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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讼师全文阅读

作者:莫风流     大讼师txt下载     大讼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712 是这样吗(一)

    “花子我不确定,”跛子道,“他生母是宁王的妾室,他是不是宁王的孩子,无法确定。”

    “闹儿和他自小在一起长大。”

    杜九言听懂了他的意思,“因为你不能确定花子是不是宁王的骨肉,所以就没有将他带走,而是留着他在戏班里,既暗中保护,却又不干涉影响他的生活?”

    因为龙卫将来的接班人,是一定要皇室血统。

    他不确定花子是不是,所以就一直关注却没有将他带走。

    跛子颔首,道:“可以这么说。”

    “陈朗呢?”杜九言问道,“他也是你安排的吗?”

    跛子摇头,道:“他不是,但我认识他,也知道他是谁。”

    言下之意,他和她认识,也不是巧合,而是跛子的引导和安排。

    杜九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找了个椅子出来坐在院子里。

    虽然隐约猜到了,可听跛子亲口说出来,她还是难免震惊。

    还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她的身边,仿佛有一张网,而她自始至终一直在这张网里。

    许久之后她抬头看着他,正要说话,跛子已经心领神会地道:“你为什么离开,我并不知道。”

    “事实上,我和你说过,我一开始确实只是保护小萝卜而已。”

    她确实想知道,她为什么离开,现在看来,所有的事情都是有联系的,即便是一个本不相干的银手,也和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问道:“你……不是说你报恩吗?”

    “为什么又多了一个龙卫的身份?”

    “我所做的一切都在报恩。”跛子淡淡地道,“这和我具体的身份并没有相悖。”

    “有人给了我活命的机会,我用毕生来报答他,如此而已。”

    杜九言看着他,笑了,“你还有多少秘密呢?”

    跛子看着她,目光中满是亏欠,低声道:“九言,我……”

    “不用愧疚,秘密接着藏着,等我查出来,查出来就将卷宗砸在你脸上,啐你一脸口水。”杜九言愤愤不平地道。

    跛子叹了口气,他懂杜九言,她是真的不介意他说不说,因为她理解他的不得已和种种无奈。

    这就是杜九言,在这世上能体谅和懂他的人,仅她一人而已。

    桂王道:“你做了这么多的事,我父皇的死,你不知道?”

    “不知道。”跛子道,“我不能去主动查证事情,只有事情发生了,而又在我的职权之内,我才可以。”

    “这是规矩。”

    桂王很生气,青岩散人和跛子的话也让他很暴躁,他深看了一眼跛子,转身重新进了房里,砰地一声关了门。

    杜九言靠在椅子上,耳朵就听到房间里传来沉闷的打人声,桂王很生气。

    “啊!”她叹了口气,道:“跛爷,怎么有那么多事,千丝万缕的缠在一起。”

    “想一想,我就觉得头疼。”

    桂王的事,也不是每一件都说出来了,跛子也是,就算是秦九烟,也是带着难解的迷离开的。

    是不是只有她犹如透明毫无保留?

    “你可以走出来。”跛子道,“抽身而出,独善其身。”

    杜九言侧头看着他,笑了,“怎么抽身而出,继续失踪?”

    跛子笑了,他这话不该问,现在的杜九言,已经抽不出来了。

    “我们理一理,”杜九言道,“现在王爷们的孩子知道在你的组织里,所以可以抛开这些不管。”

    “那么,我们要查证的,其实只有先帝的死因,以及指使青岩散人和荆涯冲他们做事的那个人。”

    跛子颔首,“是。”

    “王爷们的事,和你没有关系?”

    跛子摇了摇头,“时间不对,以我的年纪安排不了这些事。”

    杜九言想想也对,她看着跛子,问道:“那你今年几岁?”

    “不知道。”跛子道,“没有人告诉过我,我多大,或许二十五或许三十。”

    他们没有名字,不需要知道年纪,此生只要记住他们的身份以及身份之下,他们应该做的事情就足够了。

    其他的,不重要。

    杜九言心疼地看着他,什么样的人,从一出生就注定了这一生要做的事?

    姓名不重要,年纪不重要,只有应该做的事,才是他们唯一要考虑和记住的,他们来来去去生生死死,在这世上若划过的烟云,没有任何痕迹。

    比起跛子,她幸福多了,至少她是自由的,她的人生在她的掌控之中。

    就在这时,房间里的声音消失了,随即,桂王开门从里面大步出来,脸色很沉极其难看。

    杜九言凝眉,“王爷,怎么了?”

    桂王看了她一眼,闷闷地道:“我需要静一静。”

    “我们一会儿回去找你。”杜九言道。

    桂王嗯了一声,走了。

    “说什么了?”杜九言和跛子对视一眼,两人进了房里,就见青岩散人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出气多进气少,杜九言推了推青岩散人,问道,“你和王爷说什么了?”

    “呵呵……”青岩散人笑了笑,睁开一条眼缝道,“都来问贫道,贫道如何知?”

    说着,闭上眼睛咯咯笑着,“要热闹喽!”

    “热闹喽。”

    杜九言也想打他一顿,可一看他这德行,估计再打两下就真的死了,她和跛子道:“让银手来问问。”

    “我去找他,”跛子指了指院子,“你在这里等会儿,我的人在四周,别怕。”

    杜九言到院子里来坐着,淡淡地道:“没事,有危险我也不怕,最多再死一回。”

    “怎么突然这么消沉,这不该是你的样子。”跛子凝眉。

    杜九言摆手道:“偶尔消沉一下,亢奋太久容易累。你去喊银手吧。”

    跛子去找银手。

    杜九言靠着椅子,脚搭在院墙上,来回的摇着,面色看上去很轻松,可心头却凉凉的没有半分暖意。

    她有种直觉,事情查到最后的结果,一定不是她想要的。

    青岩散人说是桂王的至亲,他的至亲还能有谁?太后娘娘,赵煜还有……靖宁侯府。

    所以桂王才会这么生气吧。

    “头疼!”

    她很想抽身,甩了膀子就走,可现在看来,就算她想走,她身边的人也走不了。

    “要不,打晕了带走?”杜九言嗤笑一声,她已经不是那个初来时看谁都是拖油瓶的杜九言了,也不是那个一心只想出名头的杜九言了。

    挂念的人太多,心里住的人也太多。

    她没有办法甩着胳膊,拔腿就走。

    “不要那么残忍啊!”杜九言嗷嗷叫了半天,“请对我温柔点啊,毕竟我也是仙女啊。”

    她一个自言自语嘀咕了半天,一回头就看到跛子和银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两人都看着他,神色里满是担忧和愧疚。

    “干什么?来了也不吱一声。”

    “九姐,”银手大步过去,一把抱住杜九言,心疼地道,“九姐,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在您身边。”

    “要跑路……”银手看着她眼睛黑黑亮亮的,满目的坚定,“我们一起跑,回邵阳去盐山,我们永远都在你身边。”

    杜九言心头温暖,颔首道:“知道了,要是结果是我不想要的,我们就跑路。”

    “嗯。”银手道,“以我们的本事,无论去哪里都会过的很好。”

    杜九言颔首,“你去看看青岩散人,认一认是不是他。”

    银手颔首去了房里,。

    跛子站在杜九言面前,无奈地道:“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你和我们一起跑吗?”杜九言起身,笑看着他。

    “跑啊,”跛子摸了摸她的头,“还要买一匹好马。”

    余生,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不管你是杜九言还是桂王妃……

    爱而不得最好的结局,就是这样了啊。

    能看着她高兴的生活在周围,能每天看到她,哪怕她对他并无男女情,他也满足。

    师父说,他们不能有感情,因为注定一生是个影子。

    如果是影子,他愿意做杜九言的影子。

    “哈哈,”杜九言笑了,道:“那肯定没地儿去,王爷必定要带着我们去广西的。”

    她说着朝房门看去,银手喊道:“九姐,跛子哥,你们来。”

    杜九言进去。

    跛子看着她背影,她背影里透着一股难言的无措和慌张,他眉头徐徐蹙了起来。

    杜九言进了房里,银手站在床边,青岩散人用力睁开眼睛,看着银手,不敢置信地问道,“你,是潘有量的儿子?”

    “我是,”银手看着他冷笑一声,“当年,在御书房的偏殿中,你让我吃绿豆糕,让我出宫,将我丢进水里。”

    “你说我是不是潘有量的儿子。”

    青岩散人满脸的惊愕,摇头道:“不可能,你不可能还活着。”

    那么小的孩子丢进通河里,怎么可能还活得了?

    “你既然知道我是潘有量的儿子,就应该知道,潘氏擅治水,我们岂能没有好水性。我从小就受父亲的训练,猛子下水的时间,比河工都要久。”

    青岩散人面色微变,道:“倒忘记这一茬了。”一顿他又盯着银手,道,“所以呢,你还活着还记得那天你听到的话?”

    “他记得,”杜九言盯着青岩散人,“害怕吗,他都记得。”

    青岩散人不相信,“不可能,一个六岁的孩子,过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还记得那天的事情,和那天说的话。”

    “不可能!”

713 有凉有暖(二)

    “有什么不可能的,”杜九言道,“他能活下来,你难道不意外?”

    青岩散人摇着头,目光仿佛透过重重雾障,想要看到银手的心里去,想要确定他是真的记得还是假的。

    “当时,你受人邀请来宫中传道,你献给先帝的仙丹里,有着令人无法察觉的毒。”

    “这种毒毒性不大,单吃一颗并没有问题,可要连着吃几日,毒素就会在身体里沉淀,经过一段时间后,服毒的人五脏六腑就会慢慢被毁坏,身体渐渐变的虚弱。”

    “在数月之内,悄无声息的衰败,服毒的人会如同生病一样死去。”

    “这样的毒死后连太医都查不出来,除非是剖腹验尸查看内脏的颜色,”杜九言和青岩散人道,“所以,你入宫不过几次后,就不再来了。”

    “因为,几次之后先帝吃了你的丹药,已经确定中毒。”

    “你……你怎么会知道,谁告诉你的?”青岩散人不敢置信。

    杜九言道:“我是桂王妃,我为什么不能知道?”

    “哈!”青岩散人道,“果然,果然你们都查证了。”

    “既然你们都查验了,又何必来问贫道?”

    刚才,他就和桂王这样说的,杜九言道:“怎么,你认为我和王爷应该知道?”

    “当然,”青岩散人忽然看向银手,“那你可记得,当时我和谁在说话?”

    银手没有说话。

    “你不记得?”青岩散人哈哈大笑,“我就说,你当时不过六七岁,怎么可能记得那么清楚。”

    “我告诉你们,是靖宁侯,你若不信可以去看看靖宁侯的容貌,回忆一番。”

    银手面色怔怔,小心看向杜九言。

    杜九言根本不相信,道:“你引我们入歧途?靖宁侯的荣耀都是先帝给的,他的外甥太子之位很牢固,他没有理由谋害先帝。”

    “他当然有理由。”青岩散人道,“玉道人你可知道?”

    玉道人就是茅道士的师父,已经仙逝。

    “当时先帝信道,所以玉道人前后两次进宫,第一次去的时候,他给先帝算过一卦,暗示当时的太子命犯孤煞,青年时期性情温和,但中年后必将性情大变,不以为君称帝。”

    杜九言凝眉,这话她从来没有听过。

    “先帝不缺儿子,上有装傻充楞的宁王,下有聪明沉稳的九江王,乖巧听话的怀王,甚至于安山王爷也可圈可点。”青岩散人道,“你猜,靖宁侯和太后知道后,会怎么想?”

    “斗来斗去,不如一劳永逸。”青岩散人道,“你若不信可以自己去查证。”

    太后,靖宁侯……杜九言的脸色也很难看,如果这个是结果,那么确实是她不想知道,难以承受的。

    青岩散人道:“言尽于此,再多的事我也不知道。毕竟我做的也不过这两件事而已。若非靖宁侯食言而肥,我连这些都不会告诉你们。”

    “是他不守信用在先,就怪不得我了。”

    他闭上眼睛,一声不吭地躺着。

    杜九言看向跛子,跛子摇了摇头。

    三个人从房间里出来,银手很痛苦地道:“我、我为什么偏偏忘记了那么重要的事。”

    “我要是记得对面那个人是谁,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杜九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忘记了就忘记了吧,我们会查到的。”

    杜九言叹道:“难怪王爷刚才气急败坏地走了,他现在一定很难接受吧。”

    “他应该早有察觉,所以这些折腾来折腾去,也是他的警示吧。”跛子道。

    桂王也很不容易啊,两边都是至亲,他能做什么?

    知道,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一直被蒙骗着。

    “走,走!”杜九言拉着跛子和银手,“一会儿看见王爷,你们堵前面,我堵后面。”

    “咱们将他堵在房间里,直接打一顿就行了。”杜九言道。

    一个两个都藏着掖着。

    把她杜九言当什么了,难道她还会宣扬出去吗?

    有事憋着,为什么不说出来大家一起商议?

    “打、打王爷吗?”银手很兴奋,“王爷武功可不低,咱们回去再喊上大家一起吧。”

    杜九言一脸吃惊地看着他。

    银手呵呵笑着,“其实吧……大家看王爷都不顺眼。”

    “因为王爷把你抢走了,我们心里憋着气,可又不敢打他。现在您牵头,我们……嘿嘿……就不客气了。”

    杜九言一挥手,豪气地道:“走,打他!”

    三个人雄赳赳地回到王府,谢桦还没有睡,正靠在院墙这边打瞌睡,听到脚步声醒过来,迎上来道:“三位回来了,可要沐浴夜宵?”

    “王爷回来了吗?”

    “回了,在书房里呢,也不点灯,不晓得怎么了。”谢桦道。

    “我们去找王爷,你不用管我们了。”杜九言道。

    银手跑进内院去喊人,不一会儿后院里的人都出来了,小萝卜睡眼惺忪地由窦荣兴抱着,一听要打人,立刻兴奋地醒过来,眼睛发亮地问道:“打我爹?”

    银手点头,小声道:“是你娘说的。”

    “嘿嘿……”小萝卜道,“有我娘的话,那就错不了。”

    书房里黑黢黢的,桂王闭目躺在软榻上,面色冷冽是山雨欲来的沉闷和压抑。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桂王怒道:“滚!”

    笃笃笃!

    “再敲我就翻脸了啊!”桂王怒道。

    他刚说完,忽然门砰地一声被踹开,黑黢黢中,忽然冲进来一堆影子,来势汹汹跟饿狼似的,朝他扑了过来。

    “什么鬼东西。”桂王反应极快,在那堆人冲过来的一瞬间,他一跃而起,人踏着软榻跳了出去,随时拿下墙上挂着的剑,连着剑鞘,照着冲在最前面的人影啪叽拍了过去。

    “嗷!”窦荣兴捂住屁股疼的跳了起来,“九哥,他打我!”

    桂王冷笑,一转眼自己的大腿被人抱住,他一低头就看到个小不点儿正死死抱住他的腿,冲着对面的人哼哼,一副怕暴露不敢开口说话的样子。

    “你是不是蠢,这么点个子,还怕暴露?”

    他一闪神的功夫,猛然一下有人扑上,一把抱住了他的头,他一脑袋磕进杜九言的胸口,疼的他头晕,“都是骨头,肉呢!”

    杜九言大怒,掐他的肉,喊道:“上!”

    居然暗讽她胸部小。

    大家冲上来,砌墙似的,一个一个地压在桂王身上。

    小萝卜骑在最上面,也不知是谁,反正没什么人,大家都被压的直哼哼。

    “这……怎么了?”谢桦站在门口提着个灯笼,灯笼的光线并不亮,隐隐约约中,他就看到白天里一个个风光的被喊先生喊爷的各位大爷,跟摔跤场的人一样,凑在一起叠罗汉。

    这玩法,他还是儿时玩过,没想到王爷和杜先生他们也喜欢玩啊。

    只是,这么大人了,现在玩是不是有点……有点孩子气?

    “当心安全。”谢桦吞了个口水,“奴婢去准备夜宵。”

    说着,一边走一边咕哝着,这闹腾了一会儿,等会儿肯定要饿。

    房间里,桂王被压的出气多进气少,喊道:“你们什么毛病,大半夜不睡觉,跑过来压什么?”

    “都是鬼啊,”桂王怒道,“起来!”

    杜九言也被压的哼哼唧唧,推着上面的窦荣兴,“死重死重的,让你们打人,压个鬼啊。”

    “谁开始的?”周肖自己都要脸红了,活这么多年,今晚睡个半醒跑来做这么幼稚的事情,“我也莫名其妙啊,不是要打王爷的吗?”

    钱道安道:“是九言开始的,她扑过去压住王爷,我们就以为她是打算用这个方式。”

    “冤枉啊,”杜九言惨叫,“我就想捂住他的眼睛,好让你们动手。”

    跛子悠悠地道:“指挥错误。”

    众人一愣,这才发现跛子没有上来,正站在一边抱臂看热闹。

    “跛爷,赶紧搭把手,不然王爷没死我要死了。”杜九言道。

    跛子将小萝卜抱下来。

    大家都散开坐在地上喘气。

    跛子点上灯,房间里亮堂起来,桂王道:“你们脑子坏了?知不知道打皇室,该当何罪?”

    “不知道。”一屋子的讼师摇头道,“不清楚。”

    桂王被气笑了,指着他们又看着杜九言,“你带头的?”

    “是啊,”杜九言眯眼道,“您不老实,我们就一起来打你。”

    “打到你老实为止。”

    桂王揉着额头,无奈道:“那就不能来问我,直接就动手,有意思吗?”

    “伤感情。”

    “撞的头疼死了,”桂王撇了一眼她的胸,真小。

    得亏以前还觉得她有腱子肉。

    “赵鼎!”杜九言磨牙,“你再说一遍?”

    桂王摸了摸鼻子,打岔,“我没有不老实,你们不要乱猜。”

    “隐瞒了,”小萝卜道,“看您的眼神就知道,您一定隐瞒了很多事。”

    桂王哼哼了两声正要说话,忽然远处传来两声鸟叫,跛子眉头微蹙,道:“我出去一下。”

    他转身出去,一会儿功夫又回来了,道:“有人去救青岩散人。”

    “走!”窦荣兴道,“抓贼去。”

    杜九言摁着他起来,“你去有什么用,在家里帮我们看着小萝卜。”

    话落,他们三个有武功的带着顾青山和韩当乔墨踏着夜色出了门。

    赶到刚才离开的院子时,里面正刀光剑影的打架。

    一方黑衣蒙面,穿着粗口的布鞋,另一方虽也是黑衣蒙面,布料明显要比对面好,脚上穿的却是军靴。

    两方合在一起有十几个人,在狭小的院子里你来我往,不一会儿,便死了一地的人。

    杜九言潜入房间,就看到青岩散人躺在床上,她上去正要将她扶起来,青岩散人忽然看着她露出诡异的一笑,道:“来的好!”

    她心头一跳,迅速后退,正要出门,忽然四周蹿起火苗来。

714 后续动作(三)

    杜九言骂了一句,转身就逃。

    青岩散人哈哈笑着,目光阴鸷,死死地盯着她,道:“捉贫道回来,也不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一起死吧。”

    “去死吧!”青岩散人道,“这满朝的王爷,都不该活在世上。”

    “都去死吧,死吧!”

    杜九言跑到门口,回头看着被烧着的帐子,一咬牙跑回去,冲着青岩散人就抽了一个耳光,“想死,小爷非让你活着。”

    “生气。”

    她说着,扯住青岩散人就朝外面拖。

    “哈哈,”青岩散人大笑不止,“桂王妃,你想知道是谁吗?”

    “不想知道。”杜九言啐了一口,道,“等出去以后,我再打死你。”

    她拖着死沉死沉的青岩散人出去,身后的火升的很高,显然被人泼了桐油。

    “九言,”桂王冲了进来,浓烟中看到杜九言正拖着青岩散人,三两步过来接过来,“走!”

    他拖着人,杜九言跑在前面,等他们人一出去,屋顶就坍塌了一块,一瞬间房门就被堵上了,大火腾腾地烧着,映红了半边天。

    “哈哈,”青岩散人依旧笑着,仿佛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笑着笑着,忽然鼻孔眼睛里流出血来,杜九言愕然,捏着他的嘴,“臭道士,不许死。”

    青岩散人咯咯笑着,歪着头就咽气了。

    “可恶!”桂王生气,人居然在他们的手里死了,他将人丢在地上,拾起刀回头就去砍那些黑衣蒙面的人。

    杜九言蹲在地上打量着青岩散人。

    身后的打斗停下来,生擒了两个人,摁在地上,桂王上前扯了对方的面罩,随即一愣,脱口道:“是你!”

    “谁?”杜九言上前去,也是一愣,道:“靖宁侯府的?”

    她有印象,这个人是靖宁侯的侍卫。有一次去侯府,在门口碰见过,叫什么名字她不知道。

    桂王又扯开另一个人,也是靖宁侯府的人。

    “道安!”桂王一把将地上的人扯起来,“谁让你们来的?”

    名叫道安的侍卫道:“我们奉命办事,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嘴里一动,嘴角流出血来。

    桂王立刻去卸他的下巴,但到底迟了一步,道安已经死了,他忙回头去看身后的人,捏住他的嘴,喝道:“你敢死!”

    那人看着桂王,笑了一下,道:“王爷,小人不死家人也要死,求王爷饶了小人家里人。”

    桂王怒不可遏,道:“谁让你来的?”

    “是侯爷!”那人道:“请王爷让小人死,小人除了执行任务外,什么都不知道,求王爷给小人一个痛快。”

    “他怎么知道,青岩散人在这里?”桂王怒问道。

    “王府有……有侯爷还有太后娘娘的人!”

    桂王面色怔怔,将那人丢在地上,那人上下牙齿一合,便痛苦地咽了气。

    院子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这个结果,他们想到了,可又是最不想要的。

    追查来追查去的,最后的结果,却是靖宁侯和太后。

    “不可能!”桂王腾地一下站起来,怒道,“不可能!”

    他说着要出去,杜九言拉住他,“你冷静点。”

    “我冷静不了,”桂王看着她道,“我父皇死了!我娘和舅舅有什么理由谋害我父皇?”

    “我不相信。”桂王拨开杜九言的手,道,“我去问他们。”

    杜九言喊道:“你去问的意义在什么地方,你要是真的相信他们没有做,根本就不用问。”

    “如果你心存质疑,他们说自己无辜,你相信吗?”

    桂王看着她,面上所有的神情像是被剥离的面具,一瞬间消失殆尽。

    “九言,”桂王道,“不会的。”

    杜九言道:“你做了那么多叛逆的事,难道不是因为你也有怀疑吗?”

    “怀疑圣上,怀疑靖宁侯甚至于怀疑太后娘娘。”杜九言道,“所以你要冷静,查清楚来龙去脉,有证有据才可以。”

    桂王闭了闭眼睛,徐徐地点了点头。

    “有我们呢,”杜九言握着他的手,“事情一定不是我们想的这样的。”

    跛子道:“虽是安慰,可这些人怎么解释?”

    “一点一点梳理吧,”杜九言和顾青山道,“你们将这里处理一下吧。”

    对方来了二十几个人,跛子只留了六个人在这里守着,他们伤了两个人,但对方二十二个人全部死了。

    但也说不上赢面,毕竟青岩散人也死了。

    “先出去吧。”杜九言回头看着火光,“马上就有人来了。”

    顾青山去了巷子里,兵马司得到消息后赶来的人是秦宇,是安国公府庶枝的秦六爷,也是吴典寅的女婿。

    秦六爷随着顾青山回到院子里,又留了人将巷子口被惊动的邻里劝走。

    救火的救火,处理尸体的处理尸体。

    杜九言和桂王还有跛子以及银手沉默的回到王府。

    天色已经蒙蒙亮,大家坐在花厅里,满面的疲惫,过了许久杜九言道:“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青岩散人死了,来杀他的人是靖宁侯府的侍卫。”

    “好几个人我们都见过也都认识。”

    “靖宁侯爷?”周肖凝眉道,“你的意思是,荆崖冲和闵然举等人……也是靖宁侯爷指使的,所有的事情都是靖宁侯做的?”

    “什么理由?”

    杜九言将青岩散人的话说了一遍。

    大家听的目瞪口呆。

    靖宁侯为人看上去温和慈祥,太后也是一直喜笑颜开不问朝政,怎么可能呢。

    “茅道士呢?”窦荣兴问道。

    他话落,门外就听到茅道士吆喝着道:“喊我干什么?”

    “怎么了一个个的,”茅道士打量着大家,见所有人都一脸的正色凝重,不由好奇,“出了什么事?”

    窦荣兴问道:“茅道士,你师父玉道人曾经给圣上算命过?”

    “啊?”茅道士愣怔了一下,“不知道啊,我师父没有和贫道说过。出了什么事,突然说我师父身上去了。”

    窦荣兴和他解释。

    “哦,”茅道士没有很惊讶,摆手道,“这事儿贫道没有听说过。不过你们一会儿说青岩一会儿说无为,两个是一个人?”

    窦荣兴点头。

    “青岩散人贫道是认识的。”茅道士道,“曾见过几次,没想到还有这一手,早知道当时就将他摁住打一顿了。”

    他说着,在门口蹲下来。

    杜九言看着他又看看桂王,她问道:“王爷,成亲那一夜,你还知道了什么?”

    当时在法华寺的时候,他曾经说过,成亲那夜曾有人给他一封信,告诉他先帝的死另有原因,他为此还曾去过皇陵偷偷查验过,确认先帝的死,是中毒而亡。

    当时她听着没有多想,但显然,那天夜里桂王所知道的信息,远不止这一个。

    否则,他不会一走了之最后胡闹搅和了好几年。

    按照他的性格,他应该是质问查证和家里人商量才对。可他什么都没有说,唯一的解释,就是对于这个消息,他不但知道,还很有可能暗中查证过。

    “不会是靖宁侯和我娘的,”桂王沉着脸道,“和他们没有关系。”

    桂王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周身气息和他一贯的随意温和不同,此刻是咄咄逼人的凌厉。

    他正在拼命努力将自己包裹着的粽子,不准备再露出来。

    “好。”杜九言敲了敲桌子,“青岩散人说的话完全有可能是假的,杀他灭口的两个靖宁侯府侍卫,也完全有可能是受命于他人。”

    “那么,先抛开这只鬼真正的身份。我们想想他接下来想做什么?”杜九言问道,“若靖宁侯是无辜的,那么主使的鬼已经急于甩出包袱,嫁祸他人,将这些年布置的所有的线收了。”

    “如果确实是靖宁侯,那么就表示他已经狗急跳墙,迫不及待不惜暴露自己,而要灭了所有人之口,将过往所有的事,都清算清楚,打算翻篇了。”

    “你的意思是,不管是谁,青岩散人的死都能说明,对方已经想要结束了?”跛子道。

    杜九言颔首,取了纸笔画了图纸,并和众人道,“鬼想干什么?”

    “还有宁王和九江王好好的啊,”周肖说着,又看了一眼桂王,“还有桂王爷也在,如果他们都还在的话,那么鬼之前做的事,岂不是没有意义?”

    “不对,”钱道安语气有些激动,“他现在开始要清算了,要迅速将所有的事终止。”

    窦荣兴露出惊愕的表情,茅道士惊叫一声,道:“那王爷岂不是有危险?”

    “是了,”杜九言道,“还有三个王爷好端端的,怀王也在牢中等待秋斩。”

    “那接下来,对方就要急于求成,来一个鱼死网破?”钱道安道。

    杜九言微微颔首,“如果我想的方向没有错,不管是不是靖宁侯,对方很快就会有动作。”她一顿,和桂王道,“王爷,速速派人去和宁王还有九江王说一声。”

    桂王闷闷地道:“我已经让乔墨去了。”

    果然,桂王早就想到这些了,所以回来的时候,就吩咐了乔墨去通知宁王。

    “既如此,大家都去休息一会儿吧,一口吃不了一个胖子。”杜九言很累,但却没有困意,她需要一点时间,和桂王都冷静一下,想和他好好聊一聊。

    桂王的情绪很低落,这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嗯,都休息一会儿,快去睡觉,睡一觉脑子会清楚点。”茅道士催着大家,他话刚落,乔墨满身晨露地跑了回来,神色紧张,脚步慌乱。

715 宁王中毒(一)

    “怎么了?”杜九言看着乔墨的脸色,心头咯噔一声。

    乔墨看着众人,面色冷峻地道:“怀王爷昨晚吊死在牢里。”

    怀王死了稍后看一眼就好了,大家只觉得奇怪,没别的态度。

    “宁王爷他因为中毒,还昏迷未醒,宁王府已请了太医,正在解毒。”乔墨道。

    花厅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呼吸都消失了,杜九言猛然拍了桌子,骂道:“混账东西!”

    “去宁王府。”桂王道。

    大家都跟着桂王出去,花子和闹儿带着小萝卜出来,正要去瓦肆,看到他们要出去,花子问道,“怎么了?你们要去哪里?”

    “你、”杜九言看向跛子,跛子微微点头,她接着道,“你和我们一起去吧,我们去看宁王。”

    花子一脸惊讶,“宁王爷怎么了?我们昨晚还去他家唱戏了。”

    “他被人下毒了,昏迷未醒,生死难料。”杜九言道。

    花子和闹儿吃惊不已,闹儿捂着嘴道:“不、不会吧?昨天晚上他还好好的啊,怎么会中毒?”

    “我也去。”闹儿焦急地道。

    花子拉着小萝卜站在原地,他喊道:“我、我和小萝卜也去吗?”

    “留给我们吧。”周肖将小萝卜抱起来,“你和你九姐过去看看。”

    小萝卜道:“你去吧,我和周叔叔他们去三尺堂。”

    “哦,好!”花子小跑着追上去。

    桂王、杜九言和跛子以及花子和闹儿、乔墨以及茅道士,一起去了宁王府。

    宁王不住在京城,所以这边已有几年没有修缮,宁王府不算大,也有写陈旧。此刻,王府里大家脸色都很难看,进进出出焦虑又不安。

    进了内院,杜九言就看到昨晚唱戏临时搭着的小戏台还在,吃酒的桌子撤了一半,还余下一半没来得及收拾。

    宁王住的主院外,站着四个年轻的少女,还有两个年岁不大的少年,看六个人的穿着打扮都不俗,不像是下人,那应该是宁王到京城以后买的伺候的人了。

    宁王好玩,荤素不忌,京城人人知道。在他去武昌封地以前,京城的勾栏瓦肆他就是常客,出手大方人又风趣好说话,所以,很得那些女子的心。

    门口的六个人,见他们过来,忙垂着头避在一边,不敢露脸。

    杜九言扫过他们一眼进了门内。

    卧室内,三位太医正站在床边讨论,从对话推测,宁王应该是中毒了。宁王躺在床上,浑身没有穿衣服,只下半身搭了个毯子。凸起的肚子圆滚滚的,此刻不停剧烈起伏着。

    他喘着气,忽然剧烈蜷缩着身体,噗地一声,吐了出来,但因为他思维混乱,又浑身无力,呕吐物就直接从嘴巴里喷了出来,落了一头一脸,他没反应,哼哼着抓着床单,紧接着又是噗地一声,他腹泻失禁,屙了一身,房间里弥漫一股难闻的气味。

    下人忙上去帮着清理伺候。

    “桂王爷,桂王妃。”三位太医打招呼,桂王走到床边打量着宁王,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他沉声问道,“怎么样?”

    其中一位姓黄太医回道:“是服用了朱砂之中的提取物,量很大。”

    杜九言看了一眼宁王的指甲。

    汞中毒吗?

    她不由想到先帝,难道先帝也是汞中毒?只不过他是慢性,而宁王是急性吗?

    看来,要再查问一番太医院才行。

    “怎么治的?”桂王声音沉的几乎听不到,心疼和愤怒压在里面,咚咚敲着人的心。

    太医道:“一早来的时候催吐做了一些解毒,但……但现在看来有很大一部分已经入了心血了。”

    “从宁王爷的神智来看,毒性很有可能已经伤了五脏六腑和脑子。”

    桂王在床边坐下来,低声喊道:“大哥!”

    宁王很痛苦,头在两边摆动着,身体因为剧烈的疼痛不停的颤抖着,桂王将他的头侧过来,宁王又吐了一枕头。

    “给我,”桂王结果內侍手里的湿帕子,给宁王擦着脸上和枕头的脏污,他一边做着一边道,“没有别的办法解毒了?”

    太医跪在一边,摇头道:“就……就看王爷的运了。”

    “一时是因为中毒后耽误了时间,二则是因为中毒的剂量很大。”

    “臣等无用,已尽力了。”

    宁王仿佛有些感应,微微睁眼看着桂王,模模糊糊他能看到一个轮廓,他喊道,“墨兮?”

    “是我。”桂王握着他的手,“我在这里。”

    宁王喊道:“墨兮,我好难受,我要死了吗?”

    桂王没有说话。

    “墨兮,”宁王扭曲着脸,紧抓着桂王的手,“帮我照顾我母妃行吗?她生养我一场,我却混了一世,从未让她省心。”

    “墨兮、墨兮。”宁王道,“哥哥不是想混,哥哥不得不如此,墨兮,你别恨哥哥好吗。”

    桂王嗯了一声,道:“我知道。”

    “墨兮……”宁王说不下去,下身再次泄出来,他痛苦地嘶喊着,说着话能看到牙龈红红的,仿佛随时都能破裂出血,“好痛,我不想死,墨兮……”

    桂王闭着眼睛,“你不会死,我们都会活着。”

    “墨兮,”宁王道,“你要好好活着,你那么乖巧,在这世上,除了我母妃,你是我唯一认定的亲人。”

    “你别怪哥哥好吗?”

    桂王弯腰,不顾宁王周身的脏臭,将他抱起来,拢在怀里低声道:“嗯,你是我哥,一直都是。”

    “墨兮,”宁王嚎哭起来,“我怕死,我不想死,救我。”

    桂王点头,“我救你,救你。”

    茅道士上前来,桂王将茅道士交给茅道士。

    “是朱砂提取后的毒,”茅道士塞了一颗药到宁王的嘴里,又将手里的药瓶给三个太医,“一个时辰一粒,连吃三天。这里的份量不够,我再去炼。”

    “明天一早就送来。你们切记一个时辰给他一粒。”

    三个太医点头应是。

    “王爷,贫道去了。”茅道士道,“死不死的,现在只能尽力。”

    桂王颔首。

    茅道士急匆匆地走了,杜九言站在床边打量着,始终没有说话。

    这样的毒,就算治好也应该有后遗症……后遗症的轻重,就看宁王的造化了。

    花子和闹儿吓的不轻,两个人站在门边上,不敢说话。

    “怎么会这样,”花子抓着闹儿的手,“昨晚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啊。”

    桂王到门口,宁王身边的打內侍迎了过来,上前来给桂王行礼,“奴婢叩见王爷。”

    “喜公公,”桂王问道,“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中毒?”

    喜公公道:“奴婢也不清楚,早上奴婢见王爷一直没有起来,就进来喊他,喊了好几声,等推开门的时候,就、看到王爷昏迷不醒,吐了一身了。”

    “奴婢魂飞魄散,忙让人请太医来。”

    喜公公跪在地上,一边哭着一边说着。

    “昨晚谁给他侍寝的?”桂王问道。

    喜公公回道,“是白隽,但……但是他也……也死了。”一顿道,“尸体就放在后院里,王爷您可要过目?”

    “吩咐去府衙将刁大请来。”

    喜公公应是。

    “你进来的时候,他就躺在这个房间?”杜九言站在门口问道。

    “是!就在这个房间。”

    “收拾过吗?”

    “没有,王爷病着我们也没有心思弄别的,浑浑噩噩的直到现在,什么都没有收拾。”喜公公道。

    “王爷有吃丹药或者补药的习惯吗?”杜九言问道。

    这么严重的毒,杜九言觉得很有可能是直接做成药丸给宁王吃下去的,若是放在水里,气味肯定会有,颜色也会变,宁王不可能发现不了。

    而且,喝水不是牛饮,啜上几口,也不会有这么严重的症状。

    “没有,我们王爷身体一向很好,没有吃补药和药丸的习惯。”喜公公道,“王爷就胖了一点,身体其实的都还好。就前几天去外地有些受凉吃了两天的药而已,其他的药府里也没有。”

    杜九言颔首,“昨晚,除了白隽以外,没有别人进过房间吗?比如半夜喝水倒茶?”

    “有,”喜公公冲着外面喊道,“绿桃,红桃!”

    绿桃和红桃是两个十七八岁的美婢,是宁王从武昌带来的,一直负责宁王的起居,两个人跪下来磕头,杜九言问道:“昨晚你们府中唱戏办了宴,你们从头开始说。”

    “宁王爷和谁说过话,吃用过什么,什么时候休息的,喝醉了没有,白隽什么进去伺候的。”

    绿桃回道:“昨晚是白隽的生辰,王爷说要请杜老板和青翎老板来王府里唱一折,给大家助兴。两位老板来了以后,王爷很高兴,说京城能请得动他们的人已经不动了,他也是靠着交情的。”

    “昨晚没有请外面的客人,都是府里的人在一起听戏喝酒,王爷前后一共喝了十一杯酒,按照他的酒量,应该是有些头晕,但若要喝,至少还能喝下这么多才会醉。”

    “大约亥时初,两位老板回去了,我们的酒席而也散了。王爷就和白隽一起沐浴,在房里休息。”

    红桃补充,“大概在子时左右,要了一会水,奴婢进去送的水。不过王爷和白隽一直没有睡,奴婢在院子里一直能听到他们在说话,下半夜的时候,两个人又……不过这次没有要水,奴婢听着房间里窸窸窣窣的,应该是起来喝水了。”

    “过了一会儿房间里熄灯了,约莫在丑时一刻左右。奴婢见王爷歇了,就在隔壁靠着打盹儿,一直到今天早上出事。”

    两个婢女声音发抖,但好在口齿还算清楚。

716 案前案后(二)

    “中间没有人来过?”杜九言问道。

    “没有。”红桃目光闪烁,“奴婢没有听到。”

    杜九言凝眉看她,目露质疑。

    “奴婢……奴婢睡的太沉了,”红桃看了一眼杜九言,吓的不轻,忙磕头道,“奴婢连着两天值夜,实在太困了,靠着软榻就睡过去了。”

    “奴婢不知道后来有没有别的事,也不晓得有没有进去。”

    杜九言问道:“那王爷一般早上什么时辰起床?”

    “卯时三刻。”红桃道,“可今天奴婢喊了几声,没听见里面应,奴婢就去洗脸了,打算等会儿再来敲门。”

    “可奴婢洗脸回来的时候,喜公公已经开了门,我们才知道王爷出事了。”

    喜公公补充道:“奴婢敲门了,平日就算王爷没有醒,白隽也该醒了。”

    “可是房间里不但没有人应,奴婢还听到呻吟声,所以奴婢就斗胆开门进去了,就……就看到王爷吐了一身吊着口气,痛苦地躺在床上。”

    杜九言颔首,“那白隽呢,在哪里?”

    “白隽就倒在地上了,就倒在桌子上和床边上,好像是喝水,走了两步不到床边就倒下去了。”

    杜九言到桌子和床的中间立着,房间很大,走过去步子不大的话,约莫五六步的样子。

    “能算出来,是什么时候中毒的吗?”杜九言问几位太医。

    黄太医回道:“按照这种情况,时间应该不算长久,估计也就两个时辰左右。”

    现在是卯时三刻,往前推,那就是丑时左右。

    红桃说,丑时房间两个人第二次敦伦,一刻钟后熄了灯,时间是对的上的,她看向红桃,“第二次敦伦的时候你可听到了声音,也没有要水?”

    “没有!”红桃道,“房间里留着水的,白隽会伺候王爷。至于声音奴婢听到了一些,没有第一次那么大动静,但有声音的。”

    杜九言点了点头,看向桂王。

    “我去看看白隽的尸体,刁大应该快到了。”

    杜九言应是,“我看看房间,等会儿去找你。”

    桂王去查看白隽的尸体,杜九言又和喜公公几人道:“都在一边候着吧,有事再喊你们。”

    “你将府里人都数清楚了,不管是谁,都不许出去。”

    都说杜九言厉害,今天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喜公公应是,照着吩咐去安排。

    杜九言回过身重新打量房间里的布局摆设。

    桌子上两个茶盅,茶盅里都有凉透了的陈茶,桌上铺着的蓝色花布,一角有些皱,她蹲下来看着,跛子道,“像是被抓用手抓的。”

    “嗯。”杜九言道,“这个位置很低,除非孩子,一般人抓不到吧。”

    就算抓到也不可能去抓桌布,一扯桌上的东西都会掉下来。

    “红桃,”杜九言喊了一声,红桃站在门口应道,“奴婢在。”

    “你们进来的时候,白隽是怎么躺着的,你进来摆出来给我看看。”

    红桃不知道,她回来的时候喜公公他们已经动过白隽了,绿桃道:“奴婢知道。”她说着进了房里,提着裙子在地上躺下来,头对着桌子,脚对着床。

    倒像是他从床上下来,但是因为毒发倒地,想要伸手去抓什么,可不等抓住人已经毙命了。

    “这个位置应该就是了,”杜九言比划了一下,桌布上的褶皱应该是白隽倒地后留下的,“那他当时是穿着衣服的,还是衣衫整齐?”

    绿桃面颊微红,回道:“就穿了一个裹裤,王爷身上则是什么都没有穿。”

    “知道了,你去外面候着吧。”杜九言回头看着跛子,“你觉得奇怪吗,如果两个人都是中一样的毒,得非常大的剂量,白隽才能立刻死亡。”

    跛子颔首,“还有,他们是怎么中毒的。”

    “宁王爷。”杜九言到床边,宁王又吐了一回,已经吐无可吐,再出来就是黄水,他神智混沌,看东西已经没有焦距了,听到杜九言喊他,他迷糊着应了一声。

    “你昨晚吃过药丸吗?”杜九言在他耳边问道,“或者服用过药。”

    宁王睫毛颤动着,因为中毒和呕吐,他呼出来的气带着一股难闻的馊味,杜九言静等着他答复,好一会儿宁王才想明白,他迟钝地动了动嘴,抬手指着桌上,杜九言朝桌上看去,上面除了茶盅和茶壶外,什么都没有。

    “桌子上只有茶盅和茶壶,您的意思是,您吃过药丸?”

    宁王抖动着睫毛,及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手指着自己的下半身。

    杜九言挑眉,跛子已道:“是不是类似于虫草鹿鞭丸一类的药丸?”

    宁王嘴唇抖了一下,算了应了。

    “谁给您吃的药?”

    宁王已经只能动手指了,食指指向地上,杜九言道,“是白隽?”

    宁王点头,他应着牙齿赤红的,嘴角流出来的口水已经染上了血红色。

    “王爷,”杜九言还想说什么,宁王已经没了反应,若非还有呼吸,她都要去试探他的鼻息,她起身在房里找,柜子里,桌案上所有地方都翻了一遍,并没有所谓的虫草鹿鞭丸之类的药。

    “你们进来找找。”杜九言和红桃道,“你们王爷说,白隽昨晚给他吃了药丸。”

    红桃愕然,和绿桃对视一眼,道:“我们找。”

    两个婢女在房间里翻找,连宁王睡的床里面都翻动过,床底下也有,但是没有任何线索。

    “王妃娘娘,没有。连个陌生的瓷瓶子都没有。”

    “白隽什么时候跟着宁王的?”杜九言问道。

    “五天,”红桃道,“前些天王爷出去玩,在勾栏里看到这个孩子,生的白白净净年纪又小就带回来了。”

    “白隽年纪小又很乖,王爷很喜欢。前几天都没有动他,特意留着昨晚白隽过生辰的时间。”红桃道,“没有想到,居然……”

    杜九言道:“他住在哪里?”

    “他的房间就在罩院里,奴婢带您去。”红桃道。

    杜九言和跛子去了白隽的房间,房间里收拾的很干净,干净到连一点被人住过的痕迹都没有。

    “他不回来住吗?”杜九言打量着,整个房间里属于白隽的东西,可能就只有衣柜里的四件衣服一双鞋,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红桃回道:“他回来的。不过他来的时间短,来的时候又是空手的,所以没有东西。”

    “嗯。”杜九言掀开被子和枕头看过,就和跛子道,“刁大应该来了,我们去看看。”

    两个人去了后院挺尸的地方,杜九言打量着白隽。

    十三四岁的年纪,生的白白净净,活着的时候一定是个非常漂亮的少年。

    白隽的遗容看上去很平静,显然死前没有经过痛苦的挣扎,死的很快。

    刁大和裴盈已经到了,正围着白隽在检查,桂王站在一边面无表情,杜九言上前和他道:“房间里什么都没有找到,但我问了宁王爷,他说昨天晚上白隽给他吃过壮阳补肾的药。”

    “应该是了。”桂王看着白隽低声道,“先杀宁王,再自杀!”

    杜九言打量着白隽。

    “王爷,”两人站在一起,杜九言握住了桂王的手,“冷静下来,有我呢。”

    手心的凉意,让他本来烦躁暴怒的心忽然平静了不少,他转头看向杜九言,她也正看着他,和他点了点头,道:“我们都在你身边。”

    “嗯。”桂王回握她的手,“谢谢!”

    杜九言没有再说话,两人的手在袖子底下紧握着,并非男女的缠绵情意,而是互相给与对方力量,携手向前的战友、共患难的朋友……

    “不是朱砂,”刁大笃定地道,“朱砂提炼的毒,死的没有这么利落,多数并发症很多,遗容也不可能这么干净。”

    杜九言也是这样的感觉,“什么毒?”

    “看样子应该是草头乌。”刁大道,“肯定不是朱砂!”

    杜九言道:“他给宁王吃的汞,待宁王中毒后,便自己服了草头乌自杀?”她顿了顿,道,“为什么不直接给宁王吃草头乌?”

    这很奇怪,既然有草头乌,为什么不直接用草头乌,至于白隽自己想要死,半个晚上他能选择的方法太多了。

    “会不会是……他也并没有想要宁王死?”刁大问道。

    杜九言觉得除了这个想法,也没有更好的解释,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对方为什么这样做?

    这太奇怪,没办法解释。

    “喜公公,”杜九言问道,“白隽是宁王从哪里买回来的?”

    喜公公道:“从一家小馆里头,就在东四街后面的角头巷第二家,门口挂着红灯笼的。要是您想去看看,奴婢陪您一起去?”

    “好。”杜九言顿了顿,看向跛子,低声道,“你回去将阿事带过来,让他认一认这个白隽。”

    跛子颔首。

    “王爷,我们去角头巷。”杜九言说完,看向过来的花子和闹儿,和花子道,“本来有事和你说,但现在暂时没有空,你和闹儿先回去吧,等晚上我们再说。”

    花子有点被吓着了,点了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杜九言和桂王出去,跛子也随后离开,花子拉着闹儿的手,道:“我们也回去吧。”

    “好。”闹儿和裴盈道,“裴姐,您回去吗?”

    裴盈道:“我事情还没有做完,你们回去吧,路上小心一些。”

    闹儿带着花子出去,两人从昨晚唱戏的台子那边路过,花子小声嘀咕着,“你说宁王爷会死吗?”

    “不知道,茅道士不是说一个时辰吃一粒药吗,应该能活吧。”闹儿说着出了侧门,就看到个少年,从他面前一晃而过,他愣了一下,觉得那少年特别的眼熟。

717 少年白隽(三)

    那少年垂着头,脚步匆匆地往前走过去,闹儿歪着头看着,莫名觉得怪异,拉着花子小声道,“我们跟着他。”

    “怎么了?”花子问道。

    闹儿三两步追上去,前面那个少年不知道发现没有,步履匆匆,极快地进了个巷子,身体一闪就进了个门。

    “这不是……”闹儿抬头看着,花子奇怪地道,“怎么了?”

    闹儿哦了一声,回道:“我就觉得眼熟。”

    “我也想起来了,”花子拉着闹儿出来,小心翼翼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道,“昨天晚上咱们在宁王府唱戏的时候,有个小厮站在很远的花丛里看我们,你可记得?”

    “对!”闹儿道,“他不敢过来,就站在花丛里露了个脸,站了一会儿就走了。”

    可闹儿觉得,这个小厮除了昨天晚上见到了以外,他还在什么地方见过,可到底在哪里,他现在完全想不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花子问道。

    闹儿正要说话,忽然看到三个人过来,她道:“王爷,九姐。”

    “你们怎么来这里了?”杜九言和桂王还有喜公公多绕了两条路,没想到花子和闹儿也在这边。

    闹儿将刚才看到的少年说了一遍。

    “什么模样?”杜九言眉梢微挑,闹儿形容了一下,杜九言回头问喜公公。

    喜公公摇头,“宁王府里就四位小厮,其余的都是內侍。这四个小厮没一个容貌体面的。二位老板确定昨晚上看到过?”

    宁王府现在有三位漂亮的少年,都是宁王来京城后买回来玩的。

    “不是吗?”闹儿和花子对视一眼,“难道我们看错了?应该没有错啊。”

    喜公公道:“要不,一起进去看看?”

    “好。”闹儿点头,要跟着杜九言进去,杜九言看向花子,“你回去吧,这地方小孩子不能去。”

    花子朝里面看了一眼,哦了一声,道:“那、那我先回去,你们早点回来。”

    他一个人沿着路回王府去了。

    杜九言和桂王还有花子进了合春馆,里面养着许多漂亮的少年和姑娘。

    院子里挂着多飘逸的大红纱帘,葡萄搭着架子,虽叶子已经枯萎了,但能想象夏天的时候,院子里是怎样一番浪漫之境。

    “哎呦,这大上午的来客人了,几位客官……”老鸨迎了出来,话没有说完,人是一愣,“桂王爷、杜先生、杜老板,哎呦,这什么风把您三位吹来了。”

    老鸨三十左右的年纪,容貌俏丽,未语三分笑显然是风月老手,她冲着身后要喊姑娘们出来,杜九言摆手道:“我们来找妈妈有点事,你先不要声张。”

    “杜先生,不会是谁把我们告了吧?谁告的我们,您接的官司?”老鸨想起来杜九言的身份,顿时紧张起来。

    “不是,”杜九言道,“找个房间,我们坐下来说。”

    老鸨应是,请他们去宴席室。

    杜九言说了来龙去脉,老鸨听的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噗通一声跪下来,道:“这真是造孽了,造孽了。”

    “白隽是从奴家这里出去的没有错,可……可奴家什么都不知道啊,他也是奴家花钱买回来的,奴家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求桂王爷,求杜先生饶命!”

    杀宁王的罪名,就算她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啊。

    “白隽什么时候来你这里的?”杜九言问道。

    “他就八月初四来的,他自己卖身来的,说娘死了要银子,十两卖身给奴家的。”老鸨道,“他的卖身契还在奴家这里。”

    她说着,忙起来跑出去,一会儿抱着匣子回来,将白隽的卖身契拿出来递给杜九言看,“您看看,奴家真的一个字的假话都没有。”

    杜九言看过递给桂王,又道:“他可说了他是什么地方人,娘为什么死?”

    “他说他是怀柔人,娘是病死的,家里就他一个人了,他也没有读过书,就空长了一副好皮囊,现在缺钱就只能想到卖自己。”老鸨道,“那孩子话不多,人乖巧的很,被的奴家也没有多问,要是早知道……奴家说什么也不敢买他,也不敢将他卖给宁王爷啊。”

    老鸨子说着嚎哭起来。

    门外好几个人探头探脑的看着,都是这个院子里的姑娘。

    “他住在哪个房间,带我们去看看。”杜九言道,“再将你院子里所有人都喊出来,到院子里来。”

    老鸨应是,带着他们去后面一个靠边上的小房间里。

    她自己则去喊人。

    闹儿站在院子里看着老鸨子找来人的。

    杜九言和桂王在白隽住过的房间里,老鸨子重新进来,解释道:“白隽在这里统共住了十天,他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我给他裁了两身衣服,他跟着宁王爷走的时候,把新衣服带走了,旧衣服我让他留在房里了。”

    “这几天没来新人,房间里还没来得及收拾。”

    老鸨将白隽穿着来的衣服拿出来。

    是一套灰色的半旧的两件,上面是个带着大口袋的对襟短褂,下面是条裤子,鞋子是黑口的布鞋,鞋面上沾着泥巴。

    杜九言蹲下来,打量着鞋子上的泥。

    “他说他是怀柔人吗?”杜九言问道,老鸨子应是,“他确实是这么说的,我听着口音也是那边的。”

    “他拿了你的十两银子后回家去安葬他娘的吗?”

    “是,他拿了钱以后,回去了两天,第三天下午的回来的。”老鸨道,“不过吧,我怕他跑了,我暗中遣了人跟着他的。”

    杜九言很惊喜地看着她。

    老鸨感觉杜九言的鼓励,忙道:“我把黑子喊来和您说。”

    她出去喊了一声,随即进来一个膀大腰圆,一看就不是好相处的男人进来,老鸨道:“黑子,你和王爷还有杜先生说,当时跟着白隽回去的情况。”

    “是!”黑子道,“他走回去的,上午走到下午,中间没碰见别的人。他家那个村子就叫白家村,和夏家镇里的不远。”

    “你们没听说过?”黑子问道,“夏家镇就在那边。”

    杜九言去过夏家,但没有在怀柔四处看。黑子又道,“对,京城有很多大官人家的墓也安在那边。那边风水好,靠着山还有活水,很好找。”

    “白隽回家去做了什么?”

    “他回家也没有和别人接触,就买了一口薄棺材,借了一辆驴车,将他娘拉到山里挖坑埋了,连个碑都没有立。”

    杜九言问道:“你当时跟着他,可被人发现?”

    “没有,我远远跟着的,而且他来的那天我不在家,没有打过照面,我认得他,他不认得我。”

    杜九言颔首,“再去,你可能找到他娘的墓?”

    “能,”黑子道,“那地儿好找,又是新墓,去了就能找到。”

    杜九言和桂王对视一眼。

    “这事谁来问你,你都当做不知道,不曾跟着他回去过。”杜九言道,“最近出门小心一点。”

    黑子愣了一下,茫然地点了点头,出去候着。

    杜九言拿起白隽的衣服看着,老鸨道:“杜先生,您相信奴家吧,奴家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奴家发誓,要是有半句假话,定遭天打雷劈。”

    杜九言和她笑了笑,捏着衣服的手微顿,她将衣服折起来,和老鸨道:“清者自清,不会牵连到无辜的人。”

    “你们最近不要四处乱走,不要离开京城。”

    老鸨一个劲的应是,“那,那还要不要去外面看我这里的人。”

    “走!”杜九言将衣服和鞋子用包袱装好提在这里,一行人出去。

    闹儿站在门口,冲着她摇了摇头,又看向老鸨问道:“你们这里所有的人都在这里?包括小厮和婆子都喊来了吗?”

    “都在呢,”老鸨子道,“奴家这里加上奴家一共有十七个人。”

    她数了数,加上她和黑子一共十七个人,“没多没少。”

    “可是,我刚刚明明看到一个少年进来了,十六七岁的年纪,个子和我差不多,容貌俊俏,戴着一根青木的簪子。”

    老鸨一脸奇怪,“没有吧,”她问院子里的人,大家都跟着摇头。

    杜九言打量过所有人,又和桂王亲自将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翻过一遍,没有人。

    四个人重新出来,闹儿觉得很奇怪,“……会不会从后门跑走了?”

    “有可能,他能出入王府不被喜公公他们看见,可见身怀武功,手脚灵活。”杜九言道,“回去让顾青山来查一查,我们先回宁王府。”

    闹儿回了桂王府。

    杜九言到宁王府的时候,阿事还站在尸体边上,看见杜九言进来,他冲着杜九言摇了摇头,“杜先生,这个人我不认识。”

    “如果他真是师兄弟,那可能是后来去的,我认不出来。”

    杜九言颔首,和阿事道:“你近日不要出门,一会儿我们送你回去。”

    “杜先生,是不是我们主子开始动手了?”阿事问道。

    杜九言颔首,“大概是。”

    她话落,九江王和薛按从正院那边过来。

    阿事垂着头,退到边上去。

718 凶手背后(一)

    “查到了吗?”九江王面色悲痛,“这个孩子是什么地方的人,为什么要害宁王?”

    桂王回道:“怀柔人,八月初几他母亲去世,他自卖拿钱葬了母亲。”

    “进去没几日,就被宁王买回来。”桂王道。

    九江王眉头紧蹙,站在白隽面前,道:“这么小的孩子,和宁王无冤无仇,没有道理要害宁王。”

    “如果他不是受人指使,那……会不会也是受害者?”

    桂王摇头,“谁会让宁王心甘情愿吃了毒丸?宁王府的人手虽不多,可有人进进出出还进房间,总会发现。”

    “有道理,”九江王看着白隽的尸体,“太医说茅道士去炼丹了,能救活吗?”

    桂王也不知道,不确定地道:“药先吃着吧,不知道能不能好。”

    九江王叹了口气,道:“我和薛公公一起去宫里,给圣上回话。”

    他说着,和薛按一起走了。

    杜九言喊上跛子和桂王,三个人找了个空房,跛子问道:“衣服有问题?”

    “你们看看,”她将白隽的旧衣服拿出来,找来剪刀,将领子剪开,三个人就看到领子里掉出来一张纸,杜九言打开纸,扫过一眼道,“是一封信。”

    “让白隽卖身进合春馆,三日后宁王会来,让他找机会接近,被宁王买回去。”

    “宁王喜欢性格温柔乖巧的孩子,但相处的时候也要调皮可爱一些。”

    杜九言读完递给桂王,“你看看,这封信有什么特别之处。”

    桂王左右翻看,脸色微沉,道:“笔迹不认识,但这封信的信纸很眼熟。”

    纸和墨一样,外形和功用虽没有不同,但是每个师傅出来的东西,内行人一眼就能认出不同。尤其是,京城大户人家,为了显示不同,都是单独订纸,那些师父就会在纸张的暗纹上做些功夫,以区别各家各户的式样不同。

    “谁家的纸?”跛子接过来翻着看,又问桂王,道,“靖宁侯府的?”

    桂王颔首,“是靖宁侯府的,纸的暗纹是斜纹带波澜,中心点没有。”

    跛子按照他的描述核对了一下,颔首道:“确实如此。”

    “这么说来,宁王的事确实是靖宁侯所为了。”跛子问道,“你有什么打算,是想要将宁王的事查清楚再说,还是选择相信他们,先去对质一番?”

    桂王闷闷地道:“先查!下午我们就去怀柔。”

    跛子没有说话。

    中午,太后差了人请桂王去宫里,桂王回了说没有空,和杜九言还有跛子带着黑子以及裴盈,五个人去了怀柔。

    太后将谢桦喊到宫里来,问道:“找到了青岩散人?”

    “是,奴婢进去送茶的时候听到一耳朵。王爷回来的时候就很生气。”谢桦将他知道的事,细细说了一遍,“……早上回来的时候,奴婢本还不知道什么事,可后来听说那边出事了,这才知道,青岩散人昨天夜里被人灭口了。”

    太后眉头微蹙,“哀家不是听说潘有量当年走丢的儿子找到了吗?”

    “和这件事有关系?”

    谢桦点头,将银手的身世说了一遍:“……当年就是青岩散人将他带出宫,然后打晕后抛进通水里的。”

    “居然有这种事!”太后靠在椅子上,目露深思,钱嬷嬷在一边也是面色微变。

    怀柔,黑子站在一座山下面,指着靠北的山脚,“从这边绕过去就是了,很好找。”

    “他一个人将棺材弄上去的?”杜九言问道。

    黑子点头,“这孩子很坚韧,一个人都没有请,就用绳子捆好了棺材,一个人拖上去,一个挖坑的。”

    几个人上了山,黑子很顺利就找到了白隽母亲的墓,挖开,所有人皆是一愣。

    因为棺材是空的,里面根本什么都没有。

    “不会吧,”黑子不敢置信,“肯定就是这里啊,我不会记错的。”

    他怕桂王他们以为他撒谎,不由四处走了两遍,又不死心要跳下去接着挖。

    “不用了,”杜九言道,“棺材里一开始就没有人。”

    他们也早就想到了,白隽既然卖身是假,跟着宁王爷回去也是假的,那么他母亲去世的事,当然也不可能是真的。

    不过,来查看一通他们更能确定一些。

    “我去村里问问。”跛子说完,裴盈道,“我陪你一起。”

    跛子回头看了她一眼,两人去了村里。

    黑子将墓还原。

    杜九言四处和桂王四处走着,她蹲下来挑了土起来看,桂王问道:“土有什么问题?”

    “暂时没有想到。”杜九言指着山腰,“上面都是墓群吗?”

    桂王颔首,“京中有许多人家的祖坟在这里,相传这座山的风水比较好,所以择在这里。”

    杜九言颔首,转身看着他。

    秋风已有萧瑟之态,落叶飘飘扬扬落在四周,桂王一夜未睡,此刻面色并不好看,双眸暗沉少了昔日的神采,她问道:“你难过愤怒,是因为青岩散人的话,证实了你的想法吗?”

    桂王没有回到,只看着她,叹了口气,道:“言言,如果有一天你我成了仇人,你……会恨我吗?”

    杜九言多聪明,他话说出来她接着就问道:“你舅舅和太后还杀了我爹娘?”

    “不是,”桂王抱着她,将头搁在她肩头上,低声道,“我小的时候看杂谈,里面都说同室操戈,兄弟阋墙,是皇家子弟的命。我就是不相信,我一个人去隆恩寺,跪在佛祖面前磕头,求他保佑我们兄弟不会自相残杀,保佑我们家每个人都安守本分,不像前朝那样,兄弟间为了皇位,你死我活至死方休。”

    “所以,我和每一个哥哥玩,和他们闹着笑着,对他们从不分嫡庶,我不停组织着大家一起闹腾。”

    “感情都是在相处中出来的,那些操戈的弟兄,一定是没有好好相处过的。”

    桂王叹了口气,“我用尽了心思,拉拢着兄长们,可却不能让他们背后的人心甘情愿的和睦。”

    “言言,我是不是太天真?”

    杜九言的心,柔软的一碰就能碎,她回抱着他,低声道:“没有,你是天底下最善良温柔的人,是他们负了你。”

    桂王的纯粹和善良,只有和他相处后,才能感受得到的。

    她相信,不管是谁和他在一起,都不会舍得伤害他,都不会舍得让他难过,都不会舍得让他失望。

    那么美好,像是会发光的太阳,将他心底的光明投射出来,照亮着每一个他爱着的在乎的人。

    “王爷,是全天下最好的王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衣摆浮动着,风已透着凉意,穿过茂密的林子,卷起落叶舞动着,又徐徐落下来,落在枯旧的树叶掺在一起,难分辨曾经谁是谁。

    远处,跛子的视线穿投过来,落在相拥在一起的两人身上,他的脚步顿了顿,又再次朝他们走去。

    裴盈跟在后面,随手捡起一片枯叶,对着已渐落的夕阳照着,叶子染上了晚霞的红色,她一笑,道:“明天还是好天气!”

    “查问了。”跛子走过去,站在两人面前,桂王整理了情绪,松开杜九言看着他,问道,“怎么说?”

    跛子回道:“村里人说白隽确实是他们村里的,他娘也确实一直生病着,不过前些日子死了,白隽不让大家帮忙,一个人不知从哪来弄来的钱,将他娘葬了以后,就失踪了。”

    “没有人知道棺材是空的。”杜九言道,“他家里你去看过吗?”

    跛子摇头,“要去看看吗,我打听过了,就在村头。”

    “走!”杜九言道。

    四个人下了山,黑子站在路口守着,他们几个进了白隽的家,天还透亮着,但房子里却昏昏暗暗的。

    三间土屋,东西两边是卧室,中间是堂屋。三间房空空荡荡的,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他爹在他出生时就病死了,他娘一个人带着他过日子,前些年有他娘,他们日子还算好,这两年他娘也生病了,他家的日子就没了出头日。”裴盈道,“我问了,他娘的病其实不是很重的,就是久咳不愈,应该是过劳伤了元气,有钱的话吃两年药调养就好了。”

    杜九言扬眉道:“有件事很奇怪。”

    大家都看着他。

    “白隽卖身十两救他的母亲,如宁王府杀人。对方要不要给他钱,他卖身的钱又去哪里了?”杜九言问道。

    “给他娘带走了。”桂王道,“他要救他娘,只能舍命。”

    吃两年的药,十两可不够。

    “是。”杜九言道,“他娘病的那么重,又不能让人发现,一定走不远。”

    跛子颔首道:“搜一搜。”

    四个人分散开,开始搜查三间房,裴盈在拨开柴堆,喊道:“跛爷,你来看。”

719 之后线索(二)

    跛子走过去,拨开零星的柴堆。

    就看到下面丢着一双旧鞋,鞋子已经破了,鞋底磨了个洞,他用手量了一下,道:“和九言拿回来的鞋子一样大。”

    “刚穿坏的鞋,很有可能他穿这双鞋送他娘离开,又换了那双旧鞋葬的他娘?”

    这双鞋上虽然落了很多的灰,但却没有厚重的泥巴。

    “九言,”跛子给杜九言看,杜九言也和他一样量了尺寸,扬眉道,“看着鞋子的干净的程度,不像是走山路的。”

    “这些天没有下雨,如果他穿着这双鞋送他娘走的,那么走的肯定就是官道了。”

    “再看看还有别的线索。”杜九言道。

    跛子颔首,接着去找。

    裴盈看着两个人,心里很震动。她知道跛子和杜九言很有默契,可没有想到,他们之间的默契已到这样的程度。

    拿到一样东西,他们连思考的顺序和方向都一样。

    难怪跛子告诉她,对于他来说,杜九言是他心头的光,也是引领和尝试新事物的老师,因为有她,他的人生才有了色彩。

    他过去的人生是灰白的,对除了职责外的事情,他都没有兴趣也漠不关心。

    可自从她来了,他从被动到主动,他的人生有了动力,像一个懒惰成性的人一改恶习,开始变的主动而积极。

    裴盈叹气,这些都是杜九言教给跛子的吧?

    “裴盈,”杜九言在她面前挥了挥手,“想到什么,这么出神?”

    裴盈回神,掩饰了狼狈,问道:“你们为什么觉得,他可能是穿着这双鞋出门的?”

    “他家这情况,三五双鞋肯定是没有的,白隽又是正长个子的年纪,一双鞋半年不坏也穿不下了。可这双鞋和他落在合春馆的一样大,可见是近期的。那双鞋半新的,又是沾了泥的。”

    “所以,他很有可能穿的这双鞋送他娘走,回来换的另外一双半新的鞋去的合春馆卖身。就算卖身,也想要收拾的体面点。”

    裴盈觉得有道理,微笑道:“看来,我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你已经很好了,刁大说你很聪明,什么事说一遍你就记住了,不但脑子记,你还整理了手札,逐条逐列分类整理出来。”

    “他对你这个徒弟相当的满意。”

    裴盈羞涩地笑了笑,继续去找东西。

    杜九言蹲在柴堆前面打量着。白隽为什么将这双鞋放在这里?

    要藏着吗?这有什么可藏的?

    她将所有柴翻开,随即咦了一声,就看到鞋底下有被填埋的痕迹,她找了镰刀来挖开。

    洞很深她挖了几十下,才看到了一个木头匣子。

    她打开匣子,里面是叠的整整齐齐的银票,银票上面还放着一封信。信是以白隽的口吻写给他娘的,告诉他娘,他已经死了,让他娘好好照顾自己,再寻个好男人成亲,生一个孩子。

    银票一共有三百两,都是十两一张通天票号的银票。

    “白隽藏的?”桂王走过来问道。

    杜九言颔首,道:“他留给他娘的。应该是将她娘安顿好,告诉她等病好了回家来,在柴下面有一双旧鞋,鞋子下有个匣子,让他娘打开。”

    “如此说,他娘果然没有死,也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

    杜九言颔首,“他并非是卖身,而是卖命。”

    “看来,我们想错了,他娘肯定不会在京城内外,否则宁王出事,他死了,他娘不管从哪个途径,都很有可能听到传闻。”

    如此,白隽想要保护的秘密,就保护不了了。

    几个人接着找,在白隽娘的卧室的床底下,找到了两个裹着刺壳的栗子,应该是掉在地上滚到床底的。

    “附近山里有栗子吗,咱们上山的时候好像没看到过。”杜九言道,“外面买的,都是剥了壳的。”

    大家都摇头没有看见。

    没有别的东西,他们退出来,在村里问了里长,村外的山里有没有栗子。

    “没有,我们这片山里没有这些,不过往前面走十里,有个山坳,那里面有几棵栗子树,大家有时候会去采。”

    “白隽去过吗?”杜九言问道。

    里长愣了一下,让人喊村里和白隽玩的好的孩子。孩子十二三岁,皮实的很,老远就像风似的跑过来,喘着气道:“今年没去。本来说好要去的,但他娘的病又加重了,他根本不敢出门,他家地里的红薯都我帮忙挖出来的。”

    “从八月初开始,我每天上午把自己家里的事做完,都会来帮他做事。”孩子道,“不过有两天,他出去过了。”

    “一次是八月四,他说他要出去一趟,让我帮他看家。他下午就回来了,手里空的。”

    “还有一次,就是他娘去了,他进城了一趟,说把自己卖了,给了我五两银子,让我回家去,以后不要再来找他。”孩子道,“我不肯要他的钱,也不走,他还打我了,我一时赌气就回家去了。”

    “后来才知道,他一个人把他娘送上山了,还将五两银子丢在我家的院子里,我就再没有见过他了。”

    桂王问道:“你没有觉得他有异常?比如他认识了谁。”

    孩子挠着头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道:“有一天,我娘大清早蒸馒头,当时天还没有亮,我揣着两个馒头给他送来,到他家院子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少年从他家院子里出去。”

    “少年?”

    孩子点头,“是的,个子挺高的,和我们差不多年纪吧。我也没有在意,就没问白隽。”

    “要是知道……我肯定会问他的。”

    “虽然我没有钱,可是我能帮他借,我们都长大了,能挣钱了,慢慢还呗,为什么要卖掉自己。还……还死了。”孩子说着,哭了起来。

    杜九言没法安慰他,只道了谢就走了。

    “我们去找白隽的娘。”杜九言晃了晃栗子,“十里路,差不多了。”

    再远,白隽的娘也走不到,就算坐牛车驴车也是很颠簸的。

    往前又走了十里,已经出了怀柔,往山里走了一段,就找到那棵栗子树,再往前一里路,就是个很热闹的小镇,跛子找到镇子上的保长,将他们要找的人情况说了一遍。

    镇子不大,有什么人搬进来,什么人搬出去,他们就算当时不知道,过几天也会听说的。

    保长一听就想到了,“就在这后面,新搬来一个女人,还请了老夏家的婆子伺候,一日三餐的饭和药,帮着洗衣服,一个月给三百文钱。”

    “女人是她儿子送来的,她儿子将她送来以后就走了,说过几天回来,可过去几天了也没有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要不要去?”

    杜九言和桂王对视一眼,两人都点了头。

    几个人由保长领着找到了宅子。是个大宅子隔出来重开门的小院,就一间卧室一间厨房。

    保长敲门,开门的是个六十岁左右的婆子,看见保长就认了出来,“保长您来做什么?”

    “京城来人了,找你伺候的那个女人,在不在?”

    婆子指着屋里,“在呢,刚吃了药躺着的。”

    “我们进去看看。”保长走在前面,婆子给开了门。

    杜九言进了卧室,满室的药味,昏暗的房间内,女人侧躺在床上,面朝着门这边,听到声音被惊醒,她睁开眼看到这么多人,愣了一下,随即睁大了眼睛,想到了自己的儿子,蹭地坐起来,激动地问道:“是白隽出事了?”

    妇人面容枯瘦蜡黄,病恹恹的,显然病的时间很久了。

    杜九言点头。

    妇人坐不住,踉跄了一下又倒了下去,又强撑着想要坐起来。

    杜九言对门口看热闹的婆子道:“扶她一下。”

    婆子上来扶妇人。

    “他死了,还是做了坏事?抢钱还是杀人?”妇人声音发抖,前些日子白隽忽然开始给他抓药,还将她送到这里来养病,给她请了伺候的婆子,一日三餐的照顾,吃的药钱,一次性付了一年。

    还让她安稳养病,他出去挣钱,一年后等她病好了,去找他。

    “他有没有和你说,他认识什么人?”杜九言问道,“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

    妇人抓着床单,执着地问道,“他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快说啊!”

    “他给宁王爷下毒,宁王爷此刻生死未卜,他自己也服毒自杀了。”杜九言道,“鉴于他和宁王爷无冤无仇,所以我们怀疑他拿钱替人卖命办事。”

    妇人连哭都忘记了,目瞪口呆地看着杜九言,随后颤巍巍地道:“杀、杀的是个王爷?”

    “他怎么这么糊涂呢。”

    “杀王爷!”

    妇人嚎啕大哭。

    保长也是吓的不轻,没想到那孩子胆子这么大,居然去给王爷下毒。

    “你仔细想想。”案子办的多了,对于这样的情形,就不会陌生。一个杀人犯,背后的故事和杀人动机,令人既心疼又愤怒……情绪调节上,经常会混乱,难以适应。

    所以,杜九言学会了漠然,只有努力保持不被触动,才能不偏不倚地查办案件。

    “有!”妇人道,“八月初四那天他出门了,晚上他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没有。我就听到他和一个少年在院子里说话。”

    “两个人说什么静宁侯府,说什么王爷,我后来追问白隽,他让我不要胡思乱想。”

    “有个东西,”妇人强撑着起来,“我在院子里捡到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她说着,从怀里拿了个东西出来,“我觉得有问题,可又不知道什么问题。这些天我眼皮一直跳,晚上做梦老是梦见白隽出事。”

    “我就将他所有东西都留着。”妇人拿了个东西出来,桂王拿过来,顿时沉了脸。

    是一枚金锞子,梅花形状的。

    和纸一样,各家各户用来打赏的金锞子也都不同,有的在上压着府的名字,有的则是压着自己家画的形状和图。

    这个金锞子,正面的角落里,有一个雪花状的图案。

    是静宁侯府常用的。

    “我去外面等你们。”桂王甩袖出去,杜九言问妇人,“来找他的少年掉下来的?”

    妇人点头,“是!他还给了白隽银票,但事后白隽没有和我提,所以我也不知道当时是不是我看错了,毕竟天夜黑了。”

    “肯定是这个人指使白隽干坏事去了,我白隽那么孝顺乖巧,他不可能做为非作歹的事啊。”

    妇人说着又哭了起来。

720 这臭小子(三)

    走的时候,杜九言还是交代了保长照顾妇人,并交代了妇人,待她身体好了,去城中桂王府找她拿白隽的东西。

    白隽做的对,银票不能放在她娘的身边。

    人心难估,她一个病弱的妇人带着钱,无异于索命的小鬼,很快就能要了她的命。

    几个人到京城的时候正好关城门。

    宁王府灯火通明,赵煜忙完了一天的事,也刚到宁王府。

    宁王和早上相比要好一些,因为吃不了东西,上吐下泻没有一开始那么严重,但整个人虚弱了,仿佛一下子瘦了十几斤,皮都塌挂在脸上,眼窝也凹在里面。

    透着一丝大家并不想看到的死气。

    “墨兮,”赵煜的气色也不好,看见桂王,他问道:“说你们去追查那个孩子的事情去了,可有眉目?”

    桂王颔首,“有!不过还有一些事情没有确认,明日我去宫里找你。”

    “好。”赵煜也不强求,“韩太妃要来,朕怕她闹事,和她说明日再来,她若是遣人来找你说情,你就如实说是朕交代过你就行了。”

    桂王应是了。

    “朕回去了。”赵煜看着宁王,叹了口气,“早知如此,朕应该让他早点回去的。”

    桂王道:“和你没关系,有人要作恶,岂是你能预料的。”

    “不说了,”赵煜很疲惫,由薛按扶着往外走,杜九言和桂王一起送他回去,赵煜问道,“中午九江王过来,你们碰见了吗?”

    桂王颔首,“碰见了。”

    “嗯。”赵煜回头和他们道,“你们走吧。”

    他余光看到跛子,顿了顿就上车走了。

    杜九言和桂王一起回了宁王府,喜公公给他们弄了吃的,三个人靠在暖阁里闭目休息,喜公公让大家不要闹吵,大家都轻手轻脚地做事。

    不知过了多久,跛子忽然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杜九言没有睁开眼,所以不知道桂王什么表情。

    好一会儿,就听到他道:“明天进宫,对质!”

    杜九言换个姿势,道:“那么多事情,必须问清楚!”

    桂王靠在炕头上,闭着眼睛,声音沉沉地道:“我累了,歇会儿!”

    “你们休息吧,我出去一下。”跛子说着就出去了。

    杜九言睡不着,出来站在抚廊下透气,喜公公上前来,低声道:“王妃,鲁府有位李妈妈在外面,说找您有事。”

    “请她进来。”杜九言说着自己也迎到院子门口。

    应该是鲁章之来问宁王的事,可他不好亲自派人来,所以让鲁夫人遣了李妈妈过来。

    李妈妈快步过来,杜九言和她到院中花圃边上说话,李妈妈问道:“夫人担心您休息不好,昨晚就没有睡是不是?”

    “吃饭了吗,奴婢怕王府里人手忙脚乱的顾不上你们,所以给您带来点心来。”说着,将手里的食盒递给杜九言。

    杜九言接过来,道:“你和祖父说,宁王是朱砂中毒了,暂时还活着的,只是人不大好,太医院的几个太医都没有把握。”

    其实她也不抱多大的希望。

    “老爷觉得奇怪,为什么杀人的孩子服毒自杀,而宁王却……”李妈妈道,“老爷还说,当年推举青岩散人入宫的人,是靖宁侯爷,此事他也知道,先帝和他说起过此事。”

    果然是靖宁侯!杜九言道:“知道了。明日王爷会去宫里,事情到底如何,明天就清楚了。”

    “那奴婢回去给老爷回话,您晚上有时间就休息一会儿。”李妈妈道,“等事情了了,您回去一趟,奴婢给您做点好吃的补一补。”

    杜九言应是,送李妈妈出去。

    她刚要回去,喜公公又领着个人进来,杜九言认识,是秦大夫人身边的周妈妈,虽没怎么说过话,但见过两回。

    周妈妈也提着食盒,递给杜九言,“国公爷和大老爷还有我们夫人担心您和王爷睡不好吃不好,所以让奴婢给您送点吃的来。”

    “让您不要焦虑,事情一件一件的做。”

    杜九言应是,接着食盒提在手里。

    “那奴婢就回去了。”周妈妈福了福,转身出了宁王府。

    杜九言回暖阁里,将两家的点心都拿出来摆在炕桌上,又将白隽的几样东西并排放在炕上,一边吃东西一边研究。

    半夜的时候,她困的不行,又眯了一会儿,等醒的时候桂王已经不在了,她略收拾了一下出去,桂王正大踏步从院子外进来,她问道:“你去哪里了?”

    桂王看了她一眼,目光闪了闪了,只道:“去了一趟牢里。”

    杜九言有些奇怪,正要再问,桂王已道:“言言,我们去九江王府。”

    杜九言心里咯噔一声,问道:“怎么了?”

    桂王拉着她出去,“九江王昨晚在来宁王府的半道上,马疯了冲了出去,虽然被他随行的侍卫截住了,但他却从马车里颠簸了出来,一条胳膊的骨头被马踩碎了,若非他有点武功底子,只怕头也被踩裂。

    “昨晚吗?”杜九言很惊讶,“在什么地方,马为什么疯掉?”

    桂王道:“可记得季玉有次在城外,马也疯了?”

    “和那次一样?”

    桂王点头。

    “去看看。”

    桂王陪着杜九言出去,跛子换了一身衣服,在侧门口等他们,看见他们出来便走过来,三个人去了九江王府。

    秦太夫人闹的翻天覆地,一定要去宫里说理,让赵煜给九江王做主。

    还说分明就是有人要把当朝所有的王爷都杀了。

    她口无遮拦的在门口指桑骂槐,看见桂王过来,就讥讽地道:“王爷,老身看你身体不错啊,年轻果然是不一样。”

    “我看,这当朝的王爷,只有桂王爷能长命百岁了。”

    她的意思太明显了,桂王懒得理他,径直进了房里。

    “秦九烟!”秦太夫人喊道,“你不要忘了你姓什么,躺在里面的九江王,也是你的表哥。”

    “你不帮他,你也不能合伙别人来害他,你这样是要受天谴的。”秦太夫人道。

    杜九言停下来看了一眼秦太夫人。

    秦太夫人以为她要回话,可是却她冲着自己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了。

    她气的踉跄,指着杜九言半天没说出话来。

    九江王脸色苍白,躺在床上,左手的手臂被固定在身侧,看见他们进来,他苦笑着道:“实在是无用,让你们跟着受累了。”

    “马发疯的原因还不清楚,但我身边的人都是可靠的。这事你们别管了,宁王那边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九江王道,“就是个意外,估计马也是受惊吓了。”

    桂王点头,道:“你好好休息,等我从宫里出来再来看你。”

    九江王这样静养就好了,没有生命危险。

    “好,你们快去。”九江王道,“也和圣上说一声,我没什么大事,就养几天就好了。”

    桂王颔首,转身要走,九江王又喊了一声,“墨兮。”

    “嗯。”桂王看着他。

    “我真的没事,你别担心。”九江王低声道,“你、别害怕。”

    桂王微微颔首,大步走了。

    “那王爷好好休息,”杜九言拱手道,“我们改日再来。”

    九江王颔首,“九言,你劝劝墨兮,他性子虽好可有时候也爱钻牛角尖,又不和别人商量,自己苦自己。”

    “知道了。”杜九言出来,桂王正在院子里听九江王的常随说当时的情况。

    “……马也是常用的马,找回来后,说是吃了一种马药,这种药能让马兴奋。”

    “还好当时街上人不多,否则后果不敢想象。”

    桂王道:“照顾好他,我走了。”

    常随行礼,送桂王和杜九言三人出来。

    一路上都没有人说话,跛子道:“你们进宫,我去找找闹儿说的那个少年。”

    三人分头,杜九言和桂王进了宫,直奔坤宁宫。

    后宫里来请安的嫔妃刚走,太后正端着茶要喝,就看到他们两人进来,不由放了茶盅,问道:“哀家正要遣人去找你们,听说九江王也受伤了?”

    桂王站着没有说话,道:“一会儿您去御书房吧,把舅舅一起喊来。”

    “怎么了这是?”太后莫名其妙,“你舅舅又不管朝事,请他来为了什么?”

    太后鲜少看到表情这么冷冽的小儿子,在她的记忆中,桂王一直都是嬉皮笑脸没心没肺的,她不由怔着朝杜九言看去。

    杜九言的表情也是难得的凝重。

    “我有话问舅舅还有您。”桂王道,“去了再说。”

    他说着,拉着杜九言就出了坤宁宫。

    “娘娘,”钱嬷嬷担忧地道,“王爷这神色,不对啊。”

    太后颔首,若有所思道:“这小子,自从找到了青岩散人后,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他不会是……”太后凝眉,“查到了什么,怀疑靖宁侯?”

    钱嬷嬷愕然。

    主仆二人神色都不太好看。

    “这臭小子,果然又犯浑了!”太后道。

721 亲口质问(一)

    “怎么了?”赵煜看着沉着脸进来,就坐在椅子上不说话的桂王,“是宁王那边出事了,还是九江王?”

    桂王没说话。

    赵煜也不生气,就用眼神询问杜九言。

    “王爷请了太后娘娘还有靖宁侯。”杜九言道,“王爷说他有话和大家讲。”

    赵煜不解,但既然一会儿就能解开谜题,他也不着急,“那你坐会儿,朕手里还有两件事,先办完。”

    杜九言应是。

    和桂王隔壁坐着,薛按上了茶,小心翼翼地在一边站着,不敢出声。

    门外,就听到小內侍咳嗽了一声,薛按打开门,小內侍低声道:“王太妃要去牢里看怀王。”

    “又是添乱的,”薛按低声道,“你等下,杂家去问问圣上。”

    薛按将事情告诉了赵煜,赵煜道:“让她去吧。韩太妃去宁王府了?”

    “早上给太后娘娘请安,在坤宁宫哭了一通后,就去了。”薛按道,“秦太夫人也要求见,给太后娘娘递了好几回牌子了。”

    赵煜揉了揉额头,余光看着底下坐着夫妻二人,还不知道一会儿他们两个人会说出什么惊天骇人的事情来,他不由道:“给安国公说一声,让他稳住秦太夫人,别让她胡闹。”

    薛按应是,待交代好小內侍,太后和靖宁侯来了。

    他开着门,上前去迎着太后,钱嬷嬷扶着另外一边。

    一行人进了御书房。

    “墨兮,”靖宁侯不解地看着桂王,“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急匆匆地喊我过来?”

    桂王看向薛按,道:“把门关上。”

    薛按应是,犹豫着要不要出去,桂王道:“不用,你就留着吧。”

    “是!”薛按将门关上,站在门口大气不敢喘。

    房间里安静下来,太后道:“你这个臭小子,你不要胡闹啊。”

    赵煜也隐隐感觉不太好。

    “今天我来说,”桂王和杜九言道,“我如果有遗漏之处,你来补充。”

    杜九言颔首,道:“好!”

    桂王起身,始终看着靖宁侯,问道:“舅舅,你可认识青岩散人?”

    “认识,”靖宁侯奇怪地道,“我听说你抓住了青岩散人了?人在何处?”

    桂王道:“我有话问你,你只管回答是还是不是。”

    “别的,不用你说。”

    靖宁侯点了点头。

    “当年,我父皇信道,是不是你给他推荐的青岩散人?”

    靖宁侯和太后对视一眼,太后怒道:“你这是什么语气,他可是你舅舅!”

    “话说清楚了,他就是我舅舅,说不清楚,就不是!”

    太后抄手就将自己手里捏着的珠串砸桂王身上,桂王也没有让,竹子砸他胸口又掉在地上,他捡起来塞自己怀里去了。

    靖宁侯回道:“是!”

    “我父皇中毒,是不是你让青岩散人做的?”

    靖宁侯蹭地一下站起来,不但是他,太后和赵煜也都一脸惊骇。

    “什么意思?”靖宁侯问着,又想到桂王只让他回答是还是不是,所以又摇头道,“不是!”

    赵煜道:“墨兮,你、你不要乱说话,什么叫父皇被人下毒,父皇不是病重吗?”

    “并不是,”桂王道,“我成亲那一夜,有人给我写了密信,在信中那人告诉我,父皇是被人下毒了。”

    太后道:“不可能!你父皇去的时候,哀家在身边,太医院所有的太医,没有一个人说他的中毒。”

    桂王道:“我进去过皇陵,父皇的尸骨呈黑色,分明就是中毒。”

    太后脸色苍白,跌坐回去喃喃地道,“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又道,“你确定没有看错?”

    桂王摇头,“若是不信,可以请仵作入皇陵查证。”

    请仵作入皇陵当然不可能。

    靖宁侯摇头道:“墨兮,此事不能玩笑。”

    桂王看着他,没有说话。

    “如果父皇是中毒,那、那是谁给父皇下毒的?”这个消息,赵煜很难承受,他三两步跨下来,抓着桂王的胳膊,“谁能接近父皇,谁能给他下毒?”

    桂王一字一句道:“青岩散人!”

    赵煜目光呆愣,喃喃地重复了一句青岩散人,又忽然明白了什么,转头去看靖宁侯。

    “所以,所以你就怀疑你舅舅?”太后怒问道。

    桂王点头,“是!”

    靖宁侯手脚冰凉,颤巍巍地扶着扶手,坐下来。

    “你有证据吗?你不能信口胡说啊。”赵煜道。

    桂王看向靖宁侯,道:“青岩散人亲口说得是他。”

    “一个道士的话,如何能信?”太后道,“你舅舅有什么理由杀先帝,你们兄弟二人和睦长大,你哥哥太子的位置稳当的很,他有什么理由杀先帝?”

    “他这不是自找麻烦吗?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因为玉道人曾入宫给哥算了一卦,”桂王面无表情地道,“说我哥不是真龙天子,不能做皇帝,让我父皇换储君。”

    玉道人他们都知道,可是算卦的事,他们没有人知道。

    “算卦?”赵煜道,“父皇信了?父皇不可能信,他后来不是将玉道人撵出去了吗?”

    桂王道:“可是,父皇相信了。”

    赵煜心里发寒,太后被气笑了,“信个屁,你父皇的诏书亲手写的,传位给你哥。他要是相信,岂会传位。”

    “他当时信了。”桂王道,“而靖宁侯也相信了,所以他害怕。”

    太后转头问靖宁侯,“此事,你知道?”

    靖宁侯扶着额头,面色发白,没有说话。

    “你说话啊!”太后很焦躁。

    过了好一会儿,靖宁侯点了点头。

    所有人脸色都是大变,赵煜脸色极其难看,大喝一声,喊道:“舅舅,这到底怎么回事!”

    “为何我们一点不知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靖宁侯垂着头,面色疲惫又挫败,道:“我只是听到当年有人在传,但我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你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怎么可能不是真龙天子。”

    “那玉道人不过是为了名利胡扯八道而已。”

    “我并未做多感想。”靖宁侯看着大家道,“这其中一定有误会。你们兄弟想一想,就算我害怕,就算当时的太子被废掉,不还有墨兮在吗?”

    “你们兄弟二人,都是我的外甥,我有什么理由,仅仅因为听到了这句话,就去害先帝呢?”

    桂王道:“可你害怕了不是吗?”

    靖宁侯摇了摇头,想要解释,桂王又道:“随后,你依旧很害怕我哥的皇位有影响,所以你布局了荆崖冲,让他陷害了安山王,陷害了怀王,如今你不放心,又要杀宁王和九江王。”

    “只有将当朝所有的王爷都杀了,你才能放心是不是?”

    “你是不是还要杀我?”桂王问道。

    太后砰地一声拍了桌子,“墨兮!”她呵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你舅舅何时布局过,何时杀过几位王爷?”

    “你脑子是不是坏了,没有证据的事,你道听途说就敢来怀疑。”

    “传扬出去,就是天下人的笑柄。”

    桂王拿出证据来,一件件摆在桌子上,“远的不谈,宁王中毒的事,今日我和你们说一说。”

    “杀宁王的是个少年,名叫白隽!”他将白隽的身世和来历交代了一番,拿出白隽口袋里的那封信,“这是他口袋的里信,这张信上的笔记不知道是谁的,但是这张信纸,却是靖宁侯府的。”

    她说着递给赵煜。

    赵煜也是站不住,薛按端了椅子来在他身后摆着,他坐下来颤抖着看着信,信纸他也认识,确实是靖宁侯府的。

    太后拿过来,脸色沉沉地打量着信,“一张信纸又能表示什么,这张信纸商家能给你舅舅做,自然也能给别人做。”

    桂王又拿出金锞子,“这个呢,也是巧合?”

    “是白隽的母亲,在自家院子里发现的。”

    太后和赵煜传看,又都递给靖宁侯。

    “这一定有误会和阴谋,”静宁侯摇着头道,“怎么会这样,我没有害几位王爷。”

    桂王冷笑一声,道:“道安呢,你府里还有道安吗?”

    “道安?”靖宁侯道,“他们几个人有事回家去了,已经有几日了。”

    桂王道:“回家了?就在大前天的夜里,你的侍卫杀了青岩散人后当着我的面咬毒自尽。”

    靖宁侯再坐不住,问道:“你亲眼所见?”

    “自然!”桂王道。

    靖宁侯又朝杜九言看去,目露询问。

    杜九言点了点头,“我也看到了,他是贵府的道安,还有一个人我也认识。”

    靖宁侯神色难看至极,摇着头道:“并没有,我没有让他们去杀青岩散人,我甚至都不知道青岩散人被你找到了。”

    “可他们说是您指使的。”

    靖宁侯摇着头,辩解不出。

    “除此以外,怀王在牢中自杀,是不是你派人去的?九江王的疯马,是不是你派人做的?”桂王道,“当年我出去,派人刺杀我的,是不是也是你。”

    太后问道:“有人刺杀你?”

    “是。几次差点丧生。”桂王道。

    太后摇着头,不敢置信,她没有办法想象这件事和靖宁侯有关,更没法想象,靖宁侯杀桂王。她转头看着靖宁侯,问道:“韩朝筠,你和他们兄弟解释。”

    “我不知道!”靖宁侯道,“他说的事,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简直是荒谬至极。”

    “我什么都没有做过。”

    桂王道:“除了你,还能有谁?”

    靖宁侯张口结舌……

    这世上除了他还能有谁有理由会做这些事?

722 韩氏有罪(二)

    确实,除了他没有别人有必要这么做了。

    靖宁侯脸色发白。

    “舅舅,”赵煜问道:“这里没有外人,事情到这个地步,您说实话,是不是您做的?”

    “是您害了父皇,还有安山王几位王爷?”

    “是您找人给宁王下毒,杀了怀王?”

    这件事,让赵煜难以承受,他耳边一直回响着桂王一句句的质问和靖宁侯无力的辩驳。

    “我、我、我没有!”靖宁侯道,“墨兮一定是弄错了,我怎么可能呢。”

    亲弟弟和舅舅相比,当然是弟弟更可信。更何况,桂王一向有分寸。这些事他一定是很早就有怀疑,可却一直没有提过。成亲那夜他突然出走,他们以为他胡闹不愿意成亲才如此做。

    如今看来,他是得到了难以承受的消息,所以离开了。

    桂王不会无的放矢,他一定是有原因的。

    赵煜没有说话。

    太后怒看着桂王,问道:“这些都是你查证的?”

    “是!”桂王笃定靖宁侯,“如果没有证据,我不会突然说这些!”

    太后如冷水浇背,打了个寒颤,看向靖宁侯,“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没有!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靖宁侯道,“你们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桂王呵斥道:“你让我们怎么相信你,你倒是拿出证据来!”

    “你证明你自己是无辜的。”桂王看着靖宁侯,“你以为我愿意这么指责你,你以为我想让韩氏背负骂名?”

    “那你说清楚!”

    靖宁侯摇头,目露绝望,“你给我时间,我一定给你证明。”

    “你再……”赵煜话说了开头,薛按开了一点门缝,听了外面小內侍的回禀,又转过来,小心翼翼地道,“太医说宁王爷恐怕不行了,韩太妃拿着刀在王府大闹。”

    “王太妃……王太妃服毒,幸好被及时发现,虽救过来,但人还没有醒。”

    赵煜一句再查查的话就收了回来。

    事情太大了,大到连他这个皇帝想要压下去,都无能为力素手无策。

    他看着桂王,沉痛地道:“墨兮,你……你想怎么做?”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桂王面无表情地道,“靖宁侯十恶不赦,当是留不得。”

    “待查证清楚后,满门抄斩!”

    赵煜浑身发软,这不是别人,是他们亲舅舅,是看着他们长大的舅舅,是对他们一心一意,从无二心的舅舅啊。

    “赵鼎!”太后指着他,“你是不是疯了?”

    “满门抄斩,这个话你也能说得出来?!”

    桂王道:“娘,您可知道长生岛死了多少人?明月坊里游荡着多少的幽魂,可知道他做了多少十恶不赦的事?可记得父皇如何待你,如何待靖宁侯府?他没有对不起您对不起靖宁侯府!”

    “这么多是性命,您有什么理由,饶恕他们?”

    太后眼前一黑,倒在椅子上,钱嬷嬷上前去扶着,哭着道:“王爷,您怎么能这么说呢?”

    “都是一家人,事情已经过去了,您杀了靖宁侯府的人,也改变不了事实啊。”

    “再说,您这些证据,奴婢觉得也没什么可信度,您要就这样抄了靖宁侯府,奴婢第一个不服气。”

    桂王道:“不服也要服。他们金贵,一命是一命,难道别人就不是了?”

    “安山王虽浑,可他并无二心,怀王一向稳重,从小到大他都是小心翼翼,从来没有做过僭越的事,就算是宁王也是装疯卖傻,只求自在活到老死。”

    “他当时做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今天的局面和下场。”桂王看着靖宁侯,“你认罪不认罪?”

    靖宁侯摇头,“我不认罪,不认!”

    “我什么都没有做过。”

    杜九言放了茶,目光始终落在桂王脸上,神色心疼又无奈。

    “不要说了!”桂王道,“你翻来覆去的说着,言辞苍白毫无力度。”

    “我不会相信的。”

    桂王和赵煜道:“哥!先将他一家人关进宗人府,待一切真相大白,再判罪!”

    “墨兮,”赵煜求救地看着桂王,见桂王面色冷冽,根本没有会回旋的余地,他又看向太后。太后喝了口茶,被气的神智不清,摆着手道,“哀家老了,你们赵家的事,你们兄弟自己商议吧。”

    “哀家姓韩,”太后扶着钱嬷嬷起来,看也不看桂王和赵煜,“你们赵家兄弟翅膀硬了,哀家也管不了了。”

    “这天下是你们的,你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杀谁就杀谁吧。”太后跌跌撞撞往外走,满脸的失望,“哀家还是姓韩,就当这辈子没嫁过人,就当没生下孽障。”

    “你们斩韩氏的时候,连着哀家一起斩了!”

    赵煜喊了一声,“娘!”

    太后没有回头,决绝地走了。

    “墨兮!”赵煜问桂王。

    桂王冷冷地道:“哥,你不要忘记了,你姓赵不姓韩,你是天下人的圣上,不是靖宁侯的外甥。”

    赵煜靠在椅子上,痛苦地闭上眼睛。

    “墨兮,”靖宁侯道,“你怎么能这么绝情,事情都没有查清楚,你开口要抄家。你忘了我一家人是如何待你的吗?”

    “这么多年,所有的好,你都不记得了吗?”

    桂王不接靖宁侯的话,冲着薛按道:“薛按,传内廷侍卫,将靖宁侯押至宗人府,再去靖宁侯府,将韩子路一并押去。”

    “从今日开始,没有圣上之命,不许任何人出入。侯府外一丈内,不准任何人靠近。”

    薛按喃喃地喊了一声,“王爷,这……”又去问赵煜,“圣上,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听他的吧。”赵煜道,“他既然这么肯定决绝,连他亲娘和舅舅都不管,想必能给天下人给他自己给朕一个交代。”

    “朕给你半年时间,半年内你必须给朕和天下人说清楚。”

    桂王面无表情地道:“是。”

    赵煜看向靖宁侯,“舅舅,您先在宗人府待着,就等着这半年内墨兮的查证,一项一项罪名,必须证据确凿,否则朕也不会饶了他。”

    “多谢圣上。”靖宁侯不能不同意,这个不是问他意见的时候。

    “去吧。”赵煜吩咐薛按,“喊人来,送靖宁侯去宗人府。”

    薛按叹了口气,应是去喊人来。

    内廷侍卫进来,将靖宁侯府带出去后,一瞬间,无论是皇宫内还是宫外京城,仿佛冷水入油锅,沸反盈天,所有人都震惊到失语。

    靖宁侯可是太后娘娘的外家,既没有权大遮天又没有养子作恶祸害乡邻。

    怎么会好端端的将靖宁侯父子关入宗人府了?

    这不是隔着一层的外戚,这是嫡亲的舅舅,本朝开朝以来还是头一次。

    当天下午,太后就成兵关了坤宁宫,任何人不得出入。

    皇后焦虑不已,急匆匆来找赵煜,问道:“到底为什么原因将侯爷父子关起来?”

    赵煜本不想和皇后说,可他心里很难过,便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皇后目瞪口呆,“怎么、怎么会有这种事,墨兮亲口说的,亲眼看的,亲自查的?”

    “嗯。”赵煜道。

    皇后拉着赵煜,低声道:“圣上,墨兮向来都是胡闹任性的性子,这一点天下人都知道。可是,圣上您不是,天下人都爱戴您,您不能由着墨兮胡闹。”

    “他不怕被人骂,可是您不能如此。”

    “这件事,务必要一项一项查明,给天下人交代清楚。”

    赵煜颔首,“朕知道,一定会查清楚的。”

    王太妃昏昏沉沉的躺着,迷迷糊糊听到她身边的嬷嬷说了几句,她侧过头艰难地睁开眼,又笑了一下,道:“人都死了,赵煜现在将靖宁侯推出来了?”

    “有什么意义?”王太妃道,“他的亲舅舅,没有他的授意,何必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他就装吧,本宫要等着,他能不能长命百岁,江山稳固!”

    王太妃说着又躺下去,嬷嬷道:“您既有这想法,就千万不要再做傻事了,就算是行尸走肉,也要仔细活着才好啊。”

    “我要真想死,又岂能让你们发现?”王太妃道,“摆个态度而已,让天下人知道,我儿无辜,是他赵煜不仁不义。”

    嬷嬷松了口气,“韩太妃在宁王府里闹,也是您授意的?”

    “自己儿子要死了,冷静不了。”王太妃道,“闹吧,没道理我们油锅里煎,他们活的轻松愉快。”

    “坤宁宫那位怎么样?”

    “宫门关了,说靖宁侯案子了解那天,就是坤宁宫门打开的那天。”嬷嬷道,“太后娘娘这回是真生气了,摆明了态度要和靖宁侯府共进退。”

    王太妃道:“她也算是真性情的人了。等着吧,看赵煜最后怎么处理。”

    宫门外,刘扶余推开门进了书房,将门关上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来,从头到尾迅速读了一遍,就讲信架在火上烧了。

    他松了口气,抚了抚衣服,神色轻快地坐下来。

    常随泡茶进来,道:“老爷,宁王府那边闹的厉害,也不知宁王能不能熬过今晚了。”

    “毒很凶,八九不离十是活不过来了。”刘扶余道,“就是可惜了,几位王爷多年轻啊。”

    常随应是,又问道:“都在传,是靖宁侯杀的宁王,前面几位王爷也是他害的。”

    “如果真有人做这种事,靖宁侯确实是最值得怀疑的人了。”刘扶余道,“没有证据,圣上也不可能将自己亲舅舅关起来,估摸着,八九不离十。”

    常随点着头,“是是,连太后都没有拦住。这一次天下可都知道了,靖宁侯为了巩固圣上的皇位,布局十几年,慢慢的一个一个地将所有王爷都杀了。”

    “这手段,运筹帷幄滴水不漏。”

    “是个厉害人。”

    刘扶余点头,正要说话,门外他的另一位常随进来,递了他一封信,道:“大人,方才外面送进来的。”

    “嗯。”刘扶余吩咐道,“你们都去忙吧。”

723 大义灭亲(三)

    鲁阁老也很震惊,坐轿子直接去了桂王府。

    这还是他第二次来桂王府,前一次,是秦九烟在桂王府失踪的时候。

    他到的时候,杜九言和桂王已经在如意门等他。

    “到底怎么回事?”鲁阁老也一改平时的镇定,“你们的意思,所有的事情,都是靖宁侯做的?”

    桂王指了指书房,“去书房一起说吧。”

    鲁阁老看了一眼桂王,负手去了书房。

    一脚跨进去,就看到书房里已经坐着安国公父子两人,还有打着石膏的九江王,加上他就是四个人了。

    大家无奈,互相行礼,又各自坐下来。

    “既然都来了,我就把事情解释一遍。”桂王道,“靖宁侯从十几年前开始,就布局了荆崖冲……”

    他把事情的始末,一件一件将给大家听。

    “虽是我舅舅,可是他作恶不假,此事定然要查问清楚,否则,对不起死去的几位王爷,也对不起天下人。”

    “几位不要因为他是我舅舅,就为他求情。”桂王铁面无私,摆明了不会再留情面,“定要严惩!”

    鲁阁老端茶喝着,凝眉道:“老夫听您这么一说,靖宁侯确实有嫌疑,可似乎证据也不是很充足。远处不说,宁王中毒倒有证据,但怀王的死,是不是暂时还没有?”

    桂王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一定会查到!”

    “你很肯定靖宁侯?”安国公凝眉问道,“会不会有人陷害,布局呢?”

    桂王反问道:“国公爷,您觉得有谁会陷害他?”

    “这……”安国公被噎了一下,尴尬地道,“老夫的意思,或许还有隐情,应该再详细查证清楚,再下定论。”

    秦万胜道:“确实如此。靖宁侯毕竟是国舅,别人不考虑,太后那边您也要仔细交代清楚啊!”

    “各位不用担心,我会查证清楚的。”桂王说着,又道,“事实上也不用多查证,几乎是证据确凿。”

    大家面面相觑,可因为桂王神色笃定,所以不敢多言。

    “那、我们就告辞了。”安国公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无奈道,“王爷和王妃这两日都没有好好休息,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桂王和杜九言起身应是,鲁章之也跟着告辞。

    将他们送走,九江王略停了停,道:“墨兮,你不要动怒,当下是最需要冷静的时候。”

    “切记,不要办冤案。”九江王叹气道。

    桂王颔首,“你仔细养伤。事情不急于一时,我会慢慢查证,仔细查证。”

    “那就好。”九江王说着,告辞走了。

    门关上,桂王回头看着杜九言,道:“我很累,去睡会儿,你也休息一下。”

    杜九言道,“你歇着吧,等休息好了我们再讨论。”

    桂王去了书房。

    杜九言垂着头,心事重重地回了内院,周肖几个人都在等她,闻言问道:“王爷真的将靖宁侯关去宗人府了?圣上都拦不住?”

    “嗯。”杜九言道,“别的不说,杀宁王爷的证据,很充足。”

    “关进宗人府,也算是宽待了。”

    周肖唏嘘道:“也是,有证据的事,靖宁侯的罪名肯定是坐定了。”

    “都是亲戚,王爷心里肯定也很难过。”钱道安道,“一边是自己的父亲和兄弟,一边是嫡亲的舅舅,难舍难取换做任何人都接受不了。”

    杜九言道:“不谈这个了,反正人在宗人府,慢慢查证,一点点收集资料。”

    晚上大家一起吃了饭,杜九言等不到桂王又实在疲乏,就回房泡了个澡,倒在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房间的桌子上,父子两人正碰着头在下棋。

    “醒了?快起来吃饭。”桂王看也不看他,拍着小萝卜的手,怒道,“不许赖皮!”

    小萝卜嘟着嘴道:“我刚刚没放在中轴线上,我整理好而已。”

    “你这是整理吗,你分明就是想挪地儿,你是当我瞎还是当我傻?”桂王哼了一声,冲着外面喊道,“谢桦,给王妃端早饭来。”

    谢桦应了。

    “王爷?”杜九言趴在床上,一脸的稀奇,“你昨天还是一副悲天悯人厌世暴躁的态度,今天忽然就阳光明媚云淡风轻了?”

    “这转换的速度有点快啊。”

    桂王落子,道:“我难道还要用别的痛苦来折腾自己?”

    “要是这样,我早被别人气死了。”

    杜九言点头,“如王爷这般人物,我也算是见识了,痛苦的时候很投入,轻松的时候,包袱甩的更快。”

    桂王没心思理她,他疲于应付小萝卜的攻势。

    “王爷,您打算怎么查前面的事?”杜九言道,“当时咱们可就没有查到证据,现在再去查,可就更加难了。”

    桂王嗯了一声,道:“先关着,给大家一个交代。”

    “茅道士回来了吗,宁王怎么样,醒了吗?”杜九言不想起来,桂王道,“茅道士早上回来,说死不了。”

    杜九言不解,“死不了的意思表示,只是死不了?”

    “嗯。”桂王道,“毒入脑子,将来可能变成个傻子,不过也不一定,看他运气了。”

    杜九言想到第一次见到宁王时的样子,肥墩墩的样子,说话时上下打量别人,明明色眯眯的,可却不惹人厌恶。

    “你现在是无事一身轻?”

    “完成了多年夙愿?”

    “大义灭亲后的回光返照?”

    杜九言一连发问,桂王白了他一眼,道:“我现在是等你起床的不耐烦和焦虑,你速速起来!”

    “知道了。”

    杜九言起床洗漱,吃饭的时候跛子来了,小萝卜就丢了棋子拉着跛子坐下来,“跛子叔帮我杀我爹,他下不过我,却老是欺负我。”

    “胳膊肘往外拐?”桂王怒道。

    “我叫大义灭亲。”小萝卜说完,又小声问道,“舅公他……会一直关在宗人府,还是会被砍头?”

    “舅公人很好的,我能不能去看看他?”

    桂王道:“好好过你的日子,不要管那么宽。”

    “他懂什么,你凶他是什么意思?”跛子愠怒道,“看来古话说的对,孩子还是要自己养大,否则不管是不是亲生的,都是一样陌生人。”

    桂王被气笑了:“他对你好和你亲你当然会说这种话。”

    “和我,就是讨债的。”

    桂王哼了一声。

    小萝卜瘪着嘴抱着跛子,斜眼看着桂王。

    跛子不想理桂王,执子落下,两个人就无声地杀了起来,飞沙走石杀气四溢。

    ……

    因为靖宁侯父子被关押进宗人府,圣上在朝堂上谈论了,关于桂王爷对靖宁侯罪名的控诉。

    一时间,满朝哗然。

    赵煜隐去了先帝死因,一是因为事情他没有亲自去查证,二则是事情太过重大,就算他知道了,也不敢对外说。

    所以,议论靖宁侯罪名的时候,只提了其他几项。

    可就是几项,已足够让人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圣上,这数项罪名,桂王爷可有确凿的证据?”刘扶余上前一步,出列问道。

    “朕已给桂王半年时间,请他查证清楚,条条例例每一项都必须给出证据。”赵煜道,“是朕的舅舅,朕不会偏袒可更不能糊弄行事,害了他的全家。”

    “一切全凭律法判定!”

    刘扶余拱手,道:“圣上英明!”

    “圣上英明!”众人附和道。

    赵煜不再谈这件事,待散朝后,各个衙门就讨论的,都是靖宁侯府的事情,有人道:“坤宁宫和靖宁侯府的门都关了起来了。”

    “不得有人进出,任何人不得进府探望。”

    有人叹气道:“这事儿吧,无风不起浪,肯定就是真的了。不然桂王爷怎么可能去动自己的亲舅舅,这肯定是忍无可忍不得不翻脸。”

    “我也认为如此,这一家人不到没有路走的地步,谁会大义灭亲,六亲不认?”

    大家都跟着叹气,“韩世子年纪轻轻一表人才,也是可惜了。”

    “他家还有位小姐没有成亲。唉,都是小事,如今能活下去,才是大事啊。”

    各个衙门议论纷纷。

    靖宁侯府门外,侍卫守着几个门。靖宁侯和韩子路去了宗人府后,家里就剩下几位妇人,下人们人心惶惶,不时从门缝里往外面看,小心翼翼地问着,“……连我们也不能出去吗,那要是买菜,怎么办?”

    “需要什么,自有人给你们送上门。”侍卫道,“谁敢踏出或者踏进一步,杀无赦!”

    婆子吓的将门关上,回头小声和韩子英道:“小姐,墙倒众人推,咱们想出去恐怕是不可能了。”

    “呵!”韩子英怒道,“二表哥现在真是出息了,办起事情来不但头脑不清楚,受人迷惑,还六亲不认。”

    “半年就半年,我倒要看看,他真能杀了我们全家不成。”

    韩子英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下来,气的甩了袖子回去。

724 来点喜事(一)

    杜九言执笔写了一封信,喊顾青山来,道:“今天就送出去。”

    “知道了。”顾青山问道,“可要加急?”

    杜九言想了想,道:“加急吧。”

    顾青山应是而去。

    杜九言又折道去找窦荣兴。

    今天的天气很不错,窦荣兴在院子里坐着,刘娇在他对面画画,他看的一脸痴迷。

    几日不见,昔日对裴盈着迷的窦荣兴,如今已经对刘娇死心塌地,他现在恐怕连裴盈是谁都不记得了。这不是窦荣兴朝三暮四,而是刘娇的手段,实在是高。

    “二位,好兴致啊。”杜九言走到桌边坐下来,刘娇从纸上抬起头来,笑着道,“杜先生您来了。”

    “这是窦荣兴?”杜九言打量着纸上的画像,刘娇笑着点头,“是啊,不过我画的不好看,窦哥哥的风姿十之一二都没有展现。”

    画上的人英气勃勃眉目传神,就说一句潘安转世杜九言也信,她忍不住看了一眼高兴骄傲又羞涩的窦荣兴,很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道:“我看是画工太好,有夸大之成分啊。”

    刘娇跺脚,“杜先生不许这么说窦哥哥,窦哥哥风姿肯定更好啊。”

    “是,是!”杜九言道。

    窦荣兴不服气,“九哥,你一早来就为了挤兑我?你们不是还有很多事情吗,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有件事,”杜九言道,“我看,你们恋爱也谈的差不多了,不如早点成亲吧。”

    窦荣兴啊了一声,“成亲?”

    “是不是太快了?”刘娇道。

    “早点成亲,未免夜长梦多。”杜九言和窦荣兴道,“好不容易有个姑娘眼神不好,你得赶紧生米煮成熟饭,免得她哪日清醒了,你可就没媳妇了。”

    窦荣兴嘴角抖了抖。

    “杜先生,”刘娇红了脸,“我是真心喜欢窦哥哥的,他在我眼里,是无人能及的。对吧,窦哥哥。”

    窦荣兴乖巧地点头。

    “明天就回去吧。”杜九言和窦荣兴道,“今年内成亲,我们好去喝喜酒。”

    窦荣兴发现杜九言没有开玩笑,“九哥,你认真的?”

    “嗯,很认真。”杜九言道,“你先写信快马加鞭送回家,再和刘娇动身回家,如果准备的齐全,年前就能成亲。”

    “别怕你家人说你,到时候桂王爷亲自上门喝喜酒,你家必定全家出动,替你张罗。”

    窦荣兴站起来,凝眉看着杜九言,“是不是有什么事?”

    “最近愁事太多,我们办点喜事冲一冲。”杜九言道,“最重要的,靖宁侯府和太后娘娘那边,难以面对,我们出去躲一躲。”

    “那靖宁侯的事怎么办,不是要查证吗?人一直关在侯府吗?”

    杜九言道:“慢慢查,人先关着。他杀宁王罪证确凿,关在宗人府不委屈他!”

    “那……我没意见的。”窦荣兴去看刘娇,问她的意思。

    刘娇飞快地看了一眼窦荣兴,娇羞地道:“我没有意见,都听窦哥哥的。”

    窦荣兴特别高兴,在刘娇面前他特别有存在感。

    “那我们这就写信回家。”窦荣兴拉着刘娇道,“我也早点成亲。”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满目的深情,既为即将到来的短暂分离感到不舍,又为很快要举办婚事正是成为夫妻,期待激动。

    “我找我家王爷去。”杜九言撇嘴。

    桂王一出,谁与争锋?

    桂王和跛子没有杀出高低之别,但两个人最近心情都不好,看谁都不顺眼,不欢而散。

    小萝卜跟着跛子走了,桂王一个人坐在门口生闷气。

    “你又不亲他,他亲你才奇怪。”杜九言鄙夷道。

    “想亲近点吗?”杜九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身边坐下来,桂王哼哼了一句,道,“我不稀罕。”

    杜九言颔首,道:“行,是你不稀罕的。”

    “我要生个闺女,”桂王不高兴,“让他眼馋。”

    杜九言笑了,撇嘴道:“你自己生吧,反正我暂时是没有兴趣。”

    “言言,”桂王抱着她,蹭着她的脖子,道,“我心情很不好,你都不安慰我?”

    杜九言摇头,“您出去听听,现在满城的人都夸您呢,说您大义灭亲是世上最好的王爷。”

    “不稀罕。”桂王咕哝道。

    杜九言不和他扯别的,问道:“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圣上给了你半年时间,虽听着时间很长,可要是真查证,半年可能还不够。”

    “什么都不干,到时候直接把人砍了就行了。”桂王道。

    “王爷霸气!”杜九言道。

    “有件事,”杜九言道,“窦荣兴和刘娇明天回家去了,年前他们就办婚事,我们隔了一个半月去吃喜酒。”

    桂王看了她一眼,颔首道:“知道了,到时候再说吧。”

    “你不去宫里看太后娘娘?”杜九言问道。

    桂王摸了摸鼻子,起身道:“我去看看吧。”

    说着,不情愿地出去了。

    杜九言撑着额头看着桂王的背影,啐了一口,“不知道作什么妖,连我都瞒着不说实话。”

    “不说就不说,谁稀罕你。”

    她哼了一声,又爬床上躺着去了,可越想越气,又起来一个去瓦肆听戏去了。

    花子站在后台喊她,她去后台喝茶,凌戎上前来和她打招呼,杜九言含笑道:“半年不见,凌老板风采越盛啊。”

    “杜先生说笑了,”凌戎笑着道,“托付杜老板和青翎的福,要不然我这样的,连饭也混不上了。”

    杜九言笑着道:“客气了,客气了。”

    凌戎去上妆,花子黏着她,心事重重地问道:“九姐,那天……你为什么让我跟着去看望宁王爷?”

    “你跛子哥没和你说?”

    花子摇头,紧张地道:“没、没有!”

    “是这样,我们怀疑你是宁王爷丢失的那个孩子。各个王爷都有孩子失踪的事你听说了对吧?”杜九言道。

    花子脸色怔怔,点了点头,“听、听说了。”

    “宁王爷当年有个怀孕的妾室走丢了,宁王爷亲自说的,后来一直没有找到。”杜九言道,“你就是那个妾室的孩子。”

    花子凝眉,问道:“跛子哥知道?他早前根本不认识我们,他为什么知道我是谁生的?”

    “你跛子哥的身份不简单。”杜九言道,“这样,你有疑问的话,可以亲自去问他,能说的他会给你解惑的。”

    花子握着杜九言的手,“九姐,这是真的?”

    “我感觉是真的。”杜九言道,“你晚上回家去问问。”

    花子魂不守舍地点了点头。

    他一直说有没有家、有没有父母无所谓,可是心底里,他还是期待的。他想知道父母长的什么样子,他们是谁,他姓什么,他是哪里人。

    宁王真的是他的父亲吗?

    他母亲是宁王的妾室?

    宁王爷那么多的妾室,孩子听说十几个,根本不在乎他一个。

    这结果,花子想笑又想哭。

    他起身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杜九言,道:“九姐,我不去问跛子哥了。”

    杜九言不解。

    “没意思,”花子道,“这感觉像吞了个苍蝇,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像闹儿哥那样,一辈子都不知道,至少还有个念想。”

    杜九言想想也对,颔首道:“你知道宁王不知道,主动权在你手上。”

    “这感觉还是不错的。”

    花子笑了,点头道:“对,宁王爷永远都不知道,我是他的孩子了。”

    “不过,他的毒治好了吗?”

    杜九言道:“我等下午去看看。现在还不清楚。”

    “那、那我去做事了。”花子和杜九言笑笑便走了,一转头就抹了眼泪,他心里难过,憋着一口气,既高兴又觉得难过。

    总归是好事,他知道他姓赵。

    还是皇家的人呢。

    杜九言从瓦肆出来,正是中午阳光好的时候,她漫无目的地晃悠着,去了一趟保障堂,和柴太太几个人一起吃了午饭,歇了一会儿出来,刚道街上就碰见了正从城外回来的秦万胜。

    他从马上下来,打量着杜九言,道:“一个人?怎么看着脸色不太好?”

    “可能是几天没睡好,有些疲劳。大伯去办事了?”

    秦万胜回道:“庄子里有点事。你要是没事,不如和我一起回家吧。”

    “好啊。”杜九言笑着,她正好没地方去。

725 祭拜父母(二)

    上了一桌子的点心,安国公道:“都是你小时候爱吃的,你吃吃看,味道有没有变化?”

    杜九言连着吃了几块,笑着道:“我吃着感觉很好,味道不错。”

    “那一会儿回去的时候,给你带点回去,给小萝卜也吃吃看。”安国公说着,吩咐下人去办。

    杜九言坐在炕头上吃点心。

    “桂王爷去宫里,在坤宁宫门外跪了一个时辰,太后没有开门,他又出来了。”安国公叹了口气,“这事儿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实在让人意外。”

    杜九言点头,“确实没有想到。”

    “你们确定,杀宁王的人是靖宁侯?”

    杜九言道:“是啊。从那个杀人的少年身上找到了好几样关于靖宁侯府的证据,肯定是靖宁侯无疑了。”

    “原来如此。难怪桂王爷如此笃定。”安国公唏嘘不已。

    杜九言点头,又问道:“九江王今日可好点了?”

    “我早上过去看过,伤筋动骨没有个百八十天肯定是好不了的。”安国公道,“不过他年轻,仔细养着好起来会很快。”

    杜九言应是。

    “上次你问九江王小指上的疤,现在可知道为什么了?”安国公问道。

    杜九言点头,回道:“桂王爷告诉我了,说是生下来就是六指,前几年他自己切掉了。”

    “是!这孩子也是个对自己狠的,说切都切了,他外祖母还哭闹了几日,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不肯,说自小就因为这六指自卑,无论如何,都要切掉。”

    安国公无奈地笑了笑,道:“他的性子像先帝,倔强又好强。”

    “我听到时也觉得惊讶,”杜九言道,“一般人还真是很难做到。”

    安国公颔首,想了想道:“不过话说回来,就算靖宁侯有罪,可到底是桂王爷的舅舅,你们的事情不能做的太绝了,毕竟还有太后娘娘在上面。”

    “太后娘娘姓韩,这是不争的事实,你们可不能寒了太后的心。你可明白祖父的意思?”安国公语重心长地道。

    杜九言喝了口茶,点头道:“祖父,我知道了。”

    “我明天也去宫里去一趟,不管她见不见我,我都要去的。”

    安国公叹气,“难为你了,你虽说巾帼不让须眉,可到也是妇人,这些事本和你无关,现在却生生将你纠葛进去,让你为难。”

    “说句不得当的话,王爷这事办的太急躁,态度也太锋利了。”

    “将来……若是靖宁侯查证无事,这亲戚还做不做,难不成你们真要回广西再不回来?”

    杜九言点头,“我懂您的意思,王爷做了这恶人,我就去做一回好人。”

    “还是九烟聪明。”安国公欣慰地道,“你们夫妻一体,他想不到的事情,你得想着,他不想做的事,你得去做。”

    杜九言应是正要说话,秦万胜捧着一筐子桔子进来,笑着道:“新来的桔子,我吃了一个味道很不错。”

    他说着剥了两个,先给安国公又递给杜九言。

    “谢谢大伯。”杜九言吃了一瓣,扬眉道,“好吃!”

    “送了两筐,一会儿给你带一筐回去,王府人多都尝一尝。等改日再送来,我再让人给你送过去。”秦万胜接着给她剥。

    杜九言笑眯眯地吃着。

    “都没有变,”秦万胜和安国公道,“自小就是这样,吃到喜欢吃的东西,就笑眯了眼睛。”

    安国公也高兴地看着她。

    “还有,别急。”秦万胜又递给她一个,“这几天可有空,要不我陪你去祭拜你父母?”

    一直说去一直拖着,杜九言也觉得不好,颔首道:“要不就明天吧?”

    “要上午去,东西我都准备好,明天早上卯时过半我在王府外面等你。”秦万胜道。

    杜九言应是,又在安国公府坐了一刻,带着一筐桔子回了桂王府。

    “桔子不错,”桂王坐在院子里吃桔子,一副无所事事地痞流氓的样子,将桔子皮丢在院子里,杜九言撇着他,嫌弃地道,“是不是进宫被太后娘娘嫌弃了?”

    桂王摇头,“膝盖都跪断了,连见都没见我。”

    “我做错了吗?”桂王道,“我是站在正义的这面,我没有做错。”

    杜九言敷衍地点头。

    “怎么瞧着,你也嫌弃我?”桂王道。

    杜九言道:“你猜!”

    桂王磨牙。

    “正好有空,我们聊聊啊。”杜九言道,“聊一聊关于你舅舅的事情。”

    桂王摆手,“这事你别管了,我自己处理。”

    “你确定?”杜九言道,“不用我管?”

    桂王点头,很肯定地道:“不用。”

    “行!”杜九言道,“那我明天去祭拜我父母,过两日我就出门去吃喜酒了,一走至少两个月,你去不去?”

    桂王摇头,“我今天想了想,还是不去的好,你自己去吧。”

    杜九言睨着他,冷哼了一声,起身道:“那你自己处理吧,等处理好了再说。”

    “那你早点回来,我们还要成亲呢。”

    杜九言回头撇了他一眼,回房去了。

    跛子牵着小萝卜进院子,看见桂王正靠在椅子上,一副厌世的样子,他指了指桂王,和小萝卜打了眼色,小萝卜点点头,上去趴在桂王腿上,一副彩衣娱亲的表情,“爹,你在想什么呢?”

    “哼,你又记得我是你爹了?”桂王道。

    “你一直是我爹啊,遗嘱可不是白立的。”小萝卜笑嘻嘻地道,“如假包换的爹。”

    跛子绕过正院去找杜九言。

    “你来的正好。”杜九言请他坐,“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跛子颔首,在她对面坐下来,也道:“我也有事和你说,你先说。”

    “有没有觉得王爷很奇怪?”杜九言问道。

    跛子颔首,道:“很消极。没有和你说,你也没有找他谈一谈吗?”

    杜九言道:“我要找他谈,他一副不想多言的状态,显然是不想和我说。”她顿了顿又道,“我感觉,是不是因为靖宁侯的事,对他的打击也比较大,所以表露出一副厌世的样子。”

    跛子若有所思,“有一件事一直没有弄清楚。如果真的是靖宁侯布局了一切,那么,古墓的事如何解释?”

    “所以,这件事中间还是有漏洞,你认为,王爷知道不知道?”

    杜九言摇了摇头,“我也不太确定。先让他冷静几日,再说这件事。过两日我们去吃喜酒。”

    “好。”跛子道,“宁王那边,看样子应该死不了,但最后人会变成什么样,不好说。”

    死不死,其实已经没有区别了。

    “不说了,头疼!”杜九言道。

    第二日一早,杜九言一早出门,先送窦荣兴和刘娇出城。窦荣兴回宝庆府,正好路过开封,送刘娇回家。

    “九哥,你要早点来啊。”窦荣兴依依不舍地上马,又和众人道,“你们都要去。”

    大家点头应是,“知道了,肯定要去的。”

    “谁不去,我就和谁割袍断义。”窦荣兴瞪着大家。

    周肖酸溜溜地道:“知道了,我年底本也是要回去的,正好去吃你的喜酒,然后回家。”

    说着,撇了一眼王蕊。

    王蕊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不敢看周肖。

    “走吧走吧,不然某些人要嫉妒你拦着车不让走了。”杜九言道,“毕竟有的人年纪那么大了,婚事也没个着落。”

    钱道安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拱手道:“一路顺风。”

    “走了走了。”窦荣兴策马,刘娇从车里冲着大家挥手。

    两个人慢慢出了城。

    杜九言抱着小萝卜上了马车,随着路边等着秦万胜一起出城去祭拜。

    周肖回头看着桂王,“王爷,您为何不去?”

    “我最近很忙,”桂王道,“我去衙门了。”

    说着,也摇摇晃晃地走了。

    周肖奇怪地和钱道安道:“王爷这是怎么了,也没有和九言腻腻歪歪的。”

    “王爷有心事,毕竟是亲舅舅,可能心里不好受。”钱道安叹气道,“这事落在谁的头上,都不好受。”

    周肖摇着头扇子也跟着叹了口气。

    秦万千和鲁念娇的墓就在城外,西山脚下,依山傍水的地方,秦家祖坟也在这里。

    杜九言从车里下来,随着秦万胜过去,就看到一座合葬的墓,上面写着两个人的名字,小萝卜小声问道:“娘,这就是外祖父母的墓吗?”

    “嗯。”杜九言道,“磕头!”

    摆了贡果,母子二人磕头,杜九言看着碑心里道:“……想必秦九烟也和你们在一起吧?这事虽和我无关,可我来了也是缘分。小萝卜挺好的,你们的家人也挺好的,我虽能力有限,也会竭尽所能,还请放心。”

    小萝卜念叨着道:“外祖父、外祖母,虽然我们没有见过,但是我是小萝卜。谢谢你们生了娘亲,因为有了娘亲才有我。”

    他窸窸窣窣地念叨着。

    秦万胜带着人在一边布置。

    杜九言打量着秦家祖坟,一一看过去,确实不认识几个人。

    “要不要都祭拜?”杜九言问秦万胜,反正来都来都,一起祭拜一下不费事。

726 一起离京(三)

    秦万胜笑了,摇了摇头道:“你这孩子,祭拜要诚心,岂有你这样顺带办事的。”

    “也对。”杜九言应是,和小萝卜一起烧了纸钱,在这边逗留了一圈就和秦万胜一起回了安国公府。

    九江王在安国公府,和安国公对面坐着,正在说靖宁侯的事情。

    看见他们进来,九江王含笑道:“早知你们今日去,我也当一起去的。”

    “王爷伤着,不敢叨扰。”秦万胜道,“今日可感觉好一点?”

    九江王点头,指了指绑着的胳膊,一脸的无奈但又很轻松,“疼倒没什么,就是耽误事,连穿衣服都要别人帮忙。”

    “受伤嘛,也是不得已。”秦万胜道,“你们中午就在这里用午膳,我去换件衣服,顺便吩咐厨房备席。”

    九江王道:“叨扰了。”

    杜九言坐下来,九江王含笑看着小萝卜,问道:“今日在读什么书了?”

    “《春秋》。”小萝卜道。

    九江王一愣,“这么快就读《春秋》了?”

    “是有些早,是舅公教你的?”安国公问道。

    小萝卜应是,“我读不懂的,都是舅公在读,我跟着他后面听,他给我解释,我一知半解。”

    “不过,舅公说不怕,一本书从现在读,读个十遍二十遍就懂了。”

    “早读早懂。”小萝卜笑嘻嘻地道。

    九江王扬眉,笑着道:“难怪人人都说鲁公子特别,在读书上见解也是不同于常人。”

    “画画更好。”小萝卜道。

    九江王颔首笑眯眯地和小萝卜聊了很久,待点心上来,小萝卜坐在一边吃点心,九江王问杜九言道:“你不曾去宫里给母后请安?”

    “还没有去。王爷早上可去了?”

    九江王点头,“去了。不过坤宁宫的门没有开,钱嬷嬷隔着门和我说了两句话,让我不要挂念,母后只是闭门独居半年,待事情真相大白,她也就出来了。”

    “坤宁宫也不大,一关就是半年,这……母后这就是打算和靖宁侯一起关着的意思了。”九江王道。

    靖宁侯能关宗人府,太后却不能关宗人府,所以就自己关自己在坤宁宫了。

    这是对赵煜和桂王两兄弟的不满。

    “你去劝母后也不听,我们去就更加没有用了。”杜九言道。

    “墨兮在做什么?”九江王问道,“圣上给了半年期限,他是不是要着手开始查证了?”

    杜九言回道:“是,他今天开始忙这件事,去衙门调去以前的卷宗出来看。”

    “那就好,希望早点结案,不然这么悬着,我们所有人都是压着秤砣,实在是心绪难安啊。”九江王道。

    杜九言没有说话。

    从安国公府回来,第二天杜九言去了一趟坤宁宫,太后关着门宫门没见她,就连钱嬷嬷也没有隔着门和她说几句话。

    她在门外待了一刻钟,苦劝了几句就出宫了。

    转眼进了九月,宋吉艺的请柬的到了,定了十月十六的日子成亲,请他们去吃喜酒。

    杜九言去宫里告诉太后她要离开两个月,又和所有人打了招呼,折道去找了升职后一直没有见面的裘樟,拿了一百两的礼金。

    “记得帮老夫多喝几杯酒。”裘樟心疼一百两,“老夫如今没有进账,日日都要往外拿钱,心疼。”

    杜九言道:“您再忍几年,内阁正在向您招手呢。”

    “哎呦,不敢想不敢想的。”裘樟摆着手,脸上都是笑意,“老夫能有今日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岂敢肖想别的事。”

    杜九言笑道:“哪有您不敢想的事,尽管想,往大了想。”

    “嘿嘿嘿!”裘樟掩袖笑着,小声道,“低调,低调点。”

    九月初四,一行人收拾妥当准备出城,桂王哼哼着,拿了一千两的银票给小萝卜,“路上花用。”

    “谢谢爹,”小萝卜将钱收了,“你真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桂王摆手,“我都没成亲,不想看到别人成亲,不高兴。”

    小萝卜偷偷捂着嘴偷笑,爬跛子的马背上坐着去了。

    “那你在家乖巧点啊,”杜九言交代道,“家里的头这么多姐姐妹妹的,你得记住,都不是你的。”

    桂王一脸鄙夷,“这话应该是我叮嘱你,出门在外,谨记自己是个男人。”

    “彼此彼此!”杜九言拱手,“王爷保重。”

    桂王嗯了一声,“你也保重。”

    一行人上车上马,花子骑在马上朝后面看了看,他前几天去宁王府看望宁王了,他人还没有清醒,昏昏沉沉的也不大认识人,看着谁眼睛都是发直的样子。

    他有时候会回忆和宁王相处的那几次,他去听戏,一个劲儿的给他打赏。

    “走吧。”闹儿道,“很快就回来了,等你回来,宁王爷的病不定就好了呢?”

    花子点了点头。

    路两边行人打招呼,问杜九言什么时候回来,杜九言笑着道:“三尺堂的宋先生要成亲,我去贺喜,很快就回来。”

    “前些日子窦先生也回家去了,是不是也要成亲了?”

    “这还真不知道,如果成亲那就最好了,回去一趟把喜酒都吃了。”杜九言笑着道,“来年,三尺堂就添人进口了。”

    大家都笑着应是,叮嘱她早点回来。

    “杜师兄,”一边里,泡桐急匆匆跑过来,“你们今天就走吗?”

    闹儿点头,“怎么了?你们东西收拾好了吗?”

    他们约好了,他先去邵阳,然后杭家班的人落后几日启程,等贺喜后明年他们打算在外面走一年,带着孩子们见见世面,再考虑在哪里扎根。

    “不是,凌师兄早上生病了。”泡桐说完,闹儿跳下马来,紧张地问道,“生的什么病,昨儿不还好好的?”

    泡桐在他耳边低声道:“长了一身的小水泡,人也在发烧。帮主说,很可能是天花水痘什么的。”

    “怎么会,”闹儿变了脸色,“请大夫没有,班主准备怎么安排?”

    这不是小事,杭家班里都是孩子,是一定要分开的,不然传染给别人,后果不堪设想。

    “班主也六神无主,所以我这就跑来找你了。”泡桐也急的团团转,他们昨天还兴奋激动,说有机会出去了,没想到今天凌戎就生病了。

    “你等我一下。”闹儿往前跑,“九哥!”

    杜九言停下来看他,问道:“泡桐来找你,是戏班子有事吗?”

    “嗯。”闹儿小声和她说了,“要不,我晚几天去,快马应该还能追上你们。”

    杜九言犹豫,他不放心将闹儿一个放在京城,“和王爷说一声,让他帮你安排人照顾,你和我们一起走。”

    “有王爷在京城,不会有事的。”

    闹儿顿了一下,摇着头道:“我、我走了也不安心,凌师兄他……我、我想留下来照顾他。”

    闹儿说着,看着杜九言期盼着她点头。

    杜九言很惊讶,她没有关注过闹儿这方面的事,今日他这个态度,她不由也惊了一下,朝跛子看去。

    “我和九言的态度一样,小病不需要你,大病你留着没有用。”跛子道。

    “我想留下来,”闹儿道小声道,“他父母身体不好,肯定没有人真心实意的照顾他。”

    “九哥,跛子哥……等他病好了,我就去追你们,日夜不歇肯定能追得上你们。”闹儿哀求道,“我十五了,我有分寸的。”

    “那我留下来陪你吧。”花子道。

    “不用,还不知道什么病,你年纪小还是跟着九哥和跛子哥比较好。”闹儿不让花子留,“你们走吧,我很快就来找你们。”

    他说着,冲着几个人行了礼,牵着马拉着泡桐就走。

    “翅膀硬了啊!”杜九言吃醋,小子长大了,就惦记着别人不想她了,她酸溜溜地道,“你别逞能啊,早点来找我们。”

    闹儿站在路边冲着她笑,眼睛弯弯似月牙儿一般,笑容若春日骄阳,明媚炽亮。

    “九哥,我最喜欢你了,你永远都是我最喜欢的九哥!”闹儿看出杜九言吃醋的样子,不由咯咯笑了起来。

    杜九言哼了一声,又忍不住失笑。

    “你快点来啊。”小萝卜吆喝着,“你说要给宋叔叔唱一折戏贺喜的。”

    闹儿点头,“来得及,放心吧。”

    “嗯。”小萝卜趴在窗口挥着手。

    闹儿牵着马和泡桐一起拐进了巷子里,去了杭家班。

    桂王甩着胳膊晃悠回去,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乔墨道:“爷,您为什么不去?”

    “笨不笨,我哥给了我半年时间,我不认真查案,还有空去外地吃喜酒?”桂王白了他一眼,“让别人知道了,岂不是又说我儿戏。”

    乔墨哦了一声,心想您天天去衙门也没做正经事啊,不过是抱着卷宗打瞌睡而已。

    “墨兮,”九江王的轿子停下来,冲着前面看了看,“九言他们走了吗?”

    桂王点头,“你找她有事?”

    “一走两个月,我想来送一送的。”九江王道,“那这些日子,你要一个人在家了?”

    桂王点头,九江王道:“我记得你家很多女子住着吧,以防九言胡思乱想,不如你住我那边去吧。”

    “我们正好能一起做个伴,你有事也能和我商量。”

    桂王想了想,颔首道:“也行,那我住你家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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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讼师介绍:
杜九言穿越占了大便宜,不但白得了个儿子,还多了个夫君。
夫君太渣,和她抢儿子。
她大讼师的名头不是白得的。
“王爷!”杜九言一脸冷漠,“想要儿子,咱们公堂见!”
大周第一奇案:名满天下的大讼师要和位高权重的王爷对簿公堂,争夺儿子抚养权。
三司会审,从无败绩的大讼师不出意料,赢的漂亮。
不但得了重夺儿子的抚养权,还附赠王爷的使用权。
“出去!”看着某个赖在家中不走的人,杜九言怒,“我不养吃闲饭的。”
于是,精兵护岗金山填屋民宅变王府!
儿子小剧场:
“这位王爷,按照大周律法,麻烦你先在这份文书上签字。”
某位王爷黑脸,咬牙道:“遗嘱?”
“我娘说了,你女人太多,谁知道还有几个儿子。空口无凭不作数,白字黑字才可靠。”
小剧场:
“抬头三尺有神明,杜九言你颠倒黑白污蔑我,一定会受天打雷劈。”被告严智怒不可遏。
“天打雷劈前,我也要弄死你。”杜九言摔下惊堂木,喝道:“按大周律例,两罪并罚,即判斩立决!”
被告严智气绝而亡。
坐堂刘县令:“……”大讼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讼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讼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