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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莫风流     大讼师txt下载     大讼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25 人物关系(一)

    “没有了。”裴盈道,“和刚才的结论相同。”

    “死前和男人有过敦伦之事,被人从脑后用重物击打摔倒,随即被对方掐住脖子致死。”

    “死者衣服扣了三颗扣子,裤子提好,裙子虽乱但已整理过。”

    杜九言颔首,又看着桂王。

    他们各自分头查证行动的。

    “附近除了波南珠的脚印外,还有很多大小不同的脚印,错综难辨。”桂王道。

    “四周两百步的范围内都搜查过了。”周肖道,“没有找到凶器。”

    杜九言蹲下来拨开玉桃后脑勺头发,上面有个半根小指长短的裂口,裂口四周没有别的凹陷,她道:“像是某个很平整的东西砸的。”

    “什么东西?”岩槐问道。

    “比如榔头。”杜九言道,“如果是随手捡的石头,那应该有棱角和形状,死者脑后被击打后,应该不会只留下这一个伤口,就算没有,也应该会有别的凹陷面。”

    “但这样摸上去,整个后脑骨头这一整面是整体凹陷下去,并裂开了口子。”

    杜九言问岩槐,道:“寨子里每家每户都有榔头吗?”

    岩槐和父母对视一眼,随即点头道:“如果是榔头的话,就很常见,家家户户都有。”

    “嗯。”杜九言打算稍后让所有人家,将榔头拿出来检查。

    钱道安凝眉道:“九言,如果是榔头的话,那么当时光着膀子,什么都没有拿的波南珠,是不是就没有嫌疑了?”

    “那也不一定。”桂王道,“如果恰巧他捡到了一块一面很平整的石头呢?”

    岩槐很赞同桂王的话,点头道:“对,对!肯定不是榔头而是石头。”

    “这位先生,”岩槐道,“害死玉桃的人不可能还有别人,肯定就是波南珠了。”

    杜九言道:“波南珠的嫌疑最大,所以王爷将他关起来。但是,为了周全没有疏漏,我们还是要一项一项的排查。就算最后定罪波南珠,也要证据确凿。”

    岩槐想了想,点头道:“您说的有道理。”

    “先生,”咪岩槐擦着眼泪问道,“要几天时间,我们玉桃不能就……就这样一直放着吧?什么时候能入土呢?”

    杜九言道:“三天吧。你们找个阴凉的地方停放着。”

    咪岩槐应着是。

    “我想知道,玉桃平时和谁来往的比较多,她有没有好友,除了波南珠外她还有没有相好的男子,或者,有没有男子爱慕她?”

    “看她这个年纪,也该谈婚论嫁了,定亲了吗?”

    她问了一串的问题,岩槐一个一个地回道:“玉桃性格很好,不但和我们寨子里的女孩子们玩的好,就是和曼兰还有蚌囡两个寨子里的女孩子玩的也好。”

    “她没有相好的男子,就算和波南珠也不是相好的。肯定是波南珠勾引她,不然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

    “那定亲呢?”杜九言看了一眼一直站在林子边上没有走的岩松,刚才他还气愤的和波南珠打架了。

    咪岩槐回道:“一直在找人家,可没有寻到合适的。玉桃眼关高的很。”

    “就算是岩松她也不喜欢。”咪岩槐指了指林子边上的少年。

    杜九言冲着少年招了招手,少年走了过来。他刚才和波南珠打架,鼻子和面颊都肿了,眼角还有一块裂了皮,但紧紧抿着唇,满面的悲愤和羞辱,他盯着杜九言和桂王,道:“我喜欢玉桃,一直想让她做我的妻子。”

    “但是她不肯,问她为什么她也不说。后来,有人告诉我,玉桃喜欢波南珠。”

    他说着,垂着头不说话,满身的挫败颓废。

    “你们寨子的男人,能娶妾室吗?”杜九言问道。

    大家都一起摇头,岩槐回道:“我们结成夫妻后,除了死,无论什么原因都不能分开。”

    所以,波南珠才与这么多女子有染。因为不能多娶,就只能在外面沾花惹草。

    “那,你们族人男女之间的关系,随便吗?”

    大家听着脸一红,可一看杜九言问的很认真,大家立刻正色起来,岩槐回道:“只要自己愿意,其实还是可以的。”

    “那就是说,玉桃和波南珠这样,在你们的规矩中,并不少见?”杜九言问道。

    波岩槐和咪岩槐夫妻两人羞臊的满脸通红,波岩槐道:“不多见。玉桃不该这样做。”

    意思是,可以私下里有些关系,但这种露天野地不遮不掩的乱来,比较不能接受。

    “知道了。”杜九言和岩槐道,“你找两个和玉桃关系很好的姑娘来。”

    岩槐应是,很快喊了一位小姑娘过来。

    十五六岁的样子,一双眼里都是害怕,不敢往玉桃那边看,垂着头缩着肩膀站在杜九言面前。

    “你叫什么?”杜九言问道。

    “我叫南乐。”她回道。

    “你和玉桃关系很好,她什么事都和你说吗?”

    南乐回道:“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什么话都告诉我。”

    “那她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波南珠,又是什么时候和波南珠有关系的?除了波南珠外,她还有别的男人吗?”杜九言问道。

    南乐回道:“她就喜欢波南珠,从她九岁开始就喜欢了。至于关系,这、这是第三次。就去年过了十五岁后。”

    “波南珠说过,她年纪太小了不会碰她,除非等她十五岁以后。”

    杜九言嘴角抖了抖,说起来波南珠还挺有原则啊,骗小姑娘还怕未成年。

    玉桃的父母哥哥都很惊讶,因为这些事他们都不知道。

    “那除了岩松外,还有别的追求者吗?”杜九言问道。

    南乐点头,说了三个少年的名字,杜九言听着看向岩槐,问道:“你认识吗?”

    岩槐道:“认识。”

    “稍后,你带着我朋友去见一见这三个人。”杜九言说完,和周肖以及钱道安交代了一下,两人应了。

    岩槐大概了解了杜九言的意思,应了是。

    “多谢了。”杜九言和南乐道谢,又和波岩槐夫妻两人道,“先将人带回家去,暂时不要动她,明早我们还会再去查看。”

    夫妻两人应是,喊了村里人来帮忙,用木板将玉桃抬回去了。

    周肖和钱道安则跟着岩槐去查问爱慕玉桃的三个人,顾青山去看守波南珠,乔墨和韩当接着在附近找凶器。

    杜九言和桂王站在林子里,刘贡蹲在一边等着,鲁念宗走来走去,又跳到杜九言面前,奇怪地道:“言言,我有个问题。”

    “嗯。”杜九言看着他。

    “我觉得,波南珠真要杀她的话,不需要用石头。”鲁念宗道。

    杜九言眼睛一亮,看着他,道:“为什么这么说。”

    “我、我也说不好。”鲁念宗挠着头,“就是吧,我觉得他不需要砸她脑袋也能杀了她。”

    杜九言点头,又看着桂王,问道:“王爷补充!”

    “他如果有心杀她,有很多机会,不会这么明目张胆。更何况,他如果想要杀玉桃,一手就能掐死她,拧断脖子也易如反掌,完全没有必要从背后偷袭。”

    “通常这种情况,应该是为了出其不意。而出其不意的目的,是因为正面冲突,没有把握在对方喊叫出口前,一击毙命。”

    桂王分析了一遍。

    杜九言鼓掌,道:“王爷和舅舅配合默契,天衣无缝。”

    鲁念宗很高兴自己被夸奖,高兴地凑上来,左右看看问道:“言言,敦伦……怎么样敦伦?”

    杜九言瞪眼。

    “裴姐姐说没有干涸,什么东西没有干涸?”鲁念宗觉得,他就要立刻懂了,就差一层窗户纸,捅破了他就豁然开朗。

    杜九言很惊讶他居然还不懂,不由揉了揉额头,和桂王道:“王爷,把您的七十二式借他看看。”

    “你确定?”

    “我确定。”杜九言道,“他这么大人了,可以看了。”

    鲁念宗点着头,道:“嗯,对!我长大了,可以看了。”

    桂王嘴角抖了抖,从怀里将七十二式摸出来丢给鲁念宗,低声警告道:“这是宝贝,明天还给我。”

    杜九言佩服桂王,居然随身带着七十二式。

    “哦,知道了。”鲁念宗接过来迫不及待地翻开,等看清画面的一瞬间,他像是被定格生长在山石里的树苗,一动不动,又在下一刻被野火烧着了,腾地一下红透到耳尖。

    “我……我……我没想到过。”鲁念宗捂着嘴看着杜九言,“我、我怎么这么笨。”

    杜九言嘴角抖了抖,道:“你要不要收起来,晚上再看。”

    “我回去了。”鲁念宗道,“墨兮说明天要还给他的。”

    说着也不管破案的事了,抱着七十二式就一阵风地跑了。

    杜九言和桂王对视,他道:“你确定,没问题?”

    “我现在不确定了。”杜九言讪讪然,摸了摸鼻子道,“我外祖父的教养也太严格了,这么大人了也不进行一下教育。”

    桂王白了她一眼,道:“所以你给你的亲舅舅启蒙。”

    “咳咳……本来没什么,被王爷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自己有点猥琐呢。”杜九言叹气。

    “后知后觉。”桂王道。

    杜九言撇了他一眼。

026 几个嫌疑(二)

    两人在林子里走了一圈,过了吊桥。桥面晃晃悠悠的,踩上去不稳,但好在下面的水面很平静,就算掉下去,问题也不大。

    过了桥,杜九言回过头来打量玉桃死的地方。

    “咦。”她看着那边,道,“刚才那位阿妈说,她没有过桥对吧。”

    桂王道:“嗯。她是这么说的。”

    如果只是站在桥这边看,这过去的距离,至少有四百步,前面还有一丛很密的林子和灌木。

    站在这边,根本看不见。

    “再去将那位妇人请来问问。”杜九言和刘贡道,“你认识吗?”

    刘贡点头,“我去请。”

    说着小跑着走了,过了一会儿领着那位妇人再回来。

    “阿妈,您怎么称呼?”杜九言问那位妇人。

    妇人回道:“我叫咪南竹。”

    “咪南竹阿妈,您知道我们请您来,是为了什么事吗?”杜九言问道。

    咪南竹摇了摇头。

    杜九言没说话,冲着林子指了指。

    咪南竹先是不懂,随后脸一红就明白过来,她顿时尴尬的不得了,道:“我、我、我眼睛好……”

    “眼睛再好,也是看不清的。”杜九言道。

    咪南竹目光闪烁,朝刘贡看了一眼,就垂着眼睛不说话了。

    杜九言给刘贡打了个眼色。

    刘贡搓着手的,道:“我去那边等你们。”就走远了一些。

    当地人在,咪南竹不好意思说。

    “其实我过桥了。”咪南竹红着脸道,“往前走了一点,蹲在草丛里看了好半天。”

    波南珠年轻健壮,她年纪这是大了,不然也能……心头确实痒,看几眼也觉得解馋。

    她以为杜九言和桂王会笑话她,可等了一会儿,她抬头看着两人,根本没见他们有什么异色,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又补充道:“我、我就站在那棵最粗的树旁边,当时只顾着看了,也没有注意还有别人。”

    “看了多久?”杜九言问道,“你走的时候他们结束了吗?”

    咪南竹摇着头,回道:“我看了有一盏茶的时间,他、他身体好的很,我看着才开始。”

    说着,不好意思再说的更细,“我怕被发现,就过桥走了。”

    “那你半道上可遇到过什么人?”

    咪南竹想了想,道:“我看见了岩告,那孩子在江对面钓鱼。”她指着对岸几十步的地方,“就在那边的草丛里头。”

    “他看到你了吗?”

    咪南竹摇头,道:“肯定没有看到我。我走的很快,到前面就进寨子了。”

    “多谢了。”杜九言道。

    咪南竹见他们没话要问了,就垂着头快步回家去了。

    她守寡,女儿嫁人三年了,今年开始去男方家里住,离他们家有些路。她一个人在家里实在是无聊,所以常一个人在外面找人说话,打发时间。

    “刘贡,”杜九言喊刘贡,“现在族长不配合,我们要找谁来配合我们查整个拉瓦寨子的榔头呢?”

    刘贡摇头,道:“除非大家自愿帮忙,但肯定也有人不配合。最好还是族长发话。”

    “走,去族长家。”桂王牵着杜九言的手,刘贡在后面看的目瞪口呆,抖着嘴角,用余光看着他们牵着的手,低声咕哝道,“汉人、汉人都、都这样了?”

    男人和男人牵手,也太恶心了吧。

    “怎么了?”杜九言看着刘贡,见他一脸的古怪,“你有难言之隐?”

    刘贡摇着头,看了一眼他们牵着的手,小跑着到前面领路,“我、我先走。”

    “少年思春了?”杜九言很苦恼,和桂王道,“怎么我们认识的少年,都开始思春了?”

    桂王嗯了一声,道:“到了年纪,思春很正常。”

    “不对!”杜九言摇头,“人以群分,主要还是王爷您不正经。”

    桂王靠在她的肩膀,曲着腿走路,低声道:“方才那个林子,我也觉得很不错。”

    杜九言将他的脑袋推开,“干活!”

    族长的家在寨子中心的位置,架的高高的,外面圈很大的空地做院子,屋顶上挂着旗幡,很有一些气势。

    “拉瓦族长。”刘贡站在院子中间喊了一声,族长从屋里出来,站在抚廊下盯着他们,语气不善地道:“这里不欢迎你们,请你们立刻离开。”

    桂王真的懒得忍他,大步跨上了台阶,一把将族长的衣领提起来,跟提小鸡崽似的,将人提溜了进去。

    “拉瓦族长,王爷……”刘贡吓了一跳,要跟着进去,杜九言拦着他。

    刘贡紧张地道:“他毕竟是族长,王爷他……他不会动粗吧。”

    “要是拉瓦族长有个三长两短,事情就变的更加复杂了。”

    杜九言摆手道:“不会,王爷有分寸。”

    刘贡朝里头看着,又急又紧张,一头汗。

    “拉瓦族长也真的是,告诉他了是官府的人,他居然还硬气。”

    “真不知道硬气什么。”

    杜九言道:“他大概没有见过战争,所以才会硬气。”

    刘贡擦了擦汗,默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说着话,桂王从屋里出来了,拉瓦族长垂着头跟在他后面,一个劲儿地作揖行礼,道:“小人这就让所有人带着家里的榔头过来。”

    “您、您稍等!”

    族长说着,颤巍巍地去院外喊人来。

    “王爷,您说您是桂王爷了?”刘贡问道。

    桂王摇头,道:“我给他喂了一颗药,他要不服我,就没有解药。”

    “啊?”刘贡一脸愕然,跳眼皮子结结巴巴地道,“这、这也行?”

    桂王得意洋洋,负手道:“行!”

    “厉害!”杜九言拱手道,“王爷出手,必定事倍功半。”

    刘贡擦着汗,道:“王爷厉害,厉害!”

    说着话,寨子里响起了锣鼓声,族长让人挨家挨户的通知,带着家里所有的榔头过来,限定一刻钟之内。

    一刻钟以后,村里九十六户人家,各家都将自家的榔头送了过来,一共有一百零三个榔头。

    “这能查验出来吗?”刘贡看着一地的榔头,一头的雾水。

    族长站在一边,捂着自己的肚子,脸色发白的不敢说话。

    “玉桃是榔头打死的吗?”有村民问道。

    杜九言看了一眼说话的人,那人三十岁左右,皮肤黑黑的,个子不高。她回道:“不确定,所以要排查。”

    那人哦了一声。

    “哪个榔头是你家的?”杜九言随口问着,那人指了指最中间一个,道,“哪个木柄上刷红漆的是我的。”

    杜九言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没成亲?”

    她问他哪个是你家的,他回答刷红漆的是他的。这种对话不经思考,最能反映一个人的思维模式和说话习惯。

    “是、是啊。”那人很惊讶,“您、您怎么知道的?”

    杜九言看着他的榔头,手柄是新的,榔头的木头倒是砸用的有些开花了,她道:“随口问问。”

    那人看了一眼刘贡,猜测可能是刘贡告诉她的。

    一百多个榔头,杜九言看其实没什么用,因为榔头都长的一模一样,她要找的,是那个带着血迹的榔头,又或者,有的人家两个榔头,他却只拿了一个过来。

    但她还是一个一个检查,每看过一个就喊主人来取,也不说话,但却观察对方的神色。

    天黑的时候,榔头都被取走,但杜九言一无所获。

    他们回到刘贡家,周肖和乔墨以及顾青山几个人都回来了。

    “查问的如何?”杜九言问道。

    “和岩槐一起,查问了三位爱慕玉桃的男子,一位是他们寨子里的,两位是曼兰寨里的人。其中一人出门走亲戚不在家中,寨子里好些人都能证明,另一人下午在地里做事,直到我们去的时候,他依旧在地里。”

    “只有一位叫岩焦的男子,说在家里睡觉。他父母都去做事了,没有人能给他作证。”

    杜九言道:“他对玉桃的死,可说过什么?”

    “他承认喜欢玉桃,想娶她回家,但玉桃几次都拒绝他了,还扬言说要喊她哥哥岩槐去打他。所以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去找玉桃了。”钱道安道。

    “此人说话很偏激,不排除可能性。”

    杜九言颔首,又去看顾青山。

    “波南珠一直待在房间里没有吵也没有闹,很平静。”顾青山回道,“我走的时候他看到了,也没有问我什么时候放他出去。”

    “整个山里,每个路口都找过,没有找到凶器。”乔墨回道。

    郑玉琴补充道:“下午你们去办事,我在寨子附近走了一遭,大家都在议论玉桃的死,都说是波南珠杀的。”

    “看样子,拉瓦寨子里的人,对波南珠意见很大。如果不是忌惮以后没有大夫,这一次落井下石的人,肯定更多。”

    杜九言也感觉到了,波南珠这个人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确实不讨喜。

    “你们呢,有收获吗?”钱道安问道。

    杜九言摇头,道:“所有的榔头都看过了,没有发现端倪。”

    “会不会洗干净了?”窦荣兴问道。

    杜九言点头,道:“不排除这种可能,但如果清洗过,这种木制的榔头,在这么短的时间,应该还是湿的。更何况,木头吸水,总会留下一些血迹。”

    “我更倾向于,凶器不是榔头,或者,有人藏起了一个榔头。”

    “很、很奇、奇怪啊、啊”宋吉艺道,“光天、光天、化日、日怎、怎么就就就、没人看看看到?”

    所有人集体对他翻了白眼。

    “在林子里,你以为在马路上?”窦荣兴怼他,“你没听九哥说吗,从江边走过去也要四百步。”

    宋吉艺哦了一声。

    “三刻钟……”杜九言托着面颊,道,“我有个想法,说了你们听听,再帮我补充。”

    大家都看着她。

027 情比纸薄(三)

    “他们两个人进林子里嬉戏,从围观的目击者说的时间来看,一共是三刻钟的时间。”杜九言道,“他们去林子里,是突发的状况。”

    “对吧?”

    桂王颔首,道:“嗯。是临时起意没错。”

    “对于凶手来说,她杀玉桃,也具有突发性。至少在这三刻钟内,是突发。”

    “第一种情况,他知道了波南珠和玉桃去了林子里,所以,他迅速回到家中拿到了凶器,或者他随手见到抑或本身带着凶器在使用,继而折转去了林子里,观察两人,等波南珠离开后,他迅速上去,杀了玉桃,然后逃走。”

    “有一点,从拉瓦寨过江,最近的就是他们门前的这座吊桥,下一座桥走过去要半个时辰。”乔墨补充道。

    杜九言点头,道:“第二种,凶手本身就在对岸,偶尔看见波南珠和玉桃,恶从心起,在波南珠走后,杀了玉桃。”

    “有没有补充?”杜九言问大家。

    众人都摇着头。

    “现在我们梳理动机。”杜九言道,“下午我们查问了玉桃的关系网,与她感情有纠缠的,并没有时间证人的,只有岩焦。”

    周肖补充道:“此人家里很穷,父母去做事他却在家里睡觉,性格也很极端。这样的人很容易冲动,偏激。”

    “嗯。先将此人列为嫌疑人。”

    杜九言接着道:“明天继续梳理波南珠的关系人,再一个一个排查。”

    “我有个问题。”窦荣兴问道,“为什么不是仇杀,比如对方杀玉桃是为了报仇,或者,杀玉桃是为了陷害波南珠?”

    杜九言看着桂王,道:“我们王爷补充。”

    桂王咳嗽了一声,看着窦荣兴道:“如果是波南珠的仇人,他这样陷害,手段就太过拙劣。青天白日如果被人撞见,他陷害不成,只会招揽祸事。”

    “如果和玉桃是仇人,非要到杀她的地步,那机会就更多了。一个女子,跟踪她找个机会,还是很轻易的。无需冒这样的风险。”

    “所以,这一定是一起突发的,情杀。触景生怒,考虑不周继而杀人。”

    说完,他骄傲地道:“懂了没有?”

    窦荣兴摸了摸鼻子,拱手道:“王爷分析的极好,高见。”

    “没长进,跟着言言这么久了。”桂王道。

    窦荣兴很委屈,立刻和杜九言告状,道:“九哥,您应该管管王爷了。”

    “怎么着,”桂王道,“出了广西,认为不是我的地盘,你就能嚣张了?”

    窦荣兴委屈的很,刘娇咳嗽了一声,抱着杜九言的胳膊,冲着她抛了个媚眼,娇滴滴地道:“杜先生,您看您家王爷,又欺负荣兴了。”

    杜九言本来没想帮窦荣兴,但刘娇一说,她就转头瞪了一眼桂王,道:“不许欺负刘娇的夫君!”

    “重色轻夫君!”桂王哼了一声。

    窦荣兴更可怜,他和杜九言的交情,不及刘娇一句杜先生。

    “情比纸薄啊。”窦荣兴道。

    杜九言拍了拍手,道:“继续说。”

    “今晚先睡觉。明天早上裴盈去看玉桃的尸体,看看有没有新的尸斑出现。”

    “周兄和钱兄由乔墨和玉琴陪着去查波南珠的关系。”

    “我和王爷去会会岩焦。”

    “都去睡觉,明天继续!”杜九言道。

    大家都应了。

    刘贡和咪贡很震惊地看着他们,咪贡小声道:“他们……是专门查案的吗?”

    “这一行人,有仵作,有捕快,有捕头。推算查证验尸这么全面。”

    刘贡点着头道:“推算的也很清晰,连我这个外行都听懂了。”

    “娘,要是他们没来,玉桃会不会就白死了?”

    咪贡道:“那肯定的。拉瓦族长不会真的处置波南珠的,最多让他赔钱,两家私底下把这件事解决了,波岩槐也不敢说什么。”

    “谁也不敢得罪波南珠。”

    刘贡点头应是。

    杜九言听着心头一跳,咦了一声,道:“对啊,我们忽略了一件事。”

    大家都看着她,不解。

    “如果,我们没有来呢?”杜九言道,“虽说杀人是突发的,可是我们来也是突然的,并不在任何的算计之中。”

    大家都没有明白她的意思,桂王问道:“你的意思,对方看似是临时起意,但实际在心中已酝酿思考过的?”

    “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波南珠的关系人,嫌疑就更大点。”杜九言道,“先不管这些,继续按计划行事。”

    大家应是,洗手吃饭。

    等上了桌,发现少了一个人,杜九言问道:“看到大白牙了吗?”

    “在房间里。”咪贡道,“我刚才去敲门了,他应了一声,说不吃饭了。”

    杜九言凝眉,没有立刻去喊,等吃过饭给鲁念宗端着饭菜,去敲他的门,喊道:“舅舅,我给你送饭来了。”

    “我、我不想吃。”鲁念宗扭扭捏捏地道。

    杜九言咳嗽了一声,道:“你应该懂,你饿不饿我不关心的,主要我是来看看你此刻在干什么。”

    “开门吧,不然我是不会走的。”

    鲁念宗磨磨蹭蹭,将门开了一条缝,把脸伸出来,龇着大白牙,道:“你看你看,我很好的吧?”

    “舅舅!”杜九言道,“要不然你出来,要不然我进去。”

    鲁念宗哦了一声,扭捏着出来了,站在门口垂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道:“你、你想说什么?”

    “你看完了?”

    鲁念宗点着头。

    “有什么要说的?”

    鲁念宗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又垂着头嘿嘿一笑,道:“害、害羞!”

    “好吧。”杜九言也不好多聊这些,鲁念宗是小孩子,她说多了也不合适,“那、你懂就懂了,不许乱来。”

    鲁念宗惊讶地看着杜九言,道:“犯错?”

    “嗯。”

    “不会。”鲁念宗道,“我、我、我就想想。”

    杜九言将手里的托盘给他,道:“吃饭,晚上不许到处乱跑,毕竟是异族他乡,谨慎些的好。”

    “嗯嗯。”鲁念宗点头。

    杜九言转身欲走,鲁念宗忽然追了几步,站在杜九言面前,左脚蹭着右脚,小声道:“言言,我好想娶媳妇哦。”

    “想娶什么样的?”

    “嗯,”鲁念宗想了想,道,“可爱的,聪明的,漂亮的,有学问的,最重要是漂亮的。”

    杜九言白了他一眼:“要求是不是有点高了?”

    “那、那别的都不要了,就要漂亮的吧。”

    杜九言差点没忍住笑出来,道:“我知道了,漂亮的。这一路我们都留意着好吗?”

    “嗯!我要带个媳妇回去,吓我爹一跳。”鲁念宗乐呵呵地道,“我要去吃饭了,我好饿哦。”

    说着,跑回房里,将门反锁了。

    杜九言回房去,桂王正躺在床上发呆,她过去也躺着,语重心长露出母亲般的微笑,“我舅舅,长大了。”

    “你把你舅舅带坏了。”桂王道,“回去,很有可能被你外祖父打死。”

    杜九言侧头看着他,道:“不会,外祖父会责怪你。”

    “七十二式是你的。”

    桂王捏了她的胸,嘿嘿一笑,道:“说气七十二式,我就来兴致了。”

    “你有毛病。”杜九言抓着被子裹着自己,桂王压着被子,道,“我有毛病,你是药!”

    “快给我吃一口。”

    “你就是欠收拾。”杜九言笑着道。

    “快来收拾我。”桂王蹭着她,上下齐手相当的熟练。

    第二日一早,大家分头做事。杜九言和桂王找岩焦。岩焦约莫二十左右,容貌出人意料还挺清秀的,但一身衣服皱巴巴的,头发也不知多久没有洗,成结成块的堆在头上。

    整个人颓废到让人却步。

    “找我干什么?”岩焦道,“我没杀玉桃,也不想杀了她。”

    杜九言和桂王都没有说话。

    “如果当时我看到了,我肯定上去摁着她……”岩焦是了一半,席地坐在自家的门槛上,呼哧呼哧地挠着头,“反正不会杀了她。”

    杜九言问道:“你昨天一下午都在家里睡觉?”

    “我天天在家睡觉,不行吗?”

    “行!”杜九言问道,“如果有人要杀玉桃,你认为是谁?”

    岩焦摇头,道:“她一个骚货,我可不知道谁会杀她。”

    “多谢了。”杜九言和桂王一起离开,走了一段,桂王道,“你觉得呢?”

    杜九言道:“还不确定。他说他可能会强奸玉桃,但玉桃一定会反抗,所以,他如果为了得逞,可能也会失手。”

    “等梳理了别人,再回头来看他。”

    桂王道:“我倒觉得他说的很对,这种人不想活又没勇气死,让他杀人可能性很小。”

    杜九言明白,这种放弃自己的人,无论思想还是身体都很懒。杀人这种事,思想需要经过激烈的斗争和浮动,对于他来说,这很辛苦。

    “王爷,杜先生。”乔墨快步过来,“有个人很可疑。”

028 一副耳坠(一)

    三个人往族长家中走,乔墨边走边道:“是个女人,她昨天就在林子里,不知道您注意到没有。”

    “十九岁,名叫玉恩固。她是曼兰寨的人,从十六岁开始就和波南珠有来往。”

    “在曼兰,所有人都知道玉恩固爱慕波南珠,而波南珠也经常去她家里。为此,她还和家里的父母闹翻了,自己原本订的婚事也黄了。”

    杜九言扬眉,问道:“怎么知道她昨天就在林子里?”

    “昨天下午,有人看到她在林子里割猪草,离出事的地方,不过一盏茶的脚程。”

    “刚才我们去问找她的时候,她支支吾吾,一口咬定她今天早上,才知道玉桃死了的事。”乔墨道,“属下怀疑她,还有一个原因。”

    “因为去年八月,她和波南珠的另外一位相好布娥打了一架,将布娥的头砸破了。”

    “布娥,就是看到她在林子里的人。”

    杜九言道:“很彪悍啊。”

    “是。”乔墨道,“所以属下觉得她如果看到了波南珠和玉桃在林子里,就很有可能做出杀人的举动。”

    这种女孩子有一定的占有欲,看到波南珠和玉桃,她怒而杀人,不是没有可能。

    “人在她家里吗?”杜九言问道。

    乔墨点头,道:“周先生和钱先生还在那边问她问题,她和她的家人态度都不好,说拉瓦寨的事,和他们没有关系。”

    “如果我们再纠缠,他们就不客气了。”

    桂王问道:“打过来?”

    两个寨子打架是常有的,一般都是族和族之间的打斗,场面很大。

    乔墨点头。

    “除了玉恩固外,你们上午还有别的收获吗?”

    乔墨摇头,回道:“寨子里男人恨波南珠的很多,波南珠也和很多人不合,但感情上有纠纷的,一共有六位女子。四位是别的寨子的,两位是拉瓦寨的。”

    “拉瓦寨的就是玉桃,还有一位女子昨天也在河边,后来和大家一起走了,没有回来。”

    “其余四位,就玉恩固和布娥两人,另外两位则是离的很远。”

    三个人边走边说,到了玉桃家门口,杜九言道:“想办法将玉恩固和布娥带到这里来。”

    “是。”乔墨又回了曼兰。

    杜九言和桂王总结道:“现在看来嫌疑人还真是有点多啊。”

    她有种到处都是线索,到处都是嫌疑人,但每一个的动机都不足够的感觉。

    这案子,看着简单,但因为波南珠的感情太复杂,所以,查起来一点都不简单。

    “杜先生,”裴盈站在门口,道,“您来这里。”

    杜九言和桂王进去,玉桃的棺木停放在院子边角的房子里,裴盈道:“您看脖子。”

    “这个掐痕,比昨天深了不少。”杜九言打量着,又比划着,“两只手?”

    裴盈点头,道:“两只手掐上去的。”

    杜九言盯着手印若有所思,“这个手印,很奇怪啊。”

    裴盈点了点头,道:“是有点奇怪。”

    外面乔墨带着玉恩固和布娥到了。玉恩固容貌一般,布娥倒是很漂亮。

    玉恩固盯着她们,开门见山地道:“我当时虽在林子里,但是我没有过去,也不知道波南珠和玉桃在那边。”

    “我看到你过去了。”布娥对玉恩固道,“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玉恩固冷冷盯着布娥,道:“我还说玉桃是你杀的。”

    “你既然看到我了,那你肯定也在旁边。”

    布娥道:“我当时和我阿妈在一起,怎么可能杀人。再说,我也没这本事杀玉桃。”

    “你阿妈难道是好人不成。”

    两个人说着,当着大家的面就吵了起来。

    杜九言拍了拍手,道,“二位姑娘冷静点。一个一个说。”

    “布娥姑娘,你确定看到了玉恩固姑娘去了波南珠和玉桃所在的地方?”杜九言问道,“你可知道,这是杀人的大事,如果你举报就是帮官府查案,是有功的。可要是你无缘无故诬陷别人,是犯法的。”

    布娥吓的目光一闪。

    “你说啊,”玉恩固道,“你倒是和他们说啊,你确定看到我杀玉桃了?”

    “如果你撒谎,你就去坐牢去。”

    布娥咬着唇,大声道:“可她当时就在那边,而且,她曾和别人说过,她很讨厌玉桃。因为玉桃年纪最小,波南珠肯定最喜欢玉桃了。”

    “我和波南珠好几年的感情了,玉桃怎么可能比得上我,她一个小丫头而已。”玉恩固道。

    两个人又要吵架了,杜九言听的目瞪口呆,问出心头一个疑问,道:“波南珠并不会娶你们回家,你们这样争风吃醋,有意思吗?”

    “当然有。”玉恩固道,“我这辈子就不打算嫁人,我会一直陪着波南珠。”

    杜九言揉了揉额头,道:“那你们考虑过咪南珠吗?”

    两个人一怔。

    “她愿意你们一辈子不嫁人,天天和她的夫君厮混吗?”

    两个姑娘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玉恩固道:“她腿都瘫了,我们帮她一起照顾波南珠,她应该感谢我们。”

    “换位思考呢?”杜九言道,“你们是咪南珠,愿意别人帮你们照顾自己的夫君吗?”

    玉恩固嘴很硬,道:“那当然。我爱自己的男人,就应该一切以他为忠心,他做什么我都高兴。”

    “那你为什么和布娥吵嘴打架?”

    玉恩固一愣,看着布娥,道:“因为她很讨厌。”

    “因为你嫉妒。”杜九言轻蔑地看着她,道,“同样是情人,你都没法忍受布娥和玉桃的存在,你又怎么能要求咪南珠应该接受你们呢?”

    “都是一个地方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就算没有人指责你们,可也该为别人考虑。”

    杜九言说着,摆了摆手,道:“二位走吧,有事我们会再找你们的。”

    玉恩固哼了一声,道:“你是男人,你怎么能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这和我是男人有关系吗?”杜九言没想到她还有话说,实在是厌烦的很。

    玉恩固道:“我喜欢波南珠,波南珠也喜欢我。爱情是不分贵贱,也没有先来后到和妻子情人之说。”

    “爱情没有。”杜九言点头,又道,“但是,人有高低贵贱之分。”

    玉恩固气的脸一红,指着杜九言,道:“你骂人?”

    “小姑娘速速离我远点,我还要事情做,别耽误我功夫。”杜九言挥着手,道,“走吧走吧。”

    玉恩固道:“你给我等着,我找我哥来收拾你。”

    杜九言白了她一眼。

    玉恩固就走了。

    布娥幸灾乐祸地看着玉恩固的背影,很高兴地走了。

    杜九言让乔墨暗中跟着两个人。

    “杜先生别生气,这样的人和她说不通道理的。”裴盈道。

    杜九言耸肩,道:“她毁的是自己的人生,我才懒得生气。”

    “所以,除了风俗有原因外,读书也是很重要的。”杜九言道,“读书使人知廉耻。”

    裴盈笑了。

    “这两个女人没问题?”桂王问道。

    杜九言道:“嗯,明显争风吃醋的结果。”

    “我怎么瞧着,这案子扯了这么一通人出来,每个人都有嫌疑,可每个人到最后都没事呢?”

    “光天化日杀人,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桂王道。

    大白天的杀人,总会有目击证人吧。就算没有看到杀人,也该有人看到凶手去树林里吧。

    可是,查到最后嫌疑人一堆,但一个有力的证据都没有。

    连凶器都没有找到。

    让人很烦躁。

    “我也觉得是。”杜九言在门口坐下来,看着面前的青山发呆,道,“我们等会接着去找榔头。”

    桂王问道:“还要一家一家的搜?”

    “不,我们把所有人嫌疑家的榔头检查一遍。”

    桂王道:“这个案子,你查的有点业余。”

    “王爷,您这是自己进步以后,开始质疑我的业务能力了吗?”

    桂王道:“所以,你要继续努力,不要被我赶超了。”

    “我这是带出了徒弟,要饿自己了。”

    桂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会养着你的,毕竟你是我的的媳妇儿。”

    “说起媳妇,我准备去看看咪南珠。”杜九言说着起身,喊了岩槐,“玉桃的房间是在哪边?”

    岩槐指着最后面的一间,道:“这间。”

    玉桃的房间收拾的很整齐,窗口的花瓶里插着几只鲜艳的杜鹃,整个房间生机勃勃,是个小姑娘的房间。

    打开柜子,里面挂着一排很漂亮的衣服,岩槐在一边介绍道:“这都是她自己做的衣服,她的手很巧,我的衣服也是她做的。”

    说着,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杜九言理解岩槐的心情,但无法安慰他。她走到镜子前面打开抽屉,里面放着许多银制的头饰,做工很好样式也很有特色。

    “这个是我做的。”岩槐拿着一个银镯子,道,“我一点一点给她敲出来的,想着等她哪天嫁人的时候,可以戴在手上。”

    杜九言打量着手镯,道:“你们的手都很巧啊。”

    “这是什么?”杜九言拿起一对耳坠子,和别的都不同,下面坠着红宝石,“也是你做的?”

    岩槐也拿过来,歪着头道:“这个不是我做的,也不像是我们的东西。”

    “我没见她戴过。”

    “这像是汉人的耳坠子,在我们那边很常见。会不会是谁出去集市,给她买回来的?”

    岩槐不知道,他道:“要不要我去问问南乐,她连玉桃什么时候和波南珠在一起都知道,这个耳坠子肯定也知道。”

    “好。”杜九言颔首。

    岩槐拿着耳坠出去,杜九言在房间里查看,停在一张绣画面前,绣的是一个男人的容貌,神似波南珠。

    “先生,”岩槐气喘吁吁跑回来,托着耳坠道,“南乐说,这一对耳坠是波南珠在浴佛节那天送给玉桃的。”

    “玉桃很珍惜,就戴出去过一次。波南珠很少送女人东西,就连玉恩固她们都没有得到过东西。”

    杜九言接过坠子放在荷包里,道:“稍后去找波南珠确认。”

    周肖和钱道安一起回来,又过了一刻,大家都到了。

    站在院子里,周肖问道:“上午玉恩固和布娥来过了吧,你们见过觉得如何?”

    “两位姑娘因为吃醋互相说对方。”杜九言托着下巴道,“不过乔墨去跟着了,以防她们在演戏,戏耍我们。”

    周肖点头,道:“我想总结一下,目前案件的所有嫌疑人。”

    大家都端着椅子围坐在一起,岩槐一家人也蹲在一边听着。

    “咪南竹说,她当时看到岩告坐在江边钓鱼。岩告早上我见过他,他说他一直在钓鱼,直到出事他才知道波南珠和玉桃在林子里。”

    “其次就玉恩固最有嫌疑。”周肖道,“其余的人,我个人认为嫌疑都不大。”

    “除非,人真的是波南珠自己杀的。”周肖道,“至此,我们都没有审问过波南珠,从一开始就将他放在非嫌疑人中。”

    杜九言点头,道:“那现在呢,我们要去见波南珠吗?”

    “我建议去见一见。”周肖道,“看看他怎么说。”

    “好。那我们再去见一见波南珠。”

    大家一起往外走,周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道:“昨天你查榔头的时候,波南珠家的榔头,你查了吗?”

    “没有。”杜九言道,“我果然很业余,居然忽略了这个事。”

    周肖笑了,道:“我倒不是觉得你业余,而是你没有用心。”

    杜九言咳嗽了一声,正色道:“你这么一说,显得我不但业余,执业操守也有问题。”

    大家都笑了起来。

    他们从玉桃家出来,走了几步,就是关押波南珠的那间房子,咪岩石正捧着碗出来,显然是来送饭的。

    看见他们来,她破口大骂道:“你们到底查出来没有?在这里装模作样的,我告诉你们,今晚你们要是查不出来,就不要再查了。”

    “算个什么东西,装模作样的查别人。”

029 她的嫌疑(二)

    波南珠从房间里出来。

    大家没有搭理咪岩石,直接到院子里,周肖问波南珠,道:“我们梳理了你和玉桃各自和他人的纠纷和情感。”

    “如果玉桃不是你杀的,你认为会是谁?”

    波南珠道:“我不知道。我不讨人喜欢,他们可以杀了我。”

    “杀玉桃对我来说没影响。”

    杜九言道:“一共有三个人有作案的时间和动机。岩告,他当时在林子边上钓鱼,岩焦,他是玉桃的追求者,当时说在家里睡觉,但并没有人给他作证,另一人则是玉恩固,她当时在离你们不远的地方打猪草。”

    波南珠凝着凝眉,目光直接地打量着杜九言,冷漠地道:“如果在这三个人里面挑一个杀人凶手,我想不到会是谁。”

    “玉恩固虽泼辣,但实际胆子很小。岩告虽有这个本事,但他没有必要。他年轻家里有钱,就算娶不到玉桃也可以娶别人。至于岩焦,他如果看到玉桃在林子,不应该是杀了玉桃,而是做别的事才对。”

    杜九言很惊讶,含笑道:“看来,你对身边人以及对自己的处境很清醒啊。”

    “我是波南珠,我怎么可能弄不清楚。”波南珠道。

    “三位嫌疑人,很轻易被你推翻了,那么现在,你依旧是唯一的嫌疑人。”杜九言道。

    波南珠道:“我说过我没有杀玉桃,也没有必要杀她。”

    “就算我真有心想要她死,我的方法很多,机会也很多。”

    周肖道:“谁又知道,你不是反其道而行之,如今这个局面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随便你们吧。”波南珠道,“你们如果今天查不清楚,明天我就会自己出去。”

    他说着,转身要走。

    “等等。”杜九言将耳坠给他看,“认识这个吗?”

    波南珠看着耳坠,点了点头,道:“我送给玉桃的。”

    “什么时候送的?是你买的?”

    波南珠想了想,道:“浴佛节前我去过城里,看到这对耳坠很适合她,我就随手买了,浴佛节那天我送给她了。”

    “和耳坠有关系吗?”

    杜九言摇头,道:“你送她耳坠,你别的情人知道吗?你还一起送别人了吗?”

    “只送给她了。别人不知道。”波南珠道。

    “你喜欢她吗?”杜九言问道。

    “不喜欢。”说着,深看了一眼杜九言,就走了。

    “他为什么这么嚣张?”乔墨指着波南珠的背影,怒道。

    咪岩石冷笑一声,道:“因为他是波南珠,是我儿子,是拉瓦寨里最厉害的男人。”

    众人齐齐对着她翻了个白眼。

    “你们,你们什么意思。”咪岩石怒着,这些人简直有毛病的,翻白眼还要一起。

    杜九言道:“你回家吗?我们要去你家。”

    “搜查?”咪岩石问道。

    杜九言道:“对,搜查。”

    “他没有杀人,你们凭什么搜查?”咪岩石追着杜九言,拦着她,“不许搜查我家。”

    杜九言道:“查,是要查清楚真相,如果他没有杀人,那么查就是证明他的清白。”杜九言道,“您这样阻挠不但毫无意义,还让我们觉得,你们是做贼心虚,故意掩饰。”

    “怎么可能。”咪岩石道,“我们根本不需要掩饰,你们想查就查。”

    她推开院子门,挥着手道:“查吧!”

    “把你们家榔头拿出来。”桂王道。

    咪岩石冷哼一声,将自己家里的榔头丢在地上,杜九言捡起来,左右翻看着,道:“这榔头是新的,旧的呢?”

    “丢了。”咪岩石道,“有了新的,谁还盯着旧的用。”

    杜九言看着她不说话。

    咪岩石目光闪烁,喊道:“我去找,行了吧。”

    说着她去找旧榔头。

    卧室的窗户被推开,咪南珠的脸出现在窗户口,她撑着窗户道:“娘,家里的旧榔头丢掉了。”

    “我就说丢了吧。”咪岩石和杜九言道:“和你说你还不听。”

    杜九言看着咪南珠,道:“什么时候丢的?”

    “不记得了,有一段时间了吧。”咪南珠道,“不是说波南珠没有杀人的嫌疑吗,为何又查到我家了?”

    杜九言扬眉,道:“查过来,是因为所有的嫌疑人都不成立,所以,转了一圈后,我们又回来了。”

    “是吗。”咪南珠道,“可惜我家的旧榔头没有了。”

    杜九言上了台阶,站在窗户外面,冲着咪南珠笑了笑,道:“你方便出门吗?”

    “不方便。”她将窗户用竹竿撑开,让杜九言看到她的腿。

    她坐在椅子上,她手上拿着一件孩子的衣服,右手捏着针,左手翘着食指捏着衣襟,很显然,她刚才在绣衣服。

    她的腿上盖着毯子,杜九言问道:“你的腿,多久了?”

    “两年了。您是觉得我也有嫌疑吗?”咪南珠将毯子掀开来给她看,“我也想走出去,可惜,我不行。”

    她穿着裙子,脚上穿着鞋子,鞋面非常的干净。

    “抱歉。”杜九言道,“实在是这个案子很奇怪。”

    咪南珠道:“是很奇怪。大白天杀了人,却查不到凶手。”

    “但不管怎么样,波南珠肯定不会杀玉桃的。他是大夫,他只会救人。”咪南珠道。

    杜九言点了点头,扬眉道:“你的官话说的比别人都好,你也是汉人吗?”

    “不是,我是拉瓦寨人。但是我曾经随我父亲出去过一段时间,所以官话说的略好点。”咪南珠道。

    杜九言颔首,打算离开又回头看着她,道:“你的腿,为什么?”

    “生了一场大病,病好了腿就不能动了。”咪南珠道,“您要检查吗?”

    杜九言摇了摇头,道:“我不是大夫。”

    “波南珠没有给你治?”

    “他说治不好。”咪南珠道。

    杜九言打量了一眼她的腿,转身离开了窗户边,咪南珠将窗户关上。

    咪岩石还站在原地。

    咪岩石很烦躁,怒道:“你们也没有怀疑波南珠不是吗?”

    “他不是凶手,你们查我们家有什么意义。”

    杜九言道:“我也说了,这个案子我们入了歧途,一直在原地打转,所以,我们现在回头来,重新查证。”

    “呵!我看你们就是没有本事。你们来求药的吧?就你们这样,什么药都不要想了。”咪岩石说着,拖了个椅子在院子里坐着。

    杜九言不想和不讲道理的人吵架,浪费时间。

    “分开搜吧。”杜九言道,“着重注意下旧榔头。”

    钱道安问道:“你开始怀疑波南珠了吗?”

    “这个案子我们查的太想当然急躁了。”杜九言道,“许多程序和顺序我们都忽略跳过去了。”

    “既然他是第一嫌疑人,我们就不能跳过他。”

    钱道安颔首,道:“我也总觉得哪里不对,原来是在这里。昨天虽然将波南珠关起来,却没有一个人去怀疑他。”

    “可他也是嫌疑人。”

    杜九言去后院里,波南珠的两个孩子正在玩石子,见到生人进来,两个孩子有些怕生,跑回房里关着,趴在窗口的缝隙朝外面打量他们。

    “小朋友,要吃糖果吗?”杜九言弯腰看着他们。

    啪!窗户关上了。

    杜九言摸了摸鼻子,道:“这个时候,我很想念儿子。”

    要是小萝卜在,一定能和这两个孩子说上话。

    “你儿子可能不想你。”桂王道,“不如想想你舅舅吧,他今天没有出门。”

    杜九言把鲁念宗忘记了,凑在桂王耳边,小声道:“经过一夜,不知道舅舅现在身体如何了。”

    “虚!”桂王道。

    杜九言咂了咂嘴,很担心鲁念宗的安危。

    “九言,”周肖低声问道,“你刚才,问过咪南珠她的腿为什么瘫痪吗?”

    杜九言点头,道:“生病,瘫痪了。”

    “哦。”周肖点了点头,走了几步又回来,“为什么波南珠不给她治疗。”

    “因为治不好。”

    周肖没有再继续问。

    他们也没有找到榔头和凶器,不得不从波南珠家出来,听着咪岩石在后面咕哝着的骂声,周肖道:“都有什么感觉?”

    “我觉得玉恩固可以再查一查。”乔墨道。

    大家都看着他,杜九言问道:“你刚才跟着她,有什么收获吗?”

    “她在半道上和布娥打了一架,我听他们吵架中,玉恩固还曾经和咪南珠吵过。”乔墨道,“这个女人对波南珠简直如同入了魔怔。”

    “不过,这是我的推测而已。”

    周肖摇头,视线落在咪南珠的窗户上,道:“如果真的是情杀,她才是那个最有动机的人。”

    “可是她不能动,整个寨子的人都知道。”钱道安道。

    周肖凝眉道:“她不能动,可他能指挥别人。”

    “那把旧榔头,再去问问波南珠。”周肖的感觉很强烈。因为他亲自查过所有人,如果是情杀,那么咪南珠嫌疑是最大的。

    哪有女人受得了自己的夫君,在外面如此乱来。

    “可是,她当时在家里。我们从河边回来后,她还在窗户跟前和我们说话了。”钱道安道,“就算她指使别人杀玉桃,也要有时间联络准备吧。”

    周肖道:“对方能替她杀人,一定时刻关注她的。”

    钱道安不赞同。

    “是、是我!”忽然,他们身后有个男人道,“是我杀的玉桃。”

030 顶罪的人(一)

    “是你!”杜九言看着对方,认出来是昨晚她在族长家认榔头时,和他说话的那个男人,“你叫什么?”

    男人回道:“岩河。”

    岩河今年二十八,父母早亡,家中只有他一个人,就住在离波南珠家不远的房子里。

    “你说你杀的玉桃?”

    岩河点头,道:“是!”

    大家都看着他,神色各异。周肖不相信,质问道:“你杀的她?为什么杀她?”

    “因为我喜欢她,想要娶她做我的妻子,可是她不愿意。”岩河道,“那天我看到她和波南珠去了林子里,一时气愤,就跟着过去了。”

    周肖接着质问道:“你怎么杀的?”

    “波南珠离开以后,玉桃在地上躺了一会儿才起来整理衣服,我趁着她低头整理衣服的时,从她的后面用榔头砸了她的后脑。”岩河垂着头,他的睫毛很长,在粗糙黝黑的脸上,落下一道暗影。给人感觉是那种老实又乖巧的男人。

    “她被敲了头以后,就倒在了地上,我骑坐在她的身上,掐住她的脖子。”岩河道,“我把她掐死以后,就从林子后面跑了,等大家都走了以后,我才从林子后面爬到山上,再从路口回到家里。”

    他是绕到杜九言他们进来的那条路,是不远。

    “你用榔头打的她?”杜九言问道,“榔头呢?”

    岩河回道:“就是这个。”他说着,将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拿出来,手里攥着一把榔头。

    这把榔头,杜九言昨晚就见过,刷着红漆的木柄,木头用的开了花,他道:“我用布包着榔头砸的,因为怕染上血。”

    乔墨上前,将榔头接过来左右打量,上面确实没有血迹。

    “我认罪了。”岩河道。

    大家面面相觑,周肖拉着杜九言走了几步,低声问道:“你信他吗?”

    “信啊,”杜九言道,“我们查了一圈一无所获,现在有人跳出来认凶手,为什么不相信?”

    周肖看着她,道:“可是,他说他喜欢玉桃,我怎么就不信呢。”

    “乔墨,”杜九言对乔墨道,“把南乐请来问一问。”

    乔墨应了,去请玉桃好朋友南乐。

    过了一刻,南乐被带过来,知道岩河认了凶手,顿时面色大变,道:“岩河哥,您……您杀的玉桃?怎么会,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看你和波南珠胡来,一时气愤不过,所以杀了她。”

    南乐也是没有想到,不由看着杜九言。

    “你知道他喜欢玉桃的事吗?”杜九言问道。

    南乐点了点头,道:“浴佛节第三天,我们过节回来的路上,他问玉桃能不能嫁给他。”

    “玉桃也吓了一跳,当时就拒绝他了。因为年纪差的太多了。”

    南乐说着,又打量着岩河。

    “波南珠和我一样大!”岩河道,“她为什么没有觉得波南珠年纪大?”

    南乐哑口无言。

    “那你为什么又出来认罪呢?”桂王问道。

    岩河回道:“我杀了人被查出来是早晚的事,早出来和晚出来没有区别。”

    “你们是把我带到汉的官衙定罪吧。”岩河道。

    杜九言点了点头,指了指族长家的方向,道:“去你们族长家,这是大事,要经过他同意。”

    岩河一惊,急着道:“你们不是官府的吗,直接将我带走。”

    杜九言不理他,道:“南乐,麻烦你和刘贡一起,通知拉瓦寨里的人。”

    “乔墨,你去将波南珠带过来。”

    杜九言请岩河走在前面,大家一起到了族长家。

    “怎、怎么了?”族长从家里出来,“查清楚了?”

    桂王道:“不急,等你们寨子里的人都到齐了,再说。”

    族长怕桂王,毕竟他身体内还有桂王逼他吃下去的毒药,他朝后退了一步,看到了岩河,奇怪地道:“岩河,你在这里干什么?”

    岩河垂着头没有说话。

    一刻钟,拉瓦寨里所有人都到齐了,比昨天晚上送榔头来查验时整齐了不少。

    族长的院子里,里里外外都是人头。

    波南珠盯着岩河,神色难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岩河一直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波岩槐,你们来了。是岩河,岩河认罪了。”人群外,有人看到了波岩槐一家子,立刻通知他们。

    波岩槐惊了一跳,不敢置信地问道:“岩河认罪了?他杀了我玉桃?”

    “是。”

    岩槐三两步冲过去,一把揪住了岩河的衣领,质问道:“是你杀了玉桃?”

    “你说话,是你杀的玉桃?你为什么要杀她?”

    岩河道:“她不肯嫁给我,我、我就杀了她。”

    “不肯嫁给你,你就杀了她?”岩槐一拳打了岩河的脸,待他踉跄了一步跌倒在地上,岩槐骑上去,乒乒乓乓又是五六拳,岩河的脸瞬间肿了起来。

    “行了。”族长道,“这不是还在查吗,官府的人还没查清楚,你们在闹什么。”

    “听官府的人说。”

    岩槐被两个年轻人拉起来。

    岩河在所有人的视线里爬起来,擦了擦脸上的血,依旧垂着头。

    “你杀玉桃?”波南珠问岩河,“你怎么杀的他?”

    杜九言拉着桂王几个人坐下来,这会儿,不用他们说话,拉瓦寨里的人,自然会去追问。

    “我用榔头打了她的后脑骨。”岩河把他杀人的过程说了一遍。

    波南珠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岩河,玉桃真是你杀的?”族长问道。

    岩河点头,回道:“是我杀的。”

    “你这畜生!”咪岩槐扑上来挠着岩河的脸,“你为什么要杀我的玉桃,你这个畜生。”

    “你从小没有爹娘,去我家吃过多少回的饭,玉桃把你当亲哥哥待,你怎么舍得杀自己的妹妹?”咪岩槐道,“你怎么下得了手?!”

    岩河道:“我喜欢她,只想她做我的妻子。可是她喜欢波南珠。”

    “波南珠不可能娶她的。”

    波南珠冷冷地道:“所以,你杀了玉桃?你应该来杀我。”

    岩河目光闪烁,道:“我为什么要杀你,是玉桃执迷不悟,我杀了她就好了。”

    波南珠冷嗤一声。

    “混账东西!拉瓦寨百十年,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情!”族长上去,用手里的拐杖砰地一下,打在岩河的肩膀道,“你这个恶鬼,你这个畜生。”

    “恶鬼!”

    大家都盯着岩河,齐声骂道。

    “跪下!”族长道。

    岩河冲着寨子前面的江跪下来。

    “大家说,应该怎么处置他?”族长问所有人的意见,“按照族规,他一定要被送去祭河神。”

    “祭河神。”寨子里的族人喊道,“祭河神。”

    波岩槐怒吼道:“只是祭河神太便宜他了。我要先将他千刀万剐。”

    “我的玉桃啊!”咪岩槐哭着。

    岩河冲着江面跪着,一副赴死的表情。

    “原来是你!”咪岩石推开人群进来,指着他就是一巴掌,“你杀了玉桃,是不是要嫁祸我们波南珠。”

    “你从小就嫉妒我们波南珠。你这贼人!”

    咪岩石指着他破口大骂。

    岩河不说话,任由对方打骂。

    “我要替玉桃报仇。”波岩槐捡起地上的榔头,和族长道,“他给了玉桃什么,我就还给他什么。”

    族长不阻止波岩槐。

    波岩槐拿着榔头,冲着岩河后脑砸去。

    岩河闭着眼睛,神色无波。

    “等一下。”周肖忽然抓住了波岩槐的手,道:“事情还没有全部明朗,你不能现在杀他。”

    波岩槐怒问道:“他自己都承认了,还有什么地方没查清楚吗?”

    “自己承认又怎么样,这世上还有一种人,他们会为了别人顶罪。”

    周肖始终不相信,岩河杀了玉桃。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简单的直觉。

    “他替别人顶罪,替谁?”波岩槐问道。

    周肖道:“所以,还要再查。”

    “查什么,不用查了。这世上谁会这么傻,替别人顶罪。”波岩槐推开周肖,周肖着急地冲着杜九言喊道,“九言,你说话啊!”

    他抱住了波岩槐,道:“你也相信岩河杀了玉桃?”

    杜九言终于从椅子上站起来,不急不慢地走过来,所有人都看着她,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她虽不是生的最好看的,也不是最强壮威武气质最高贵的那位,但这一帮汉人里,她明显就是头领。

    他们所有人都听她的命令。

    “波岩槐大叔,”杜九言将波岩槐手里的榔头拿下来,道,“天还没黑,杀人却一盏茶都不需要,咱们不着急。”

    波岩槐问道:“杜先生,什么意思?”

    杜九言蹲在岩河面前,看着他。

    岩河也看着她,目光闪了闪,又闭着眼睛,重复道:“是我杀的。”

    “你是怎么掐玉桃的?”杜九言在他耳边低声问道。

    岩河一怔睁开眼看着她。

    杜九言招手,“乔墨,来!”

    乔墨过来蹲在面前。

    “你掐他试试。”杜九言指着乔墨的脖子,“我想看看。”

    乔墨嘴角抖了抖,转头看着杜九言,道:“为……为什么是我?”

    “不然呢,喊你主子来?”

    乔墨吞了吞口水,扯了扯衣领,伸长脖子,道:“来,掐!”

    “为什么?”岩河道,“我、我就这么掐的,我、我不记得怎么掐的了。”

031 人的缘分(二)

    “按照你的习惯,试试吧。”杜九言道。

    岩河迟疑着,将手放在乔墨的脖子上,手不停的颤抖着。

    “这、这样。”岩河道。

    杜九言摇头,道:“不对,再来!”

    岩河又换了个姿势,可是比划来比划去,只有拇指相对,才能掐得住对方的脖子,他崩溃地看着杜九言,喊道:“就是这样的,别的姿势做不到。”

    “我当时,我半坐在玉桃身上的,只有这样掐。”

    “你又不在现场,又没有看到,你凭什么质疑我?”

    杜九言道:“玉桃的脖子上,有很明显的掐痕尸斑。”

    岩河脸色一变,摇着头怒道:“就算有尸斑,也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杜九言看向岩槐,“劳驾,将玉桃抬过来。”

    岩槐不疑有他,带着几个朋友去将玉桃的棺椁抬过来。

    族长不想让棺椁进院子,就让他们停在了院子外面。

    “看看吧,”杜九言指着玉桃脖子上的痕迹,“你认为,这个掐痕你能做得到吗?”

    岩河看着,腿一软差点跪下来。

    玉桃脖子上的掐痕虽黏连在一起,但是却依旧能分辨得出,脖子右边要比左边窄。右边是五根手指,而左边则是四根手指。

    食指的位置,是空白的。

    也就是说,掐玉桃的凶手,左手的食指是没有用力的。

    此人不是少一根食指,就是食指用不了力。

    “这能说明什么?!”岩河道。

    “这能说明,你在说谎!”杜九言逼着他,冷笑一声道,“我们周先生说的很对,你在给别人顶罪。”

    岩河脸色发白,摇着头道:“我为什么给别人顶罪?我活的好好的,我怎么会这么傻。”

    “你不傻就不会站在这里!”

    岩河浑身发抖,“没有,是我!”

    杜九言问大家,道:“有这样的人吗?”

    “有!”咪岩槐结结巴巴地说完,看向波南珠,指着他道,“咪、咪南珠左手的食指,从小就不能用力。”

    “咪南珠啊!”杜九言扬眉看着岩河,问道:“你、你和咪南珠关系很好?”

    “没有!”

    “我和她不熟悉。”岩河摇头道,“和她没关系。”

    波南珠走了几步,上前打量过玉桃的脖子,又看着岩河,问道:“是她,还是你?”

    “是我!”岩河道,“我不知道这些汉人什么意思,这件事和咪南珠根本没有关系。”

    波南珠转头又和杜九言面无表情地道:“她的腿,生病后就不能再走路,你确定你的推算合适吗?”

    “将她请来问一问就知道了。”杜九言道。

    咪岩石跳起来,道:“你们到底行不行,从波南珠到岩河现在又扯到咪南珠身上了,她瘫了几年了,怎么可能出去杀人?”

    “还有,昨天下午你们也过来了,明明在窗户跟前看到了她,她一个瘫子,就算是爬过去也来不及。”

    杜九言点了点头,道:“那把人背过来吧。”

    “你!”咪岩石瞪眼。

    杜九言和波南珠道:“你去还是让岩河去?”

    “不要。”岩河冲着波南珠喊道。

    波南珠冷冷地看了一眼岩河,拨开人群回家去了。

    过了一会儿,就看到他抱着咪南珠过来。咪南珠穿着一身深蓝的裙子,包着头巾,皮肤细白眉目清秀,她由波南珠打横抱着,但却没有因为想要稳住自己的身体,搂着对方的脖子。

    波南珠也是,面无表情,大步走着。两个人的目光始终没有碰在一起。

    咪南珠被放在椅子上坐下来,她对杜九言,道:“你确定岩河替我顶罪,而我能去杀了玉桃吗?”

    “是啊,她不能走啊,玉桃杀她还差不多。”

    “肯定是错了。这些汉人到底行不行啊,我怎么感觉他们查案子跟儿戏一样。”

    “还不如说咪南珠指使岩河杀玉桃呢。”

    “从昨天下午开始,他们就乱七八糟查了不少人,一会儿到曼兰查玉恩固,一会儿查岩告,简直乱七八糟。”

    咪南珠看着杜九言,笑了笑。

    “是我杀的。”岩河道,“你们再查下去就是冤枉别人。”

    杜九言走过去,站在咪南珠的面前,道:“这里风景很美,山清水秀民风淳朴。但若非因为我好友的需要续骨膏,我这辈子也不会到这里来。”

    “这都是缘分啊。”杜九言扬眉看向波南珠,“知道你的药,是因为曾经有朋友来过这里,亲眼见过你父亲给别人治疗。但实际上,你的药到底如何,能不能治好我的朋友,我并不知道,甚至于我没有抱很大的希望。”

    波南珠抿唇问道:“你朋友的腿,伤到什么程度、多久的时间?”

    “二十七年,瘸腿能走路。”

    波南珠道:“我的续骨膏可以。重新打断骨头,前用蚀骨膏,后用续骨膏。一年内必能重新走路。”

    “若他年轻一些,七个月就能好。但三十岁的年纪,则需要一年。”

    波南珠很骄傲。

    “这么厉害啊,那么,咪南珠的腿你为何不治呢?”

    波南珠看向咪南珠的腿,道:“治不好。”

    “不,”杜九言摇了摇头,道,“她不想让你治!”

    波南珠面色变了变,随即垂着眼睛,不说话。

    “我为什么不想给他治?”咪南珠道,“你的话很可笑。”

    族长也跟着点了头,道:“杜先生,他们是夫妻,咪南珠的腿如果能治好,她当然会治。你这是为了让她成为凶手,而故意说的吧?”

    “我故意说的吗?”杜九言问波南珠。

    所有人一下子都看着波南珠。

    波南珠直挺挺站着,道:“你们这么厉害,自己推算吧。”

    这个人,真的是讨厌极了。杜九言白了他一眼,啐道:“丑人多作怪!”

    波南珠一愣,惊讶地看着她。

    杜九言白了他一眼,转头看着桂王,笑着道:“王爷,我洗洗眼睛。”

    桂王冲着她挑了个眉眼,道:“尽管洗!”

    杜九言笑了,心情舒爽了不少。

    “你怎么说话的,波南珠哪里丑了,你是不是眼瞎了?”玉恩固站在人群后面喊道。

    杜九言噗嗤笑了,和咪南珠道:“你很幸福啊,有那么多人帮你照顾你的夫君。”

    “是啊。”咪南珠道,“福气都是修来的。”

    波南珠脸色黑沉沉的,没有阻止玉恩固,也没有对杜九言表达不满。

    “说起来,我缘分这种事,妙不可言。我若非因为我好友,也不会来这里,可我要早来几天或者迟来几天,我也不会遇到这种事。遇不到这种事,我也不用多操心了。”

    杜九言道:“福气是修来的,缘分当然也是。就和咪南珠和波南珠一样,是吧。”

    “当年,你青春少艾,貌美多情,明明可以跟着父母离开这里,见更多的世面,可因为喜欢波南珠,所以留在这里,嫁给了他。”

    “以你的聪明和美貌,只要出去,你一定可以寻得更好的如意郎君。如此想来,你为了你们的婚姻付出的还真是多啊。”

    咪南珠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腿,淡淡地道:“女人,这辈子无论嫁给谁都会后悔,男人而已,都是一样的。”

    “你说是一样,是因为你没有遇见不一样的。我家王爷就不同,知冷知热,事事想在我前面。路遇美人他生怕我多看一眼,而捂住我的眼睛,碰见美食,他一定会多带一份,献宝一般给我留着。”

    “所以,男人是不一样的。在你眼中无可救药令你绝望的男人,只是波南珠而已。”

    咪南珠抬起头来打量着杜九言,视线又落在桂王身上。

    这个男人她早就注意到了,容貌极俊,个子又高,尤其是这身气质,金贵潇洒,言行举止都昭示着,他身份的不一般。在汉人中他一定有很高的地位和权利。

    真的这么好吗?

    咪南珠不相信,笑了笑道:“波南珠也很好。”

    桂王抚了抚袍子,洋洋得意地昂着头,忽然就听到身后有人低声道:“这么好的男子,怎么会喜欢男人的?”

    “可惜了。”

    桂王回头瞪了一眼说话的两个人。

    “那恭喜你啊。”杜九言轻笑,又道,“那天在河边,波南珠光着膀子,我看到他后背上有个疤,这个疤怎么来的?”

    咪南珠蹙眉。

    “不知道?”杜九言问玉恩固,“你知道吗?”

    玉恩固回道:“他后背没有疤!”

    族人们一脸的惊讶,玉恩固知道但咪南珠却不知道。

    “你不知道对吧,因为你从生完次子以后,就再没有见他的身体。”杜九言扬眉道。

    “这……不会吧,她儿子都三岁多了。难道夫妻两个人不……”有人很惊讶,脱口而道。

    咪岩石也很惊讶,大声道:“不可能,他们两个天天晚上睡在一起。”

    杜九言看着咪南珠。

    “我腿脚不便,这没什么稀奇的。”咪南珠道,“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阻止他出去找别人。”

    杜九言摇头,道:“你没这么伟大,也不用给自己戴这么高的帽子。”

032 没有爱了(一)

    咪南珠盯着她,面色微变。

    “你付出那么多,却并没有得到波南珠的珍惜,他自大,狂妄不可一世,在拉瓦寨中,他就是坐在井底的青蛙,以为这天就是他所见的那么大。”

    “他以为,拉瓦寨甚至你们金齿族人,都离不开他。”

    “你对他失望直到绝望,如果可以你想让他立刻消失在你的生活中,可是你不能,你只能用这种作茧的方式,隔绝他。”

    她居然都猜对了,此人不过才来第二天,和她见第三面,居然将她想的事算的清清楚楚。咪南珠瑟缩了一下。

    波南珠抿着唇,拳头攥的很紧。

    周边的人惊讶地听着,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咪岩石怒道:“你怎么说话的,我家波南珠就是这里最厉害的男人,谁也比不上他。”

    “你的儿子最厉害,行了吧。”杜九言不想和一个母亲掰扯她儿子的缺点,说不通。

    她接着和咪南珠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是生完孩子后吧,你身体不好,可波南珠对你却并不关心。在他眼中,他舍弃了整个森林而守着你一木,你就应该感恩戴德,知足才对。这些你都能忍,可有一天你发现,他在外面开始有别的女人,一个、两个……你觉得恶心,可又无法拒绝他。”

    “所以,你生病了!这一场大病后,你不能出门,不能走路,不能再和他行夫妻之事。”

    “你不用出去被人嘲笑,不用再压抑恶心应付他。你满足这样的现状。”

    “玉恩固、布娥等等,很多的女子,直到玉桃。浴佛节那天,你看到了自大的波南珠,买了一对耳坠,你以为是送给你的,却不想,那对耳坠是他送给玉桃的。”

    “你吃醋了,嫉妒玉桃!”

    咪南珠猛然抬头,一脸的恶心,道:“我没有吃醋!”

    说完她就后悔了,因为杜九言脸上的笑意,说明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是,你没有吃醋。”杜九言道,“因为你对波南珠的爱,早就在他和第一个女人有来往的时候就死了。”

    咪南珠没说话。

    “那……那她为什么要杀玉桃?”咪岩槐和咪南珠平日有来往的,她不愿意相信,玉桃是咪南珠杀的。

    “她要杀的不是玉桃,而是波南珠。”

    咪岩槐不明白,摇着头道:“她想杀波南珠晚上在家杀就好了,随时都可以,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

    “因为她杀不了波南珠。”

    大家也不理解,道:“你的意思是,她杀玉桃,是为了陷害波南珠?”

    “是!”杜九言道。

    “那为什么是现在?”

    杜九言回道:“因为来了许多外族的汉人!”

    “因为我们在,族长就不可能,随随便便将波南珠的嫌疑,糊弄过去。”

    众人恍然大悟。族长当时得知波南珠杀了玉桃后,立刻就说把玉桃带回去,私下里把这件事解决了,也明确表示了,他不会惩治波南珠。

    波南珠对于拉瓦寨的人来说,重要的程度甚至超过了族长。

    谁不生病,谁都需要大夫,拉瓦寨不能没有大夫。

    “你的意思是,她主要的目的,还是陷害波南珠?”岩槐问道。

    杜九言看着咪南珠,问道:“是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咪南珠道,“我的腿不能走路,这是事实。所以,你说的所有的一切,都不成立。”

    “更何况,我陷害波南珠杀人,为何要用那么拙劣的手段?”

    旁边有人点头赞同,族长也道:“说再多的话,推演的再精妙也是虚的,她怎么去林子里?”

    杜九言道:“我们也有大夫,她的医术也很高超。”

    “不但会查死人,也会看活人。”

    她冲着裴盈招了招手。

    裴盈一愣,心里有些没底,可面上不露半分,走过来在杜九言耳边道:“我并不会。”

    “我知道。”杜九言在她耳边交代了几句。

    裴盈愕然,随即笑着点了点头。

    “有用的腿,和没用的腿,首先区分的就是它还受不受大脑的指挥,比如,你要驱动手指,这个驱动是大脑通过神经控制手指的。”杜九言冲着所有人曲了曲手指。

    “腿,也是如此。”

    大家没听过这种说法,都不由自主地学着她,在一边屈伸手指做试验。

    乔墨端了个椅子来,杜九言随便请了个男子坐下来,翘着二郎腿。裴盈拿着个榔头,当着所有人的面,敲了男子的膝盖下方。

    自然,正常人被敲击,都会有膝跳反应。

    男子一惊,大家也是惊奇不已。

    “再换个人试试。”杜九言道。

    又换了个女子上来,裴盈敲过,对方的反应是一样的。

    “这……每个人都会这样?”族长问道。

    裴盈颔首,道:“正常人都会这样。”

    “不受自己控制的,自己身体的反应。”

    族长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恍惚看向咪南珠的腿,指着她的腿道:“你要用这个方式,来测试咪南珠的腿?”

    “是!”裴盈说着,走到咪南珠的面前。

    咪南珠面色微变,道:“你干什么?不要碰我。”

    “试试。”裴盈道,“可以证明你的清白,你抵抗对你来说,没有意义。”

    咪岩石道:“真能试出来?”

    杜九言说的这么肯定,咪岩石也开始怀疑咪南珠。更何况,杜九言不是针对波南珠,而是在说咪南珠害她的儿子。

    她当然要看清楚。

    裴盈将咪南珠的左腿叠加在右腿上。

    大家都围了过来。

    咪南珠很紧张,面色煞白。

    “够了。”岩河拦在咪南珠的前面,抬手就要去推裴盈,顾青山一挡,冷笑道,“在查案,你若敢动手,我就将你手废掉。”

    岩河被顾青山拧住手腕,推在一边。

    “你们不许动她。”岩河喊道。

    杜九言扬眉和咪南珠道:“你看,男人和男人还是不同的,岩河就和波南珠不同。”

    咪南珠不屑地冷笑了一下。

    裴盈侧蹲在咪南珠面前,在所有人的视线中,敲了咪南珠的腿。

    大家都屏息看着。

    就连波南珠也不由往前走了几步,盯着咪南珠的腿。

    榔头敲下去,咪南珠的腿和前面两人的腿一样,条件反射跳了一下。

    “真的动了!”咪岩石大叫一声,指着咪南珠道,“你的腿根本没有生病是不是?”

    “这几年你都是装的?”

    大家面面相觑,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咪南珠的腿,根本没有瘫。

    岩河抱着头,痛苦地蹲在地上,喊道:“是我杀的玉桃,你们不要审她!”

    “你骗我?”波南珠看着咪南珠,“你居然敢骗我?”

    咪南珠一直垂着眼帘看着自己的腿,听到波南珠的话,她忽然抬起头来,冲着他嘲讽地一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为什么不能骗你?”

    “我算个什么东西?”波南珠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是我的妻子,你是我的人,你居然敢质疑我。”

    咪南珠哈哈大笑,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大家都看着她,可并不觉得好笑,心里头莫名有些心疼。

    “好了,”咪南珠收了笑容,看着杜九言道,“这样,你就证明我的腿没有病?”

    杜九言颔首,道:“就这样,就能证明。”

    “这条腿要不要试试?”杜九言指了指她另外一条腿。

    她并不能确定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反应,但她能确定,咪南珠的腿一定没有瘫。

    咪南珠摇了摇头,道:“原以为你们不过是普通的汉人,没想到你们却是官府的人。”

    有官员、有捕快、甚至还有仵作。

    “是我运气不好。”咪南珠忽然将左腿拿下来,扶着椅子站起来,拍了拍衣裙,傲视着杜九言道,“不过也没什么,我和他总有一个人要死的,现在挺好的,我死也是一样的。”

    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真的没有生病,她的腿真的能走!”

    “好深的心思啊,居然隐藏了两年多,连波南珠这个大夫都没有发现。”

    咪南珠嘲讽地看着说话的人,道:“他没有发现很正常,因为他会治的病也不过那几种。他厉害,不过是靠着祖传的药方而已。”

    “是吧,波南珠。”咪南珠讥讽地道。

    波南珠攥着拳头,道:“当初要死要活嫁给我,跪在我家门口的人,难道不是你?”

    “是我!”咪南珠走了几步,盯着他道,“当时爱你的人是我,跪在你家门口的人是我,和我父母翻脸发誓要嫁给你的人,还是我!”

    “你看到的,是我的卑微,你在可怜我?”

    波南珠道:“当然,否则,这世上谁又能配得上我。”

    “你这个不要脸女人,要不是看在你跪着的份上,我儿子怎么可能娶你,有多少好女孩想要嫁给他。”咪岩石道。

    咪南珠哈哈大笑,道:“是啊,我当初怎么会奢求,你们母子能看到我的好呢。”

    “不过,都过去了。”咪南珠看着波南珠,“我不再爱你了,所以我也就不卑微了。在我眼里,你连地上的牛粪都不如了。”

    “你继续做你的好人去吧,继续告诉自己,你就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吧。”咪南珠道,“我祝你,这辈子都活在这样的想象中。”

    咪南珠说完,转头过来看着杜九言,问道:“你是女子?”

    “是啊。”杜九言颔首道。

033 要看清楚(二)

    咪南珠道:“你、真的不后悔嫁给你的夫君?”

    杜九言看向桂王,桂王一本正经地看着她,等着她回道。

    “不后悔。”杜九言道,“因为我在嫁给他前就认清了他是什么人,我能忍受他最大的缺点,其他的,在我眼里就都是优点。”

    咪南珠凝眉,似乎不解。

    “我家王爷最大的缺点,就是小气。在我决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并确定我能包容。”杜九言笑眯眯地道。

    “所以,这辈子我都不会后悔的。”

    桂王默默走过来,揽着杜九言的肩膀,给众人展示他的体贴温柔,贤良淑德。

    咪南珠大震,醍醐灌顶般后退了一步,道:“你的意思是,我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并没有看清这个男人,所以我才有今天。”

    杜九言道,“在嫁给他以前,你只看到他的优点,对他的缺点视而不见。可婚后你却只能看到他的缺点,对曾经吸引你的优点视而不见。”

    “这样的婚姻,你当然无法忍耐。他是个垃圾,而你,在捡垃圾前,是有权利筛选的。”

    咪南珠笑了,摇了摇头道:“是啊,你说的对,我有今天是我自找的。”

    “我只盯着我的爱情,却不去看清这个人。”

    这场爱情她只感动了自己,并没有感动到别人。

    咪南珠摇摇晃晃站不稳,岩河快走了几步扶住了她,咪南珠转头看着他,忽然手一扬,给了他一巴掌。

    岩河被打的懵了,吃惊地看着咪南珠。

    “我和你说过,让你离我远点,我不值得你等。”咪南珠道,“你是有多蠢!”

    岩河潸然落泪,痛苦地道:“我见不得你痛苦,我说过我要保护你的。”

    “我一个人痛苦熬着就好了,你何必掺和进来。你走,离我远点,我不想看到你。”咪南珠道。

    岩河摇着头,并不肯走。

    咪南珠将岩河推开,忽然朝人群外走去。

    咪岩槐痛苦地跪在地上,哭喊道:“你们的事……为什么牵扯我的玉桃。”

    “我的玉桃是无辜的啊。”

    咪南珠行走的脚步忽然停下来,看着咪岩槐道:“她无辜吗?”

    “她和波南珠睡觉的时候,她无辜吗?她和波南珠调笑的时候,她无辜吗?”

    “最无辜的人,是我!我装做瘫子从不出门,因为我没有脸走出去,我丢不起这个脸。”

    “玉桃一个大姑娘,不嫁人不做事,盯着别人的夫君,她有多无耻你们不知道吗?”

    咪岩槐目瞪口呆地看着咪南珠。

    “还有你们。”咪南珠指着玉恩固,“你们都是无耻的人,不要脸!”

    玉恩固满脸通红,喃喃说不出话来。

    “你站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波南珠当然不会让咪南珠走,否则,他颜面何存,“寨子的事,你难道第一次知道?哪个男人在外面没有女人,唯独你斤斤计较?”

    “你又凭什么计较这些,我娶你进门,你就已经比别人幸运了!”

    咪南珠看着他,冲着他的脸呸了一口,道:“幸运?我当初就是嫁给一头猪,也比你好。”

    “一头猪,至少不会给我添堵,不会让我丢人。”

    她说着,拂袖便走,咪岩石拦在她面前,道:“你不许走,你杀了玉桃。”

    “你还有脸说我儿不好,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德行。”

    咪南珠道:“他今天这么自大,都是因为你。你成天捧着他,说他是这个世上最厉害的男人。”

    “不要脸!人世间那么大,有多少出色的人,他算什么?”

    “他什么都不是。”

    波南珠不甘心,脸色难看之极,上前扯咪南珠的胳膊,咪南珠忽然回身,冲着对方的腹部捅了过去,波南珠反应很快后退了一步,可还是被扎到了。

    咪南珠猩红了眼睛,拔出匕首,又是一刀。

    “我要走了,”咪南珠道,“是你自找的。”

    现场,大家尖叫起来,波南珠连着退了两步,跌倒在地上,腹部的衣服瞬间被血浸湿。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咪岩石推了一把咪南珠,扑到儿子身边。

    匕首扎的不深,波南珠惊骇之余,迅速自救,咪岩石跑回家取了止血的药,迅速给他包扎。

    刀虽还扎在肚子上,但血却止了不少。

    这过程中,大家除了一开始惊讶了一会儿,所有人都没有打算制止咪南珠,更没有帮波南珠的意思。

    “我忘记了还有个大礼要送给你。”咪南珠看着波南珠,“你的医术,我和岩河都已经会了。”

    波南珠不敢置信,反问道:“你偷学?”

    “就你那点能力,我不需要偷学,看几次就会了。”咪南珠指着岩河,和所有人道,“从今天开始,岩河也能为你们治病。”

    “药方他也有。”

    “不单是拉瓦寨,所有人生病都可以找来岩河,他也绝对不会像波南珠那样,见死不救!”

    波南珠站了起来,冲着咪南珠扑了过来,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提着她,“你怎么敢!”

    “我怎么不敢。”咪南珠咯咯笑着,“你断我的路,我就断你的路。”

    “你再看看,不是独一无二的波南珠大夫,还怎么傲气,还怎么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咪南珠说着,呸了他一口。

    族长问岩河,道:“你、真的会?”

    “我会。”岩河道,“这几年我一直在学。”

    族长又确认道:“他会的,你都会?”

    “是!”岩河道,“他会的,我都会。”

    族长松了口气。

    波南珠明显感觉到,族人看他的眼神有了变化,没有以前那样敬重了。

    咪南珠彻底断了他立足之本。

    他目眦欲裂,死死捏住咪南珠的脖子,真的想要捏死她。

    “放手!”顾青山上去,随手一握住波南珠的手腕,波南珠就用不了力,被顾青山推远。

    波南珠道:“你们是一伙的?”

    “我们只为药来。”顾青山道,“若非我们爷和先生,你现在就是杀人犯了。”

    波南珠说不出话来。

    “你且等着吧。”咪南珠笑着道,“看看你以后的日子有多好。”

    咪岩石发疯似的,扑过去打岩河。

    “够了!”桂王怒看着所有人,道:“案子就是案子,办完了,后面的事情你们慢慢掰扯。”

    “顾青山,将凶手送去衙门,依法办事。”

    大家吓的不敢说话更不敢乱动。

    顾青山将咪南珠捆住。

    “不要,不要!”岩河道,“人是我杀的。”

    桂王冷声道:“你若再多说一句,我便问你的罪。”

    岩河眼巴巴地看着咪南珠。

    “你的恩,下辈子再还。”咪南珠道,“你记住我的话,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拉瓦寨的大夫。”

    岩河哭着点头。

    咪南珠冷笑一声,往外走。

    拉瓦寨的人,一时都愣着,不知道眼下的事情怎么处理。

    “呵呵!”波南珠看向杜九言和桂王,忽然很后悔,昨天下午他应该直接将药给他们……如果把药给了他们,他们就不会逗留在这里,他也不会和玉桃去林子里……

    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以后,你就可以和他长相厮守了。”路过玉恩固,咪南珠讥讽地道,“他一定会给你幸福的。”

    玉恩固害怕地后退了一步,盯着咪南珠。

    “你害怕?”咪南珠笑了,“害怕他那么多的情人吗?”

    咪南珠哈哈大笑,大声道:“如果再来一次,我就是终生不嫁,也不会嫁给一个没有心的畜生。”

    她大笑着走了。

    波南珠摇摇欲坠。

    众人指指点点,厌恶地看着波南珠和玉恩固,玉恩固受不住,捂着脸落荒而逃。

    杜九言没什么可说的,像咪南珠这样的女子,在这世上还有很多,而波南珠这样的男人,更是数不胜数。

    所以,嫁人这种事不能急,看清楚才行啊。

    “有药吗?”杜九言和波南珠道,“你要是没有,我就只能找岩河了。”

    她就是为了药而已。

    波南珠盯着她,没有一点犹豫,道:“有!”

    “娘,把药给他们。”波南珠道。

    咪岩石道:“为什么要给他们,是他们让你变成这样的,你快回家去,你伤的很重。”

    “给他们!”波南珠道。

    他不是这世上最厉害的男人,这世上不是所有女人都喜欢他的。

    咪南珠说的对,从此以后,他没有任何值得他骄傲之处。

    咪岩石站着不动。

    岩河站起来,挺直了腰杆,道:“你们不给她药,我给!”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是。”咪岩石急了,对杜九言道,“你等着我,我去拿来。我家波南珠才是大夫。”说着跑着回家去,取了两大包药来。

    波南珠将药给杜九言,道:“打断骨刺处,先用蚀骨膏三个月,再用续骨膏七个月。药用完后就能走路。”

    “每日一贴,隔日午时更换,不可碰水。”

    杜九言接过来提在手里,拱了拱手,道:“多谢赠药。”

    她说着,和拉瓦寨所有人都含笑道:“叨扰两日,各位保重。”

    “多谢。”族长上前来送他们,道,“此案若非你们,怕是要冤枉好人了。”

    “先前失礼了。”

    桂王摆了摆手,不想和他们多说,大家一起回了蚌囡。

    “岩河,你真的学会了吗?”

    “我娘家有个哥哥要用药,你能给我们?”

    大家七嘴八舌地将岩河围在中间。

    岩河点头,很肯定地道:“我学会了,药能给你们。”

    “你敢!”咪岩石怒道,“这是我家的药,是波南珠的。”

    岩河冷笑,挺直了腰杆道:“我本来不想学,也不想抢波南珠的事。但是,为了咪南珠,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大夫了。”

    “当你不是拉瓦寨唯一的大夫的时候,我倒要看看,你还怎么风流快活,还能不能受到所有人的尊敬。”

    “不服气,我们就以死相拼,为了咪南珠,我愿意去死。”

    他从小和咪南珠一起长大,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娶咪南珠为妻。可是,他没有波南珠的容貌更没有波南珠的本事。

    他不怪咪南珠,只要她快乐高兴就行了。

    他们成亲了,一开始波南珠对咪南珠还很好,可是,不过过了四年,咪南珠怀孕后,波南珠就像一条发情的公狗那样,到处沾花惹草。

    咪南珠找对方谈过一次,可波南珠回答的话,和今天如出一撤。

    哪个男人在外面没有女人,他没有错,错的是咪南珠太计较。

    自此后咪南珠死心了,她不想和他再有关系,所有假装生病瘫痪从此不让他碰也不出门。

    她在等一个机会,不是杀了波南珠,就是将波南珠置于死地。

    这一次几个汉人来,是最好的机会,族长不可能再糊弄。如果这几个汉人不管,她也会想办法让他们管的。

    咪南珠得知波南珠和玉桃去树林里,她悄悄去了,他当时远远跟着的,所以咪南珠怎么杀人,他都看到了。

    那个榔头,咪南珠就藏在波南珠的床底下,时机适合了,就会搜查出来。

    可是没有想到,那几个人汉人这么厉害,不等她的计划全部展开,案件就已经结束了。

    这也是天意啊,岩河绝望地笑了笑,看着波南珠,丝毫不让。

    “跟我走。”岩河招呼大家,“我的药绝对不会比波南珠的差!”

    大家高兴地跟着岩河,一边走一边道:“以后看病,再不用捧着哄着当波南珠的孙子了。”

    “就是,真把自己当皇帝了。真正的皇帝都不是这样的。”

    波南珠扶着伤,摇摇欲坠地回家去。

    “族长,那些人是什么人?”忽然有人问到。

    族长顿时想起来,紧张地道:“我、我的解药还没给我,我去找解药去。”

034 夜间打猎(一)

    刘贡送拉瓦寨的族长回去,族长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道:“阿贡,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我怎么感觉很不一般呢。”

    “族长,”刘贡叹了口气,道,“您不知道,昨天晚上我一夜没睡,就怕你们拉瓦寨的人得罪了他们。”

    “他们现在客客气气地来求药,还帮着查案子,真是因为他们人好。”

    “要是惹怒了他们,他们直接带兵来,咱们可就真的家园不保了。”

    族长脸色大变,颤抖着问道:“怎么说?”

    “那位好看的男人,是广西的桂王,一直说话的先生,是桂王妃。”他也是才知道,杜九言不是男人是女人,是桂王妃。

    族长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刘贡手忙脚乱地扶着他,道:“您别害怕,他们顺利拿到药了,就不会再发怒了。”

    “而且,他们人也很好,讲道理的贵人,您不用害怕。”

    族长擦了头上的汗,想了想又想觉得后怕,怒道:“这个波南珠,差点害死我们了。”

    刘贡没说话,在他看来拉瓦寨的族长和波南珠都很坏。

    别人来求药,他们都见死不救,这样的人,太心狠了。

    刘贡家里,咪贡烧了一桌子的菜,请大家上桌,大家都坐下来,发现杜九言和鲁念宗不在。

    “杜先生和鲁公子在房里吗,我去请他们。”咪贡道。

    桂王摆手,道:“他们有话说,一会儿就来了。”

    咪贡哦了一声,朝鲁念宗的房间方向看了一眼。

    房间内,杜九言看着鲁念宗哭笑不得,道:“舅舅,这就是您一天一夜没休息,做的事情?”

    “是啊,”鲁念宗点着头,道,“我好累啊。”

    杜九言道:“外人都说,您的画很好看,千金难求。您就用这么好的水平,画七十二式?”

    他一天一夜没有睡觉,居然将一整本七十二式临摹出来。画的非常优美,还在画上添加了自己的理解,其用心程度,就是学子科考时也难比。

    “我觉得墨兮这本画质不好。”鲁念宗咕哝着道,“以后,等我有媳妇了,我要给我媳妇看。”

    “是不是很好看。”

    杜九言点头,道:“我是您的外甥女,您给我看,似乎不太合适。”

    “我不介意。”鲁念宗摆着手道,“我就给你一个人,你不要告诉墨兮,我临摹了一本比他更好的行吗?”

    杜九言点头。

    不得不说,鲁念宗的画,真好!

    “吃饭!”鲁念宗将自己的一本七十二式小心翼翼当做珍宝收起来,将桂王的递给杜九言,“我好饿啊也好困啊,我要好好补觉了。”

    杜九言无语,和他一前一后出门,去吃饭。

    大家坐下来,鲁念宗埋头吃饭,杜九言举杯给周肖,道:“此案,周兄的功劳最大,敬周兄。”

    “客气了客气了。”周肖道,“其实我一向能力出众,查案水平高超,只是这次你们格外注意了一下,所以才有此感觉。”

    “客气了,客气了。”周肖道。

    众人冲着他呵呵笑着,宋吉艺道:“周、周兄,你、你、你谦、谦虚点。”

    “嗯。”窦荣兴道,“毕竟,我们确实第一次发现你有这样的能力。”

    周肖摇着头,白了窦荣兴一眼。

    “咪南珠也很可怜。”刘娇叹气道,“女子嫁人譬如赌博,天长日久才知输赢,可赌资却是自己的一辈子。”

    “是啊,输不起。”苏凝月道。

    窦荣兴凑上来,和刘娇道:“你不怕,你肯定是赢家。”

    刘娇掩面而笑,点了点头道:“是,我是赢家,因为我家夫君最好了。”

    窦荣兴洋洋得意。

    宋吉艺撇嘴,冲着苏凝月抛了几个眉眼,表忠心。

    “在座各位都很优秀,所以,这个话题不适合我们继续讨论。”杜九言道,“吃饭早点休息,明早启程回广西。”

    桂王眉头一扬,和杜九言道:“不是说好了,要去打猎的吗?”

    “要!”郑玉琴道,“我支持王爷。”

    她跃跃欲试,“夜里打猎比白天容易多了,肯定有很多收获。”

    “这样,咱们的策略就是,几个人在外围赶,几个人在中间守,不用一整夜,几个时辰,肯定盆满钵满。”

    她很经验。

    “玉琴去,我也去。”乔墨举手道。

    苏凝月和刘娇摇着头,道:“我们不去。”

    “这种事我们去了只能给你们添麻烦,我和凝月还有娇娇在家里等你们就好了。”裴盈道。

    其他人都很兴奋。

    “我也去,我也去。”鲁念宗道。

    吃过饭,大家收拾了一下,等天全黑了,举着火把上了山。

    “九言,”桂王拉着杜九言后退几步,左右看看指着另一边,低声道,“咱们去那边。”

    杜九言莫名其妙,“不是说好咱们在外面赶的吗?去那边,也要和大家说一声吧?”

    “他们人足够了。”桂王拖着杜九言,“走,走啦。”

    杜九言被他拖着往林子里去,桂王冲着前面的人喊道:“我和九言去那边,一会儿过来找你们。”

    说着,两人就消失在林子里,连火把都熄了。

    “他们干什么去了?”窦荣兴问道。

    众人摇头,钱道安道:“王爷耳力好,可能听到了猛兽的脚步了吧。走吧,我们继续往前走。”

    杜九言被桂王拉着走了几百步,在一棵大树前面停下来,四周黑漆漆的,她一回头就看到桂王正眼冒绿光地看着她。

    “干、干什么?”

    桂王扑上来抱着她,嘿嘿笑着道:“野战!”

    “你再说遍?”杜九言被气笑了。

    桂王抱着她,道:“言言,我也想试试,这林子里感觉很好啊。”

    “有蚊子啊,怎么好了。”

    桂王拿出四根艾香,虔诚地在四周点上,道:“我早有准备。”

    “原来,你才是这树林里最大的禽兽。”杜九言怒道。

    桂王扑过来,衣服敞开露出自己的腹肌,低声道:“我的腹肌,是不是波南珠的好看?”

    “那肯定的,脸也比他好看,性格也比他好。”杜九言道。

    “那你以后不许看别的男人。”桂王道。

    杜九言敷衍地点了点头。

    “你下午说的话都是发自肺腑?”桂王抱着她道。

    杜九言不记得下午说什么了。

    “你说你嫁给我不后悔,觉得我是世上最好的男人。”

    她好像只说了她不后悔,没夸他是世上最好的男人吧?黑暗中杜九言翻了个白眼,但却很诚恳地点头道:“是啊,王爷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好!”桂王麻溜地脱了衣服,笑着道,“今晚我要做更好的男人。”

    杜九言推着他,哭笑不得地道:“王爷,您不是最好的男人,是最野的男人。”

    “嗷!”桂王啃着她的脖子,“我就是野兽,杜九言一个人的野兽。”

    “呸!”

    远处,鲁念宗吓了一跳,左右看看缩着肩膀靠着韩当,低声道:“什、什么声音?是野兽吗?”

    “没有啊。”韩当道。

    “我听到了,是野兽的嘶吼声。”

    韩当咳嗽了一声,道:“舅爷,咱们要开始行动了。”

    “哦哦。”鲁念宗的注意力被转走,猫着腰等待着猎物。

    一个多时辰后,桂王背着杜九言回来,鲁念宗看着杜九言,奇怪地道:“言言怎么了?”

    “累了,说要睡会儿。”桂王道,“可打到猎物了?”

    韩当点头,回道:“刚才放倒了一头野猪,这会儿乔墨去寨子里回去喊人来抬。”

    “就一头野猪?”桂王背着杜九言,神清气爽一点不累。

    韩当指了指另一边,道:“还有野鸡兔子,不少东西。”

    “成,那你们早点歇着,我带言言回去睡觉了。”桂王一边走一边心疼地道,“可怜见的,查个案子累成这样。”

    “这地方我可不喜欢,以后再不来了。”

    鲁念宗一脸奇怪,自言自语道:“言言是查案子累的吗?我看她白天挺好的啊。”

    杜九言没脸见人,嗷呜咬了桂王一口,在他耳边道:“你给我小爷等着,小爷有收拾你的时候。”

    “怎么收拾?”桂王眼睛发亮。

    杜九言哼哼了两声,道:“等我到兴致昂扬的岁数时,让你十天下不了地,掏空你的身体。”

    “还有这天?”

    “有!”

    “那我要锻炼身体。”桂王道,“和你拼了。”

    “拼就拼,谁怕谁禽兽。”

    “妙哉!”桂王道,“哈哈,妙哉!”

    杜九言不想搭理他。

    “我们明天就走,但我不想回桂林府。”桂王道,“咱们直接回京城。”

    杜九言咦了一声,问道:“你不是天天盼着我去定居,和你一起造反的吗?”

    “那些女人太烦了。”桂王将她托高点,咕哝道,“我不喜欢。”

    总缠着杜九言,一点女子矜持都不要了。

    “小气。”

    “我怎么小气了,我没动手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也不想想,我追着你那么久才让你正眼看我,她们倒好,一上来就黏着你。”

    “再黏,我弄死她们。”

    杜九言拧他的耳朵,笑骂道:“要点脸行不行,这种事说出来,我都替你害臊。”

    “她们抢我媳妇,我有什么害臊的,我正大光明,我就要独占。”

    杜九言笑得肚子疼,“成,咱们绕开桂林,直奔京城。说起来,我想小萝卜、先生、银手、花子还有我跛爷!也不晓得找到闹儿没有!”

    “跛爷就别想了,其他人可以想想。”

    “那是你哥!”杜九言道。

    “哼!”桂王道,“那么老了,天天和我装同岁。”

    杜九言大笑,正要说话,顾青山从对面迎过来,道:“爷,我回来了。”

    “人送衙门去了?”桂王问道。

    顾青山看了一眼不走路的杜九言,“送去了,不过衙门里收到了一封信,是给您和王妃的。”

035 安南国情(二)

    “我们的信?”杜九言很奇怪,指了指刘贡家,“进去再说。”

    顾青山应是,又看了一眼杜九言,道:“王妃,您受伤了吗?”

    “咳咳……”杜九言道,“下山的时候歪了一下脚,歇会儿就好了。”

    顾青山哦了一声,有些奇怪地看了眼杜九言的脚。

    杜九言向来不娇气,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走路崴脚,因为脚疼让桂王背着的。

    很奇怪啊。

    不过,这是主子的事,不是他应该问的。

    三个人回了刘贡家,咪贡也紧张地问杜九言怎么了。

    “没事,好的很。”杜九言呵呵笑着,想弄死桂王,“就是脚崴了一下,现在没事了。”

    咪贡松了口气,给他们泡茶,自己在一边做针线。

    “看看信里写什么。”杜九言让桂王看信。

    桂王拆信,一目十行的扫过,眉头渐渐蹙起来,居然将灯移过来又看了一遍,杜九言问道:“谁来的信?”

    “季玉!”桂王将信递给她,“你看看。”

    季玉?杜九言很惊讶。

    季玉是去年开年就离京的,四月底五月成亲,算起来她和李骁成亲也有一年的时间了。

    其间曾给她来过一封信,但只是只言片语,没有着重提她婚后的生活。

    她接过信,看着也是一愣。

    季玉先提了安国公,她说请杜九言原谅,她和九江王一样,从一开始就知道安国公的野心,除了一些细节的事她不知道,但对于安国公的为人,她是知道的。

    所以,当时她那么急切的想要嫁给桂王。并非是她要嫁,而是安国公的意思。

    就连她嫁给安南,虽是她自己的选择,但这个选择,也是为了迎合安国公。安南虽是属国,但李骁为人精明善谋,有治国之才,所以对方要和亲的人,安国公也立刻想到了她。

    “她走的那天,在马车里对我说的,是提防安国公。”杜九言无语,“我当时没有听到。”

    桂王颔首,道:“人多口杂,她也不敢多言。”

    杜九言叹气,接着看信,“咦,这是什么意思?”

    季玉说,安南立国两年,虽门阀略消停了些,可国内的秩序,百姓的生活甚至于朝堂都还是乱糟糟的,李骁日夜不歇也宛若蜉蝣撼树,毫无起色。

    那些门阀根深蒂固,国和民之乱,恐怕李骁再用二十年也难治理。

    “这么乱吗?”杜九言对安南不了解,她问道,“国情和大周差别很大?”

    桂王颔首,道:“安南国受汉人影响数百年,但却并没有随着我们推进而进步,现在的他们是数百年前的我们。国情动荡门阀割据,四大家族根深蒂固,其势力已远高于朝廷,致使王位虚设百年。李骁能做王,也是在其他三家之间用了手段,暂时做了平衡,但他登基后,肯定不会满足受制于人的现状,但踩着别人的肩膀上位,再想踢开这些人,可就不容易了。”

    “更何况,这三家也不是他想踢就能踢的。”

    “军、财、人都在他们手中,李骁这个王不会容易。”

    “原来如此。”杜九言接着看信,季玉在信中提到求他们出使安南,一方面帮李骁造势,让四大家看清楚形势,李骁背后有强大的大周做后盾,让他们暂时不敢轻举妄动,好给李骁充足的时间壮大势力。

    其次,则是想求桂王和杜九言帮帮李骁,李骁的王朝一旦被撤,安南又会再次乱起来,届时定然会波及边境百姓,对大周来说,也存在一定的危险和威胁。

    “去安南?”杜九言凝眉,看向桂王,道,“要去吗?要不要写信问问跛爷?”

    他们去倒是很方便,从猛艮去镇安入安南境内,用不了多久。但如果再从京城派人过来,至少还要半年的脚程。

    “问问他吧。”桂王道,“他是圣上,这么大的事情,需得他知道并同意。”

    杜九言扬眉看着他,笑着道:“现在不自己做主了?”

    “我可不想得罪他,改天他撂挑子不做皇帝了,我还得回去。”桂王摸了摸鼻子,讪讪然道。

    杜九言哈哈大笑,道:“所以,期盼小萝卜早点长大,他能让位给小萝卜,这样咱们就不用内疚了。”

    “别人是儿子靠父母,我们正好相反,是父母靠儿子。”

    桂王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没说话。

    “那我给京城去封信吧,再把季玉的信放在里面。”杜九言问顾青山,“急递铺多久能送到?”

    “来回一个半月。”顾青山道。

    真是太远了,斜穿了整个大周。

    “其实,我们去也能去,让急递铺将跛爷的药送回去。”杜九言和桂王道,“如果安南真的又乱了,李骁来借兵,我们也不能真的不管。”

    “当时同意让季玉嫁过去,为的不也是稳定那边的朝政。”

    桂王颔首,道:“确实是这个理由。”

    “那就去?”杜九言问道,“跛爷肯定会支持我们的,毕竟我们三个人心意相通嘛。”

    桂王白了她一眼,酸溜溜地道:“你是我媳妇,哪有天天想着别人的。”

    “我还是他弟媳呢。”杜九言拍了拍桂王的肩膀,道,“我和跛爷的友情,绝不是你用美色就能瓦解和离间的。”

    桂王拍桌子,指着她道:“你且等着。”

    说着暧昧地扫了她一眼。

    杜九言不敢再说话,哼哼了两声,给京城去信。

    稍后,大家带着猎物回来,咪贡高兴不已,他们也有打猎的好手,刘贡的水平也不错,可是韩当他们相比,那真是小巫见到大巫,她道:“我们还没有过一次猎到这么多东西呢。”

    “来这里给你们添麻烦了,这些东西就当我们的一点心意了。”杜九言说着,给刘贡两袋盐和五十两银子,“你给我们引路,这是报酬。”

    刘贡摆着手,道:“我怎么能要你们东西,你们能来找我,就是我的荣幸,千万使不得。”

    “盐收了吧。”咪贡笑着道,“银子我们就不要了。”

    杜九言没再推扯,第二天早上离开的时候,还是将银子放在枕头底下了。

    他们离开时,拉瓦寨的族长带着人站在路口送他们,一脸的忌惮,想要上前来说话可又不敢。

    大家在刘贡的带引下翻了两个山头和刘贡告别,到了猛艮的城里找了个客栈住下来。

    “要去安南吗?”大家吃过饭,坐在客栈后的院子里纳凉,杜九言也不知道,问桂王道,“去不去?”

    桂王一路也在想这件事,道:“等京城的意思吧,这种事还是要看大局如何定夺。”

    “若是个陷阱,我们去了就是自投罗网。”

    周肖听着一惊,问道:“陷阱,王爷是觉得李骁会设计诓骗您过去,然后让您做人质?”

    “防人之心不可无。”桂王道,“我们单枪匹马过去,若他们有异心,再有本事也难全身而退。”

    “有道理。”钱道安道,“那就在这里等一等?”

    桂王颔首,道:“先到镇安住下,若不去我们就折道回京。”

    “那就这么定了。”杜九言道,“先让人将药送回京城。”

    第二日他们启程,几日后入广西境内,遣了急递铺将信和药送回京城。

    他们则在镇安住下来。

    镇安和安南不远,那边有事这边很快就能收到消息。

    赁了个大宅院,大家安顿下来。

    “咱们若要去安南,是不是要带个翻译?语言能互通吗?”杜九言问道。

    钱道安回道:“安南在前朝以前,都是我们的属地,布政使司以及郡府都还在,他们学的是孔孟之道,也设立了科举。但前朝前我们国内动荡,安南境内梁、刘家族崛起,起义军不断作乱,这才被他们独立出去,自立了安南国。”

    “到前朝中期,我们国内政局稳定,南越则又开始动荡,梁、刘两家势力被削弱,又新起了李、王二族。这时安南的陈王形同傀儡,所有政权都在这四家手中掌控。”

    “陈王所能做的,只是接待来使,临朝听政而已。”

    “前朝末期,我们国内再次动荡,同一时期安南的陈王被废,四家轮流执政。但矛盾依旧不断,再次内战。这一战陆陆续续斗了百十年,民不聊生。”

    “直到近几年李家的李骁出现,平衡了局势,登上王位。”

    杜九言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颔首道:“所以王爷说李骁想要彻底掌权,难如登天。”

    门阀割据已有近四百年的历史,在这悠久的时间内,四家的势力早已是根深蒂固,而且,百姓也习惯了这样的政权模式,想要釜底抽薪,扭转局面太难了。

    “那从另一个立场来说,他们不稳定,对大周来说也是好事。”杜九言道,“至少,不用担心养虎为患,喂养个白眼狼。”杜九言道。

    周肖笑了,道:“他就算是只兽,也顶多是只兔子。”

    杜九言笑了,想了想还真是。

    是钝刀还是利剑,掌控的还是在大周。

    杜九言道:“律法呢,也是套用大周的模式?”

    “是!”钱道安道:“当年立郡府时,就迁了许多人过去,那边的人,就算不是周人,也一定有我们的血统。”

    “和我们没有多少区别。”

    杜九言颔首,正要说话,忽然听到院子外传来喧哗声,杜九言起身道:“不知道什么声音,我去凑凑热闹。”

    “我也去。”宋吉艺道。

    “走,走一起去看看。”窦荣兴拉着刘娇出去,鲁念宗也跟在后面,“说不定又出现命案了。”

    周肖摇着扇子,和桂王道:“主要是,都太闲了!”

    有点风吹草动,就巴不得是有人搭台子唱戏,他们好看热闹打发时间。

036 为了赏金(一)

    杜九言出去的时候,吵闹的声音已经沿着街道走远了。

    “走。”她拉着鲁念宗,跟着人流的方向往东面走,鲁念宗兴冲冲地打听道,“大叔,为什么这么吵啊。”

    走在一边的大叔看着他们,就笑了,道:“你们是外乡来的吧。刚才这是捕快拿人呢,这个案子都抓了五六个人了,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是个头。”

    “啊?”鲁念宗眼睛发亮,“为什么抓这么多人,是什么案子?”

    大叔就低声道:“是刘府的大小姐,两个月前在家门口被一个男人强奸了。大小姐怕传出来坏了声名,所以没有告诉家里人。”

    “谁晓得,居然就怀孕了。刘太太就暗中托人买药回来,大小姐吃了以后,谁晓得就大出血,孩子是没了,可以后也不能生养了。”

    “这事彻底瞒不住了,刘员外勃然大怒,告到官衙了。说就算倾家荡产,也要把这个凶手找到,让他偿命。”

    鲁念宗现在听懂了,这大小姐被强奸就会怀孕,是怎么怀的。

    “大白牙,”杜九言将他耳朵捂住,“这种事,小孩子别听。”

    鲁念宗摇着头,道:“我听得懂啊。”

    “这个凶手太坏了,应该抓到他就地阉割了。”

    杜九言愕然,嘴角抖了抖,道:“你这办法,很有创意!”

    “那官府抓到人了吗?”窦荣兴问那位大叔。

    大叔摇头,回道:“两个月前,这都快三个月了,大小姐当时身边又没有带人,也就看出来对方身高和体形,别的一概不知。”

    “这不,官府连着刚才那个人,都抓了七个了。弄的人心惶惶的。”

    窦荣兴点头,道:“这么久了,确实不好查。”

    “是不好查,知府蔡大人也头疼呢。刘员外今天早上发话了,谁要是帮他找到这个凶手,他赏钱一万两!”

    窦荣兴眼睛瞬间瞪圆,像个灯笼似的,砸了砸嘴道:“这么大手笔啊。”

    “刘员外生了四个儿子,得了这么一个宝贝闺女,本来就舍不得嫁出去,现在好了,有人把他闺女毁了,他肯定要生气。”刘叔道,“也不知道哪个天杀的做这种事,早点抓到就好了。”

    刘叔说着就走了。

    窦荣兴和宋吉艺都停下来,连着鲁念宗一起,都眼巴巴地看着杜九言。

    “一万两。”刘娇也兴奋的很,“好多钱啊。”

    是够多的,杜九言咂了咂嘴,道:“可我们是讼师啊,总不能一直干查案办案的交易吧。”

    “这事,传出去影响我名声。最重要的,这都三个月了,没脚印没容貌的,我们出马也查不到。”

    宋吉艺道:“正、正好、打、打、打发、时、时间。”

    他们要在镇安等京城的消息,一来一回一个半月,总不能天天打马吊吧。

    “要不,去看看?”杜九言也手痒,除了手痒还想要这一万两。

    小萝卜要是在这里,指定拉着她就奔着刘员外家去接活去。

    到衙门外,八字墙上,果然贴着一张告示,出示方是镇安土府,盖着府衙大印。

    上面写着,刘乾愿出一万两的赏金,抓到残害他女儿的凶手。

    下面还写着凶手的描述。男性,年纪在二十到二十八岁之间,身高约有六尺,手如蒲扇掌心有茧,因当时是晚上,对方又用面巾遮住了脸,刘小姐只能看到那个人的一双眼睛。

    眼睛很漂亮,长长的睫毛,鼻梁很高,穿着一件黑色的衣服,逃走的时候步伐矫健还特别的快,一转眼就不见了。

    “六尺?”杜九言咳嗽了一声,按照大周的尺量换算,一尺约莫三十一厘米,那六尺的身高,绝对是出类拔萃鹤立鸡群,犹如……

    “墨兮!”鲁念宗道,“只有墨兮有六尺吧?”

    桂王的没有具体量过,是六尺还是六尺半。杜九言点了点头,道:“我跛爷也有。”

    “杜先生你看看她形容的,身高六尺,大眼睛高鼻梁,步伐矫健,这……这人是不是有点太好看了?”刘娇掩面笑着道。

    杜九言颔首,道:“虽没有看到长相,但就着描写的冰山一角,我也觉得相当的英俊了。”

    “会不会是刘小姐臆想的?”刘娇道,“这么好的男子,应该不会做这种事吧?”

    当这位刘小姐被人侵犯后,她又没有看到对方的脸,事实又无法改变了,她就会下意识的把对方想得好看点。

    至少,对方如果是个英俊的人,那肯定要比猥琐的人,更具有安慰性。

    心里好过一点。

    “这案子不好查啊。”杜九言摇头道,“近三个月的时间,唯一可能有用的线索,就是凶手的个子很高,除此以外的描述,都不具有确实性。”

    “那还接不接活?”鲁念宗跃跃欲试。

    杜九言道:“接!”

    “咱们闲着就要吃饭,这么多人吃饭,很费钱!”

    “得做事才行。”

    众人表情各异,鲁念宗小声道:“我给你钱了。”

    杜九言正要说话,窦荣兴也举手道:“我也给钱了。”

    “我说你们没有给吗?我的意思是,我们挣钱后,就能省下这么多。读过书没有,要不要再给你们单独开课学习?”

    窦荣兴撇嘴,你的意思本就不是这个意思好吧。

    “接!”鲁念宗吆喝一声,冲着守着的衙役喊道,“我们接活!”

    衙役根本没觉得稀奇,从告示贴出来他们已经是第二十班人了。预计后面还有好多人,不计其数。

    他们这地儿,可真是热闹了。

    “接活的就去衙门里领个卷宗,然后自己查案就好了。查到了,再来衙门,查不到就当你们没来过。”衙役轻车熟路地挥手,让他们进去。

    鲁念宗哦了一声,和杜九言道:“我去领卷宗,等我一下。”

    他滋溜跑进去,一会儿又跑出来,擦着汗道:“言言,里面好多人啊。”

    “竞争很激烈。”

    杜九言不惊讶,道:“这么多赏金,我估计凶手自己都恨不得跳出来认罪。”

    “啊!”鲁念宗道,“他要是跳出来,那我们岂不是挣不到钱了。”

    杜九言耸肩,道:“那就看他有没有这个狠劲了,舍了自己一条命,给家里人换个好日子。”

    她看着鲁念宗领的卷宗,上面详细写了刘小姐亲口描述的案发经过。

    刘员外家在城中,院子很大。三月初八的亥时正,刘小姐养的猫逃走,她怕惊动家里人,就和自己院子里的四个丫鬟两个婆子,偷偷在家里找。

    她原在房里等着的,可等了许久也不见大家回来。她怕她的猫被人抱走,一时心急就也出了自己的小院找。

    她并没有离开家里的院子,只是在后院寻找,不知不觉寻到后院的角门边,听到拴着的角门外有猫叫,她本打算喊人,可又怕猫逃远了,就自己开了角门。

    角门外是个很窄的巷子,但两头都通着的,她看到她的猫就缩在墙角。

    刘小姐高兴不已,上前去抱着她的猫,就在这时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过来,不等她回应就被一个男人捂住了口鼻。

    男人个子很高,力气也很大,单手锁着她的两只手,另一只手在她嘴里塞了块布不让她喊叫。

    男人用她的腰带将她反捆了手。

    就在巷子里,对她施行了强奸。

    事后,男子收拾好自己,将她的手松开,快步消失在巷子里,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

    刘小姐吓的瑟瑟发抖,可又害怕传扬出去自己的名声毁了不说,还让父母担心。

    所以,就想将这件事隐瞒下来。

    谁知道,她居然一次就有了身孕。

    “好惨啊。”回到家中,苏凝月和裴盈也看了卷宗,她气愤道,“这样的男子,抓到后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嗯。”裴盈道,“为了自己的一时欢愉,毁了一个女子的一生,实在该死。”

    桂王敲了敲桌子,提醒道:“先别共情。这个案子怎么查?”

    “所有的线索和证据都没有了。总不能像府衙那样,见到身高六尺的男人,就要抓起来审问一番吧?”

    大家都看着桂王,杜九言道:“王爷,您最近不要出去。”

    “和我有什么关系?”

    “难怪进城的时候,好多人都看着王爷呢,我还以为是因为王爷英俊,没想到是因为身高。”苏凝月道。

    桂王蹙眉,不高兴地道:“他们抓人也要有个根据,岂能看着身高抓人。”

    “实在是少见。”杜九言道,“而且,我认为以王爷您的才貌,说不定待刘员外一家子看到您,就不追究了,直接让您娶了刘小姐。”

    桂王嗤之以鼻。

    “我们要爱护貌美的王爷。”杜九言道,“不能让您被欺负了。”

    桂王想打她,磨牙道:“你确定,在这种事情上我需要爱护吗?”

    “确定啊。”杜九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且看我们如何力挽狂澜,一举拿到凶手,挣他个一万两,顺道保护王爷。”

    裴盈道:“这次应该不需要我了,我就在家守着门吧,正好也将我这一路的见闻整理一番。”

    “我和凝月陪着你一起。他们挣钱,我们做饭看家。”刘娇道。

    大家又都看着桂王。

    “看我作甚?”桂王道,“我不需要你们保护。”

    说着站起来,“走,查案去。”

    一万两呢。

    留了三个女孩在家,韩当留守陪着他们,郑玉琴是一定要去的,有她在乔墨也是脚尖不离她脚跟,鲁念宗则是哪热闹往哪里钻。

    一行人意气风发地出了院子。

    一上街,他们迅速就被一群人围堵了起来,一双双眼睛就跟灯笼似的,盯着桂王。

037 六尺凶犯(二)

    前后左右,被包围了,粗粗估算里外至少十几二十几个人。

    每个人都盯着桂王。

    “六尺。”

    “大眼睛。”

    “高鼻梁。”

    “手大脚大,走路带风步伐矫健。”

    “就是他了!”

    众人议论,目光灼灼。

    “你们干什么?”顾青山哐当拔出刀,怒目看着所有人,道,“滚远点。”

    那些人吓了一跳,有的人往后缩了几步,有的会功夫的就上前来,冲着顾青山道:“想必你们也领了刘家的活,大家都在江湖行走,挣的就是这碗饭。不如你们将此人交出来,我们一起送去衙门,得了赏金你们四我们六。”

    “否则,就官衙这段路,你们恐怕是走不过去了。”

    他说着,就看到这条街上,人越来越多。

    此时此刻的桂王不是桂王,而是一万两闪闪亮的银子。

    “哈哈,”杜九言没忍住,哈哈笑了起来,和黑着脸的桂王道,“您成香饽饽了。”

    桂王磨牙,看着所有围着他的人,道,“滚!”

    “误会,误会!”杜九言拱手和所有人道,“我们虽也接了刘员外家的活,但这位爷却不是我们找的凶手。他是我们的朋友,今天刚到这里。”

    “大家要找的凶手,绝对不是他。”

    “各位,散了吧。”

    众人不死心,其中一位个子不高,长得像老鼠一样的中年男人小声道:“兄弟,借一步说话。”

    杜九言一脸好奇,和这个人借了几步到旁边说话。

    “在下郭凹。兄弟,这个凶手不好抓,不如你让你的兄弟家装凶手如何?”又道,“待我们拿到钱,再一起劫狱,将他救出来。”

    “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说着,冲着杜九言挤眉弄眼,一副为她好的表情。

    杜九言愕然,转头看向桂王,又回头看着这位贼眉鼠眼的小人,道:“要不,你把腿打断中间接上一条狗腿假装六尺,然后去认罪领赏,等拿到钱我去救你出来,如何?”

    郭凹一愣,随即听出来杜九言骂他,顿时脸色一变,怒道:“你他娘的不同意就同意,怎么还骂人呢?”

    “小爷不但骂你,还要打你。”杜九言摁着此人的头,噼里啪啦一顿打。

    大家看的一脸惊愕。

    “怎么还打起来了。”郭凹的同伙上来帮忙,不等他们碰到杜九言,桂王和顾青山以及郑玉琴乔墨就上去了。

    这边五个人能打,加上乱拳的宋吉艺六个人,郭凹这边八个人。

    一通混战,八个被打趴在地上,哭爹喊娘。

    “痛、痛快!”宋吉艺嘿嘿笑着,坐在“敌人”的后背上,“压、压死你。”

    郭凹求饶,道:“爷,各位爷,我们错了。”

    “我们也没别的意思,就是上来打个商量,商量了咱们就散伙,可千万别动怒啊。”

    杜九言哼了一声道:“好好做你的事去,再敢乱打主意,弄死你们。”

    她打架就为了杀鸡儆猴。

    所以指着一群跃跃欲试后被吓的不轻的“猴”们,冷笑道:“我们桂爷,就是桂爷,他也不是你们要找的六尺凶犯,谁要敢再动歪脑筋,挑衅,下场只比他们更凄惨。”

    听到的人讪讪然,四处散了。

    郭凹摸了一鼻子的血,起来坐在地上喘气,看着桂王和杜九言的背影,啐了一口血,道:“出师不利,上来就碰着硬茬了。”

    “老大,他们也是找人,冲着赏钱来的,那位六尺的桂爷不像是偷鸡摸狗之辈。”

    郭凹点头,道:“他如果不是凶手,那也会成为我们最大的竞争对手。”

    “走!”他起来吆喝道,“动作要快,赶紧找线索。”

    一群人老鼠似的蹿巷子去了。

    桂王很高兴,杜九言为了他打架,一路走一路咧着嘴笑。

    “我就说你别出来吧。你看看这街上人的目光,恨不得立刻将你送衙门去。”杜九言道。

    桂王凑上来,头靠在她头上,笑眯眯地道:“我有媳妇护着,不怕。”

    杜九言白了他一眼。

    “言言,”鲁念宗忽然停下来,指着前面的一个窄巷子,“刘小姐是不是就在这个巷子里被人……那个那个的。”

    杜九言看了巷子的名字:长安巷。

    “是!”杜九言回答完,才明白鲁念宗为什么用颤抖的语气说话。

    因为这条狭窄的、连接刘府角门的巷子里,此刻人头攒动,人声鼎沸摩肩接踵。

    莫说他们进去,现在就是一只苍蝇进去,也能被脑袋挤死。

    “这怎么办?”鲁念宗问道,“进不去啊。”

    杜九言挠了挠头,道:“想进去还是有办法的。”她说着,转头看向桂王。

    莫名的,桂王眼皮子跳了一下,道:“杜九言,你要敢出卖我,你就死定了。”

    “王爷,一万两,加三式!”

    桂王磨牙,道:“我是你夫君。”

    “四式!”

    “五!”杜九言道,“过了这数我可就釜底抽薪,彻底翻脸了。”

    桂王咳嗽了一声,朝人群看了一眼,用袖子遮住脸,壮士般地点了头。

    “让开。”杜九言冲着大家挥手,“找地方藏好。”

    大家很听话也很机灵,迅速找屋檐墙角门口边躲着。

    “喂!”杜九言喊道,“六尺凶犯啊!”

    唰地一下,巷子里所有人朝巷子外看来,就看到一个身量很高的男人,正急急匆匆地从巷子这边走过,听到杜九言的喊声,男子拔腿就跑。

    “追,追啊!”杜九言喊道。

    “追!”

    如同万马奔腾,闸口泄洪,窄窄的巷子里,一下涌动起来,所有的脑袋开始朝外面移动,听杜九言指挥,冲向城西。

    场面之壮观,从未见过。

    转眼功夫,巷子里就清空了。

    除了几只鞋外,什么都没有。

    周肖几个人目瞪口呆,好一会儿窦荣兴道:“九哥,您厉害,佩服佩服!”

    “客气!”杜九言道,“兄弟们,请!”

    大家鱼贯进了巷子。

    “累死我了,”桂王已经从另外一边回来了,道,“动作快点,一会儿追不着我他们就会回来。”

    杜九言体贴地给他擦汗,道:“夫君辛苦了。”

    “应该的。”桂王看着她,道,“为了娘子我愿意做耕田的老汉拉磨的良驹。”

    杜九言嘴角抖了抖,道:“劳驾让让贴墙站着,您先当会儿壁画。”

    桂王贴墙站着,笑眯眯的看着天,等天黑。

    巷子确实很窄,杜九言站在中间张开双臂能触及两侧的墙。

    “这是刘员外家的角门吧。”杜九言看着一道关着的木门,“出来往左走几步,猫蹲在这里,随后有个人男人在她背后打晕她。”

    “然后将她摁在墙上。”杜九言冲着窦荣兴招了招手,“你假装刘小姐。”

    窦荣兴嘴角一抖。

    “宋吉艺扮演歹徒。”

    宋吉艺摇着头,拨浪鼓似的,道:“王、王爷、更、更、更合适。”

    “做人要有良心,我刚才已经在城里跑过一圈了。要不是我牺牲自己,你们能挤进来。”桂王道。

    宋吉艺欲哭无泪。

    “我扮演猫!”鲁念宗小跑着过去,靠墙蹲着,眨巴着眼睛,冲着窦荣兴,“喵呜……”

    窦荣兴呕了一声,强忍着发麻的头皮,配着演习。

    “卷宗上怎么说的?”杜九言问周肖。

    周肖道:“应该没有拖远,毕竟再走几步就上主街了。”周肖道,“应该就在这里。”

    “然、然后、后呢?”宋吉艺问道,“我、我、我完完事、走、走了?”

    杜九言点头。

    宋吉艺裤子一提,大步流星地走了。

    窦荣兴瞪着宋吉艺,怒道:“你、你提什么裤子,不就假装吗,你至于弄的这么恶心。”

    “要、要、要真实。”宋吉艺又拉了拉裤子。

    窦荣兴指着宋吉艺,想打他。

    “事后,刘小姐很害怕,跑回家去了,那人也再没有出现。”周肖道。

    杜九言颔首。

    “人回来了。”桂王道。

    杜九言招呼大家,“走了。”

    众人麻溜地出了巷子,就听到回来的人一边走一边骂道:“那人的腿脚可真是快,跟鬼一样,还没见过这么快的人。”

    “要不是快,他这么能做这种偷鸡摸狗下三滥的事。”

    “也是。”说着说着就歪了,“你们见过刘小姐没有?是不是生的貌美若天仙?”

    大家都摇着头。

    杜九言也很想见一见刘小姐,想多了解一点那天晚上更多的细节。

    周肖去敲门了,开门的小厮直接拒绝了他们,道:“我们老爷出这么多赏钱,就是看谁最有本事。要是什么事都来问我们,那我们自己去找就行了。”

    “再说,我们小姐知道的也就这么多,再问也没有别的内容了。”

    “你们自己多费心吧。”说着,把门关上了。

    周肖无奈地道:“这一万两,确实不好挣。”

    “当时是半夜,此人从这里出来,是不可能出城的,他可能会去哪里?”杜九言站在街口,这街是东西贯穿的方向。

    “都走一遍看看。”

038 刘家小姐(一)

    两边各走一遍。

    因为刘家在城中心的位置,所以无论往那边走,都很热闹。

    不过,虽热闹,但两头的买卖还是有差别的。

    往东走,多是饭馆,酒馆客栈以及一座很袖珍的小庙。庙里供奉的是如来佛祖,香火很旺。

    往西走,则是小铺子比较多,杂货店、笔墨、喜子、布庄零嘴等。

    在街道的后面,则是百姓住的房子,高低错落没什么规矩。

    但靠西的方向,穷人较多,靠东尤其是东南面,则聚集着镇安的富人。

    “根据刘小姐的描述,对方穿着的是一件黑色的绸面夹棉的直裰,如此看来,此人的经济条件应该还是不错的。”杜九言道。

    直裰做事不方便,所以寻常要做事的穷人或者百姓,是不穿的。

    “往东找?”钱道安道。

    杜九言站在街口,闭着眼睛,一副听风辨方位超然于世的表情,相当的高深莫测。

    “九哥,您干什么?”窦荣兴问道。

    “凭直接找人吗?”郑玉琴一脸崇拜。

    “是听到什么了?”周肖问道。

    桂王撇了撇嘴,道:“估计是饿了。”

    众人顿时抖了都面皮,好一会儿杜九言睁开眼,道:“弟兄们,我闻着烤鸭的香气了,不如咱们先去吃饭吧。”

    “我的天,”郑玉琴蹲在地上,“杜先生,居然正被王爷猜中了。您正经点吧。”

    杜九言嗅着鼻子,道:“王爷猜中很正常,因为他是我夫君嘛!”

    说着,很热情地牵着桂王的手,循着香味去找烤鸭店。

    “王爷,您有何高见?”杜九言问道。

    “我刚才从巷子出去跑了一圈,发现这条窄巷子,和西面好几条巷子都能相通。”桂王道,“如果是凭借这点线索去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杜九言颔首,道:“所以,要找这个人,只能用策略。”

    “什么策略?”桂王问道。

    杜九言晃荡着手臂,慢悠悠走的不急不慢,若有所思地道:“先吃饭,吃饱了再说。”

    几个在一家找到烤鸭的馆子,坐下来点菜吃饭。

    因为刘员外家的案子,镇安一下子来了许多人,大大小小的饭馆生意好的很。

    左右隔壁的桌子,都在聊刘家的案子。

    “想办法,见一见刘小姐。”杜九言压着声音道,“说不定她还能想到一点别的线索。”

    钱道安问道:“怎么见,偷偷见吗?”

    杜九言就朝桂王看去。

    “别看我。”桂王道,“我是不会出卖色相去办案的。你也不能全靠我,你要用脑子。”

    杜九言白了他一眼,转头去看顾青山。

    “我?”顾青山抖和了一下,问道,“您要我做什么?”

    杜九言亲切地给顾青山包了一块鸭肉递给他,面色和煦地道:“闯进去,说你想要娶刘小姐。”

    “啊?”顾青山张大了嘴巴,嘴角迅速抖动,“这……他们会把我打出来吧。”

    杜九言道:“不会。刘家这么急迫地想要抓到凶手,一来是真的生气,二则是因为,要将这件事解决掉,好让刘小姐能够顺利找到夫君。”

    “只有事情清楚明白了,她才有可能找得到夫君,嫁出去。”

    “否则,她就永远是那个不明不白,被人侮辱还怀孕有了孩子的女子。”

    这是一种正常的心心理,当没有找到凶手的时候,所有人聚焦的点,就是刘小姐被人侮辱有了身孕,但找到了凶手后,所有人的焦点就会变成,这个凶手真可恶,居然对刘小姐做出这种事来。

    “你上门求娶,肯定是第一个人。就算刘家不屑,也会注意到你。”杜九言道,“很有可能,他们怀疑你就是那个凶手,让刘小姐暗中见你。”

    顾青山道:“然……然后呢?”

    “然后闯进去,将刘小姐掳出来。”桂王道。

    顾青山一抖,委屈地看着桂王。

    “别怕,你转移一下视线,我和玉琴偷偷进她房里。”

    顾青山突然就聪明了不少,反问道:“既然你和郑姑娘要偷偷潜入房里,那直接潜入就行了,为何让我多此一举呢?”

    “因为我们进不去,需要你打前哨。”杜九言白了他一眼。

    顾青山哦了一声,觉得杜九言是故意让他去丢人的。

    “我、我还可以打进去的。”顾青山做出最后的努力。

    杜九言咳嗽了一声,道:“你打进去,刘小姐发觉危险,是要躲起来的。到时候我们就更见不到了。”

    顾青山最后的努力告吹。

    吃过饭,顾青山被杜九言护送到刘府门外,贴心地给他敲响了门,然后一行人躲在墙角看着。

    门打开,顾青山还没说话脸先红了。

    “劳驾帮我回禀你们老爷,就说桂林府顾青山拜见。”

    他落落大方,用的是拜见而不是求见,一身的气质也不是寻常百姓,看着就是军中出身。

    小厮想呵斥他的话就吞了下去,道:“顾先生,稍等。”

    试着去回禀。

    稍后,顾青山顺利进了刘家院子里。

    果然如同杜九言所料,刘小姐躲在屏风后面偷看,刘太太问道:“是不是这个人?”

    虽没有六尺身高,但这一身英武之气和干净利落的做派,很像刘小姐形容的那个人。

    “不是。”刘小姐摇着头道,“个子不够,而且感觉上和那天晚上的那个人也不像。”

    刘太太有点失望,可接下来听到顾青山说的话,又顿时激动起来,道:“来求娶的。”

    “啊?”刘小姐愣怔了一下,不敢置信地冒着腰隔着屏风打量着顾青山,“是哪个府的,为什么从前没有见过?”

    刘太太也不清楚,摆着手道:“你回房里,我去看看。”

    “娘,不定是觉得咱们家钱多,来骗钱的。”刘小姐道。

    刘太太根本不听,兴冲冲地出去了。

    刘小姐回了房里,将一干丫鬟婆子都轰出去,正躺下要休息,忽然房间隔断的屏风后面走出来一男一女,她惊了一跳正要喊人,郑玉琴三两步冲过去,捂住她的嘴。

    “刘小姐不要误会,”杜九言道,“我也是女子。今天我们接了你家的案子,但有几个地方不清楚,所以想来找你再确认一番。”

    刘小姐本名刘蓉,今年十七岁,个子娇小,明眸皓齿很是漂亮,尤其是一管鼻子,高挺笔直非常好看。

    她本是要定亲的年纪,但父母和兄长眼光高,所以一直没有挑到合适的人选。

    “嗯嗯。”刘蓉点着头,害怕地看着她们。

    郑玉琴放开手。

    “你、你们想问什么?”刘蓉很害怕,瑟缩了一下,戒备地看着她们。

    杜九言问道:“那个人往那边走的?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声音吗?”

    刘蓉想到那晚的情景,脸色发白地道:“那个人径直往巷子外走,我记得好像是往西面,可是……可是我当时慌张也不是很能确定。”

    “其他的、其他的我都不记得了,你们不要问了。”她说着,捂着脸嘤嘤地哭了起来。

    杜九言问道:“你找猫,是突然发生的事。在你看来,此人是在外面有意等着的,还是偶尔路过看见你了?”

    刘蓉一怔,挂着眼泪看着她们,问道:“在外面等?”

    “嗯。在外面等。”

    刘蓉摇着头,道:“我、我不知道。我开门出去刚捧起猫,对方就出现了。”

    “如果是熟人,你认为是谁?”

    刘蓉似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拼命地回忆着,摇着头道:“我不知道。我平常虽出门,但认识的人不多,有也是家里人。”

    “如果是家里人……那就只有可能是家里的下人小厮了。”

    杜九言点了点头。

    “家里小厮?”刘蓉害怕地摇着头,“我、我不知道,要不要请我大哥来问问?”

    杜九言道:“暂时不需要。你家多少个下人,多少个小厮?”

    “我不知道。”刘蓉道,“我、我问问行吗?”

    杜九言道:“那你房里有几个丫头?”

    “我房间里有四个婢女,两个婆子伺候。”

    杜九言点头,“你从你猫丢了开始,详细说一下当晚的情况。”

    “妙妙很乖的,平时就算出去玩,只要我喊它,它就会立刻回来。那天晚上我站在院子里喊了好久,它也没有回来。我就很着急了,让房里的丫头婆子去找。”

    “因为快到半夜了,我怕惊动我爹娘,就让他们声音小点,实在找不到就等天亮再说。”

    “他们出去,我也睡不着,等了估计有小半个时辰,我忽然就听到了妙妙的叫声。我再坐不住,就出了院子,循着声音,糊里糊涂的就到了门边上。”

    “隔着角门我就听到了妙妙的声音。”

    “然后开门出去,妙妙就蹲在门对面,它好像想要跳上围墙。我当时也没有多想,这个巷子平时也没什么人,所以我就出去了,想着抱着妙妙就进来,前后不不过几息的功夫而已。”

    “谁知道……”刘蓉又哭了起来,“我要是知道外面有人,我说什么都不会出去的。”

039 要看长远(二)

    杜九言和郑玉琴对视一眼,两人准备告辞。

    郑玉琴想了想,又回头对刘蓉道:“你别怕,你是好姑娘,真正喜欢你的男子,不会介意这些事的。”

    刘蓉看着郑玉琴,点了点头。

    杜九言打量了一眼刘蓉的房间,就告辞离开了。

    她们两人出来,在街上等了好一会儿,顾青山狼狈地逃了出来,一头的汗,苦哈哈地道:“您进去了吗?”

    “进去了。今天多谢你了,不然我和玉琴也不会这么顺利。”

    顾青山仿佛跟别人打了一架似的,无力的蹲在路边上,道:“还是打架比较好,这样太费脑子了。”

    他进去,完全不知道说什么。

    “你有什么收获,她也没有多想起什么?”周肖问道。

    杜九言道这个稍后再说,“先查她家里的下人。”

    “这个好办,”顾青山抬头道,“我刚才出来的时候,和他们家的总管事聊的不错,问他就行了。”

    杜九言笑了,道:“此事就交给顾将军了。”

    顾青山去查,大家回去等他。

    一会儿他就回来了,道:“刘家四个儿子都是嫡出,现在全部成家住在内院里,所有院子里的下人加在一起,一共有五十八个人,丫头三十人,小厮十五个,剩下的就是各个院子和厨房里的婆子。”

    “在内院子做事的丫头,有二十六个,婆子六个,小厮都进不去。”

    杜九言颔首,道:“那就先从这些人开始入手查。”

    “你觉得是有内鬼里外勾结?”钱道安问道。

    杜九言点头,道:“刘小姐出去找猫,当天晚上是突发的状况。如果凶手是路过,那未免也太巧合了。”

    “所以,有人故意将她的猫弄出去,然后引着她去角门可能性最大。”杜九言将刘蓉说的话复述了一遍,“一个一个查。”

    她又看着顾青山,“这个管事还能不能接着用?”

    “可以用。”顾青山道。

    杜九言道:“那就继续找这位管事打听,刘家府里各个下人的情况。”

    “如果不好办,就去衙门了。或许衙门里还有别的线索。”

    顾青山应是。

    “那顾青山还要去做上门女婿吗?”鲁念宗好奇地道。

    “要啊。”杜九言咳嗽了一声,正色道,“既然开始了,就要有始有终,哪有事情做一半就半途而废的。”

    顾青山瞪眼,都快哭了。

    “还要去吗?这样、这样岂不是等于戏弄别人,我又不会真的娶刘小姐。”

    杜九言道:“为了查案,只要最后查清楚了,刘家的人不会怪责你的。”

    “为了咱们伟大的事业,你就牺牲一下吧。不然就是乔墨去了。”

    “我不去,”乔墨摆着手,“青山哥最机灵,他最合适了。”

    韩当一个激灵,站起来道:“是,青山最合适了。”

    “没义气。”顾青山恨恨地道。

    大家都忍着笑,窦荣兴道:“青山,想想一万两,你就觉得值得了。”

    “这年头,挣钱不容易啊。”

    顾青山一脸怨气不敢发泄。

    “他去求亲有什么作用吗?”裴盈问道。

    杜九言道:“如果是内鬼勾结想要毁了刘小姐的清白和名声,那么对方就一定有所求的。”

    “如果是有所求,那么,顾青山的出现,就一定会打乱他的计划。”

    “搅浑了水,才能捞到鱼嘛!”

    裴盈听明白了,含笑道:“这样说来,只要刘员外答应了顾将军的婚事,那么这个凶手,就很有可能会出现?”

    杜九言道:“所以,现在双管齐下,不出十日,定然能有结果。”

    “至于是三日还是十日,就看顾青山的能力了。”

    顾青山想哭。

    下午,他又找刘家的管事打听所有下人的情况,详细记下来,拿回来给杜九言,而他自己则去和刘家的管事一起去喝酒。

    “都是家生的下人,看来刘家的家底很厚啊。”杜九言翻看了一遍,大部分的下人都是祖辈就在刘家了,有的已经延续了两三代。

    家生的下人和外面买的不一样。他们所有的一切都靠主家维系,生的儿子、孙子也都是主家的下人。

    这样的下人通常不敢背叛主家,毕竟,一旦被查出来,搭进去的不只是自己一条命,很有可能是一家人的命。

    但外面买的就不一样,有时候拼搏一把,然后逃得远远的,再使点银子重新换个户籍,人生就重新开始了。

    “刘家在内院做事的,都是家生子。”杜九言道,“尤其是刘小姐房里的六个人,父母兄长,丈夫儿子都在刘家做事。”

    “嗯。”桂王道,“这种人一般不敢乱来。”

    杜九言仔细看了一遍,点了两个人,道:“只有这个内院的婆子和这个外院的小厮有点问题。”

    内院的这位管婆子,儿子在十多年前生病死了,前两年丈夫也死了,她现在就一个人在刘家的内院里做洒扫守门的事。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她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已经因为赌钱吃酒,被刘太太抓到后训斥两回了。

    “无儿无女无牵挂,还赌钱。”杜九言道,“可以查一查。”

    周肖看着管婆子的信息,道:“这种婆子要查的话,还是要进刘家查吧,她们平日不出门,想在外面查出什么,不容易。”

    “那就去刘家。”杜九言道,“明天去见见咱们的雇主。”

    晚上,大家摆了席面都喝了点酒,各自回房去睡觉,到半夜,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窸窣的脚步声,桂王猛然睁开眼睛,光溜溜地起来套上衣服,不动声色地站在门口。

    杜九言趴在床上看着他的背影,等他反应。

    “我去看看。”桂王无声地指了指外面,杜九言也摸着衣服穿好跟着出去,刚到院子里,就看到桂王正脚踩着个一个男子,男子趴在地上嗷嗷叫着饶命。

    顾青山和韩当也各提溜了两个从外面进来。

    大家都被惊动。院子里点了灯,立刻就看清了被抓回来的蟊贼。

    “白天没打够,晚上准备接着被打?”韩当踢了郭凹一脚,道,“说,来干什么?”

    郭凹白天被打的地方还肿的,他趴在地上,道:“回、回大爷的话,小人白天里看你们进进出出刘府几回,猜测你们是不是有线索眉目了。”

    “所以想偷你们的东西。”

    “起来吧。”杜九言问道,“你们没有收获?”

    郭凹摇头,正要说话,桂王咳嗽了一声,他吓的一个激灵,回道:“有、有的。我们查到了有个男人很可疑,今天他一直在刘家的门外转悠。”

    “后来他发现了你们这位大爷进去了,还和刘家的管事走动,他还悄悄跟着这位大爷了。”郭凹指着顾青山道。

    顾青山脸色微沉,有人跟踪他,他居然一点没有发现。

    “然后呢,你查了什么?”杜九言问道。

    “这个人的相好的,是刘家的一个丫鬟,今天晚上两个还在角门那边见面了。那架势,一见面就啃鸡脚似的啪叽作响。”

    众人面色各异。

    “那你来我们这里是什么意思?”

    “我、我就想知道,你们今天去刘府里找到了什么而已。”郭凹道。

    杜九言白了他一眼,不过郭凹查到的这条很有用。

    “丫鬟和他相好的男人,在哪个门见面的?”

    郭凹回道:“就在那个巷子里。”

    杜九言点头。如果这两个人经常半夜在巷子里见面,那么,那天强奸刘小姐的男子,会不会和他们有关呢?

    “一起合作吧。”郭凹道,“我们查这种事,向来很厉害的。”

    “我看你们也不是等闲之辈。只要我们合作,那肯定是天下无敌。到时候拿到赏钱,我们二一添作五就就行了。”

    桂王怒着踢了郭凹一脚,道:“谁跟你合作,滚!”

    “是、是!”郭凹不敢啰嗦,带着兄弟连滚带爬地走了。

    大家互相看着对方,窦荣兴道:“九哥,他这个线索挺好的。”

    “先睡觉,明天有了精神再查。”她说着,扶着腰回房睡觉去了。

    鬼知道,半夜不让她睡觉的人,是鬼还是人。

    总之,她很希望咪南珠再来问她一次,和桂王成亲后悔不后悔。

    她会斩钉截铁地告诉她,悔,悔的肠子都青了。

    “不对啊,”杜九言盘腿坐在床上,咕哝道,“成亲的是秦九烟,生孩子的也是秦九烟,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至今仍是单身,和桂王毫无干系!”

    这时,门忽然被推开,她迅速的拉开被子,滋溜裹紧了假装睡觉。

    “乖!”桂王连人带被子抱在怀里,“今晚吃饱喝足了,明晚再战。”

    杜九言哼了一声。

    “你刚才明明很高兴的。”桂王道,“哼哼唧唧抱着我亲啊。”

    杜九言道:“做人呢,不能为了一时欢愉,就不顾长远,懂不懂。”

    “不懂。”桂王道,“人生难道不是一时一时又一时的欢愉组成的?”

    杜九言看着他,无言以对。

    “睡觉。”

    “好的,媳妇儿。”桂王抱着她。

    杜九言换了个姿势,一会儿就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直奔刘家。

    大清早的,刘家的屋前屋后已经站了很多人,顾青山道:“我在外面等你们?”

    “你别处溜达去,说不定跟踪你的人还会再出现。等我们出来了,你再继续上门求亲。”杜九言道。

    顾青山应是,一个人蔫头耷脑地沿着街溜达。

    刚拐了两个巷子,他就立刻感觉到身后有人在跟踪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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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7219/ 第一时间欣赏大讼师最新章节! 作者:莫风流所写的《大讼师》为转载作品,大讼师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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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讼师介绍:
杜九言穿越占了大便宜,不但白得了个儿子,还多了个夫君。
夫君太渣,和她抢儿子。
她大讼师的名头不是白得的。
“王爷!”杜九言一脸冷漠,“想要儿子,咱们公堂见!”
大周第一奇案:名满天下的大讼师要和位高权重的王爷对簿公堂,争夺儿子抚养权。
三司会审,从无败绩的大讼师不出意料,赢的漂亮。
不但得了重夺儿子的抚养权,还附赠王爷的使用权。
“出去!”看着某个赖在家中不走的人,杜九言怒,“我不养吃闲饭的。”
于是,精兵护岗金山填屋民宅变王府!
儿子小剧场:
“这位王爷,按照大周律法,麻烦你先在这份文书上签字。”
某位王爷黑脸,咬牙道:“遗嘱?”
“我娘说了,你女人太多,谁知道还有几个儿子。空口无凭不作数,白字黑字才可靠。”
小剧场:
“抬头三尺有神明,杜九言你颠倒黑白污蔑我,一定会受天打雷劈。”被告严智怒不可遏。
“天打雷劈前,我也要弄死你。”杜九言摔下惊堂木,喝道:“按大周律例,两罪并罚,即判斩立决!”
被告严智气绝而亡。
坐堂刘县令:“……”大讼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讼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讼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