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又见面了(二)
“这么说,你们是无辜的?”桂王问道。
“真的是无辜的。”盛涛道,“小人不说是因为不敢说,因为那些人杀了那么多人,肯定是穷凶极恶之徒,我们三个人哪能扛得住啊。”
桂王和杜九言对视一眼,他点了点头,和狱卒道:“把客栈的东家放了,他们三个人……”
他一副思考的样子。
“行吧,他们也是迫不得已,求生不易。王爷,就放了他们吧。”杜九言善解人意地求情道。
“那就听你的。”桂王挥了挥手,“都放了吧,和案子没什么大关系,事情说清楚就行了。”
四个人不敢置信,盛涛问道:“真、真放我们走?”
“你要想再多住几日,恐怕就要交伙食费了。”杜九言道。
“走,走,我们这就走。”
开了门,四个人行礼磕头逃命似的出了牢房。
桂王冲着顾青山打了个眼色,顾青山和韩当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杜九言和桂王重新回客栈,鲁念宗和郑玉琴还有乔墨正站在客栈门口,伸长脖子等着他们,一看见他们,鲁念宗就跑了上来,喊道:“言言,我就说我一试就成功了。”
“怎么样?”杜九言好奇地看着他。
鲁念宗得意洋洋,嘻嘻笑着道:“保密!反正我告诉你,周元是装的,他根本没有昏迷。”
“他说话了吗?”
“那倒没有,但是他眼皮子动了,昏迷的人眼皮子怎么可能还眨还动,你说是不是装的。”
“太厉害了。”杜九言竖起个大拇指,看向郑玉琴,“你们去的时候,床边没人照顾?”
郑玉琴点头,道:“本来他大舅子夫妻两个人在的,但和我们说了几句话,好像有什么事,就走了。”
“我感觉,这两个人也很可疑。”
鲁念宗也点着头附和,道:“对,很可疑。”
“怎么说?”
五个人回到房里,郑玉琴道:“他们守着周元照顾他,不是为了真的担心他,而是惦记着他死了以后,待抢走的财物找到了,他们能不能拿。”
“还说,周元死去的夫人有不少的嫁妆,都是他们家的,他们理应拿回去。”
都不简单啊!杜九言冲着三个人拱手,道:“三位太厉害了,佩服佩服!”
“言言,我是不是也有做捕快和讼师的潜质?”鲁念宗道,“以后有我在,你办案肯定更加轻松。你带我出来,是不是特别高兴?”
杜九言很配合地点头,道:“是的,特别的高兴。”
“哈哈。”鲁念宗跳起来,“你等着,我再帮你去查,这个周元肯定是内鬼,就是他里应外合杀了自己家人。”
“这种恶毒的人,一定要将他绳之于法,决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鲁念宗说着,拉着郑玉琴就走,“琴姐姐,我们接着去查。”
“好。”郑玉琴也是兴致满满,两人就出去了,乔墨跺脚,喊道,“又、又去哪里?”
说着,一边追着出去,一边咕哝道:“不是说鲁公子是小孩子嘛,我看,哪里都不像小孩子,一点都不傻。”
三个人离开,桂王道:“周元那边,你怎么看?”
“还不好说,先等姚烨查到我们要的信息判断。”杜九言道,“走,我们去睡觉,困!”
桂王眼睛一亮,颠颠地跟着她去睡觉。
第二天中午,姚烨回来了,看见杜九言激动地道:“杜先生,您要查的小人都查到了。”
“嗯。”杜九言给他倒茶:“慢慢说。”
姚烨回来就到客栈来,渴地灌下两盅茶才松了口气,道:“是这样,小人直接去的沅陵的正兴武馆,那个武馆里一共在学的一共有四十一个人。”
“我找了那边的捕头,带着我一起进去走了一圈,就用打草惊蛇的方式问了一圈,没觉得有问题。也没有人躲躲闪闪,都坦荡的人。”
“我本来以为白来了,后来临出门的时候,我碰见了武馆里的回来的两位拳脚师父。”
“这两个人膀大腰圆,一脸的杀气,看着就是能提刀杀人的狠角色,我也没客气,站在门口就审他们了。问他们二十号晚上去哪里了,在干什么。”
“他们说,他们在住的院子里赌牌九喝酒了。一共九个,五个护院,但有三个师父出去办事了。”
“我把这些人都找来,他们异口同声,说的都一模一样。然后我就分开来问,问他们当天晚上谁赢钱输钱了,没想到他们没有一个人说的一模一样,这明显就是有鬼,串好了时间做什么,但是没有考虑细节。”
杜九言忽然觉得,这两天认识的每个人,都很厉害,“你这审问的相当好,从大到小,逐个击破,佩服。”
“女子呢,不是九男三女?”
姚烨回道:“三个女人还不清楚,小人怀疑可能是他们其中几个人的相好,或者直接是房里人。”
“所以,我将他们所有人的家人,一起抓了,人一会儿就能到县衙。”
杜九言点头。
“还有,您让我查的周家幸存的几个人,我兄弟也查到了。”姚烨道,“这个周元和房安一样,在外面也自己做矿石的买卖,低价进高价卖,专门撬自己家的墙角。”
“他大哥周宽发现了,兄弟两个人还打过一架。后来周元就把铺子关了,但和他大哥结了仇。前段时间周震又说分家让他搬出去单过,分两成家产给他,他心里不服气,有一次喝醉酒,和他朋友放话,说早晚有一天,他要拿回属于他的钱。”
“房管事就简单一些,他开了两个铺子,撬东家墙角。但是因为周元的事,他害怕自己的铺子被发现,所以两个月前悄悄关了。”姚烨道。
“他和那家武馆的大师傅认识。”
“封召平倒还好,他做的买卖都是光明正大的,也没有完全靠着周家吃饭。不嫖不赌也没有养外室,听说出门,他身边只带着两个老奴跟着。”
“他和封周氏夫妻感情如何?”
“听说感情一般,不常常住在一起,又因为儿子脑子不好,所以夫妻感情就不更不好了。封周氏听说因为娘家仗势,所以脾气也不好,经常和封召平吵架。”
杜九言撑着面颊,叹道:“还都不简单啊。”又和姚烨道:“少的三个师傅,应该就是客栈里扣下来的盛涛三人。”
“我昨天将他们放走了,本来想放长线钓鱼的,但现在你已经查清楚了,那索性收网。等审过这些人后,事情或许就能明朗了。”杜九言道。
姚烨应是,问道:“那、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周元醒了,但是一直装昏迷。”杜九言道,“等你抓的人到了审问过,再去看他。”
姚烨很惊讶,“居然是假装的,那他肯定有问题。”
“先不着急下定论,查了再说。”
下午,顾青山回来了,回道:“……那三个人立刻出城了,但没有直奔沅陵,而是绕了一圈,找了个客栈住了一夜,第二天才折道往沅陵去。”
“走到半道上,碰到他的弟兄们被抓,他们躲在一边不敢出去,但一直暗中跟着,想要上去说话。”
“跟了三四里路,发现没有机会,三个人掉头就打算跑。属下和韩当跟着他们,一直看到他们跑到一个叫朱家庄的村子里,在这个村子外一个要倒塌的旧房子里,三个人拼命在后院的地里挖,拖了一个箱子出来,抬着打算逃走。”
“属下和韩当就将三个人控制住了,喊了村里的百姓帮忙,分了六个地方,挖了十四口箱子出来。”
杜九言笑了,拍了拍手,道:“齐活儿,走,去看看财宝去。”
一行人到了县衙,加上前面的两口箱子和两个匣子,一共是十六口大箱子两个匣子的财宝。
原先杜九言还认为,他们为了嫁祸,居然舍弃了这么多宝贝,真的是很大方。
可等看到其他十四口里面的东西,她才明白,嫁祸用的财物真的是最不值钱的小东西。
盛涛和冯德一以及董伟三个人被反捆着手,一脸惊恐地跪在箱子旁边。
邵文良眼睛贼溜溜地在箱子上溜达,看见他们进来,忙来行礼,道:“王爷,王妃。其他同党稍后就会押送到了。”
“届时还请王爷和王妃做主。”
杜九言扫了一眼邵文良,没说话。
她身份挺复杂的,所以陌生人对她的称呼,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像姚烨,先是跟着邵文良喊她王妃,后来一起办案的时候,就喊她杜先生,这不是他刻意转换的,毕竟,单单她一个讼师身份,实在是没什么可讨好的,所以,姚烨从王妃改口杜先生,是敬畏她的业务能力。
寻常百姓见到她,多数也是喊杜先生,毕竟,她先是以杜先生出名,其次大家才知道她是王妃,在很多人心目中,喊她王妃是对她讼师身份的忽略和不尊重。
但邵文良不同,他自始至终喊她王妃。邵文良喊她王妃和京中文官喊她王妃又不同,那些大人官阶高,喊她先生她也不会托大应一声,所以喊王妃省事。
但邵文良,则是满眼看的是桂王爷的权势,攀附之心就差写在脸上了。
“又见面了,”杜九言看着盛涛三个人,道,“既然这么有缘,就老实交代了吧,毕竟都是熟人了,再动手打你们,有点不礼貌。”
盛涛暗暗啐了一口,你还怕不礼貌,你明明就是故意将我们放出去找东西,现在还来说打他们不礼貌。
堂堂讼师、桂王妃太虚伪了。
011 干脆利落(一)
房安和封召平被请来,让他们认箱子里的东西。
“我没有见过这些,不敢说是不是,”封召平问房安,“房管事,你看呢?”
房安将账册拿出来,一一比对道:“是,就是这些东西。”
“是、是你们三个人杀了我岳丈一家?”封召平看着对面的三个人,怒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三个人不敢抬头,跪着不说话。
说着话,从沅陵押回来的所有人到了,一行人在院子里一跪,加上盛涛一共有二十一个人。
这些人一看到满院子的箱子,顿时什么都明白了。本来还心存侥幸,赃物没有找到,现在看来什么都迟了。
他们其中一个头目似的男人,过去照着盛涛就踹了一脚,道:“孬种东西。”
盛涛三个人磕着头哭着,喊道:“我们不是故意,是……是杜九言,她给我们下套了。”
“大哥,我们错了,我们知道了。”
被喊老大的男人怒道:“孬种东西,没有下次了。”
杀了那么多人,等下辈子再做人吧。
“说吧,”姚烨踢了“老大”一脚,怒道:“从头到尾的说。”
“小人名叫李矛,沅陵人。我们本来没有打算杀人。”李矛道,“是那个人,他说让我们都杀了,钱全部归我们得。”
“我一看这么多钱,就……就一时鬼迷心窍。”
李矛没有抵赖,到这个地步了,咬紧牙关换来的是一顿打,打完了就算他不说,他兄弟里面也会有孬种说的,那还不如一开始就干脆利落的招了,好歹死前不遭罪。
“那个人是谁?”姚烨问道。
李矛回道:“是周元,周家二爷!”
“他到沅陵找我们,让我们来抢他们家,还说除了他和他娘,一个不留。”
“他说他家里的财宝多到我们十几个人一辈子都花用不完。”
李矛道。
姚烨看向杜九言,眼睛里都是惊喜。
“那天晚上你们去了多少人,都在这里?”
李矛点头。
“三个女人呢,是谁?”
不等李矛说话,女人堆里就有三个人女人跳出来承认,果然是其中三人的媳妇,也是道上混的妇人,不比这些男人差半分。
“一共十七个人,”姚烨数了一遍人头,将剩下的七个女人分开在另外一边。
整个过程,相当的顺利。
“抓周元。”邵文良喝道,“这个狗胆包天,狼心狗肺的东西!”
姚烨去看杜九言。
杜九言道:“邵大人说的很对。”
姚烨立刻带着人去抓周元。
邵文良得意洋洋,杜九言第一次肯定他。
“你们,你们这些畜生。”房安上来指着他们骂着。
封召平在一边抹着眼泪。
“封周氏是你们谁杀的?”杜九言看着十七个人,“和我说说当时的情况。”
大家面面相觑,李矛道:“我不知道。”又问同伴,“是谁去的?”
“是不是那个带着孩子跑出来的女人?”有个矮个子看上去不怎么精明的人道。
杜九言颔首。
“不是我杀的,我当时看到她的时候,她就死在后院了。天黑我也没注意看,就直接走了。”说着去看别人,“死在主院后面的女人。”
大家都摇头,异口同声道:“没有,我们没杀她。”
“你、你们想推卸责任?”封召平怒道。
李矛道:“这个没必要,一家子二十多条人命,我们都认了,还在乎多这这一条?”
封召平怔住,喃喃说不出话来,去看杜九言,道:“杜先生、难道还有别人?”
“不知道。”杜九言道,“等周元来了再说。”
杜九言接着问道:“那周元身上的刀,是他安排的苦肉计?”
“是!”李矛道,“怎么杀人,伤到什么程度我手里都有数的。”
“所以,他虽然倒在血泊里,但是死不了。如果发现的早,当天就能醒,如果发现的迟,顶多昏迷几天。”
“原来如此,”杜九言道,“我对你很欣赏,敢做敢当,还算是个人。”
李矛呵呵笑着,道:“杜先生,事情是我们做的,不会累及家人吧?”
“只要没有参与,就不会有连累。”
“还有个问题,你们为什么将财物放在客栈里?”杜九言问道。
李矛回道:“杀了人我们就打算逃走,但是李二爷说,我们这么多人,要是一起走了一定引起很大的动静。”
“所以,让我们派几个人,将财物放在客栈里,先诬赖别人。官府办事向来慢腾腾,他们有人要审,就会围绕那些人审查。”
“不管最后结果是什么,至少得耽误个十天的时间,有这个时间,我们就能走很远了。海阔天空我们去哪里都行。”
杜九言颔首,道:“是个好主意!所以,你们暂时将财物埋在别的地方,打算等这边事成就逃?”
“是。”李矛看了一眼盛涛,道,“怪我们命数太差,碰到你们了。”
还真的是,如果不是他们住进来,姚烨至少要在这个弯路上走几天,说不定依照邵文良办事风格,将错就错,直接拉人头结案。
他们就真的安全了。
“这一步步,安排的很周到。”杜九言道。
李矛当然知道杜九言没有夸奖他,所以讪讪然摸了摸鼻子,跪着不敢动。
“王爷,杜先生。”姚烨大步冲进院子里来,脸色极其难看,急着喊道,“他娘的,周元跑了。”
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混账东西!”邵文良跳起脚来,“他身受重伤,肯定逃不远。”
“立刻关城门搜城,再请城防民兵帮着一起去城外。”邵文良道,“绝不能让他逃了!”
姚烨应是,招呼了手下的兄弟去办事。
杜九言和桂王对视一眼,两人都是眉头微蹙,桂王道:“倒是低估他了。”
“嗯。”杜九言遗憾地道,“咱们这开年第一案,办的很不利索啊。”
“利索,利索,很利索了,”邵文良上前来,道,“若非王爷和王妃出手,这个案子我们恐怕现在连这些杀人的歹徒都没有查到。”
“这么大的案子,才用了四天就有了结果,这能力和速度,就只有王爷和王妃才能办得到了。”
邵文良虽是一脸谄媚,说的话让人难相信,但这话他却没有说错,这个案子要不是遇见杜九言和桂王,莫说四天,十四天他们也不一定能破得了案。
“邵大人谦虚了,您也是很厉害的。”杜九言笑呵呵地道,“泸溪有您这样的父母官,很是泸溪人的福气啊。”
邵文良一怔,他摸不清杜九言是夸他还是讽他。
“人都关着吧,”杜九言道,“既然案子结了,那也没我们什么事了。”
她说着要走,房安忽然跪下来,道:“杜先生,小人斗胆还有两事相求。”
杜九言回头看着他。
“第一件事,就是希望杜先生能做讼师,将这些杀人凶手,绳之于法,狠狠重判,让惨死的亡灵得以宽慰。”
“其次,周家家大业大,这么多财产,要怎么分配还请王爷和杜先生做主。”
杜九言就很好奇了,问道:“我做主?”
“是!”房安道,“小人曾听过传言,说二老爷在外面养了一个外室,外室生了个儿子,今年已有三岁多了。”
“现在周氏大院里,就只有他一根独苗了。”
周元还有外室和私生子?这事姚烨在查证的时候,并没有提到。杜九言问道:“你的意思是,不要将财产给这个三岁的孩子?”
“是!二爷做了这样大逆不道,泯灭人性的事,如果还将周氏大院给这个孩子,我们大老爷和大爷在天之灵也不会瞑目的。”
“那给谁?”
房安摇头,道:“要、要不然就分了,周氏一族里那么多人,由王爷和杜先生您做主分了,再选个能力出众的人管着,至少周氏的家业还在周氏的人手中。”
“也、也算做了好事。”房安道。
杜九言就笑了,这个房安还真不简单,她说着就看向了封召平,问道:“你觉得如何?”
能力出众的人管理,那管着管着不就没了?
“这是周家的事,小民没有任何意见。”封召平哽咽地道,“小民只想替发妻报仇,让凶手伏法。”
“事情还挺复杂的,到底怎么办,等抓到周元再说。”杜九言说着,便和桂王一起走了。
桂王凝眉问道:“结束了?”
“结束了。剩下的事就和我们没有关系了。”杜九言道。
桂王就斜眼看着她,杜九言笑了起来,“咱们去找点吃的,这里的酸鱼、血肠是一绝。”
“走,走!”
找了一间不错的馆子,顾青山将大家都喊过来,大家一边吃一边聊着。
裴盈道:“那么,封周氏到底是谁杀的?”
“不讨论这件事,”杜九言咳嗽了一声,道,“咱们是路过这里顺道办事,事情办成了,待我拿了查案的劳务费,咱们就走了。”
鲁念宗蹙眉道:“那周氏大院分家,你们不管了?”
“没法管。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这还是一个族里的事,我去断,我就是吃饱了撑的。”桂王道。
众人想想也对,就没有再问。
第二天,周元并没有找到。
杜九言将房安找来了,言明后面的事她管不了,让他请邵文良做主。房安也没有强留,奉上了五千两的讼费。
“那我就不客气了。”杜九言笑眯眯地收了。
房安连道不敢,“若非王爷和王妃出手相助,周家的冤情也不会这么快有结果,小人替周家上下,给王爷和王妃磕头。”
杜九言笑看着他,颔首道:“这礼我受了,你回去吧。”
房安应是便走了。
下午,他们一行人也收拾好行李,离开了泸溪县。
012 周家分产(二)
姚烨从邵文良的房里出来,暴躁地和手下道:“看着我干什么,找人去啊。”
“老子就不信了,他还能上天了。”
两天半了,周元一个半残的人,能去哪里。
泸溪城内城外都找遍了,居然一点踪迹都没有,连个毛都没找到。
他不是要护着他娘不让她死的吗?
现在他一走,他娘也没有人照顾,过几天就得饿死。
“这个畜生!”姚烨骂了一句,抓了自己的刀又去了周氏大院那边,刚到巷子口,就看到周氏的族人,就跟过年去祠堂一样,成群结队的往一个方向去。
“你们干什么去?”姚烨问道。
“姚捕头,您是不是也是房管事请来的?他说要办大院一家子的后事,让我们姓周的都过去商量个章程来。还说,等事情办完了,他就请邵大人还有老族长一起,把大院的矿和钱都分了。”
“分钱?”姚烨扬眉道,“怎么分?”
说话的人道:“现在还不知道,据说要先推举个人打理矿山。”
“那你们推举谁?”
那人摇头,道:“我们哪知道推举谁,估计八九不离十就是房管事了。其实谁管都行,只要我们能看得到钱,我们都乐意。”
他们拿到钱就是天上掉馅饼,还挑什么,感恩戴德欢天喜地就行了。
姚烨心头动了一下,想到了什么,可又什么都没有想到。
他挥着手让说话的人先走,他自己则站在巷子口,拼命地想自己刚才脑子里闪过的某个念头。
可一无所获。
“找人去!”姚烨掉头走了,继续找周元。
两日后,周氏大院里的丧事办完,一族人送葬后回到大院,兑现房安先前说的,由邵文良和族长做主分家。
周家大院的家说好分也好分,所有的金银都折算出来,每家每户不论亲疏人人有份,其他的产业,年底拿出一年的账册,按照一年收益,每家每户均分。
但又很复杂,原因是矿山和铺子都要人打理,谁来做这个总管事,就不好说了。
“我说,二爷还没有找到,案子还没有定夺吧,会不会有点早了?”周家有人和周元关系好的族兄弟喊道。
他话一出,立刻就引起无数人的骂声。
“歹徒都认了,案子还是杜九言查的,还能有假?再说,他要不是凶手他跑什么啊。”
七嘴八舌一顿骂,给周元出头的人也不敢说话了。
“肃静!”族长道,“这事儿是衙门管的,邵大人说没事,那就没事。”
“家是一定要分的,不能把周家的财露外头去了。”
“那族长,这么大的家业,到底给谁打理呢?”
房安拢着袖子,眉眼低垂一副老僧入定的感觉,族长看了他一眼,道:“房管事跟着周震几十年了,大院所有的产业,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我看,就依旧交给他打理比较好。”
“房管事虽是管事,可他到底只是个管事。我们觉得不妥当。”
“对!先前他背着大老爷在外头自己开铺子撬墙角的事,谁不知道?交给他,不定以后他私下里要开多少铺子。我们别说分钱,恐怕到最后还要往里头砸钱。”
房安面色微变,余光看了说话的人一眼。
“那你说,你觉得谁合适?”族长问道。
邵文良不说话,他只要最后拍板就好了,所以他一直神情自在地喝着茶。
“我看,封家姑爷就很好。他可是正经八百的大老爷的女婿,为人又正派,不赌不嫖。现在姑奶奶也去了,他一个人带着儿子过也不容易。”
“更何况,比起能力来,大姑爷的能力可比房安好多了。”
房安心头发冷,视线在人群里找,并没有看到封召平。
要知道,封召平平时很少在泸溪长住,和周氏族人接触的也不多。可就是这样,居然还有人替他说话。
封召平不简单啊,房安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发现他对自家的姑爷,不了解。
不等他惊讶完,忽然,又有七八个人附和道:“对,封姑爷肯定比房安合适。”
“要我看,让封姑爷打理,房安做副手好了。两个人都是能耐人,不怕矿山做不好。”
附和的人很多,都觉得这个想法妥当,毕竟封宪还有一半周家的血脉。
族长去看房安,想知道他的态度。
房安放在膝盖上的手勾了勾食指。
“也行。”族长道,“两个人合力办事,也算是个照应。”
“去将封姑爷请来。”
立刻有人应是,跑去请封召平。
可等了半天,封召平才急匆匆地来了,拱手和各位道:“实在对不住,方才宪儿不知道去哪里了,我正在找他。”
“不知道,邵大人和族长还有各位长辈寻在下来有何吩咐?”
“周家要分家产,众人要推举一位打理产业。大家一致认为你比较合适。”族长道。
“请你过来,是问一问你的意思,你可愿意打理周家的产业,由房安做你的副手。”
封召平很惊讶地看着众人,随即摆手道:“不行,不行。我何德何能打理这么大的产业。”
“请再选贤能吧。”
封召平的推辞,让房安怔了一下。
“你真不愿意?”族长问道。
封召平应是。
“可是,可是大院里这么多的家产,你若不管理,将来败了怎么办?你可对不起你九泉之下的岳丈啊。”族长道。
族长只是顺势问一句,确认封召平不担,他就不会再问了。
他和房安昨天夜里已经讨论好了,但没有想到,封召平在周家人眼中的声名这么好,居然有这么多人推举。
“实在是……”封召平正要再拒绝,周家族中兄弟就齐刷刷站起来七个人,这七个人还都是族兄弟里说话比较有威信的。他们异口同声,道:“封姑爷,我们知道你自己有产业,你也不想辛苦。可为了大老爷,你就吃点亏。”
“暂时将这个担子接下来,等将来再有合适的人,您再退让出来,可行?”
封召平一脸为难。
可由这七个人联手说话,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赞同,更觉得封召平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封召平看向房安,“房管事、你说句话劝劝大家。”
房安当然不可能劝,这个时候了,他只能笑着道:“能者多劳,姑爷辛苦点。”
“那、那我就辛苦点,暂时管一管,等周氏族里挑选出合适的人来,我便让出来。”封召平道。
既然事情谈成了,族长就将拟好的合约拿出来,以周氏一族的名义,和封召平以及房安签订合约。
封召平上前去,提笔要签字。
忽然,门外有人喊道:“等等!”
大家一惊,都朝门口看去,就看到鼎鼎大名的杜九言负着手,不急不慢进来了。
“王妃?”邵文良蹭地站起来,快步过来行礼道,“王爷和您回来了?”
大家都看着她,一脸的好奇,毕竟这是大名鼎鼎的杜九言。
“嗯。”杜九言颔首。
房安和封召平各迟疑了一下,迎了过来行礼。
“杜先生,您……您没有走?”
他亲眼看他们走了啊。
“本来是走了,但路上我又想了想,既然房管事付了我讼费了,我不能事情做一半就走啊。”
“我做事,向来秉公办理,操守第一!”
房安看着杜九言,嘴角迅速抖了抖。
他一点都不相信杜九言的这句话,她回来一定有别的原因。
“正分着家产呢?”杜九言往里面走,和老族长拱了拱手,坐在了邵文良的位置上,邵文良则坐去了族长的位置,旁边多加了一把椅子给族长。
房安和封召平跟着过去,站在一边。
大家都不太敢说话,但多是好奇打量,没有人害怕。
毕竟跟着杜九言名声后面的,是她出色的办案辩讼能力,而非杀人如麻等。
“是,正分着呢。”族长起身回道。
杜九言颔首,扬眉看着所有人,周氏一族人还真多,这么扫过去,光男人就有七八十个,若加上孩子和妇人,估摸着也得有个两百多人。
是个大族了。
“怎么分的?产业交给谁打理?”
族长要说,邵文良抢了话道:“财物银两就均分了……”
他细细交代了一遍,道:“产业就交给封召平打理,由房安做副手。”
杜九言的视线一转,落在了封召平身上,封召平神色平静地上前来,行礼道:“小人不才,被各位族中兄弟信任,实在是诚惶诚恐,还请杜先生做主,再另选一位贤德之人出来。”
“知道了。”杜九言颔首。
房安也附和,道:“请杜先生做主。”
“我能做主吗?”杜九言又看向周氏族中的其他人。
大家异口同声地道:“能!”
“有劳杜先生了。”族长也道。
杜九言颔首,想了想,道:“周家大院遭了灭门之难,算起来,也就活着的周元,是唯一有继承权利的人了吧?”
“可是周元他是狼心狗肺的凶手啊。”族长道,“就算他名正言顺,也不能给他。”
“是啊,杜先生。等抓到他,他也是要砍头的吧。”
杜九言摆了摆手,道:“我看,就给周元吧,让他继承。”
013 案情内情(一)
她的话一出,场面上一静。
所有人目瞪口呆,打量着杜九言,想要分辨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可发现,杜九言是一点玩笑意思都没有,不但认真,而且语气很郑重。
“杜、杜先生,”族长不可思议地道,“您、您没有开玩笑?”
杜九言扬眉道:“我不和陌生人开玩笑。”
“可是周元他是凶手啊,就是他指使人杀了自己一家人啊。”族长道。
杜九言也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问道:“您怎么知道的?”
“啊?”族长张口结舌,“不、不是您查的案子吗?您下的定论啊。”
杜九言转头看着邵文良,问道:“案子过审结案了?”
邵文良也发懵,因为他也是这认定的。但案子确实没有审更没有结案,周元也没有找到。他顿了顿摇头道:“所有案发没有归为,所以还没有过审结案。”
“这就对了。”杜九言道,“既然没有结案,大家这么就认定他是凶手了?”
族中的人道:“杜先生,恕我们愚钝,这案子到这个地步了,难道凶手还另有其人?要不是周元,他逃什么?”
“你怎么知道他逃走了?”杜九言反问说话的人。
那人吞了口水,道:“难、难道不是逃,他不知所踪了啊。”
“那只能是下落不明。怎么就定成逃走了呢?”杜九言兴致很高的和周氏族人咬文爵字。
一边说着,视线就落在房安和封召平的身上。
房安也上前来,问道:“杜先生,您……您的意思是,二爷不是凶手?”
封召平没有说话,垂着头脾气很好的样子。
“要不,咱们亲自问问他吧。”杜九言道。
大家一惊。
“找到周元了?”族长问道。
邵文良也是一脸惊讶。
大家都朝门口看去,就看到周元由一个年轻人扶着走了进来,他虽脸色煞白,强撑着在走路,但人确确实实出现了,而且,并没有死恐怕一时也死不了。
“周元!”
大院里花厅里顿时喧哗起来,所有人都盯着周元,你一句我一句,嗡嗡地议论着。
房安惊愕地看着周元,脱口喊道:“二爷,真的是您?”
周元扫了一眼房安,没有说话,在杜九言身边的空位上坐下来。
“周元,你还有脸回来?”
“周元,你父亲和你大哥对你你那么好,你自小到大,哪一样也不比你大哥差。你怎么能做出这种泯灭人性的事。”
“你这样,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周元面无表情地坐着。
“杜先生,”房安上前来,问道,“您……这何意?”
杜九言视线一转,落在封召平身上,问道:“封召平,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杜先生既然找到了二哥,想必是有新的发现。”封召平拱手道,“小人听杜先生接着说下去,无论什么结果,小人都接受。”
杜九言颔首,和周元道:“你这么妹婿人不错啊。”
“哼!”周元视线一抬,紧盯着封召平,咬牙切齿地道,“杜先生可不要被他骗了,这世上就没有人比他更能装了。”
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去看封召平。
“二哥,您这是什么意思?”封召平问道,“您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周元啐了一口,道:“是不是误会,你心里清楚。”
“族长,各位叔伯兄弟。”周元指着封召平,道,“我根本没有指使镖局那些人杀我爹娘和大哥,真正指使他们灭我家满门的,是他,封召平!”
大家不敢置信,族长道:“老二,是男人,就要一人做事一人担。你怎么能随便乱说别人。”
“更何况,这可是案子,杜先生和县衙的邵大人都在,你推诿泼脏水也没有用,这是要拿出证据的。”
封召平道:“你说我指使,你要有证据才行。空口无凭,也不过是你想要脱罪栽赃我而已。”
“杜先生,这是怎么回事?”邵文良问道,“您在哪里找到的周元,又为何案情变成封召平了。”
大家都不解地等着杜九言解答。
“先说一说,我为何觉得周元不是主使人。”杜九言道,“当晚,在死的丫头翠儿身上,找到了她死前曾和人行房的痕迹。经过房安的说法,周二太太准备让周元将翠儿守在房里做姨娘。”
“恰好,周元半夜也是衣着整齐,倒在小径上,看行走的路径后推,应该就是从翠儿的房里出来。”
她说完,周元回道:“是,当晚上我是在翠儿房里留到半夜才出来。”
“杀家灭门,这不是杀一只鸡的小事。换做任何人,都不可能在那以前,还去姨娘房间里偷欢寻乐。”
大家听着,就露出恍然的表情。
是啊,换做是谁也不可能在那以前,和女人做那种事。就算是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也做不到吧。
毕竟,那可都是自己的亲人,这其中还包括自己的孩子。
“如何能证明,和翠儿寻欢作乐的人,就是周元?”下面,有人质问道。
杜九言扬眉道:“不需要证明,因为这只是作证。”
那人脸色一僵,讪讪然坐下来。
“不过,我当时也没有全然排除周元,毕竟,我知道了他装晕。如果没有鬼,他为何要装晕?”
“这很难说的通。”
周元躬身回道:“是、是因为当我二十一号夜里醒来的时候,我知道家里出事了。我本来是想出面的,可是我和我娘商量一遍,觉得我不能立刻醒。”
“一旦我醒了,很有可能衙门就会怀疑是我杀的,毕竟,我曾经说过大逆不道的话。”
封召平道:“这、也是佐证?”
“推理嘛。”杜九言道,“先理顺了思路和过程,一一排除,最后得到的自然就是真相了。”
“那么,他心虚地逃走,也是因为怕被怀疑?”
“镖局的那些人指认他,是他们陷害他?”封召平质问道。
杜九言看着封召平,一笑,道:“封姑爷言辞还是很犀利的嘛,比你刚才温润的样子讨喜多了。”
封召平嘴角挂不住,抖了抖。
“方才就说过了,他不是逃走。而是被人掳走了。”杜九言道,“我在城外的乱葬岗的一座旧坟里找到他的。”
“被人捆着,放在棺材里。那地方很难找,想必寻常不会有人去,就算周元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他。”
封召平问道:“既如此难找,杜先生又是怎么找到的?”
“我要说巧合,就有点敷衍了。其实吧,我是让人跟着你身边三位的得用刀常随了。你不能让周元死,总会要送饭送水的。”
“多则三日,少则一日就要去看看的。”
“你猜怎么着?”杜九言道,“不是一日也不是三日,两日就找到周元了。”
封召平抿着唇,面色冷峻,再难露出云淡风轻的神态。
“杜先生说笑了,我没有绑他,更没有杀人。小人不知道您跟踪的是谁的人。”
“诶?”杜九言道,“不是你的人吗?顾青山,把人带上来吧。”
顾青山揪着个小厮带上来。
封召平脸色一变,他不知道他的小厮被抓了。
难怪从昨天就没有看到他的人,还以为他在看守周元,不方便回来。
“三爷!”小厮噗通跪下来,磕头道,“小人无能,小人无能啊!”
封召平在家里排行第三,所以封家的人喊他三爷。
“你做什么了。”封召平沉了口气,冷着脸问道。
小厮磕着头道:“小人绑架了周二爷,小人一心想要给三奶奶报仇。三爷,小人做错了!”
“胡闹。”封召平道,“你怎可做如此糊涂之事。”
小厮不停磕头。
“杜先生,”封召平道,“下人愚昧无知,给您和邵大人添麻烦了。他虽是个大人了,但却是小人的随从,他犯错小人难辞其咎,还请杜先生和大人责罚。”
“不急罚。”杜九言道,“你的小厮一肩担责了,倒把你摘干净了。”
杜九言道:“这让我想起来镖局的几个人,也算是盗亦有道了,虽杀了人,却帮着你一起撒谎,指认周元。”
“不知道,他们为何对你这么忠心信任呢?”
封召平道:“杜先生,您的话我不明白。我和他们根本不认识。”
“我猜,你让他们甘愿在被抓后,还帮着你指认周元的原因,是因为,你们早就计划好了,就算所有一切都败露了,你也帮他们从县衙的大牢逃走吧?”
封召平一愣。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你根本就没有打算救他们出去。”
她说着,拍了拍手,乔墨领着镖局一行人过来,让他们一起跪在这里,杜九言和李矛道:“他救不出去你的,你可知道为什么?”
李矛看着杜九言,没有说话。
“因为他根本不可能救你们。你想想,如果将你救出去,他要给你们多少钱?”
“且,他这辈子都有把柄在你们手中。他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会给自己留下后患?”
邵文良怒道:“谁也不可能从本官的县衙大狱里,劫走任何人!”
“看!”杜九言道,“邵大人也说,没有人能从县衙里劫走人的。”
“李矛,你和一个小人讲江湖道义,你很傻啊。”
李矛面色微变,朝封召平看去。
封召平额头出了一层细汗。
“杜先生,您这话有失偏颇……”封召平的话说了一半,李矛忽然道,“我说!”
他指着封召平,道:“是封三爷指使我们灭周氏满门的。”
“我们和周二爷,根本不认识。”
014 红颜祸水(二)
“你不要胡说。”封召平道,“我何时指使你们杀人。”
封召平的淡然再维持不了,跳了起来。
杜九言看笑话似的看着他。
“封召平,你是不是又要质疑,你和李矛之间没有契约,李矛既然先能指认周元,后改口你,就表示他说话不可信?”
封召平道:“就是如此!”
“我李矛一个吐沫一个钉,在江湖上无人不知。”李矛道,“封三爷,你要这样说,就太不够意思了。”
封召平道:“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谁能和你谈江湖道义。更何况,你朝令夕改,也好意思说一个吐沫一个钉?”
李矛气的要起来打他,被韩当压住了。
“哎呀呀,”杜九言负手走了一圈,道,“那得接着往下说了。”
“你很顽强啊。”
杜九言说着顿了顿,道:“其次,让我否定了周元,而怀疑封召平的事,就是封周氏的死。”
封召平的手一颤。
“你当时也看到了。”杜九言扬眉道,“她死前和人争执过。她手无寸铁,李矛他们想杀她,易如反掌,不给她机会争执。”
“唯一可能和她争执的人,就是她最亲的夫君了。”
封召平强装镇定,哼了一声。
“把他衣服脱了。”杜九言和顾青山道。
顾青山应是,上去脱封召平的衣服。
“这是、做什么?”族长问道。
“封周氏的指甲缝隙有皮屑,那么长的指甲都扣断了,想必就算过了十天,痕迹应该还是能找到的。”
“按照当时的情况,抓痕应该是手腕或者脖子上。”
脖子能看到,并没有抓痕。
那就应该在手腕了。
“在、在手腕的抓痕,为、为什么把衣服都脱了?”族长看顾青山很轻易地制服封召平,将他外袍扯了又扯中衣,最后只给封召平剩下一条裹裤遮羞。
“脱了干脆点。”杜九言淡淡地道。
封召平面色涨红,盯着杜九言恨不得,满目的仇恨。
“杜九言!”封召平道,“你欺人太甚!”
杜九言点头,道:“你灭人满门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过欺人太甚,被脱件就这么气了?”
她走过去,站在封召平面前。
顾青山将封召平的右手抬起来给杜九言看。
果然,在他手肘的位置上,有三道深深的抓痕,因为封周氏当时的愤怒,这三道痕子,几乎剜去了三道肉,莫说十天,就是再十天也难痊愈。
“还真有。”有人过来看着,面色大变,低声议论着。
“他怎么是这种人,周大老爷对他可真的不错啊。当年姑奶奶看中他时,他还是个穷小子,若非大老爷帮他起家,给他本钱帮他做买卖,他能有今天?”
“真是狼心狗肺啊。”
大家看着封召平,不自觉地退开来,感觉从来没认识过这个人。
像个披着人皮的恶鬼。
“杜九言,”封召平道,“这只是巧合。当天晚上,我不在泸溪,人在襄阳。”
“我有人证。当天晚上不但在襄阳城的天香楼里吃了饭,事后还和他们的掌柜一起下棋了。”
“这道抓痕,是我当晚……当晚在妓馆里玩的时候,被女人抓的。”
“你也可以去查。”
襄阳回泸溪,不管多长时间,反正一天一夜是不可能打个来回的。
他早就想好了。
“封召平,你可知道,我既然说是你,就必然有足够的证据!”
她话落,姚烨从外面揪着一个女人进来,往地上一丢,那个女人啊地一声惨叫,冲着封召平就喊道:“表哥!”
“兰妹!”封召平神色大动,冲着过去抱着女人,心疼地道,“他们对你用刑了?”
女人嘤嘤哭着,抓着封召平道:“表哥我好害怕,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别怕,别怕。”封召平语气温柔,满眼都是柔情,“有我在呢,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
女子哭着点了点头。
四周的人看着这一幕,一个个都很惊讶,周元喝骂道:“小寡妇,小贱人!”
“啊,对!”有人接了话头道,“就是嫁去沅陵,后来死了相公回泸溪投靠封家的那个表太太吧。”
大家都想起来了。
杜九言也打量着韩乔氏。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容貌秀美,一双眼睛看着人像是含着泪,让男人不由自主会生出怜惜之情,加上她身材丰腴,风情万种,杜九言觉得,就算桂王路过都要多看一眼。
倒不是喜欢,是因为很有女人味,像……苏凝月。
但苏凝月比她正派很多,眼睛也清澈许多。
“我就说,这女人一回来就会出事,姑奶奶当时居然还让她住在家里。”有族人道,“你看现在,这两个人明显就有奸情。”
封召平怒道:“什么奸情,我和兰妹青梅竹马,是你们周家人拆散的。”
“当年,若非周震想让我做他的女婿,逼着兰妹远嫁给那个男人,她怎么会过的那么辛苦,怎么会日日被那个人打,我又怎么会和封周氏那个夜叉日夜相对。”
“是周震,他毁了我一生!”
“他就是个畜生!”
封召平情绪激动,说完就后悔了,这些话他不该说。
他一看到韩乔氏就乱了方寸。
畜生?杜九言目光一转,落在周元身上。
周元脸色僵硬地垂下了头。
“这么说,你的动机就是因为周震拆散了你们这对苦命鸳鸯啊,还真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杜九言摇了摇头,蹲下来看着韩乔氏问道,“我有几句话要问你,你回答了,我就让你走。”
韩乔氏看着杜九言,泪眼汪汪地点了点头,道:“好、您说。”
“堵了他的嘴。”杜九言让顾青山堵住凤封召平的嘴,扣住他不让他动。
她问韩乔氏,道:“你表哥要开始打理周家的产业了,你可知道?”
“奴、奴家不知道。”韩乔氏摇着头,盯着杜九言,梨花带雨地道,“杜先生,你我都是女人,您应该懂得,我们女人的不易。”
“您又何必为难奴家呢。”
“奴家的命,很苦的……”说着,拿了个帕子出来嘤嘤地哭了起来。
杜九言嘴角抖了抖,韩当一脚踹在韩乔氏的肩膀上,怒道:“什么鬼东西,也好意思和我们王妃说同是女人的话。”
“她要是天上的云,你就是茅坑里的屎!”
韩乔氏大概没有被男人这么对待过,她一时忘记了疼,很吃惊地看着韩当。
“看什么,再看我接着打。”
韩乔氏顿时哭了起来。
“呜呜……”封召平心疼地喊着。
杜九言隔着衣服,拍了拍喊韩乔氏的肩膀,道:“你再哭,我家王爷也要进来打你的。”
“他这会儿在车上打盹儿,一会儿就该进来了。”
“王爷打人就不是踹了。”
韩乔氏愣愣的,不敢说话,盯着杜九言。杜九言又没有她好看,像个男人似的,凭什么别的男人喜欢她?
命真好。
“二十号晚上,你表哥和你在一起吗?”杜九言问道。
韩乔氏摇着头,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当时夜半,他敲门你开门,你家的邻居听到了你院子里有男人说话声,他趴在墙头,亲眼看到了封召平。”
“这个男人最讨厌了,他就喜欢偷偷看我。”韩乔氏脸一红。
“是啊,有的男人就是色眯眯的。那天晚上他还听了你和你表哥的墙角。”杜九言道。
韩乔氏擦了擦眼泪,垂着头道:“杜先生,这样的人简直太过分了,能不能告他?”
“能啊,还能打他!”杜九言道。
韩乔氏笑了,她笑起来有梨涡很漂亮的,所以她顿时发现,这房间里男人们都看着她,她顿时擦干净脸,柔柔弱弱地露了个半个脸。
杜九言对这种类型的女子,表示由衷的敬佩。
她们的人生价值,只有勾引和取悦男人,用男人迷恋的目光来肯定自己的价值。
“封召平,”杜九言看着封召平,扬眉道,“你亲亲兰妹妹能作证呢。”
封召平瞪着杜九言,恼羞成怒,说不出话来。
“其实,当年你的亲亲兰妹妹是自愿嫁去韩家的,虽然那个男人不如你生的好看,可是那个男人的家中很有钱。”杜九言道,“还有,你可知道那个男人是怎么死的?”
封召平不解。
“是她勾搭了外男,让别的男子欲生欲死想独占她,所以趁着天黑将她夫君杀了。”
“她回泸溪后,虽是投奔你,可与她相好的男人,不计其数!”
封召平不敢置信韩乔氏。
“表哥、表哥我没有!”韩乔氏摇着头。
她话刚落,周元就冷哼了一声,道:“没有?你陪我睡觉,夸我能耐时候呢?”
封召平看看周元,又看看韩乔氏,顿时啊了一声,跪在地上。
“封周氏虽不貌美,可她给了貌美的你平等的交易。是她给了你钱和富足的生活,你生活无忧后,就开始忆当年了?”
“当年你可以再悲情壮烈一点,比如远走他乡,比如一刀明志。可你并没有,你甚至没有反抗,高高兴兴去了封周氏。”
周元道:“对,他对我爹保证过,会对我妹妹好。”
“伪君子,也不过如此了。”杜九言道,“觊觎周家的钱财,想要独吞,然后抱得美人归。”
“你的算盘打的可真响啊。”
封召平当然不只是为了爱情,但爱情是他想做这件事的萌芽。
因为有了封周氏他才了有钱。可是他想更有钱却又不想要封周氏。
继承家业,他一个女婿是不可能的,唯有接手管理再慢慢蚕食变为己有。
“感觉如何?”杜九言问道,“此刻,可有一丝悔意?”
015 没有无辜(一)
“都怪你,都怪你这个贱人!”封召平忽然挣脱了顾青山,扯掉嘴里的布,冲过来猛扇了韩乔氏一巴掌。
“要不是为了你,我怎么可能做这种蠢事。”
“都是你这个妖孽,迷惑我!”
旁边还真有男人附和,低声道:“自古红颜多祸水,女人,除了明媒正娶的,其他来路的,只能玩玩。”
封召平目眦欲裂,掐着韩乔氏的脖子,一副要手刃仇人的架势。
韩乔氏瞪目吐舌的看着封召平,眼睛里汪着泪花。
杜九言一脚将封召平踹开,怒道:“自己做的事自己担,她让你做的?她让你去吃屎,你吃不吃?”
“杀人的时候计划周全,说动机就开始推三阻四扮无辜。”
“最无辜的是你娘,生了个孽障!”
封召平转头倒在地上,愤怒地盯着杜九言,恨不得射出几根毒针来。
“杜先生,”封召平盯着杜九言,“我的动机呢?我封某人做事一向冷静,是不可能为了女人,就杀了别人满门。”
“而且,韩乔氏是女人,她不能上公堂作证。可除了她你还有别的证人和证据吗?”
杜九言笑了,道:“你觉得我有多闲,在这里和你不停的扯皮。”
她说着,和邵文良道:“案子我就查到这里了,证人和证据你再继续搜查。”
“是他杀了封周氏,那么他的凶器就一定就能找到,除此以外,他提到的天香楼的掌柜,派人去问一问,对方若帮着一起撒谎,你就抓回来审。”
“是,是!”邵文良道,“多谢杜先生,下官记住了。”
杜九言颔首。
“统统带回衙门。”邵文良冲着姚烨挥手。
姚烨就带着手下的捕快,将人都带走,封召平喊道:“你不是大名鼎鼎的讼师吗,你怎么猜不到我的动机呢?”
“你就是徒有虚名。”
“你就是徒有虚名!”
他说着,被拖了出去。
韩乔氏也一起被堵住了嘴巴,泪眼汪汪地看着杜九言,见杜九言不搭理她,又转去盯着姚烨。
杜九言哭笑不得地揉了揉额头。
韩乔氏……也是个人才啊。
周氏一族的人都一副回不了神的样子,大家都看着她,好半天族长问道:“杜先生……这案子肯定是封姑爷做的?”
“不会再有假了?”
杜九言颔首,看着众人问道:“你们今天推举他,是不是因为他在你们面前活动过?”
“许诺给你们好处?”
她问着,这个时候大家都不敢回答。
“那就明天去衙门里,和邵文良说一声。”杜九言道。
族长应道:“这件事老夫一定督促。”
杜九言颔首,不准备再多言,转身欲走。
“杜先生,”族长问道,“那……那周家大院的财产,都交给周元吗?”
杜九言停下来,扬眉看着周元。
“我、我有话和杜先生说。”周元站起来,垂着头跟着杜九言出去。
在门外停下来,周元小声问道:“杜先生,我、能接受家里的产业吗?”
“能啊。”杜九言道,“在律法上,你没有任何问题,而你又幸运地成为了周家最后一个人。”
“恭喜你,你如愿以偿了。”
周元突然跪留下来,哭着道:“杜先生,我、我不是人,我是畜生。”
杜九言视线投向站在门口的房安。
封召平买凶杀人灭口,但推动他走到这一步的人,却是周元。
当时,周元放狠话,要杀了周震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那话他不只是说说,他还做了。
但,他没有打算亲自动手。
他做了什么?
他做了一件,和杀人一样罪恶的事,他给容貌清俊一向很受女子喜欢的封召平下了药,让一个男人将他……随后,将周震的腰带留在房间里。
自那以后,封召平就暗暗筹谋,要杀了周震。
如果封召平是头饿狼,那么周元就是那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两头狼,谁是螳螂谁是黄雀?
说不好。
如果不是她来了,周元在这个案子里是洗脱不了嫌疑的,封召平算的很精准。
可是,封召平却不知道,当年羞辱他,让他下定决定杀了周震的人,就是他要陷害栽赃的。
局中局,谁也不是无辜的人。
“我、我去找邵大人。”周元磕头道,“我去赎罪。”
“我也没有想到,他不是只杀我爹和我大哥,他……他居然杀了全家人。”
“太狠了,太狠了!”
杜九言没有说话。
《周律》中,没有对男子被强奸进行定罪,周元的罪行,就算是重判也不过两三年坐监。
但他一家人的死人,却会成为他一生的噩梦。
“杜先生,”房安搓着手看着周元离开的背影,低声道,“那天小人请您辩讼,主持公道,是……是出于真心。”
“小人、小人真的没有私心。”
杜九言微微颔首,道:“周家的事太复杂了,我并不想主持。只希望你能对得起你主子对你的信任和栽培吧。”
“走了!”
杜九言往外走,顾青山和韩当跟在她后面。
房安也并非好人,他在周家出事后,迅速开始为自己打算,想要趁火打劫,吞掉周家的财产。
所以,他提出要将财产均分给周家所有人,但矿山和其他的产业,由他这个管事代为打理。
产业在他的手里,长则十年断则三五年,就必然会改姓房。
她没什么可说的,毕竟,这些钱分来分去,也不可能分给她。
“九哥,”宋吉艺坐在马上冲着她挥手,“你去了足足半个多时辰,我们都想去找地儿一边吃饭一边等了。”
杜九言道:“走了走了,咱们耽误了七八天了,赶紧赶路。”
“毕竟我和我跛爷说了,要给他寻找续骨膏的。”
桂王睡醒,从马车里探个头出来,看着她,道:“都办成了?”
“案子是成了。”杜九言上了马车,“但是家务事没成。”
桂王拉着她上来,道:“钱不怕没人分,更何况,除了死去的人,不存在不公平。”
“王爷,您这话说的很精辟啊。”杜九言道,“不过也有不公平,那孩子可怜了。”
桂王道:“封家也不是多子多孙,那孩子虽不聪明,却肩负传宗接代的责任,封家人会好好照顾他的。”
“行吧。”杜九言也掀了帘子和大家道,“走了,到下一个地方,用我的劳务费,请各位大吃一顿。”
裴盈在后面的马车里问道:“杜先生,我们要去邵阳吗?”
“去吗?”杜九言问桂王。
“不知道。”桂王道,“我什么时候能做主了?你给我这权利了?”
杜九言点头,“王爷大胆地做主。”
“真的?”
“真的。”
“那就等回来再去吧。”桂王扬眉道,“我带你去广西见识一下?”
一拍即合!杜九言道:“那小爷我,就勉为其难去巡视你的藩地,毕竟,以后还是不是,就不好说了。”
“趁着解散以前,我必须得去见识一下。”
桂王洋洋得意,挑着眉头道:“请夫人随本王来。”
“好的,夫君!”杜九言道。
她刚说完,就听到后面有人喊她,“杜先生!”
“嗯?”
马车停下来,杜九言撩开车帘子,就看到姚烨带着自己的弟兄们追了上来,他大声喊道:“给杜先生送行。”
说着,一行二十多个捕快,站在大街上,齐刷刷地给杜九言行礼。
“这是干什么?”杜九言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王爷给我扶灵回乡呢。”
姚烨摇着头,道:“杜先生,小人带着弟兄们,是来感谢您的。如果不是您,这个案子我们可能破不掉。”
“到时候邵大人……”姚烨说了一半,不提邵文良,接着道,“总之,多谢杜先生。”
“请杜先生受我们一拜。”
众人又是行礼,杜九言含笑道:“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是!”姚烨明白,带着弟兄们给钱道安和鲁念宗等人一起行礼致谢。
鲁念宗喜滋滋的,等出了城半道休息的时候,他拉着杜九言,道:“言言,我也被人感谢了。”
“我以后,也要做捕快!”
杜九言失笑,道:“您要是想查案办案,那还不如去考功名,何至于做捕快,岂不是埋没了您这个人才。”
“也对哦。”鲁念宗歪着头想着,一回头冲着郑玉琴道,“琴姐姐,我有了个新决定。”
乔墨大吼一声,道:“鲁公子,你有什么决定冲我来!”
“不要。”鲁念宗摇头,“你自己去骑马玩,我要和琴姐姐说话。”
乔墨气鼓鼓的,用目光去寻求杜九言的帮助,请她主持公道。
杜九言假装没看见,倒在车里睡觉。
走了六日,他们绕过宝庆府,径直往镇远府去,准备过镇远府后入广西境内。
在广西停留几日,再去云南。
016 母子两人(二)
“九哥!”刚到镇远府门口,杜九言就听到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她一个激灵坐起来,冲着马车外面喊道:“是谁在喊我?”
“九哥,”有人凑上来,笑嘻嘻地道,“你猜我是谁?”
杜九言翻了个白眼,出马车看着穿着簇新长袍,眉飞色舞的窦荣兴。她生无可恋地道:“还挺聪明啊,知道我们不回宝庆就会路过镇远府,所以在这里等着?”
“嘿嘿。”窦荣兴道,“你们要去办事,没有我你们多无聊。”
“有我在,能给你们解闷啊。”
杜九言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问道:“怎么解闷?”
“打他。”宋吉艺道,“解闷!”
“瞧你胖的。”窦荣兴嫌弃地道,“成亲后,你就彻底不管不顾,一心想要把自己吃成个胖子。”
宋吉艺摇头摆尾,苏凝月掩面笑着道:“窦先生,您来了,刘娇呢?”
“在客栈呢。”窦荣兴道,“说难得有机会和我们一起出去游玩,就算天塌下来都不能缺席。”
众人笑闹着进镇远府。
一进城内,杜九言莫名的就想到了蔡卓如和跛子。
“我第一次来镇远,可算是见识了王爷卓越不凡的能力了。”杜九言道,“将蔡卓如装在猪皮里,也就你能做出来了。”
桂王道:“你要不打顾青山,我能抓蔡卓如?”
“你要不造反,我能抓顾青山?”
“九哥,蔡公子后来没有回来过?”窦荣兴问道。
杜九言摇头。
现在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也不知道我儿如何了,在京城好不好,有没有被人欺负。”杜九言叹气道。
她说完,窦荣兴嘴角抖了抖,道:“九哥,小萝卜现在可是太子,谁敢欺负他?”
“更何况,抛开身份不说,也没有人能轻易欺负的了他啊。”
“也对。”杜九言道,“今天先住下,寻美食祭五脏庙,明天我们进广西!”
鲁念宗拍着手,道:“天天听刘海吹牛,说广西多好。”
“现在,丑媳妇终于要见公婆了哦。”鲁念宗道。
刘海咳嗽了一声,低声道:“一定会让鲁公子流连忘返,不愿意离开。”
“不愿离开?”鲁念宗眼睛一亮,“是因为有很多漂亮的姐姐吗?”
刘海咂了咂嘴,有没有漂亮姐姐他不知道,反正,他还没成亲。
“阿嚏!”小萝卜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道,“祖母,你说这么长时间了,我娘他们到哪里了?”
太后签了块水蜜桃喂给小萝卜,含笑道:“不管怎么走,现在肯定要进广西了。”
“那我爹肯定很得意。”小萝卜道,“给我娘不停介绍他的伟大事迹。”
太后一脸不相信,道:“别听你爹瞎说。他在的时候哀家是不好意思说他,他走了,哀家和你说句掏心的话。”
“哀家根本不信他。”
太后说着,还确认了一下钱嬷嬷在不在。
要是钱嬷嬷听到了,指定要和她纠正一番,吹捧桂王如何如何聪明。
“我也好想去看看啊。”小萝卜趴在太后的腿上,道,“跛子叔肯定也很想去的。”
太后正要说话,赵启从外面进来,一身玄色长袍,大步进来,虽有些瘸拐但丝毫不影响气势。
“跛子叔,你来吃陪祖母用午膳的吗?”小萝卜眼睛一亮。
跛子叔虽然做了皇帝,认了太后做母亲,可是他们母子的相处的时候,一直怪怪的。
反正,不亲热。
不像他和他娘,只要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
“嗯。”赵启在太后对面坐下来,问道,“到了午膳时间,便来母后这里打秋风了。”
太后很高兴赵启能来她这里,她笑着道:“做了你爱吃的菜,一会儿就好了。”
“内卫的事处理好了?”
当时秦韬起变的时候,内卫也杀的杀抓的抓,所以凤梧宫起火的时候,救火的人手都不够。
赵启登基后,便陆陆续续将内卫填补了。
“是。”赵启颔首道,“任了郭庭的长子做内卫统领。”
太后知道郭庭,当时在邵阳的时候,郭庭和他们来往密切,与杜九言的关系也很不错。
“你办事,母后放心。”
赵启虽登基不久,但太后发现,他办事很干脆利落,朝堂上的分寸拿捏和平衡也掌握的很好。
这一点,比赵煜做的好。
赵煜什么都好,就是做事的时候不够果断。
“郭晓恩虽年纪不大,但武艺和为人我都确认过,很不错。”
“郭庭夫妻也来京城了?”太后问道。
赵启点了头。
“既然他儿子做了内卫统领,那以后也是要常见面的,哀家也要见一见他们夫妻才好。”太后说着一叹,端着茶盅低头咕哝道,“这种事,应该皇后做的。”
“母后这茶不错。”赵启道。
太后嘴角抖了抖。
两个人一个低声咕哝提醒,一个喝茶打岔,形同鸡鸭同讲,话不对题。
赵启喝着茶,神色清冷,目光落在一直叽里咕噜转着眼珠子打量他们的小萝卜身上,道:“想你娘了?”
“嗯。很羡慕他们能出去玩。”小萝卜道,“而且,我娘都没给我写信。”
他话刚落,王宝应从外面笑嘻嘻地进来,道:“太后娘娘,圣上,太子爷,有信来了。”
说着,递了三封信。
“有信!”小萝卜跳起来道,“哪一份是给我的?”
王宝应给了他一封,他喜滋滋地拆开,坐在椅子上读信去了。
太后则迟疑了一下,猜测这封信是杜九言写的,还是桂王写的,好一会儿拆开来,顿时笑了起来。
一封信里两张纸,夫妻两人各写了一张。
赵启将信叠好,并没有直接拆开看。
“我娘说她已经到泸溪了,等我们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她可能已经入广西境了。”小萝卜道,“他们要在广西逗留几日,再启程往云南去。”
“从广西去云南是不是也要很久?”
赵启颔首道:“要一个月。”
“跛子叔,您不是没有去过吗,怎么知道的?”小萝卜眨巴着眼睛问道。
赵启无奈地看着他。
“我知道了。”小萝卜窃窃地笑着,“因为你经常看疆域图,你估算出来的脚程对吧。”
赵启没说话。
太后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因为儿子不在他身边养大的,有的话她不能说的太重,而且,赵启的性子,无论和桂王还赵煜都不一样。
这两个孩子虽都是独立聪明的,可也黏她,许多事都愿意和她这个当娘的商量。
但赵启不是,他有事就算去和陈朗商议,也不会来问她。
这不能怪他,只能说,他们母子之间也需要时间去沉淀,不断的相处中,积累感情。
“天气恨暖和,”小萝卜道,“明天我们能出去玩吗?”
赵启和太后都看着他。
“我们穿便服,到城外去踏青。”小萝卜笑嘻嘻地道。
太后一怔,下意识地拒绝道:“这怎么行,你们都是千金之躯,轻易出去要是出去了怎么办?”
“祖母。”小萝卜道,“跛子叔的武功,就算有人想要对他怎么样,也伤不了他。”
“最重要的,我们有人暗中保护啊。”
“您是不是也想出去走走?想不想去法华寺,想不想去爬山?”
太后还真的想去,这都多少年没有出去过去了。
“那就去吧。”赵启见太后不说话,就知道她也很想去,“少带些人,轻车从简不要声张就好了。”
“小萝卜说的对,以我的拳脚,这世上也没有人能伤到我。”
太后犹豫着问道:“这,会不会不太好?”
“没事。”赵启道,“您贵为太后,难道想出去走走,也要征得别人同意吗。若真是这样,那还有什么意思。”
“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太后惊讶地看着赵启,脱口问道:“哀家想去江南也可以?”
“可以。”赵启道,“带上人手就行了。”
太后心里很兴奋,但又不敢在赵启面前表露的太明显,她沉了一会儿,道:“哀家再想想。”
赵启没有强迫他们。
第二日,赵启结束早朝,见过各位朝臣,就回了后宫,换了家常的便服,三个人坐了两辆马车,由郭晓恩暗中护送,悄无声息地去了法华寺。
太后和钱嬷嬷主仆四个人凑在马车里,偷偷打量着外面的街市。
“变化真大啊,哀家记得这里以前是个脂粉铺子吧?”太后道。
“是脂粉铺子,当年奴婢还陪着您来买过东西。奴婢记得,您在这里买了一盒口脂,后来嫌颜色不正,一直放在桌子上没有用。”钱嬷嬷道。
太后点着头,又指着另外一边,道:“那个卖糖糕的,居然还在。”
“可不是还在吗,当年他挑了父亲的担子,也不过十五六岁,现在过去了三十来年,他也就四十五六的年纪。”
主仆几个人像个孩子,叽叽喳喳地议论街市的情形。
“圣上可真好,说陪您出来玩就出来了。”龚大姑姑道,“要奴婢说,圣上虽性子清冷话少,可心却是很细很柔软的。”
“那倒是。”太后感叹地道,“这孩子自小吃了太多的苦,如今就是想对别人好,恐怕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方法。”
“不过没关系,哀家对他好就行了。”
小萝卜躺在马车里,在玩王宝应给买的一个草绳编的蚂蚱。
“你用心良苦了,”赵启摸了摸他的头,“这么用心的彩衣娱亲,让我和太后娘娘亲近一些。”
小萝卜嘻嘻笑着,道:“这是我娘连走前交代我的,让我一定要担负好调剂员的角色。”
“她说,她回来的时候,希望你和祖母经过我的努力,已经母慈子孝,相亲相爱。”
赵启摸了摸他的头,道:“别被你娘带歪了,瞎操心。”
017 世外桃源(一)
桂林府辖两州七县。
杜九言仰头看着气势恢宏的城门,一时间居然有种自己很没见识的感觉。
对于广西,她在记忆中就标识着岭南,朝中犯人发配多来岭南。
可从过镇远府,入广西境内,这一路的见闻,让她大开眼界。
“兄弟们!”顾青山站在城楼地下,冲着上面吆喝一声,道:“王爷回来了!”
刷的一下,本来还挺安静的城墙,一下子冒出无数个脑袋来,人挤人的冲着城下打量。
“是王爷,还有顾将军他们。”
楼上欢呼起来,大家喊道:“是王爷,王爷回来了。”
“王爷回来了!”
瞬间,除了城楼上的官兵,还有城内的百姓,听到的人一下子涌到城门口,冲着这边张望。
“王爷,真的是王爷!”
“只有我们王爷才这么精致好看。”
“给王爷磕头!”
有人喊着。
城门上下,大家动作整齐划一地跪下来,齐声高呼道:“给王爷请安,王爷千千岁!”
杜九言和鲁念宗一行人看的目瞪口呆,钦佩不已。
“没想到,王爷也能有这么多爱戴的人啊。”鲁念宗低声道。
杜九言嘘了一声,道:“这里是他的地盘,咱们说话小心点。”
“知道了。”鲁念宗捂着嘴,转过身神秘地和钱道安几个人交代道,“都小心点,不要得罪王爷,否则会被灭口。”
说着,比划了割脖子的动作。
吓的大家一个激灵,都小心谨慎地去看桂王。
“这是桂王爷的地盘。”窦荣兴刚说完,就看到杜九言已经下了马,他也跟着下了马车。
杜九言给桂王牵马,一脸的巴结,道:“王爷,您坐稳了,小人给您牵马。”
“咳咳……”桂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夫人,你这就害怕了?”
杜九言点头不迭,指着里面跪着的人,道:“这都是您的人,小的不敢不害怕啊。这么多人,跺一跺脚也能震得我倒地难起啊。”
“算你识相。”桂王指着杜九言嘿嘿一笑,气势如虹地挥着手,道:“进城!”
城门内,众人恭迎,齐声喊道:“恭迎王爷!”
桂王骑着高头大马,杜九言给他牵着马,一前一后进城。
“都起来吧,本王何时让你们跪拜过,该做什么做什么去。”桂王挥着手道。
众人应是起来。
“王爷,您两年没有回来了,这次是要长住还是回来办事?”有人问道。
桂王道:“路过看看你们,过几日就走。”
“都好?”
“好,都好。”大家道。
“王爷,您一个人回来的吗?王妃娘娘没有和您一起回来?”有人问着。
这一行是有女子,但都是跟着桂王的马在走路,如果其中有桂王妃,必然是和桂王齐头并进,一起进城才对。
桂王骄傲地道:“来了!”
说着要去看杜九言。
杜九言咳嗽了一声,桂王一愣盯着她,杜九言低声道:“王爷,我是微服私访,请不要暴露我的行踪。”
“你微服私访?”
杜九言点头,道:“毕竟我的名声比你要响亮,我怕报了家门,会杀了您的威风。”
“也是,”桂王颔首道,“夫人高见。”
桂王说完,杜九言就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他暗道一声不好,滋溜滑下马来,不敢再坐。
“都忙你们的去吧,本王回来办私事。”
大家应是,又不死心地在苏凝月几个女子身上打量,确定了不是,这才散了。
没人注意扮作小厮牵马的杜九言。
“我错了。”桂王贴上来,迅速说完,又笑眯眯一脸王爷气派地昂首挺胸地走路。
杜九言道:“王爷,小人是自愿的。”
“不,不。”桂王目不斜视,神色威严,但语气却截然相反,“夫人自愿和我顺着杆子爬是两回事。”
“我错了。求夫人原谅。”
杜九言摆手,语气非常诚恳,道:“王爷,小人真是自愿的,捧着您,小人也高兴啊。”
“真的?”桂王问道。
杜九言扫了他一眼,正要说话,桂王一把握住她的手,道:“我错了,真错了。”
杜九言噗嗤笑了起来。
“什么德行,刚刚进城的时劲头呢?”
桂王摸了摸鼻子,道:“和你,我只要在床上有劲就行了。”
杜九言不搭理他,左右打量着街道两边的门市。
门市和京城没什么不同,但却比京城更好,很干净整洁,就连店铺挂着的旗面招牌,都是干干净净簇新整洁。
最有意思的是,铺地的青石板,有两种颜色。中间并行四块走马车,两边的石板颜色则要深很多,则是走行人。
所以,就算是市面上马车络绎不绝,行人结伴或进店铺或闲暇走逛,都没有堵车或者人车碰撞的事情。
车水马龙却井然有序。
“很有意思啊,”周肖摇着扇子道,“一路走过来,居然一个流浪的乞丐和难民都没有看见。”
宋吉艺结结巴巴地道:“难、难道被、被杀、杀了?”
乔墨为了证明自己在这里很受欢迎,已经沿途收了好几束小姑娘递过来的花了,捧在手里乐滋滋地给郑玉琴看。
郑玉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准备等到了桂王府,再打他一顿。
“什么被杀了。”乔墨瞪眼道,“我们爷将所有来的乞丐都安顿好了,所以你们看不到。”
宋吉艺哦了一声。
他听说过的,但是吧,这种事做起来太难了,每年的投入难以想象。
而且,一旦这里收留乞丐的名声出去,到时候就会有更多的人投奔而来,届时,善事就会演变成恶事,成为一个无底洞。
所以桂王做到什么程度,他持保留意见。
“傅桥在哪里?”杜九言问道。
桂王回道:“在众安村里,等安顿好我陪你去。”
杜九言颔首,视线被一个门头吸引。是一个不大的门,上面挂着桂林府衙四个大字的牌匾,“这是府衙?”
“嗯。”桂王道。
“本来很大,但王爷觉得府衙占地太大了,就将两边的院子缩了不少,然后就变成这样了。”顾青山解释,“那边有个税务衙门,那个大。”
杜九言哦了一声,顺着府衙开着的门,发现不但门口没有人把守,就连府衙内都没什么人。
她正要说话,就看到对面三三两两的捕快回来,一个个挽着裤腿,一脚的泥巴,说说笑笑进了大门。
“插秧去了?”钱道安问道。
顾青山点头,道:“衙门里没什么事,可也不能白拿例钱,所以没事他们就去众安村里干活。”
“厉害!”杜九言感叹不已。
只有社会稳定,一切井然有序,府衙里办公差的人才会闲。
桂王昂着头,道:“那是当然,本王出手岂能差?!”
“佩服!”杜九言的道,“刚才小人的马,牵的是对的。”
说着话,到了桂王府。
桂王府比起怀王府和安山王府,实在不算大。王府内院修装的也不是富丽堂皇,反而像个普通的宅院,进进出出伺候的人不多。
大家安顿好,各人找了院子住下来,顾青山安排了以前的服侍的人重新进府。当时他们离开桂王府,桂王就将人都遣散了。
一是因为他们不住这里,这些人也没什么事做,二则是,还要付例钱,不划算。
大家收拾洗漱过,就和桂王一起,去了众安村。
从西城门出去就是众安村。
沿着护城河而居,村里的房子外形相同,从城楼上看过去,连绵一片,像个巨大的碗,杜九言估算道:“这么大的村子,五百户?”
“不分户。一共有四百四十六间房。”桂王道。
不分户?杜九言不解,可等去了村里她就明白了。
站在村口,村民来来去去地穿梭在其中,时不时传出来欢声笑语,还有孩子们郎朗的读书声。
“有学堂吗?”杜九言问道。
桂王颔首,道:“有一间很大的学堂。”
“设施很齐全啊。”
可能因为孩子们都在上课,所以进村后,看到的都是年纪大的老人,有的三五成群地坐在树荫下聊天说话,有的颤巍巍地提着菜回家,有的则是扛着锄头准备下地去干活。
水牛拴在牛笼里,慢腾腾地嚼着草,鸡悠闲地沿着路面,啄吃着小石子儿,鸭子们嘎嘎叫着,欢快地扑进了村中的池塘里。
一切都是悠闲、自在,让人觉得舒适、踏实且有安全感。
村里的路并不泥泞难走,更不是灰尘漫天。每一户人家之间都用细碎的石子铺了三尺宽的路面,大路上则是青石板,在路的两边还种了树,因为年头不够,所以树还是半大的树苗,但花草却已经很繁茂,入眼的姹紫嫣红,让人心情舒畅。
杜九言又去看那些老人们的笑容,他们穿的并不是特别体面,老态龙钟地打着盹儿,但每一个人的眉宇间却是舒展的,是那种对未来没有忧虑的轻松舒适。
能感觉得到,他们什么都不用害怕,因为有人为他们撑起了头顶的天,再也不怕掉下来,砸着自己。
真好啊。
“王爷,”杜九言道,“这是世外桃源吗?”
桂王笑了。
018 众人皆安(二)
“真好啊。”钱道安感叹地道,“这样的地方,应该是每一个老人最想要的生活了。”
周肖颔首道:“确实如此,人苦一辈子,不就希望有一天做不动的时候,能有这样一个地方住着。”
“王爷,”鲁念宗道,“原来你不是吹牛啊。”
桂王洋洋得意,笑着道:“我赵鼎用得着吹牛?都是实打实的本事。”
“真好。”裴盈道,“让人意想不到的好。”
她话落,有位四十几岁,断了一条胳膊的男子迎了过来,看见他们一愣,随即道:“王爷?”
“刘将军、顾将军、乔将军……”他念了一圈的称呼,激动地快走了几步,确定面前的人是桂王后,顿时高兴地冲着身后喊道,“大家快来,王爷来了!”
“王爷来了。”
“敲锣,通知大家。”
说着,村子里就哐哐地响起了锣声,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杜九言的面前就站着几百号人,男男女女,都是老人和孩子,有的苍老的需要拄着拐杖,有的孩子还嗷嗷待哺抱在怀里,一张张面孔,无论苍老还是稚嫩,此时此刻看着他们的目光,都是清澈感激的,喜悦从眼底溢出来,充斥在他们四周。
杜九言很感动,这就是广西啊,那个不了解的人害怕,以为人人是杀人魔鬼的造反之地,那个了解的人当它是世外桃源,人人都想来安家建宅留下来的宝地。
还好,她来了这里,了解了这里。
她很幸运。
“别跪啊,”桂王指着对面的人,虎着脸道,“跪来跪去还要本王扶,累!”
一张张脸都笑了起来,齐刷刷地露出牙来。
“王爷,”村长道,“您才来吗?晚上留在村里吃饭吗?”
“王爷我今天钓鱼了,新鲜的。”一位老人道。
“王爷,我去给您杀鸡吃。”
大家七嘴八舌的,并不会说太好听的话,只是简单的,想要将自己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招待桂王。
“不吃了,我的王妃来了,我带她来看看大家。”桂王给大家介绍杜九言,“我王妃,杜九言!”
齐刷刷地,大家的目光都投到杜九言身上,她穿着男装戴着面具,容貌不出色,身材不娇美,杜九言居然有些后悔,不该穿男装来这里。
“大家好。”杜九言乐呵呵地道,“我是杜九言,幸会幸会了。”
大家都看着她,善意地打量着,忽然有人道:“是那位大讼师杜九言吧!”
“是,是那位杜九言,她就是桂王妃啊。”
“傅桥呢,他不是天天念着的吗?”村长问道,“怎么没有看到他。”
他话落,斜楞里跑出来一个少年,一边跑一边喘着气道:“我、我来迟了,对不起了。”
他停下来,一眼就看到了杜九言,愣了一下,顿时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念叨了一声:“杜先生?”
“傅桥!”杜九言笑了起来。
两年不见,他个子长高了不少,从哪个自闭孱弱自卑的少年,变成了开朗的大孩子了。
笑起来真好看。
“来!”杜九言招招手,傅桥跑了过来,一把抱住她,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杜先生,我还以为我做梦呢,您真的来了。”
杜九言摸了摸他的头,道:“傅桥长这么高了,是个大男孩了。”
“杜先生,您怎么来了。”傅桥擦着眼泪看着她,“我以为我要再过好多年才能看到您。”
他立誓要好好读书,要考上功名,将来做大官人,去京城见杜先生。
“我跟王爷要去云南办事,路过广西就来看看你,知道你在这里过的好,我也放心了。”
傅桥点头,道:“这里特别好,大家都很照顾我。这里的孩子也都是和我一样,我们能互相作伴,一起读书长大。”
“谢谢您和王爷,如果不是你们,我永远也过不上这样的好日子。”
杜九言点了点头,道:“应该谢王爷,因为他才有这样的地方,让你们有栖身之处。”
“是!”傅桥忽然冲着桂王跪下来,道,“当初走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懂,没有给王爷磕头。”
“今天见到您,一定要给您磕三个头。谢谢王爷!”
说着,咚咚咚地磕了头。
他一跪,后面的人也跟着跪了。
桂王顿时头疼,道:“行了,都起来。”
“你们的谢意本王知道了,就这样啊,就这样!”
“大家都好好过日子,该做事还是要做事的,不许偷懒。”
说着,转身就走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不喜欢这样的场面,
杜九言失笑,将傅桥扶起来,又和后面所有人道:“都起来吧,王爷都知道你们的心意。”
“杜先生,”大家涌了过来,七嘴八舌的围着她问道,“你们什么时候离开?”
“晚上在这里吃饭吧。”
桂王靠在村口的树上,抬头看着广西上空的天,他喜欢这里,倒不是因为这里现在的美好是他的功劳,而是因为他最痛苦难熬的日子是在这里度过的,那些日子里的迷茫和颓废,是这里的人们陪着他一起度过的。
若非他们,他现在不知道会怎么样。
他感激这里,就如这里的人感激他一样。
这是一个相互的过程,他不单是给予人,也是收获的人。
“爷,”顾青山凑了过来,压着声音鬼鬼祟祟地道,“那些女人,要不要提前处理了?”
桂王一愣,问道:“什么女人?”
“妾啊!”
桂王这才想到这个问题,压着声音催促道:“快去,把那些女人都撵走。”
“让他们家里人接走?”顾青山问道。
桂王道:“都接回去,难道还真想赖着我一辈子?”
“如果不肯走,就告诉他们广西就要撤藩了,她们赶紧找窝去。”
顾青山应着是,正要走,忽然两个人身后冒出个脑袋来,贼兮兮地问道:“是不是小妾?”
“十六房的小妾是不是?”
桂王脸色一僵,看着鲁念宗,道:“舅舅,您是不是太闲了?”
“是啊。”鲁念宗点头,冲着桂王咧嘴一笑,正要说话,忽然被桂王捂住了嘴,将他拖到树后面,“舅舅,你要敢喊九言,让她想起来我有小妾的事,我现在就把你灭口了。”
“呜呜!”鲁念宗摇着头。
桂王道:“真的?”
鲁念宗点头,保证地看着他。
桂王小心翼翼地放开他,道:“我可是对您很信任的,您不能背叛我。”
“九言!”桂王大喊一声,“小妾!”
话没说完,嘴再次被堵住。
桂王拖着鲁念宗往护城河里去,就听到他咬牙切齿地道:“明年今日,我会给您烧纸的。”
“呜呜……”
杜九言提着鸡鸭鹅出来,打眼就看到桂王捂着鲁念宗的嘴,要将他丢河里的架势,她喊道:“王爷,您这是打算和我舅舅下水抓鱼?”
“啊?”桂王看着杜九言,尴尬地放了鲁念宗,“嗯!”
杜九言提着鸡鸭鹅过来,站在桂王面前看着他,道:“我舅舅我不会游泳,不如王爷您自己下去抓?”
桂王嘴角抖了抖,道:“我不爱吃鱼,不吃了。”
说着,松开鲁念宗走了。
“言言!”鲁念宗苦哈哈地看着杜九言,“他要灭口,他要杀了舅舅。”
“雷啊!”鲁念宗指着天喊道,“快下来劈他。”
杜九言噗嗤笑了起来,道:“平时不让我们喊舅舅,现在就记得您自己是舅舅了?”
“不喊不代表不是啊。”鲁念宗拉着杜九言,“小妾啊,小妾!”
杜九言没兴趣,一边走一边道:“我不太会和美人打交道,不见为妙。”
“我擅长啊。”鲁念宗道,“我很擅长的。”
他很好奇,桂王的妾室到底有多美。
桂王已经骑马走了。
杜九言将鸡鸭鹅塞给鲁念宗,推着他走,“走了走了,我们回王府烧着吃。”
一行人回城,出来的时候没注意,回去的时候走了一条街,杜九言居然看到了两间书院。正好是散学的时候,就看到里面许多半大的孩子朝外面走,虽然男孩比较多,但也有女孩子在里面,背着书包说说笑笑地回家去。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辟天下寒士尽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钱道安道。
“看来,这才是广西真正妙的地方啊。”周肖道。
是,这才是广西真正的好的地方,所有的孩子不论出生,不分男女都能进得学堂读书。
“王爷,”窦荣兴拉着桂王,问道,“这些学堂,都是官府建造督办的吗?”
桂王点头。
“那束脩呢?”
“有钱就给,没钱就去城外众安村做工抵算束脩。”桂王道。
大家听的眼睛发亮,纷纷竖起个大拇指,道:“王爷这法子太妙了,这样一来,穷人的孩子既有机会读书,众安村的活也有人帮忙做。”
桂王点头,道:“那是自然,我多厉……”
他话说了一半,忽然迎面一阵香风扑来,十几位花红柳绿的女子,冲着这边跑了过来。
“好多美人姐姐啊。”鲁念宗喊着道。
桂王掉头就走。
“诶?”杜九言拦着他,笑着道,“王爷干什么去?”
桂王拉着她走,道:“我想起来,还有一处更有意思的地方,走,走,我带你去看看。”
019 美人如云(一)
“不都是有名无实的吗?你有什么好怕的?”杜九言很兴奋,桂王府也是有后宅的。她侧身过来问苏凝月,“妾,是不是每日要给主母问安敬茶的?”
苏凝月点了点头,道:“是!”
“这有意思,”杜九言扬眉道,“每日看到这么多美人,也是赏心悦目啊。”
桂王瞪着她,怒道:“你什么意思,还想收后宅去?”
“我告诉你,不许乱来。”
杜九言如实的点头,道:“没经历过这些,好奇。”
“这么多人,一天要费多少粮食,还要花钱买花买衣服!”他拂袖道,“养不起这么多吃闲饭的。”
杜九言扬眉道:“王爷不养,我养!”
“那也不行。”桂王道,“叽叽喳喳吵的很,我不喜欢。”
“王爷!”
“王爷啊!”
一声声娇滴滴的呼喊,十六位妾室走近,目光灼灼地盯着桂王。
“王爷,您可终于回来了,奴家等的好辛苦啊。”
“王爷,您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接我们回王府了吧?我们这么多人一起伺候您,您肯定会满意的。”
“是啊是啊,”一位穿着紫色纱裙的女子贴上来,扬着眉眼娇媚可人,“王爷,接我们回去吧,我们住在那边好寂寞啊。”
桂王整张脸都在抖,往后退,如临大敌:“远点,都给本王离远点。”
大家都不敢上前。
杜九言兴致盎然地打量着一众美人,环肥燕瘦,各有千秋。这小小后院,几乎把各色美人都包揽了。
“王爷,”杜九言羡慕地道,“暴殄天物啊!”
桂王瞪了她一眼,咬着后槽牙道:“本王是你夫君,你看着戏心不痛吗?”
“心痛这些美人大好的青春,浪费给了王爷这块木头啊。”
桂王哼了一声,小声道:“你等着,今晚十八式!”
“呵呵!”杜九言笑。
“顾青山!”桂王吼道。
顾青山从后面追上来,气喘吁吁地道:“爷,我话刚说了一半,她们就一阵风地跑了。”
“没、没拦住。”
桂王瞪了他一眼,又指着面前一众美人,道:“本王已经有王妃了,命你们立刻消失!”
一位身材高挑,胸部高耸的女子左右找着,问道:“王妃,在哪里?”
“是杜先生吗?”一位娇小的女子问道。
“肯定是了,王爷就一个王妃,没别人了。”
“真的是杜先生啊。”
“王妃!”桂王去找杜九言,两边查看居然不见她人,他喊道,“杜九言!”
杜九言从鲁念宗背后探了个头,笑眯眯地道:“王爷,努力啊!”
难得的好戏,还是要看看的。
杜九言乐呵呵地接着看。
“没义气!”桂王指着她,一转头正要和拦在他面前的紫衣女子说话,却见那女子跳了起来,拍着手道:“你就是杜九言!”
“桂王妃,杜九言!”
杜九言嘴角抖了抖,道:“是啊!”
“真的是杜九言啊。”紫色衣服的女子蝴蝶似的飞了过去,“啊!我终于见到活的杜九言了。”
“杜先生我好喜欢您啊。”紫衣女子一把抱住杜九言,在她脸上吧唧一口,“杜先生,奴家后来赖着不走,就是等着您跟着王爷来广西,奴家好近水楼台见到您。”
“没想到真的见到您了,太好了。”
杜九言摸了摸被香唇临幸过的面颊,呵呵笑了。
桂王勃然大怒,道:“她是我王妃,你给我放开,听到没有!”
“杜先生,我也喜欢您。”
“我也是,我也是。”
“杜先生,您收了我们吧。王爷虽然长的好看,可是为人太无趣了,还是您好的。”
“又英俊又幽默。”
这局面没想到啊,没想到她这么受欢迎,杜九言整理了衣服,咳嗽了一声负手正色道:“那个,我是女子啊,不太方便。”
“杜先生,我们不介意的。”
“而且,我们都不想回家,回去了还是要被送人的。我们女人就是命苦啊……您可怜可怜我们,都收了吧。我们一定会照顾好您的。”
说着,几个人居然梨花带雨地围着杜九言哭了起来。
杜九言顿时头皮发麻,安慰道:“有话好好说,咱们不哭,不哭!”
“杜先生,您收了我们吧。我们不和您抢王爷了,真的。跟着您就更好了,您生的这么好看,是女子还这么英武英俊,比王爷还好呢。”
“女人最懂女人了。”
大家都跟着点头。
真是够了,抢不到他居然抢他王妃!桂王指着她们道:“走不走,不走本王立刻去灭了你们全族。”
“反了天了,跑来和本王抢王妃!”
大家哀怨地看着杜九言。
“这样,”杜九言道,“让王爷派人送你们回去,和你们各家嘱咐清楚,一定不能将你们当礼品送人。”
“现在律法都定了,他们再将你们当礼品,就是违法,这是绝对不可以的。”
杜九言说完,那位紫衣女子惊呼一声,道:“杜先生,您真的是太体贴了。”
“难怪当时京城那么多女子都喜欢您。”高挑的女子道。
杜九言呵呵笑着,飘飘然,“那是,我才华横溢英姿飒爽英俊挺拔,喜欢我的女子……”
她没说完,桂王将她扯身后去了,瞪着面前的女子们,道:“这是本王的王妃,什么女子喜欢不喜欢的!”
“王爷,我们不跟着您了,跟着王妃又不碍着您的事。”紫衣女子道。
桂王道:“怎么不碍着事了,现在就碍着了。”
“杜先生。”女子们和杜九言撒娇。
杜九言如春风拂面,相当受用,正要颔首,桂王一把攥住她的手,怒道:“你清醒一点,你是女子!”
“咳咳……”杜九言从桂王后面探个头,笑呵呵地道,“听王爷的,都回家去吧,别叫王爷耽误了你们大好的年华。”
桂王不满意,道:“什么叫我耽误了,是她们自己不肯走。”
“是,是,不肯走。”杜九言敷衍地应了一句,又道,“去吧,去吧,别真的惹恼了王爷,得不偿失。”
女子们看着她,不舍得。
“那……那杜先生,我们明天走行不行?今晚您去我们那里,我弹琴给您听。”
“我们会跳舞。”
“我会唱歌。”
“我也会!”
“我们还可以打马吊。”
杜九言顿时心花怒放,不迭地点着头,道:“行,那就去别院,看你们唱歌跳舞打马吊!”
桂王瞪她,磨牙。
“艳福啊!”杜九言拉着桂王,招呼所有人,“走,咱们去别院。”
杜九言走在前面,女子们高兴地围着她,问她京城的事,问她《周律》中关于女子权益这方面的事。
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九哥她……色眯眯的。”窦荣兴道。
“以、以、以前就是。”宋吉艺道,“喜、喜欢看、看、看美、美人。”
裴盈掩面而笑,和苏凝月她们不禁想起来,她们刚进王府的时候,也是杜九言最热情,让她们好几位姐妹,心里都暗暗喜欢她。
“言言收了也可以。”鲁念宗道,“反正人多,热闹!”
“姐姐们也漂亮。”
桂王瞪鲁念宗,道:“你知道收了还要干什么吗?”
“陪着玩啊。”鲁念宗一脸不解,“还要做什么?”
桂王一脸坏笑,低声道:“还要生小孩,七十二式看过没有?”
“生小孩?”鲁念宗挠了挠头,去看郑玉琴,“琴姐姐,怎么生小孩。”
郑玉琴还不等说话,乔墨大吼一声,拦在前面和鲁念宗道:“不准乱问问题,等晚上我再告诉你。”
“有什么不能说的。”鲁念宗道,“不就是睡觉。”
“那天我看到墨兮和言言睡觉了。”
桂王不可思议地看着鲁念宗,“你还趴窗户?”
“生小孩子就生啊,反正肚子多。”鲁念宗说着,笑了起来,跑去跟着杜九言,“言言,快帮大白牙我介绍一下吧。”
“各位姐姐大家好,我是大白牙。”
说着,叩着自己的门牙,“我是牙特别的白。”
“哎呀,这位弟弟好可爱啊。”一位女子拉着鲁念宗,“你多大了,怎么生的这么好看,成亲了吗?”
鲁念宗摇着头,道:“姐姐,我没有成亲呢,特别想成亲。”
“哈哈,”女子掩面笑着,“为什么想要成亲呢?”
鲁念宗想了想,如实道:“晚上一个人睡觉,寂寞。”
“不是小孩子呢。”大家咯咯笑着,分开了两拨人,一拨围着杜九言,又是拉着手又是挽着胳膊,另外一拨则逗着鲁念宗说话,热闹非凡。
两人被美人簇拥着,往桂王的别院去。
一路上,各色目光投来,打量着他们。
桂王被落在后面,摸了摸鼻子,咕哝道:“简直莫名其妙!”
“不是王爷的妾吗?”刘娇小声问道,“我怎么瞧着,像是杜先生的妾了?”
窦荣兴闷闷地笑着,道:“反正没区别。嘘,别让王爷听见了,这里是他的地盘,回头将我们两个人灭口了。”
“嗯。”刘娇低声道,“一会儿你不许乱看美人。”
窦荣兴摇头,迷恋地和刘娇道:“天下美人都不及你半分。”
刘娇掩面笑着,满意的很。
“现在干什么去,真去打马吊?”钱道安问桂王。
桂王很恼火,和顾青山吩咐道:“去调兵马来,一会儿将这些女人都捆了送走。”
“记住了,和他们家人把房费结算清楚了。”
020 扇中桃花(二)
“杜先生,您肩膀酸不酸,奴家给您捏一捏。”
“奴家给您捶腿吧。”
杜九言摆着手,笑着道:“年轻人,身强力壮没事的,不敢劳驾美人。”
“都坐,坐!”
“杜先生,我们真不想回去,您不是要出去办事吗?不如带着我们一起上路吧,反正你们人也多的很,不多我们这几个人啊。”高挑的女子道。
杜九言眼皮紧了紧,道:“路途劳顿,你们跟着去太受罪了。”
“美人,哪能蓬头垢面和我们这些粗人一样。”
刘娇跺脚,道:“杜先生,您不许捧别人踩我们,您当时还说我们是美人呢。”
“啊!”杜九言吞了吞口水,道,“是,是,都是美人!”
就她不是,她是糙汉子,尤其是……她低头看看一马平川的自己,再看看眼前一个个的蛮腰酥胸。
糙汉子也有糙汉子的好处吧?
“咳咳!”桂王面色不善地坐在对面,警告道,“都收敛点,当本王不存在是不是?”
没完没了了,从进门到现在就没消停过。
“王爷,反正我们都是您的妾室,以后我们伺候杜先生,也没什么差别。”
“嗯。伺候您和杜先生两个人。”
桂王忍着怒,咬牙道:“不需要你们伺候。本王最后说一次,离她远点。”
他是疯了,加这么多人和他抢杜九言的时间。
他自己一个人占着都嫌不够。
大家不敢再动,嘟着嘴巴坐下来。
“坐什么,回去收拾东西。”桂王道,“都回家去。”
“墨兮,她们都是你的妾了,你让他们回去,以后她们嫁不了人了啊。”鲁念宗道。
“你不要她们,当时为什么要收。”
“姐姐们,墨兮不要你们,我要你们!”鲁念宗道,“我吧、我也有钱,我陪你们玩。”
桂王脸都黑了,和鲁念宗道:“你带回去,你爹会把你的腿打断。”
“不,”鲁念宗摇着头,道,“我爹不会打断我的腿,他会打断你和言言的腿!”
杜九言和桂王对视一眼,看着鲁念宗。
“因为我是小孩子啊。”鲁念宗龇着大白牙,鬼精的很。
桂王给韩当打了个眼色。
韩当上来架着鲁念宗拖着就走,鲁念宗喊道:“我话还没有说完呢。”
杜九言同情地看着鲁念宗,道:“舅舅,您有点重色轻友!”
她说完,一转头发现大家都看着她。
“你也是。”宋吉艺道。
杜九言拍桌子,和桂王道:“王爷,把他也拖出去!”
“不。”桂王道,“我喜欢说真话的人。”
宋吉艺点头,道:“王爷是好人。”
“杜先生才是好人,懂的玲香惜玉。”女子们道。
“对!不像你们什么都不懂,也不晓得怎么娶到媳妇的。”
宋吉艺瞪眼,这群女人嘴真厉害,难怪王爷不喜欢。
也不对,杜九言的嘴更厉害啊。
不知道王爷喜欢什么类型。
“顾青山!”桂王道,“都送走,立刻!”
顾青山呼啦啦带着一群人站在门口,虎视眈眈地看着房间里。
女子们一阵惊呼,围着杜九言不肯走。
“都回去吧。”杜九言道,“你们都还这么年轻,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人生那么长,选择也很多,换条路走一走,哪怕做个小买卖也可以啊。困在后宅里面天天打马吊,多没意思。”
大家都看着杜九言,紫衣女子道:“其实,我们是没有地方去。”
“真不想回家。当时他们将我硬塞给桂王爷做妾室的时候,我就打定主意不回去了。”
“是啊,什么在这里一天,就是王爷的妾室,说出去他们也能仗势。”
桂王蹙眉道:“有什么可仗的,本王又不在广西了。”
一开始或许还能仗一些,可现在广西稳定了,这种联姻送美人的事就没什么意义了。
“这就跟家家户户都盖房子,就算我家房子挺好的,可如果不盖,就显得我家格格不入一样。”高挑女子道,“只有这样,才能平起平坐啊。”
桂王揉额头。
“你们都有什么本事?”杜九言问道。
“唱歌跳舞弹琴读书?”
女子们都点着头,道:“我们自小就学这些,不说才华,这种风华雪月红袖添香的事,最是拿手了。”
“那就开办一个女子才艺馆吧。”杜九言道,“正经教才艺的学堂。绣花、弹琴、读书、跳舞、唱歌都可以,技多不压身嘛。”
“有这样的一个学堂,一来你们还能继续在一起,二则,你们也有栖身之所,还能做一些自己擅长拿手的事。”
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是一脸的跃跃欲试。
“这办法好,我可以教绣花的,我绣的和别人不一样,是得了我师父独门传授的。”
“那在哪里办呢?”一位黄衣女子道。
大家齐刷刷地去看桂王。
“看我干什么。”桂王很郁闷,这都什么跟什么,不由睨着她们问道,“这几年房租都交齐了吗?”
大家都跟着点头,委屈地道:“都交齐了。”
“刘海!”桂王道。
刘海应是,回道:“爷,还真有一处适合办才艺馆,虽不大但是够用了。”
“就在东一街后面的巷子里。”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去看看。”杜九言道,“把事情定下来,再商量一个章程。”
大家又一起去看宅子,定方案,三日后一切妥当,还在衙门外贴了宣传单。
学堂里除了不能住宿外,什么都准备了。
女子们兴高采烈,缠着杜九言要她取名字。
“杜先生,您有学问,您来取个名字吧。”
宋吉艺凑上来,摇着头道:“你、你们、错、错了!”
杜九言没有学问的。
杜九言冷冷瞥着他。
宋吉艺一个激灵,更正改口道:“我、我、我九哥、很、很有、很有才!”
“那我就不客气了。”杜九言满意的很,负手走了两步,背了两句诗,“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大家一阵鼓掌,紫衣女子笑着道:“先生在夸我们呢。”
“取名芙蓉殿?”周肖摇着扇子问道。
这个名字不错,大家都等着杜九言点头。
“取名桃花扇!”杜九言道。
周肖咳嗽了起来,窦荣兴问道:“九哥,桃花扇和您刚才念的两句诗有关系吗?”
“没有。”杜九言道,“我说过念诗和取名有关了?”
窦荣兴摇了摇头。
“那就不行了。”杜九言白了他一眼,和众人道,“桃花扇如何,要是不好还可以改成牡丹扇。”
大家抖着嘴角,紫衣女子道:“就、就桃花扇,桃花扇很好的。”
杜九言轻笑。
取名桃花扇倒不是随口取,是出自夸赞李香君巾帼不让须眉的诗句中。
芙蓉殿,有些虚高了。拔高了门头普通人就不敢轻易踏足。
“就这个名字了。”
大家去定牌匾,又过了两日后,“桃花扇”开业了,门口挂着横幅:王府莺燕貌美才高,扇中桃花香气袭人。
桂王看着那个横幅,很生气,问杜九言道:“你的主意?”
“我还入股了。”杜九言道,“这样更有噱头,吸引人注意力啊。”
桂王白了她一眼,道:“没文化!”
什么对子。
“明天就走了,在这里耽误太久了。”桂王道。
“不是你要来的吗,我喜欢这里,再待两日吧。”杜九言道。
“走了!”桂王拉着她道,“成天和这些人混成一堆,有什么意思。”
“他们有本王好看有本王好吗。什么眼光!”桂王不高兴。
杜九言哈哈笑着,道:“王爷,我好像在给您解决问题吧,您这些妾室可都是安顿好了。”
“走,立刻就走!”桂王道,“一刻都不想留下来了。”
说着冲着王府里吆喝,道:“都收拾好东西,我们出发!”
“走了吗?可不可以再等几天?”鲁念宗依依不舍地道,“我舍不得姐姐们。”
桂王道:“您可以留在这里,我们先走。”
“小气。”鲁念宗回房去收拾行李。
下午,一行人悄无声息地出城,刘海趴在城楼上,高兴地冲着大家挥手:“路上注意安全,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再回这里啊。”
他不用再跟着桂王和杜九言去滇南了。
这是最近最大的喜事。
因为他只要看到杜九言就害怕,怕她会报复他当时在邵阳隆庆寺的刁难。
现在不用跟着了,睡觉都觉得安全了很多。
“再见!”杜九言冲着他挥了挥手,“等回来的时候,再找你哦。”
刘海笑容一僵,默默地蹲下来,不敢露头。
越往西南方向走,山就越多,见识了寻常鲜少见到的民族,各个民族的风情规矩不同,他们走的小心翼翼,不敢托大。
这样走了一个多月,孟艮在望。
“王爷,”杜九言捧着《孟艮志》道,“这里的历史相当复杂啊,现在他们还岁贡吗?”
此处原不属大周,太祖开朝十年,他们才归顺大周,纳入云南都司,岁岁进贡。
这里以金齿和汉人为主。
杜九言记得,后世这里似乎归为缅甸所有,具体的情况她就不大不记得,“到了那边,我们要先找个向导才行啊。”
“他们不敢分裂出去。”桂王道,“脱离大周庇佑,刀氏手中的权就难保了。”
这边的吐司姓刀,世袭罔替。
“至于向导,今晚就到。”桂王打量着四周,指着一块平整之地,道,“今晚就在这里扎营。男子夜里分上下夜睡觉,山中猛兽多,多加警醒。”
杜九言一脸崇拜地看着桂王,道:“王爷,到了野外怎么觉得您这么厉害呢。”
“没吃过苦的人,怎么能明白我这种苦孩子的能力。”桂王道。
杜九言白了他一眼,和大家一起捡柴生火。
刘娇打量着四周密密匝匝的树林和灌木,还有里面时不时传来的嘶嘶的声音,缩着手脚道:“我、我怎么觉得这么可怖呢。”
“蛇是不是也很多?”
021 异域神秘(三)
“一人一瓶,涂抹在外衣和皮肤上。”裴盈从包里拿出药膏来,“路过元江的时候买的,防毒蛇蚁虫很有用。”
刘娇抱着小瓶子,忙和苏凝月擦在身上。
“希望有用,我刚才看到一只蚊子,有我指甲盖这么大。”苏凝月道。
杜九言胳膊也被咬了一口,这种蚊子咬人奇疼,还肿了碗口大的一个包,叮咬的口子呈黑紫色,可想毒性有多重。
“杜先生,您这块多抹一点,不然又痒又疼很难熬。”裴盈给她抹药膏,杜九言笑着道,“还是你细心,若不然今晚我们就要喂毒虫蚊子了。”
裴盈轻笑道:“你们想的是大事,我只能盯着这些小事做一做了。”
“这可不是小事,被咬一个晚上,明天我们就要暴尸荒野了。”杜九言笑着道。
裴盈轻笑。
大家捡柴生火,抹了药膏后四周蚊子果然少了很多,顾青山又点了四五根艾草香熏着。
晚饭是烤的馒头和这边的一种菜馅饼,风干了的,火烤热后吃起来很脆,和锅盔有些像。
“按照院正指的方向,再翻过两个山头,过一条江就是拉瓦寨了,就是不知道几十年过去了,那边有没有变化。”杜九言将地图合上,咬了一口手中的饼,还不等再说话,就听到林子里传来一声猛虎的嚎叫。
“啊!”苏凝月和刘娇吓的一抖,两个人抱在一起,偷偷看着火把照不到的黑暗处,总觉得里面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乔墨将弓箭搭上握在手中,郑玉琴握紧匕首,顾青山和韩当也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无妨的。”桂王道,“猛兽怕火,就算他们有什么想法,也要观望一阵。”
杜九言点头,嚼着饼道:“再说,我们人多,不怕的。”
“可真正能抵抗的人,就你们几个人。”刘娇小声道。
周肖咦了一声,摇着扇子道:“窦太太是觉得,我们和你夫君毫无用处?”
“没有这个意思,”刘娇笑着道,“周先生误会了。”
实际上,就是这样。
“我、我能拦在你前面,我有用的。”鲁念宗和刘娇道,“让它饱餐一顿后,你就能脱险了。”
刘娇掩面笑了起来,道:“舅爷真会说话。”
所有男人都冲着鲁念宗翻了个白眼。
宋吉艺咕哝道:“舅、舅爷,你、你、你越、越来、越过、过、过分了,漂、漂亮、亮话、都、都、都被被你、你说了。”
“嗯。”窦荣兴点头,“和你对比,显得我们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鲁念宗点头,哦了一声,道:“那一会儿,你以身饲虎吧,我把机会让给你。”
窦荣兴被鲁念宗堵住话头,凑过来和杜九言告状,“你家舅爷,你要管管了。”
杜九言也觉得,自从离开京城后,鲁念宗巴结小姑娘的水平是突飞猛进,死缠烂打还不讨嫌,油嘴滑舌也不油腻,和他对比后,这里所有的男人,都变的面目可憎了。
“多和他学习,要取长补短。你不能因为比不过别人,就怪别人太优秀。”杜九言道,“你要变的更优秀超过他才可以。”
窦荣兴嘟着嘴。
“是啊是啊。”刘娇点头,“夫君,你应该和舅爷学习。”
鲁念宗咧着白牙,很得意。
“咕咕……”林子里传来几声口哨声音,顾青山忙站起来,道,“爷,是向导来了。”
说着,他也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发出咕咕的声音。
随即,一阵窸窸窣窣,有个少年从黑暗中闯了进来。十六七岁的年纪,里面穿着圆领的蓝色麻布长袖衫,外面套着水蓝底绣着白花和暗纹的马甲,下面是条露着脚踝的阔腿裤子,个子很高,黑黑瘦瘦的看上去很机灵。
他看到了桂王,上前来行了礼,道:“王爷,您来孟艮是有什么事吗?”
说的是汉话。
“我们来找续骨膏。你可听说过?”桂王道。
他们虽没有来过这里,但是有一回路过元江,在元江认识了不少汉人,这个少年的父亲,就是他们当时在元江认识的。
少年名叫刘贡,母亲是金齿人。
“那是拉佤寨的圣药,”刘贡道,“就算是我们寨子里族长去也求不到。”
大家愣了一下,桂王让刘贡坐下来,问道:“不对外卖?那有什么方法可以求到?”
“求不到,除非你们做拉瓦寨的人。”刘贡道。
“王爷,我觉得您还是别去的好,他们的人,什么道理都讲不通的。”刘贡道,“有一次曼兰那边有个人从牛背摔下来,被牛蹄子踏断了腿,他阿爹在那边跪了三天,都没有求到药,现在那个人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的。”
桂王和杜九言对视一眼,他凝眉道:“要是带兵攻打呢?”
刘贡吓的脸色一变,道:“王爷,您……您要打孟艮吗?”
“所有的骄傲,打一顿就能解决。”桂王道。
刘贡脸上的肉直抖,害怕地吞了吞口水,道:“如果……如果真的打,那肯定是可以的,就是、就是费很大的力气,为了一瓶药值得不值得。”
“要、要不先去试试?”
杜九言暗暗掐了一下桂王,把人少年吓的话都说不清楚了,她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刘贡长松了口气,只要不真的带兵来打就好。
“我也不知道,只能去了以后见机行事了。不过有个事,你们去了以后,不能自报身份,说是广西的桂王。”
“我们这里有的人不了解那边,只觉得但凡朝廷的官都不是好人。”
桂王撇了撇了嘴没有说话。
“你和我们说说,那边寨子里的情况吧。”杜九言道。
刘贡应是,将那边的情况大概说了一声,道:“波南珠接他阿爹的活,他今年二十七岁,已经成亲了,膝下有两个孩子,长女南珠今年九岁,儿子岩金今年六岁。”
“他虽不是族长,但寨子里的人对他们家的人都很敬重。因为寨子里就他一个大夫。”
“他手艺从祖上一直传下来,传了十几代人了。最出名的就是续骨膏和治肚子疼的药,据说只要肚子疼,吃一粒就能立刻不疼。”
还真是神奇啊,杜九言道:“他没有夫人吗?”
“有的,咪南珠人其实很好的,但是她的腿不能走路了,所以很久不出寨子了。听说波南珠在寨子里还有两个相好的女子,那两个女子也说要嫁给他,河下边的曼兰也有个女子和波南珠有关系,反正波南珠不但有本事受人尊敬,还很受女子的喜欢。”
“不然,也不会我们娶不着媳妇,而他却能搭着好几个姑娘家了。”
不公平啊。
“他有什么本事吗?”周肖问道。
刘贡回道:“他会拳脚,还会用毒药。据说他药包里每天都带着毒粉,往人脸上一撒,对方就会死。”
“其他的,好像就没有什么了。”
大家面面相觑,觉得这一趟进寨子,很有可能不会顺利。
“我们能借住在你们的寨子里吗?”钱道安问道,“你们的族长同意吗?”
刘贡道:“我们族长就是我娘啊,我娘人很好的。我们寨子人比较少,因为我娘不困着大家,支持大家出去找事做,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别的寨子就不行。我娘是最好的族长了。”
这一片有很多的寨子,每个寨子就是一个团体,有的团结排外,有的则热情开放。
各有各的规矩,各有各的特点。
刘贡所在的蚌囡寨就相对开放许多,否则,他们的族长也不会嫁给刘贡的父亲,一个汉族人了。
“那走过去你家要多长时间?”鲁念宗好奇地问道。
刘贡回道:“明天早上启程,下午就能到了。”
“知道了,那我们早点休息吧,养精蓄锐,明天还有山路要爬。”
他们上山前将马和车都存在山下里,东西也是减负后背了必需品。
“你们睡觉,我来守夜。”刘贡道,“有我在,不会有毒虫咬你们的。”
他说着,就从怀里掏了两根药草裹成的柱条,点燃了两边各插了一根。
这药草比艾草效果的好很多,不一会儿就只能听得到蚊子的叫声,却没有蚊子飞到眼前来骚扰。
刘贡说守夜,但晚上顾青山他们还是轮流值夜了,杜九言半夜打了个盹,天快亮的时候大家收拾了一番,起身往蚌囡去。
走了一段山路,翻了一座山头已经是中午,休整了一会儿,又接着翻山。
“言言,”鲁念宗脚上磨了两个血泡,一瘸一拐地拄着棍子走,但也没有喊疼,神秘兮兮地指着林子里,道,“我刚才好像看到大虫蹿过去了。”
昨天晚上听到老虎叫声后,他就很期待真的遇到老虎。
“这边真的有。但我们这么多人,它也不敢出来的。”刘贡道,“其实,最怕的是毒蛇和毒虫,别的大猛兽,不用害怕的。”
到下午未时左右,他们往山下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就看到了一条细流着的江,沿着街能看清楚地看到三个寨子,木制的房子聚集在一起,每个寨子间有明显的距离分割。
“中间的就是拉瓦寨子!”刘贡道。
“先去走一趟看看。”杜九言道。
一行人下山,径直走到拉瓦寨的寨门边,抬头看着上面的字,杜九言一个不认识。
“阿妈,我们找波南珠大哥。”刘贡问一位干活回家的老妇人,“他可在家?”
022 拉瓦寨人(一)
老妇人指了指江边,道:“在那边,刚刚看到了。”
“谢谢阿妈!”
刘贡指着江边,带着他们往江边去,等走近就看到一位个子很高身材健硕的男子,正站在水里捞鱼。男子鼻梁高挺,眉眼深邃,看上去很冷峻,不好相处的样子。
他光着膀子,裤腿卷到大腿根,麦色的肌肤油光发亮,肌肉线条非常流畅漂亮,杜九言看着不由眼前发亮,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刘贡说这个男人有那么多相好的女人了。
健壮,有能力还生的好看。
看上去……嗯……那方面的能力也应该很强悍的。
所以,他站在水里捞鱼,岸边站着七八位妇人和小姑娘在偷偷看着他,一双双眼睛都喷着火。
“咳咳……”刘娇捂着用袖子遮住了眼睛,低声道,“这边男子怎么能这样,当着外人的面,怎么穿成这样呢。”
苏凝月也跺着脚,红着脸,道:“真是不要脸。”
说着,拉着苏凝月还有裴盈要避开。
“你们去那边吧,我没事。”裴盈看着波南珠,淡淡地道,“再好看的皮囊下,也是五脏六腑,再好看的嘴巴也是用来吃饭的,再好看的屁股也不会比别人多点别的用处。”
苏凝月和刘娇说不过她,不好意思地避开了。
杜九言冲着裴盈,抱拳道:“正解!”
“杜先生,”裴盈在杜九言耳边低声道,“您收敛点,不要太欣赏了,您看王爷的眼神。”
杜九言一转头,就看到桂王不满的酸溜溜的眼神。
“王爷更好看。”杜九言摸着桂王的腰腹,“马甲线人鱼线,样样俱全,一级棒!”
桂王哼了一声,想了想又问道:“什么线?”
“就是好看的线。”杜九言笑眯眯的,牵着桂王的手,道:“王爷这么有趣可爱,什么人都比不过。”
桂王问道:“真的?”
杜九言很诚恳地点头,道:“比金子还真。”
“男人女人都比不过?”
“那肯定的。”杜九言道。
桂王满意了,转头去打量波南珠,不屑地撇了撇嘴,大白天不穿衣服,分明就是勾着人小姑娘看的。
难怪不干不净,左勾右搭。
比不上他守身如玉,
“波南珠大哥。”刘贡上前去,笑着道,“我带着朋友来找您有点事,他们是从外面来的,身份都很尊贵。”
波南珠抬眼扫过他们一群人,视线最后在桂王身上打了个转,又垂着头继续做事,冷冷地道:“如果是求药,就请你闭嘴吧。”
他没说官话,杜九言他们听不懂。
刘贡面色尴尬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又不敢放弃,害怕桂王真的领兵来攻打他们几个寨子,到时候肯定要死人的。
“波南珠大哥,我们……”
“闭嘴吧。”波南珠从水里走过来,岸边就有位生的很漂亮的小姑娘跑过来,一跑动波涛汹涌满面春色,“波南珠大哥,你渴不渴啊,我给您送水来了。”
“不过已经冷掉了,要不去我家喝水吧?”
波南珠打量着小姑娘,上下直白的打量。
小姑娘红着脸鼓作了勇气迎视着他,一双手紧紧绞在一起。
“好!”波南珠道,“不过不用去你家,去后面的林子里就好了。”
他说着,牵着小姑娘,光明正大的往林子去。
岸边上传来一阵女孩子的惊叫,一个个捂着脸害羞又期待。
这种事在这里也不合规矩,可谁让这个人是波南珠,大家对他有着莫名的包容。
“偶像啊!”杜九言摇了摇桂王的手,“王爷,去看看!”
桂王嘴角抖了抖,敲他的额头,道:“想什么呢,不怕长针眼!”
“劲爆啊。”杜九言看着回来的刘贡,小声问道,“他这么嚣张啊?还是你们这里的风俗就是如此?
刘贡摇头道:“也、也不是全这样。”
“他的妻子呢?”
“他的妻子咪南珠腿脚不利索,也不怎么和外面的人接触,肯定不知道的。”刘贡道,“我小时候见过她,长的很漂亮的。”
杜九言扬眉道:“我们能进寨子见这位咪南珠吗?”
“可以。”刘贡道,“正好波南珠不在,我们去找她。”
大家往寨子里去,鲁念宗一边走一边往林子那边打量,一脸的好奇地凑在桂王耳边,低声问道:“墨兮墨兮,那个男人带女人干什么去了?”
“办事。”桂王道。
“办什么?”鲁念宗问道,“刚刚我看到,他们走着走着,那个男的就摸了那个女的屁股。”
说着,为了表示让自己的表达的更到位,他自己摸了自己的屁股。
“为什么要摸屁股?”鲁念宗认定这一定是有原因的。
桂王咳嗽了一声,招手喊周肖,周肖来了问道:“何事?”
“他问,为什么波南珠要摸那个小姑娘的屁股。”桂王道,“你和他解释一下。”
说着飞快地走了。
周肖的笑容龟裂,龇牙咧嘴地看着一脸好奇等待有人解惑的鲁念宗,喉咙发干地道:“这个……可能……小姑娘的屁股痒?”
“对!给她挠痒痒。”
鲁念宗瞪眼,他当然知道男女有别,男人不能摸女人,这是他从小就谨记的事情。
但是,他隐隐觉得,这事没有这么简单,可到底怎么个不简单,他就不知道了。
但肯定不是因为小姑娘的屁股痒。
“真的?”
周肖摇着扇子,意图扇干自己一头的汗珠,道:“当然是真的!舅爷,这种小事您也要问吗,我当舅爷您都懂呢,毕竟您这么有学问。”
“我是有学问,可我也有不懂的地方。不懂就要问,这是读书人必须具备的品质。”鲁念宗道。
周肖招手喊窦荣兴。
窦荣兴和钱道安以及宋吉艺滋溜都跑走了。
“当我们没听到哦,还想骗我们过去。”窦荣兴哼了一声,快步走了。
周肖头大,觉得桂王太不厚道了,挖了这么大坑给他。
鲁念宗想问问郑玉琴她的屁股痒不痒,可又觉得郑玉琴可能会打他,而且也不礼貌。
他忍住,过几日有机会再找杜九言解惑。
波南珠家住在村边,木制的房,前后一共有六间。门前晾晒着药,和一家人的衣衫,屋檐下挂着熏黑的腊肉。
“南珠在吗?”刘贡喊道。
话落,从门里出来一位老妇人,约莫五十岁左右,矮矮胖胖的缠着头巾,带着硕大的耳环,看人时打量着的很认真,就显得很严肃有些孤傲的样子。
“找南珠什么事?”老妇人问道。
“是咪岩山阿妈,”刘贡上前行了礼,道,“我们其实想来找咪南珠,有点事和她说。”
咪岩山凝眉道:“她不见外人。”说着就去了后院。
他刚走,正屋的窗户被人推开,露出一张妇人的脸,二十五六岁,容貌很清秀,皮肤也是白白净净的,看上去很柔弱。妇人看清是刘贡,就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对虎牙,道:“是蚌囡的阿贡,有事吗?”
刘贡跑了进去,站在窗户面前和咪南珠说话,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这里。
咪南珠朝这边看过来,又无奈地摇着头。
过了一会儿刘贡垂头丧气走回来,道:“她说不行,波南珠的药他碰不到。”
杜九言朝咪南珠看去,她依旧坐在窗前,碰上杜九言的视线,她很大方地笑了一下,给她行了个礼,这才关上了窗户。
“先去你家吧,慢慢想办法。”杜九言道。
这一对夫妻,男的高傲油水不进,女的则是笑盈盈却做不了主。
看来,一时半会儿没有别的办法了,急是急不来了。
“好在这里风景不错,我们索性就多住一段时间。”杜九言问道,“这里能打猎吗?”
刘贡分辨不出来杜九言是男是女,但感觉上男人更多些,他点头道:“可以打猎的,您要是想打猎的话,今晚我们可以进山。”
“好!”杜九言笑着道,“不能白住你们家,我们多打猎作为报酬。”
一行人进了隔壁的寨子。和隔壁相比,这里果然小很多,人也确实少不少,他们径直去刘贡家。
“娘,家里来客人了。”
咪贡只有这个刘贡这个儿子,她丈夫出去做事没有回来,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是王爷吗?”咪贡问道。
刘贡点头。
“快进来坐。”咪贡说官话,虽吐字生硬,但他们能听得懂,她一边给大家倒茶,一边问道,“波南珠是不是不给药?他爹波岩山也是这样,完全没有通融的余地,你们要想弄到这个药,还真得想想办法。”
“族长您有办法吗?”杜九言问道。
咪贡想了想,小声道:“从咪南珠身上找一找可能,她说拿不到药,那是对外说。一家人哪可能不知道药在哪里呢。”
杜九言正要说话,忽然院子口有个少年冲着里面喊了一嗓子,刘贡惊的跳了起来,跑了出去,两个人在院子门口比划手脚。
好一会热刘贡失魂落魄地回来。
“怎么了?”咪贡问道。
刘贡看着大家,道:“波南珠把玉桃杀了。”
023 案发现场(二)
“玉桃,就是刚才和波南珠一起,去林子露营的少女?”杜九言问道。
刘贡点了点头,“就是她。”
鲁念宗捂着嘴,一脸的震惊。他还记得刚才波南珠摸玉桃屁股的样子。
怎么一转眼就杀人了。
“走,去看看!”杜九言和桂王道,“要是他杀了人,那咱们的续骨膏就真的拿不到了。”
白跑了一趟无所谓,但她很想将跛子的腿治好,至少不能放弃任何一点希望。
“刘娇,你们留在这里,不要乱跑。”杜九言交代刘娇和苏凝月,又看着鲁念宗,不等她说话,鲁念宗一阵风地跑出去,催着他们,道,“快点快点,这可是大事。”
杜九言无语。
鲁念宗真的是越来越精了,她现在怀疑,他之前的单纯是不是因为只读死书,少出门见世面的缘故。
现在出来一趟,明显成长很快,不但有了心机,还会算计别人哄女孩子了。
“是。”刘娇和苏凝月也真的不想去,宋吉艺和窦荣兴也留下来陪着自己夫人。
咪贡不方便过去,陪着他们在家。
其他人则去了隔壁的拉瓦寨。因为出了人命,寨子里现在是人声鼎沸,吵闹着往寨子前的林子里去。
林子一直延伸很远,里面还有一座吊桥通往江对岸,对岸则是山的余脉,树林和山坡一直攀延到很远的地方,看不到尽头。
人在对岸的林子,杜九言到的时候,波南珠正黑着脸站在人群之内,脸上的表情辨不清情绪,玉桃则躺在两棵树的中间,身上搭着一个蓝色的绣花毯子,露出凌乱的头发和光裸着的小腿。
她右脚的布鞋是趿着的,左脚则是光着,脚底黏着地上的碎草和一些泥巴,腿上很干净,也没有看到伤痕。
她的娘咪岩槐正跪趴在她身边哭着,她的父亲和哥哥岩槐也站在人群里,视线紧紧盯着波南珠,克制着想要冲过去杀人的怒火。
“都不要吵了,事情到底怎么回事?”拉瓦寨的族长是个五十岁的老者,缠着头巾,黢黑的脸上褶子深深,他穿过人群进来,四处查看了一番,道,“谁来说?”
“族长!”岩槐跪下来,昂着头道,“是波南珠,是他杀了玉桃。”
“刚才在河边,大家都看到他和我玉桃进林子里了。等他回家,玉桃就死在这里了。”
“不是他杀的还能有谁?!”
波岩槐也上前来,行礼道:“族长,一定要报官严惩波南珠,不然我的玉桃就白死了。”
刘贡低声给杜九言他们翻译。
杜九言一边听着一边打量着波南珠,他自始至终神色笃定,仿佛他们在指责和讨论的,和他无关。
“到底是谁杀的,还不清楚。这林子里一直有人走动,什么情况你们现在不要妄自下定论。”族长道,“查清楚以后再说。”
波岩槐问道:“谁来查?您不报官谁来查?”
“怎么能报官?”族长道,“我们自己查!”
他说着,去看波南珠,眼里也露出烦躁和不耐烦,可是波南珠是寨子里的宝,和玉桃比起来,当然是波南珠更加重要。
他准备一会儿私下里问问波南珠的,到底有没有杀玉桃。
如果是他杀的,那就大家坐下来,协商出一个结果。
如果不是波南珠杀的,那就再仔细查看,查清楚到底是谁杀的玉桃。
“不报官,您是不是想息事宁人,问波南珠杀没杀玉桃,如果他说杀了,您是不是就要让他赔点钱给我们了事?”波岩槐质问道。
这么多人在这里,族长被人堵了话头还质问,他很难堪,不由怒道:“你是族长还是我是族长?”
“这事我说了算。”
“不行!”
玉桃的爹和哥哥就和族长吵了起来。
“你说话啊!”波南珠的母亲咪岩石扯着他问道,“他们说你杀了玉桃,你到底杀了没有?”
大家都看着波南珠,道:“我没有杀人。”
“听到没有!”咪岩石指着玉桃一家人,大声道:“他说没有杀人。你家玉桃水性杨花,到处和男人睡觉,谁知道她是被哪个男人或者哪个女人杀了。”
“你们不要看我儿老实就欺负他。”咪岩石叉腰骂道,“生病时来求他看病的时候,一个个跟狗一样,现在不生病了,就这么对他了吗?”
“我可告诉你们,诬陷别人我管不着,但不能诬陷他。”
咪岩石的声音比玉桃一家人的声音还大。
“吆,你骂人的声音这么大,还以为死的不是玉桃,是你家波南珠呢。”旁边有位妇人呸了一口,道,“杀没杀人,是他说不是就不是的吗?”
“如果都这么问,那汉人的衙门里还有杀人犯吗?”
咪岩石一转头盯着说话的妇人,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族长都没说话,有你说话的份?”
“一个寡妇,臭不要脸。”
那妇人就笑了,道:“我寡妇,这么说你不是寡妇了?你男人什么时候活了,还是你又嫁人了?”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咪岩石扑过来要找妇人打架,族长骂道,“都闭嘴,吵什么。”
妇人就指着波南珠道:“族长,他杀人就是杀人了,不是您想遮丑就能掩盖的。”
“这件事,必须请汉人官衙里的捕快来查办。”妇人冲着所有人问道,“你们说是不是?”
不少人回应他,道:“对!杀人可不是小事,玉桃多好的姑娘,就这么死了,多可怜。”
“先把波南珠关起来,再去请衙门里的人来。”
族长脸色沉沉。
“我没有杀人。”波南珠看着所有人,道,“我没有理由杀她,杀她的肯定是别人,所以你们不能关我。”
他说着就要走。
“多嚣张,杀人犯也这么嚣张!”
波南珠一向如此,寨子里看他不顺眼的人很多,所以,今天他掉到井里,立刻就有人朝井里投掷石头。
“不准走!”有个少年拦住他,眼睛血红地瞪着波南珠,道,“你是杀人犯,不准走!”
波南珠盯着少年,道:“岩松,你算个什么东西,滚开。”
“我再不算个东西,可我也不会杀人。你再了不起,也不能杀人!”岩松道。
波南珠挥拳就打在岩松的脸上,打得对方倒在地上,脸颊瞬间红肿起来。
岩松跳起来,一下子扑过来,和波南珠打在一起。
但他不是波南珠的对手,三五招后就被波南珠制服了,摁在地上打。
玉桃的哥哥岩槐也加入,帮助少年岩松一起打波南珠。
大家过来拉架的拉架,乘机下黑手的时不时出拳。
一时间林子里乱成一锅粥。
族长气的不得了,可又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让他将波南珠送到汉人官府里处置,那很有可能因为杀人罪被砍头。可波南珠的儿子还小,他家的医术就没有继承人,到时候寨子里就没有大夫了。
他家的大夫,可是孟艮金齿人里最好的大夫。
所以,从大局考虑,波南珠是一定不能送官府的。
他心里想着,一转头就看到玉桃的尸体前面蹲着一男一女人,两个人都是汉人的打扮。
两个人将玉桃的遮盖的毯子拿下来盖了半身,正盯着看。
“干什么的,你们干什么的?”族长上前一步,呵斥道。
那边在打架,没有参与的人也立刻发现了玉桃尸体前面蹲着两个人。
“验尸。”杜九言晃了一下手里的讼师牌,“衙门官差办案,都老实点退后。”
族长吓了一跳,“什么,你们是官府的官差?”
“官府的人,官府的人这就来了?”
“官府的人怎么来得这么快?”
打架的人也停下来,所有人打量着杜九言和裴盈,以及站在旁边的桂王和鲁念宗几个人。
“这不是蚌囡的阿贡带进来的客人吗,下午的时候我们看到了。”
族长去找刘贡。
杜九言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对刘贡道:“你和他们解释。”
刘贡应是。
杜九言打量着玉桃的尸体,她衣服是对襟立领的褂子,从上下到下一共有六粒盘扣,但现在褂子只系了四颗,领口的两颗没有扣,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和秀气的锁骨。
但现在,很明显很看到她的脖子上有被人掐过后留下来的红痕,估计再过一会儿或者到明天早上,尸斑更明显的时候,红痕也会更加清楚。除了脖子上的痕迹,死者的胳膊上,有摩擦的血痕,后脑勺有被重物击打的裂口。
凶器现场暂时没有发现。
“裙子没有系好,腿根有红痕。”杜九言一边说一边报着,帮裴盈将毯子立着,裴盈借着遮蔽,检查玉桃下身,道,“裹裤和阴处有明显敦伦的痕迹,未全部干涸,应该在一个时辰内发生的。”
“你看她的脚后跟,”裴盈道,“还有地上。”
杜九言看到了,地上有明显蹬踹的痕迹。
从目前的痕迹来看,凶手是从背后,用凶器击打死者的脑后,致使她受到重创倒地,随即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掐死。杜九言和裴盈道,“你再仔细看看她身上还有什么痕迹。”
裴盈应是。
杜九言招手喊了两位妇人,道:“帮忙立着毯子。”
这里的人听得懂官话,但不是所有人都会说。
杜九言回视着,正盯着她们的一双双眼睛。
“你们想干什么?”波南珠的母亲咪岩石怒问道。
024 没有杀人(三)
杜九言听不懂对方的话,但猜也能猜得到,她看着咪岩石,道:“如你所见,验尸!”
“要你们验什么尸?”咪岩石上前,一副要打杜九言的样子,用官话道,“我想起来了,你们下午到我家来求见波南珠。”
“你们是来求药的外乡人。”
桂王抱臂站在咪岩石的面前。
“怎么,你还想打我这老太婆?”咪岩石道。
“我管你是人是鬼。”桂王面无表情地道。
咪岩石吓的后退了一步,不敢往前蹚了,而是回头喊族长,“族长,玉桃肯定就是这几个汉人杀的。他们陷害波南珠,逼着他把药给他们。”
“这几个汉人一看就不是好人,族长你一定不能听他们糊弄啊。”
刘贡将族长拉在一边,杜撰了他们的来历。
“这都是县衙里的大官,他们今天来这里,是听说波南珠的药好。现在玉桃被杀,正好遇到他们,是你们的幸运。”刘贡道。
族长苦大仇深,压着声音怒道:“你怎么能带外人进山,你娘真的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这件事你别管了,我不打算报官。”
说着,推开刘贡和咪岩石道:“不要再吵了,事情怎么办我心里很清楚。”
咪岩石冷笑着看着桂王和杜九言几人。
正好来了几个汉人,这件事肯定就是他们做的。
波南珠和岩松还有玉桃的哥哥岩槐也不再打架,他擦了嘴角的血,盯着杜九言,神色不善。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我们寨子里的事,不需要外人管。”族长道,“你们赶紧离开这里,否则,我就对你们不客气了。”
桂王道:“杀了人,想关起门来糊弄了?”
“我说了,这是我们自己人的事,怎么处置,也是我们决定,轮不到你们汉人来管。”
杜九言压着桂王,不让他吵起来,而是看着玉桃的父母,和看热闹的拉瓦寨的族人,问道:“他要是和稀泥,放过波南珠,你们也同意?”
波岩槐怒道:“当然不行!”
“你们呢?”杜九言道,“今天死的是玉桃,你们可以坐视不理,随便按照个人意愿和身份高低解决,下次,事情轮到你们身上,依旧会这么解决。”
“这样明显的不公平,你们也答应。”
拉瓦寨的事,素来都是族长做主,大家也从来不会去质疑族长的决定和权威,今天的事也是一样。
但杜九言这么一说,就让他们立刻动摇了起来。
事情确实是这样,今天是玉桃,明天要是波南珠杀了他们的女儿呢?难道也有着族长看在波南珠是大夫的份上,随便糊弄过去?
她们的女儿可不是一只鸡一只鸭,随便赔钱就能了事的。
“这是一条人命,”杜九言指了指玉桃,“十五六岁的年纪,青春貌美人生才刚刚开始,却莫名齐全在此时此刻结束。”
“我不知道你们寨子里有什么规矩,但是我知道,人命大于天。不管他是位高权重的人还是低贱无赖的人。”
“如果连人的生死你们都能漠视,那你们的族规还能重视什么呢?”
族长脸色沉的似冰,指着杜九言呵道:“我命你们立刻滚出这里。”
“滚不滚,不是你说了算的,是大家!”杜九言看着所有人,道,“你们想怎么样?是放任族长和稀泥,还是让我来查明?”
她说着,又看向波南珠,“你不是说你没有杀玉桃吗?今天若是让族长和稀泥了,那么你将永远背着杀人犯的罪名。现在,只有我们能帮你证明你的清白。”
波南珠看着她,目露怀疑,没有说话。
“查不查?”杜九言问玉桃的父母和兄长。
岩槐喊道:“查!我的妹妹,不能就这么死了。”
“这位官爷,我请您查清楚。您要是要银子,我们可以给您。”岩槐恶狠狠地盯着波南珠,“我一定要给玉桃报仇。”
“查!”
“族长,我们要求查,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
大家大声喊道。
“一定要查到底。”
咪岩槐抱着玉桃的尸体哭着,喊着她的名字。
族长指着众人,道:“管不着你们是吧,是打算让这几位汉人来做你们的族长了?”
“好,好的很!”
族长拂袖,道:“这件事,我不管了,你们自己查去。”
“可不要后悔。”
说着就和自己的亲信走了。
林子里大家都安静下来,看着杜九言,波南珠也站在原处看着他们。
“先将他关起来。”桂王指着波南珠和顾青山吩咐了一句,又和旁边的村民问道,“可有废弃的房子?”
有人道:“有,村口就有个房子空的,他家的人都死了,现在没有住人。”
桂王颔首,吩咐顾青山和韩当将波南珠带走。
“你们要证明玉桃是我杀的?”波南珠第一次主动和他们说话。
桂王打量着他,道:“我们要证明事实的真相。”
波南珠看着桂王,又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冷冷地道:“那就看看你们有什么本事。如果你们查不清楚,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
他说完,一脸骄傲地甩手走了。
将他关起来,对他不信任,所有人都会后悔的。
将来他们生病,他是不会给他们治的。
得罪他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他得意什么?”桂王莫名其妙,“我都没有嘚瑟自己的身份,没有托大,他居然在我面前傲的跟只公鸡一样。”
杜九言道:“在这个寨子里,他就是最大的那只公鸡啊。”
“你们说谁是公鸡呢。”咪岩石指着他们,道,“你们给我等着,要是你们敢乱查陷害,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我们拉瓦寨的人可不是好欺负的。”
说着,带着孙子孙女走了。
“接着查吧。”杜九言和裴盈说完,拉着刘贡和四周没散去的族人,问道,“可有人看到当时的情况,和我们说一说。”
“不管任何事,当第一次发生的时候你们不去阻止,就一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到时候你们再想阻止,就不容易了。”杜九言道,“可有人告诉我,当时看到什么事?”
方才和咪岩石吵架的那位妇人,大声道:“我亲眼看到波南珠带着玉桃到这里来了,我还站在桥那边朝这边看了两眼,不过没有过桥,就看到两个人抱在一起了。”
“一会儿工夫玉桃的衣服就被波南珠脱光了,我还骂他们不要脸来着。”
杜九言问道:“然后呢?”
“太恶心人了,我也没有留下来看,就回家去了。”
杜九言问道:“当时旁边还有别人别人吗?”
“我没看到别人。”妇人道。
另外一个少年红着脸,道:“我当时就在那里放牛,牛刚刚牵出来,本来还想都待会儿,没想到看这种事。”他往左边指着,也是靠着江,离这边约莫有五六丈远。
“我、我吓的跑走了。当时附近除了我以外,我没看到别人。”
杜九言扬眉指着夫人问少年:“这位阿妈你看见了吗?”
“没有。”少年回道。
夫人也摇头,表示没有看到少年。
杜九言又用目光去询问别人,随即有三个少女和夫人还有男子说他们当时也在江边,看到波南珠和玉桃去林子那边了。
可并没有跟着过去。
“那么,波南珠什么时候出来的,你们可有人看见?”杜九言问道。
有个妇人举手回道:“我知道,我看他们进去的时候,我正提着衣服回家去,等我将衣服晾好了,提着菜来水边洗的时候,波南珠正过桥。”
“大概半个时辰不到。”妇人道。
杜九言记得,当时他们在江边碰到波南珠时,约莫是未时一刻,他们在江边站了一盏茶的时间,波南珠就带着玉桃去林子里。
等到有人去说玉桃死了的时候,她看了刘贡家的漏刻,时间是酉时一刻不到。
现在的时辰,是酉时三刻。
也就是说,玉桃死亡的时间,至少是未时半到酉时稍后的这个时间段。
“你看到波南珠出来的时候,他是什么打扮,神色如何?”杜九言问道。
妇人回忆着,她当时是很嫌弃的,所以就扫了一眼,没太注意,“反正不慌张,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也不看别人,昂着头走路。”
“再问一句,你们寨子里有多少人?”
回答的是玉桃的父亲波岩槐,他道:“我们寨子里有男人一百一十六人,女人一百零二人,没成亲的女孩子有五十个,男孩子有六十个。”
“隔壁两个寨子的人,会来你们这边的林子吗?”
岩槐回道:“如果没有要紧的事,他们是不会的来的。毕竟这两边的山地我们都划分好的。”
他们要放牛放羊,青草也是很珍贵的。
“嗯。”杜九言没有再继续问,“谢谢大家,如果还有问题,我还会再去请教你们。”
“大家如果想到了什么,也请来告诉我。”
大家应着是,一步三回头的散了,只留下玉桃一家人三口在这边。
“怎么样?”杜九言问裴盈,“有收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