和那些粗鲁的只会动手的粗人,又有什么分别?!

    如今又轮到了玄吾住持。

    “杜先生,”申道儒问道:“衙门对玄吾大师控诉的罪名,是你提出来的?”

    杜九言扬眉,“申会长莫不是要给玄吾打官司吧?”

    “你有证据吗?”申道儒质问道。

    杜九言很吃惊,“这样的官司您要是接,输了您会很丢脸,您想好了。”

    “你认为你会赢?”申道儒冷笑一声。

    强奸的案件,自古以来最是难查难辩难定罪。

    别的案件有迹可循,唯有强奸案,只是受害人的一面之词。

    这种案子,辩讼到最后就看谁能说。

    而这个案子还有一个关键点,玄真一个寺庙三十多个人都被抓,控诉的罪名是一样……一庙的和尚被告强奸罪。

    亘古不曾有过。

    “申先生要亲自上吗?”杜九言问道。

    申道儒笑了笑。

    “您要是亲自上,那我可就认真对待了,再下点功夫。”杜九言道:“如此,也表达一下,我对前辈的尊敬。”

    申道儒道:“你和玄吾有仇?”

    “看来你们的友情很不错啊,已经达到了盲目信任的地步了。”杜九言道。

    “你有证据吗?”申道儒道:“有证据,能证明钟山寺确实如你所言,那么这个案子我必然不会接的。”

    “没有!”杜九言耸肩。

    “那就公堂见吧。”申道儒道:“这个案子的后果,你可要想好了。”

    “所带来的影响,不是你一个小讼师能承受的。”申道儒道。

    杜九言拱手,“申先生快去准备,我很期待和您公堂相见,您可一定要亲自上才行啊。”

    “那就公堂见吧。”申道儒拂袖便走。

    这一次,他要让这个被人一捧,就飘飘然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讼师明白,在邵阳她可以压住西南,可在京城,她什么都不是。

    杜九言负手立在大理寺门口,好一会儿她折道出来,回了王府。

    跛子从府衙回来,桂王也刚从宫里回来,看见她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发呆,桂王奇怪地道:“无精打采的,干什么呢?”

    “刚才我在大理寺门口碰到了申道儒。”杜九言道。

    桂王蹙眉,“他要给玄吾辩讼?”

    “嗯。他说我没有证据,所以这个案子他会接。”杜九言揉了揉额头,“王爷,他这分明欺负我朝中无人啊。”

    桂王怒道:“你有我就抵得上半个朝堂了。”

    “王爷霸气!”杜九言拱手道。

    跛子过来,问道:“但是他说的没有错,我们看到恐怕无法成为关键性定罪证据。你打算怎么办?”

    “嗯,杜鹃的身份,也一定会被申道儒做文章。”

    杜九言负手走了个来回,道:“说起来,我好久没有上堂辩讼了,相当期待。”

    桂王和跛子白了她一眼。

    他们很紧张这个案子怎么辩,她倒好,居然只是期待上堂辩讼。

    “就是因为要辩讼,所以才替你紧张。”桂王道:“你有办法,让那些孩子认亲吗?”

    “是谁的孩子,能查辩出来?”

    杜九言又坐回去,道:“再前进一千年差不多。”

    亲子认定!如果有这个技能,那她现在也不用这么头疼了。

    这个案子,不能闹大,要顾忌无数涉案人的体面,要维护社会稳定,还要赢。赢就赢吧,还没有实际性证据!

    “我还要再走一趟钟山寺。”杜九言道:“他送子汤已有十几年了,这十几年里我不相信毫无败露。”

    “还有一点,他们日子过的这么逍遥,香火钱肯定不够。”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道:“申道儒让我去找证据,我需得努力,不能辜负前辈的期望啊。”

    “我和你一起去。”桂王跟唉她后面,跛子在院子里顿了顿,也跟着她出去。

    刚到外院门口,就看到蔡卓如从外面进来,杜九言正要挥手打招呼,蔡卓如原地一个转身,掉头就走。

    “阿如怎么了?”杜九言问桂王。

    桂王冷笑一声,道:“心虚吧。”

    “他为什么心虚?”杜九言一脸奇怪,喊道:“阿如,王爷说你心虚,快回来和他吵架。”

    果然,蔡卓如停下来,又转过身体来,目光闪烁地落在杜九言身上,深吸了一口气稳住了情绪,含笑道:“没有心虚,只是这几天确实很忙而已。”

    “好像瘦了不少。你不是请人做事的吗,有的事交给别人去做,你多休息。”杜九言道。

    蔡卓如看向杜九言,她带着面皮,肤色黑黢黢的,谈不上俊俏只能说清秀。以前他还觉得这张脸很好看,可自从见过她的真容,就不由自主地觉得,她这张面皮,格外的丑。

    他视线下移,放在杜九言出来的脖子上,她没有喉结,皮肤细腻白嫩。

    为什么以前都没有发现,只当她和别的男子不同,不长喉结而已。

    这世上,是有人喉结不够明显的。

    眼前画面一换,桂王挡在了杜九言和蔡卓如的中间,抱臂道:“平时没看出来你鬼祟,这几天拜师学艺了?学的鬼鬼祟祟的。”

    “阿如,”杜九言从桂王身后探了个脑袋,“王爷说的没有错。”

    蔡卓如哭笑不得,和桂王道:“王爷不知,您有时也这样啊。”

    “我看自己媳妇,”桂王道:“你看谁?”

    蔡卓如道:“很显然,九言并没有这样想的。”他话落,冲着杜九言道:“你要出去吗?”

    杜九言颔首,“我和一群和尚杠上了,准备去找证据。”

    “那你努力。你一定可以的。”蔡卓如道。

    杜九言笑着点头,“那你忙你的事,我们走了。”

    蔡卓如被她看红了脸,让开了道,桂王扯着杜九言出去了。

    “跛兄,”蔡卓如看和跛子道:“你、你照顾好九言啊,王爷他……他很霸道。”

    跛子扬眉看着他。

    “跛兄,”蔡卓如上前来,在跛子耳边说了一句,跛子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颔首道:“蔡兄所言有理,我同意了。”

    蔡卓如拱手,“那跛兄去忙吧,他们要走远了。”

    跛子跟上,杜九言停下来等他,好奇地问道:“阿如和你说什么悄悄话?”

    两个大男人神神秘秘的咬耳朵。

    跛子看了一眼桂王,低声回了杜九言,“他要和我结盟,组成共同战线保护你。”

    “啊?”杜九言吃惊的差点把喉头掉出来,“结盟,阵线?”

    “嗯。”跛子道:“我同意了。”

    杜九言嘴角迅速抖着,很怜悯地看了一眼桂王,跛子和蔡卓如准备联手和桂王对决?

    桂王长臂一伸搭着她的肩膀,道:“青天白日的,不要和男人贴面说话,轻浮!”

    “您这样更轻浮啊。”杜九言拍开他的手。

    桂王道:“你不要将我和他相提并论,你是我媳妇,我是你的夫君,咱们要生同衾死同穴的。”

    “好的王爷,您先去死,我会来找您的。”杜九言道。

    桂王不松手,“一起一起!”他刚说完,忽然肩膀多了一只手,他转头去看,跛子冲着他挑了挑眉头,一本正经地道:“王爷,以我们的关系,搭肩膀足可以了。”

    “放手,”桂王道。

    这只破手搭在他身上,让他浑身不自在。

    怎么以前觉得杜九言是男人的时候,他就没有这种浑身发麻刺痛的感觉……现在被跛子一碰,他立刻就想剁了跛子的手。

    “一起放。”跛子道:“王爷知道,你我若舍命相比,不相上下。”

    桂王冷哼一声,“盲目自信!”

    三个人,桂王在中间,搭着肩膀步伐一致,节奏一致,三个人容貌气质各不相同各有千秋,一路过去,引得路人纷纷停下来打量。

    宛若一道极美的风景,让人不由自主停下来去欣赏。

    三个人彼此忍让出了城,一直到钟山寺底下,杜九言特别的累,道:“我今日是池鱼啊,二位下次斗法的时候,请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吧。”

    “这样,我很辛苦很无法抉择啊。”杜九言叹气,咦了一声,“这些人都是来喝送子汤的?”

    庙门前站着四对夫妻,都是背着包袱的,一看就是远道而来。

    “干什么的?”桂王拍开的跛子的胳膊,跛子也很辛苦,搭着别人的肩膀一路,胳膊都酸了。

    “我们……我们是来求送子汤的,请问……请问这里除什么事了,为什么庙门被封了?”其中一位男子问道。

    “外地来的吗?”杜九言问道。

    几个人都应是,“我们都是从外地来的,赶了好几天的路,今天早上才到,才发现出事了。”

    “庙什么时候能开啊?”

    杜九言道:“暂时开不了,不过你们要送子汤的话,跟我进来吧。”

    大家一愣,都看着她。

    “和尚们不在,送子汤还在啊。”杜九言道:“走,走,进去喝汤去,他们还剩下不少。”

    几个夫妻面面相觑,不知真假。

    “这是桂王爷。”杜九言指着桂王,“他以名誉担保,送子汤货真价实。”

    桂王咬着后槽牙,很真诚地冲着四对夫妻点头。

559 意外收获(一)

    “王爷、王爷担保啊。”四对夫妻很惊喜,激动地桂王磕头。

    桂王摆手道:“先进去,喝了药速速回家。”

    “是,是!”

    四对夫妻忙应着是,跟着他们上山。

    “你哪里来的送子汤?”桂王低声道。

    杜九言道:“送子汤讲究个意境。他们远道而来,我们要成人之美。”

    “此事不要告诉小萝卜。”桂王道。

    杜九言颔首,“否则我儿会摆摊卖送子汤。”

    一行人进了庙,杜九言让大家稍等,她进斋堂,用盐和醋勾兑了开水端出来,一人一碗,“趁热喝,喝完回家休息三日,葵水干净后七日可同房!”

    几位妇人满脸通红,端着汤喝了。

    “要数着日子吗?”一位妇人问道。

    杜九言颔首,“嗯,要数着日子。饮食清淡些,体力重活不要做,休息几日再同房。”

    “最好夫妻二人都休息几日,轻松愉悦一些。”杜九言道。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同房还有这么多讲究,点头道:“是,我们一定谨记,按照先生的说法去办。”

    “回去吧,记得多休息,不要有压力,儿女的事讲究个缘分。”杜九言道:“无论有没有都是个缘分,怀不上就是缘分没有到。”

    众人应是,心满意足地下山去了。

    桂王和跛子都看着杜九言,目光中透着打量。

    “看我作甚,等二位以后成亲了,我也可以做一些指导的。”杜九言说着挥着手,“走了,干活!”

    桂王跟着她,低声道:“没想到你连这些都懂,以后我们多生几个。”

    杜九言加快了步子,迅速进了玄吾的禅房。

    跛子和桂王两看相厌,各自找了个房间去搜查。

    杜九言站在玄吾的房间里。房间里并没有特别之处,和圆真住持的房间没什么不同,一张床,柜子和桌椅板凳,很普通也很简陋。

    若不了解,还真像一位得道高僧的房间。

    “发现什么了?”桂王从门外进来,他一无所获,杜九言打开柜子,里面放着衣服,将衣服都翻出来,里面什么都没有。

    两个人将房间翻了个底朝天。

    不止这间,别的房间也都是。

    三个人站在空无一人的后院里,杜九言道:“去宝殿看看。”

    宝殿内收拾的干净,佛像慈祥古朴,供案上放着瓜果,香火灭了显得有些冷清,四面的长明灯跳动着……

    杜九言敲了敲佛像底座,下面虽是空的,但是并没有发现门。

    “没有可疑之处。”跛子道。

    没有什么东西,能和玄吾他们所做的龌蹉事联系,更无法成为证据的存在。

    杜九言没有说话,负手出了门,跺着步子围着庙里转了两圈,停在靠墙放着的一排佛像前面,蹲下来打量着,桂王问道:“这个有什么特别的?”

    “我在给菩萨许愿,”杜九言道。

    桂王也蹲下来,“那我也许个愿。”

    “王爷,”杜九言盯着佛像,“您说,信徒为什么要捐赠这些佛像?”

    桂王道:“不知道。是因为钱多?”

    “钱多可以捐香油钱啊。这个庙就只有一个宝殿,这么小的地方,根本没有地方放。难道他们送东西来的时候,不问玄吾的吗?”杜九言道:“以玄吾的本性,一定更要想要钱。”

    养三十多个和尚,每日喝酒吃肉,这个开销很大,这么点香火钱肯定不够。

    “啊!”杜九言忽然起身,“王爷,找家伙来。”

    桂王道:“干什么?”

    跛子也跟过来,不解地看着她。

    “圆真大师过的那么清苦,庙里吃的用的都是自足自给。法华寺香火那么旺盛,他们还那么拮据。可玄吾却过的这么潇洒,他们的钱从哪里来的?”

    桂王道:“实际,他们是土匪?”

    “完全有这个可能。”杜九言道:“一定有除了香油钱以外,别的挣钱的门路。”

    杜九言找了个铁锹出来,拖在地上,盯着靠在墙边的佛像,喊道:“砸了!”

    “你觉得里面藏着钱?”跛子问道。

    杜九言道:“不知道藏着什么,但是这几座佛像与这个古刹格格不入,很奇怪。”

    “砸完了再说,菩萨会谅解我们的。”她说着,抄起铁锹砰地一声,将石像后背的泥塑敲下来,随即露出一个空洞,空洞之中,金光闪闪!

    跛子将佛像倒下来,整个敲碎。

    金元宝,银子,以及各式各样的珠宝,从破碎肮脏的泥块里滚出来。

    “被你猜对了。”桂王捡起个十两一锭的元宝,在手里掂了掂,“份量很足。”

    “可以回去查一查,附近近几年有没有失窃和抢劫的案件。”跛子道:“一群和尚出来作案,很难想得到。”

    杜九言招手喊两个人,“脱衣服!”

    两个人对视一眼,根本不用问为什么脱衣服,非常默契地将外套脱了,铺在地上,跛子接着敲石像,桂王和杜九言动作非常整齐地,将地上的金银放在衣服上。

    “发财了。”杜九言嘿嘿笑着,“二位爷,一人一份够咱们娶媳妇的了。”

    没人理她。

    跛子接连敲了两个佛像,里面都是金银和珠宝,两件衣服塞的鼓鼓囊囊的。

    杜九言去禅房里找了一块干净的被单铺好。

    “你看这金子,”桂王捡起一个金块,托在手里看着,“不是本朝的东西。”

    杜九言拿过来,上面印着“楚”,她又捡起另外一块银锭子,上面同样刻着“楚”,且这一座佛像里的金银和首饰明显要古朴老旧很多,她道:“盗墓?”

    “八九不离十。”桂王道:“否则弄不到这么多好东西。”

    杜九言砸了砸嘴,“真是好差事啊,打着佛祖的名号做着盗墓的勾当,瞒天过海,很有头脑。”

    “王爷,您要不要查一查皇陵,不定里面还有没有宝贝。”杜九言道。

    桂王白了她一眼,“皇陵有人把守,他们想进去也要有这个本事。”

    跛子敲第五块的时候停住了手,“这一尊藏的不是金银。”

    杜九言埋头收拾金银,随口问道:“是瓷器?”

    “不是,”跛子转头看着两人,冷冷地道:“是尸体!”

    杜九言丢了手里的东西三两步过去,果然看到在泥塑的佛像里,坐着的是个人的尸体,她用手戳了一下,尸体保存的很好,肉身没有腐烂,她沉声道:“敲开来看看。”

    跛子轻轻剥离着,不一会儿就露出了一具成年男人的尸体,容貌虽变形难认,但能看得出,死者年纪不大,在二十五到三十五岁之间。

    “继续!”杜九言捡起铁锹,三个人一座一座敲开。

    一共十四座佛像,四座里面都是金银,剩下的十座都是尸体。

    五个男尸,五个女尸。

    年纪都在二十到三十五之间,但通过尸体肉身的水分来看,死亡的时间并不相同。

    “找刁大来看看。”杜九言凝眉道:“五男五女,很有可能是发现了这些和尚的龌蹉事儿被灭口的夫妻。”

    桂王和跛子颔首,都同意她的推论。

    “我去找刁大来。”杜九言起身道:“你们在这里守着。”

    跛子道:“我去吧,你和王爷在这里等会儿。”他说着往门口走去。

    杜九言盘腿坐在地上,“王爷,我心情不好。”

    “我给你讲个笑话?”桂王凑过来。

    杜九言摇头,“不想听笑话。”

    “那你打我两下出出气。”桂王说着,将脸伸过来,“打吧。”

    杜九言笑了起来,将推他过去点,“把咱们的金银珠宝都收拾了。”

    “全部私吞了?”桂王问道。

    “不然呢,上交给你哥?”

    桂王点头开始收拾东西,杜九言找了十几块刻着“楚”字的金银锭放在一边,“这些就能证明他们盗墓了。”

    “聪明。”

    两个人将三包金银拖到一间禅房藏起来。

    过了一会儿,跛子将刁大带过来,刁大拱手行过礼,等看到地上的尸体也忍不住露出惊骇之色,“为何这么多尸体?”

    “如你所见,”杜九言道:“有人杀人后就做一座佛线,将尸体藏在佛像里。”

    刁大颔首,一具一具地查验,杜九言充当助手给他记录,写了两个字她顿了一下,桂王问道:“怎么了?”

    “提笔忘字。”她说着笑盈盈地接着写。

    十具尸体,刁大的判断和杜九言类似,死亡的时间都不相同,时间最久的一个,他认为至少死了有六年以上。

    但因为尸体经过处理,又一直密封在泥塑之中,所以保存的很好。

    “死因能查出来吗?”桂王问道。

    刁大道:“都不一样,有四对尸体是死于脑部受到重击,有两具女尸则是窒息死亡,其余几具肋骨和和手骨都有断裂,应该是被人活活打死的。”

    “这两具,”刁大指着最近的一对尸体,“应该是去年死的,尸体身上的肉比其他的明显水份要多一些。”

    杜九言将死者的面容整理干净一些,正要说话,身后听到了脚步声。

    “找到尸体了?”申道儒扬眉道。

590 一起分赃(二)

    杜九言没回头。

    申道儒带着两个学生过来,三个人给桂王行礼,道:“王爷为办案亲自奔波查证,是百姓之福,辛苦您了。”

    “是很辛苦。”桂王道:“你为玄吾大师辩讼查案,是玄吾之福,也辛苦你了。”

    申道儒笑了,拱手道:“让王爷见笑了。”

    “是很可笑。”桂王道。

    申道儒顿了顿,强笑着看向刁大,眉头扬了一下,问道:“查证的结果如何?”

    “申先生,您来看。”杜九言将记录的卷宗给申道儒看,“五对尸体。”

    申道儒很惊讶,因为杜九言一向都不大方,她查证的线索也向来不充公共享的,这一次居然主动拿出来,“杜先生,多谢了。”

    杜九言做出请他细细看的手势。

    这种事顺水推舟,毕竟申道儒都来了,藏也藏不住,就没有必要再强求了。

    “死亡时间不同。”申道儒看着刁大问道:“能具体到几月吗?”

    刁大回道:“不能,只能根据尸体呈现出来的状态去判断。”

    “嗯。”申道儒看向杜九言,“杜先生要去查死者的身份吗?”

    杜九言颔首,“是啊,要查身份。”

    “那杜先生去查身份,老夫就去查这些佛像的来历吧。”申道儒扫过一圈,道:“这些佛像据我所知并不输于钟山寺的,而是由信徒送来的。”

    这句话,杜九言也听玄吾说过。

    “这么说,你认为这些佛像出现在这里,依旧和玄吾等人无关?”杜九言问道。

    申道儒颔首,“律法只看证据,有证据事情才成立。杜先生也冷静一些,不要一味去同情受害者,而忽略了真相。”

    “寻求真相,才是讼师的宗旨。”申道儒道。

    杜九言拱手,“受教了。那申先生多多努力寻求真相!”

    她说着回头问跛子,“你来的时候,有没有通知大理寺派人来?”

    “嗯。稍后就会到。”跛子道。

    他话落,院外就听到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随即大理寺十几个差役到了,将十具尸体收拾好抬上了板车,直接拖去了城外的义庄。

    刁大还会再去查验。

    申道儒带着两个学生在庙里查验,杜九言等着他查完了,才喊了马车到庙门口,将一车的金银搬上去,三个人回了王府。

    “亲眼看到他们搬东西了?”申道儒看着留在门口盯梢的常随。

    他带着两个学生一个常随上山,但进门前留了常随在外面,等他们走了常随依旧盯着庙门。

    “是,一个大包袱两个小包袱。”常随道。

    申道儒立刻就想到了另外四个佛像。一共十四个佛像,但只有十个里面有藏尸,其他四个都是空的。

    这显然不合理。

    “会是什么?”申道儒蹙眉道,猜测着杜九言他们藏了什么。

    他的学生道:“会不会是案子关键性的证据?”

    “不会。”申道儒摇头,“玄吾就算有证据,也不可能放在佛像里面。更何况,无论是轮奸还是杀人,都过了这么久了,他们找不到任何直接的证据。”

    “先生,”他的学生问道:“若是玄吾真的做了,怎么办?”

    “毕竟,杜九言和玄吾无冤无仇,她不应该无的放矢。”

    申道儒颔首道:“此事我会再和玄吾确认。另外,辩讼不一定都是原告,若都是如此,那被告的讼师岂不是没有人做了。”

    “赢,也不一定是大获全胜,从斩监侯变成绞监候,也是一种赢。”

    申道儒看着两个学生,“看问题要退开一步看,不是任何时候,我们都能做原告讼师,也不能占尽天时地利。”

    “讼师要维护的是律法以及所有人的公平公正。”

    “只要做到这些,在职业上我们就无愧于心。”

    他现在很想知道,杜九言带回去的是什么东西。

    “先去牢里。”申道儒道。

    杜九言回了王府,三个人拖着沉重的包袱去了正院的暖阁里,很不巧,大家都在家中,所以见他们回来,都到暖阁来了。

    “爹啊,你们带回来的包袱是什么东西?”小萝卜盯着包袱,这么小,居然提的那么费劲,他隐隐约约猜到了是什么。

    窦荣兴也跟着点头,“你们去……去偷东西了?”

    “看看。”杜九言将三个包袱拆开。

    房间里一瞬间安静之后,响起了整齐的惊叹声,宋吉艺吞了口水,“这、这、这么、这么多、宝贝、宝贝?”

    “我的天!”小萝卜三两下脱掉了鞋子,爬到炕上,撅着小屁股抓起两个金锭,“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周肖笑着道:“不用问,黑吃黑的。”

    “周兄聪明。”杜九言在拍了拍衣服,在炕上坐下来,道:“这种事不黑吃黑,都对不起自己。”

    大家盯着一床的宝贝,动作整齐地点着头。

    “这、这里能有多少钱?”窦荣兴问道。

    杜九言看着小萝卜。

    “几十万两肯定有。”小萝卜捧着金子,回头看着大家,“或许,还不止。”

    有的宝贝无法估值,所以粗粗估算一下。

    反正是发财了。

    “难怪九哥说这个案子不到看最后,谁也不知道是亏还是赚。”窦荣兴道。

    当初他们还在为钱大人二十两讼费神伤,现在黑吃黑一把,他们十年不干活也是可以做新衣服,吃饱饭了。

    蔡卓如失笑,道:“看来,我应该去考讼师牌,然后跟着你一起辩讼。”

    “这样黑吃黑一通,已有我家半年的钱了。”

    大家猛然转头看着他,一脸嫌弃,窦荣兴道:“蔡公子,你这是在炫耀你的财富吗?”

    半年挣的钱就有这么多,难怪说蔡氏很有钱。

    “没有必要,也不是我的。”蔡卓如笑着道。

    杜九言摆手,“兄弟们,多坐好了,在上堂前咱们要开心一把。”

    “分赃!”

    宋吉艺和窦荣兴忙拿了杌子过来坐好,小萝卜也迫不及待地坐在了前面,还找了个能装东西的筐子。

    “你干什么?”杜九言看着他。

    小萝卜道:“分赃啊,我也是兄弟。”

    杜九言嘴角抖了抖,“你我要算两份?”

    “爹啊,您不能因为我年纪小就歧视我。”小萝卜道:“我也是兄弟的。”

    杜九言被气笑了。

    “算他一个。”跛子道:“他确实是兄弟。”

    小萝卜龇牙笑着。

    “我和花子不用分了,”闹儿摆着手道:“我们两个人什么都没有做好。”

    杜九言摆手,“见者有份!”

    “坐好。”

    大家坐好,关着门在房间里用了两个时辰分赃。

    一人一堆宝贝,小萝卜抱着筐子,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要去票号存起来!”

    “现在不能存,太打眼了。”杜九言道:“来路不明的钱财,我们要小心谨慎。”

    小萝卜点着头,小声问道:“爹啊,会不会被发现?”

    “发现什么?”杜九言咳嗽了一声,问大家,“我们今天干什么了?”

    窦荣兴抱着宝贝,喊道:“打马吊。”

    大家纷纷点头。

    “快,都拿回去藏起来,一定要守口如瓶,打死都不能承认。”杜九言道。

    大家都笑着应是,抱着钱回去藏起来。

    蔡卓如将自己的一份给小萝卜,“我的给你,你一起存着。”

    “给我吗?”小萝卜吃惊地看着蔡卓如,“这里有很多钱呢,够您娶媳妇了。”

    蔡卓如失笑,“我不用娶媳妇。更何况,就算要娶,我也有钱娶媳妇。”

    “蔡叔叔真有钱。”小萝卜咕哝着,朝杜九言看去,“爹啊,我能要蔡叔叔的钱吗?”

    蔡卓如含笑道:“不用问你爹,你我的事情自己决定就好了。”

    “阿如真是太好了。”杜九言道:“小萝卜你就别客气了。”

    小萝卜就笑了起来。

    蔡卓如道:“本来就是你的钱,好也是你好。”

    小萝卜高兴的跳起来。

    等他收拾好,跛子的一份也给了,桂王想了想,将自己的一份也给他了,并道:“看,还是我对你最好吧。”

    “为什么?”小萝卜看着桂王。

    桂王道:“富人给你钱,不过是九牛一毛。我给你,是全部家当!”

    “如此厚重,你要懂的分辨。”

    小萝卜哦了一声,道:“义父我知道了,多谢义父!”

    桂王非常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

    杜九言去了大理寺。

    玄吾一群和尚分成两个牢房关押着,玄吾被簇拥在中间,在潮湿阴暗的牢中,他们在诵经。

    浑厚的唱经声,在牢房中回荡,倒真像那么回事。

    “玄吾大师!”杜九言拖了个椅子坐在外面,和里面的人打招呼,“过来坐,我们聊聊。”

    玄吾睁开眼看着杜九言,冷哼一声,道:“老衲和你没什么好谈的,你且等着。”

561 是好消息(三)

    “我认为和你有的谈。”杜九言很好奇。

    玄吾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拢着手站在栏内,盯着杜九言,冷声道:“大周开朝,从祖师爷开始,便广扬佛法。老衲在钟山庙已有半生,京城内外无人不认识老衲。”

    “这不是你口述一点内容,拿出几个似是而非的证据,就能将老衲怎么样。”

    “你要想清楚,你审问老衲,审问这么多出家人,所带来的影响。”

    玄吾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杜施主,老衲不知何处得罪你了,让你用这样的手段,污蔑老衲和这么多僧人,但老衲在这里还是规劝你一句,佛法无边,回头是岸。”

    “这话要是别的大师说,我一定会认真听认真参悟。你说,我怎么就觉得这么好笑呢。”杜九言道:“你可知道,我今日在庙中发现了什么?”

    玄吾眉头抖了抖,立刻就猜到了杜九言一定是发现了佛像里的秘密。

    因为整个庙中,只有那几座佛像里有秘密可言。

    “什么?”玄吾问道。

    杜九言道:“申先生和我发现了十具尸体!”杜九言道:“您看,这十具尸体您要怎么解释呢?”

    果然被她发现了!

    为什么只提了尸体?

    玄吾顿时明白过来,剩下的佛像里面的金银,一定被这小子私吞了。

    可真够狠的。

    玄吾盯着杜九言,像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好一会儿他冷静下来,道:“怎么会有尸体,那些佛像可是香客送来庙中的!”

    他一脸惊讶的样子,让杜九言觉得好笑。

    她冲着玄吾身后的和尚们喊道:“我发现了你们佛线里藏着尸体哦,十四座佛像居然藏了十具尸体,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

    她话一落,玄吾身后的和尚们顿时大惊失色,但随即又各自清醒过来。

    这个时候不能顾忌里面的钱财。

    要先保住命才行。

    “老衲也匪夷所思不敢置信,”玄吾一脸真诚地道:“还请杜先生查证,还我等清白。”

    杜九言道:“你还是许愿申道儒能查清楚吧。”她说起起身到栏杆边上,和玄吾低声道:“你猜,我会用什么方法弄死你?”

    玄吾道:“恐怕杜先生没有这个本事。”

    “是吧,那咱们就拭目以待。”杜九言说着要走,又想起来,“忘记了,我来不是要和你炫耀的,是有事要问你。”

    玄吾心头一跳,看着她。

    “你和荆涯冲熟吗?”杜九言问道。

    玄吾没什么表情,“认识,但称不上熟悉。杜先生莫非想要用荆涯冲的案子让我死,那你恐怕不容易了。”

    “那申道儒和荆涯冲熟吗?”

    玄吾道:“别人的事情,老衲不知。”

    “好吧,我就随口问一句。”杜九言说着摆了摆手,“走了,公堂见。”

    玄吾看着杜九言的背影,咬碎了一口牙。

    “住持,我们的钱,被这个黑心的讼师吞了?”有小沙弥贴上来,心疼地道。

    玄吾瞪了小沙弥一眼,怒道:“钱财身外之物,当下命才重要。”

    “是。”小沙弥应是,乖乖坐回去。

    玄吾打坐闭着眼睛,心疼隐隐作痛。盗墓的事,是他们前些年做的,这几年京城内外没什么大墓,他们也打算金盆洗手,用这些钱养老。

    没想到,居然被杜九言一锅端了。

    可恨的是,这个亏他只能生生吞了,一个字都不敢提。

    实在是气人。

    杜九言在钱羽的房间等了一会儿,钱羽刚从宫里出来,见着她道:“正要使人去请你来。”

    “十具尸体的事,本官方才已经回禀给圣上听了。”

    杜九言问道:“圣上是什么意思?”

    “圣上的意思,既然找到了尸体,那就以凶杀案为侧重点,至于送子汤的事,能瞒就瞒过去。”钱羽道:“此事带来的影响太大了。”

    赵煜想的和他们想的没有出入,杜九言道:“虽然现在还没有具体查到所有死者的身份,但左右和送子汤药有关系。”

    “如果是这样的话,难免会传扬出去。”杜九言道:“圣上可提过,如若传扬出去,有什么善后的措施?”

    钱羽摇头,“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只能关门审问了。”

    “等案情落实,再对外公布杀人之事。”钱羽道。

    杜九言应是,“等查明死者身份,再定开堂日期吧。”

    钱羽颔首。

    杜九言去查了给寺庙供酒肉的小贩,将人请到城外别院和肥肉以及大壮等人住在一起。

    十具尸体,经过五天的排查,确认了其中三对,如同大家所料,都是夫妻。

    这三对夫妻,有一对死亡时间是四年前的顺天七年,另外两具都在顺天九年,杜九言拿了调查得回的卷宗翻看着,刚看了不过两页,申道儒来了。

    “查到死者身份了?”他问道。

    杜九言头也没有抬,“申先生稍等,我还没有看完。”又道:“您查到佛像的来历了吗?”

    “查到了。”申道儒道:“这十四座佛像,都出自大兴一位手艺人之手,他泥像已有二十年,杜先生可以亲自去查,我已经请差役将他人带回来了。”

    “带回两人,他和他的徒弟。”

    杜九言抬头看向申道儒,“看申先生很自信,看来是在这两人身上,找到了证据?”

    佛像,倒是提醒她了,她将这件事忘记了。

    “是啊。”申道儒道:“杜先生也可以找索,或许对你有用。”

    杜九言颔首,“既如此,我还真要去找找了。”

    她说着,将手里的卷宗给申道儒,“申先生慢慢看,我去找证据了。”

    申道儒看着她出去,他则坐下来仔细翻看卷宗。

    卷宗里的三对夫妻,经过周边排查,其中顺天九年死亡的两对在乡邻口中得到了两人急于求子的证词,而顺天七年则没有,不但没有,他们还有一对儿女。

    “不错啊。”申道儒看着卷宗笑了,这个查证的结果,对他来说,非常有利。

    杜九言重新回到牢房,申道儒方才带回来的两个做泥塑的手艺人,正一脸惶恐不安地坐在牢房里。

    两个人,一老一少,老的是师父,年纪在五十岁上下,满面沧桑,左眼的眼皮有些耷拉,看人时用右眼看,少的年纪在三十左右,穿着灰白的褐衣,不长的裤子掉在小腿上,看上去很忠厚老实。

    “在下杜九言,二位如何称呼?”杜九言站在牢房外,问道。

    年老的师父忙过来道:“杜先生好,我姓周名家,这是我徒弟也是我侄儿,叫周金。”

    “钟山寺的佛像都是你做的?”杜九言问道。

    周家点头应是,“是。我和玄吾住持认识,他们这些年有香客要做佛像,他都会指我这里来。”

    “你给钟山庙做的第一座佛像,是什么时候?”

    因为方才申道儒已经问过同样的问题,此刻回答周家已不用再思考,“大概有十几年了,当时还是先帝在位。至少有十五年了。”

    “那座佛像还在吗?”

    周家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去钟山庙送机会佛像的时候,没有看到十几年前做的那几座。”他又回头看着周金,“你见过吗?”

    周金也摇头,“根据申先生的描述,十四座佛像应该是近十年内的做工。”

    “是,以前老夫喜欢做站像,后来就改成坐像了。”周家道。

    杜九言颔首,“那你可知道,申道儒请你们来的原因,以及你们为什么被关在牢里。”

    师徒二人都摇着头,“申先生没有说,难道不是找我们来作证吗?”

    “不是,”杜九言道将佛像里藏尸体的事告诉了他们,师徒二人目瞪口呆,周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可能,我们怎么可能杀人,将尸体藏在里面。”

    杜九言看着师徒二人,道:“那么,佛像成形后,尸体还能放进去吗?”

    “不、不能。”周家摇头道:“这个肯定办不到的。”

    杜九言无奈地看着他们,“这关系你们的命,你们再想想。”

    “可、可我们不知道啊。”周家道:“杜先生,我们就……就是做佛像,别人要菩萨我们就做菩萨,别人要什么我们就做什么,也从来没有说把人放在里面,这太离奇了。”

    “杜先生,您要相信我们啊。”

    杜九言道:“现在不是我相信你们事情就可以的。”

    “你们再想想吧。”杜九言负手离开了牢房,留下了师徒二人面面相觑。

    出了大理寺,杜九言姑拐道去了琵琶巷,柴太太正从崔巧家里出来,手里提着空掉的篮子,看见她顿时高兴地道:“杜先生,您猜怎么着。”

    杜九言看着她,“是不是高婶子和离了?”

    “对!”柴太太道:“得了一个小宅子,拿了十两银子,她现在一个人住在那里。”

    “昨天搬过去的,我们帮着她一起收拾家来着,那房子虽不大,可她一个人住足够了。她说她以后帮着别人洗衣服,一天下来吃饭的钱肯定没有问题了。日子虽清苦,但落了个自在。”

    杜九言颔首,“那确实是好事,恭喜她了。”

    “是啊,真是最近最好的事情了。”柴太太说着又道:“杜先生,崔巧的案子什么时候审?”

    “她被逼无奈,走投无路杀人也要被判刑砍头吗?”

    杜九言道:“现在还不好说,等开堂后看情况而定了。”

    “阿弥陀佛,崔巧如果能平安无事的回来就好了。这世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想想就恨的牙根痒。”

    杜九言颔首,和柴太太一起看过王氏和小宝,杜九言回王府休息。

    第二天一早,她先查了登记在册所有僧人的籍贯以及法号,后又和桂王还有跛子离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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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讼师介绍:
杜九言穿越占了大便宜,不但白得了个儿子,还多了个夫君。
夫君太渣,和她抢儿子。
她大讼师的名头不是白得的。
“王爷!”杜九言一脸冷漠,“想要儿子,咱们公堂见!”
大周第一奇案:名满天下的大讼师要和位高权重的王爷对簿公堂,争夺儿子抚养权。
三司会审,从无败绩的大讼师不出意料,赢的漂亮。
不但得了重夺儿子的抚养权,还附赠王爷的使用权。
“出去!”看着某个赖在家中不走的人,杜九言怒,“我不养吃闲饭的。”
于是,精兵护岗金山填屋民宅变王府!
儿子小剧场:
“这位王爷,按照大周律法,麻烦你先在这份文书上签字。”
某位王爷黑脸,咬牙道:“遗嘱?”
“我娘说了,你女人太多,谁知道还有几个儿子。空口无凭不作数,白字黑字才可靠。”
小剧场:
“抬头三尺有神明,杜九言你颠倒黑白污蔑我,一定会受天打雷劈。”被告严智怒不可遏。
“天打雷劈前,我也要弄死你。”杜九言摔下惊堂木,喝道:“按大周律例,两罪并罚,即判斩立决!”
被告严智气绝而亡。
坐堂刘县令:“……”大讼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讼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讼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