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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讼师全文阅读

作者:莫风流     大讼师txt下载     大讼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82 姑娘娇憨(一)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想娶我是不是。"路妙盯着他,凶神恶煞地想要将杜九言吞了。

    蔡卓如假装咳嗽,转头过去,憋着笑。

    "误会!"杜九言放了茶盅,擦了擦好嘴,"得玉姑娘这个案子,没的打。"

    她敢接也不敢赢啊,一千两讼费好拿,五万两的嫁妆她可不敢要。

    "为什么没的打,这么大的冤情,要是我有讼师证,我都能打!"路妙瞪着眼睛,指着杜九言,"你不是很厉害的吗,在西南一人打五十九个人。你今天和我装怂,你就故意的。"

    杜九言没说话,和姑娘吵架不容易说清楚问题。

    "求求您,杜先生,帮帮奴婢。奴婢愿意当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得玉膝行过来,跪在杜九言面前磕头,楚楚可怜。

    蔡卓如没忍住笑了出来。杜九言这次,桃花运很旺啊。

    "还笑,得玉都这么惨了,你还笑!"路妙气的不得了,对蔡卓如很失望。

    蔡卓如努力忍住,低头不说话。

    "得玉姑娘请起。"杜九言道:"案子是哪日判的?"

    得玉回道:"初七!裘大人说等上面的大官定了,这个案子就正式结了。"

    "那来不及了。现在你可以想想办法,让茂生平安熬过这三年。"杜九言遗憾地道。

    得玉脸色苍白。

    "什么来不及,怎么就来不及。"路妙道:"这不是还没有最后定案吗。"

    杜九言回道:"今日十二,已过去五天,案子必然已经送去府衙。经过上峰定案后,若再翻案,你就是砸裘县令的饭碗,你认为他会同意吗。"

    过了上峰的眼,再翻案,裘县令的政绩就会被扣分,等三年考核期满,他会被降职甚至罢免。

    这是断人前途的事,去了就是结仇。

    "那不是有翻案的吗。你就是胆小怕事。"路妙道:"你到底去不去,要是不去、我...我就变成鬼,都天天缠着你。"

    杜九言语噎。

    "杜先生。"得玉走投无路,只要有点希望,就是她的稻草,"求求您救救茂生哥,得玉求求您了。"

    她说着,一转头照着墙上就撞过去。

    "得玉!"路妙吓的惊叫,想去拉,可已经来不及,她瞪大眼睛,就感觉眼前黑影一闪,杜九言三步作一步,一阵风似的飘了过去,速度快到她看不清,再眨眼,杜九言已经将碰墙的得玉拉住了。

    求人不是以身相许吗,还能以死相逼?杜九言头大,松开得玉,难得叹了口气。

    人太有能力,也是苦恼!

    "杜九言。"路妙双眸发亮,一脸的崇拜,"你、你、你刚才怎么过去的,你怎么这么厉害,你武功很高吗?"

    "杜九言,你除了读书和辩讼以外,你还会做什么?"

    杜九言咳嗽了一声,道:"生儿子!"

    "我也会!"路妙看着杜九言,宛若小兵见到了不世出的将军!

    "蔡卓如。"杜九言警告道。

    蔡卓如一个激灵过来,拉住了路妙,"妙妙,姑娘家矜持点,你说正经事。"

    "哦,对对!她都要自杀了,你就帮帮她吧,要真是得罪了裘大人,就算我路家的,不管你的事。"路妙道。

    蔡卓如也低声道:"真不行?"又拉着杜九言,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杜九言挑眉,拍了拍蔡卓如的肩膀,含笑道:"蔡兄,懂我!"

    蔡卓如笑了起来,立刻就和路妙道:"妙妙,要是九言接了讼案,讼费我来给,你就不要管了!这是我们男人的事,你别插手。"

    "我说了我给讼费!"路妙道。

    蔡卓如摇头,"你要是这么任性,那我也不帮你了。"说着拉着杜九言就走,"九言,你不是有事吗,我送你。"

    "行了,行了。我不管还不行吗。"路妙笑眯眯地看着杜九言,"那这案子,你接了?"

    杜九言顿了顿,凝眉道:"只能试试,若案子没有送上去,就有机会翻盘。若已成定局,就只能打迂回战。"

    和官府正面为敌,不可取!

    "什么意思?你就这么怕那个裘县令?他不就一个县令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路妙不服气地道。

    蔡卓如打断她的话,"你不懂不要乱说。所谓官官相护,三岁小儿都明白。一旦定案,是要经过府衙和布政使甚至到按察使等核查盖章,你可知道这背后牵扯到多少衙门?岂止一个明面上的一个小小县令。"

    "一个县令你不惧怕,可知府呢,布政使,按察使呢?"

    路妙哑口无言,喃喃地道:"这么麻烦啊。我还以为就县令的事呢。"她说着看着杜九言,道:"对不起啊,我不懂乱说话了。"

    "以后懂了就行。"杜九言道:"此事我看情况,考虑一下。"

    路妙不敢再催杜九言,乖乖点了点头,"哦,那我等你消息。"

    "你想办法将得玉留在身边。"杜九言道:"此事暂不要伸张。"

    路妙一个劲儿地点头,"知道了。我明白,我一定办好这件事。"话落,和得玉道:"还不快谢谢杜先生。"

    "谢谢杜先生,谢谢杜先生。"得玉要跪,杜九言忙拱手出门,蔡卓如随她出来,两人一起出了路府,蔡卓如道:"此事,你打算怎么办?"

    杜九言凝眉看他,"你何时去广西?"

    "计划后天去,怎么,你要去新化?"蔡卓如眼睛一亮,"好啊,那我们一起,正好你也顺道熟悉一下路线。"

    杜九言道:"再等两日,我要先确认两件事。"

    "那正好,我也准备一番。"蔡卓如道:"那我就先告辞,走前你来找我。"

    杜九言颔首,一个人不急不慢地去衙门。

    跛子一拐一拐地出来,看见她也不惊讶,"无事不登三宝殿,杜讼师有何吩咐?"

    "帮我偷个东西。"杜九言挑眉道。

    跛子掏了掏耳朵,"让我偷东西,为什么不找银手?"

    "他戒了,你没事。"杜九言说着,上去搭着跛子的肩膀,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她低声说话,离的那么近,跛子面色微红,不自然的后退了几步。

    "听到了没有,躲个什么劲儿。"杜九言看着他。

    跛子揉了揉额头,"行!这事我今天就去办,不过能不能成,就看运气了。"

    "钱、你去和小萝卜拿去,告诉他,回头再贴给他。"杜九言丧气,财务不自由,活的很累啊。

    跛子嘲笑她,抖了抖自己的钱袋子,"我有钱!"

    "了不起了。"杜九言不理他,摆手道:"我走了,你注意安全。"

083 割袍断义(二)

    "都是家长里短的官司。一个是姐夫被舅老爷告,要拿回亡姐的嫁妆,姐夫不给,说留给家里的孩子。"钱道安将整理的卷宗给杜九言看。

    杜九言翻了一遍抬头看着钱道安。

    "我下午就去调查取证和打听。"钱道安立刻就道。

    杜九言咳嗽了一声,她只是想问钱道安的想法,没成想,他这么紧张,就跟她多凶似的。

    "好!两边都查问一番。还有探探底,对方请讼师没有。"杜九言道。

    钱道安应是。

    "九言。"周肖将卷宗递给他,"这个比较有趣,两家争牛的案子。侄子告叔叔占着自家的牛不还,叔叔却一口咬定,牛是自家的牛。"

    看着有趣,实际却不好辩讼。

    牛是牲畜不能开口,只能靠调查取证了。

    "这么有趣,就辛苦周兄了。一个开门红,大吉大利!"杜九言笑着道。

    周肖笑着摇头,"我只能试试,若是不成,还要请九言多指教。"

    "周兄太谦虚了!"杜九言话落,窦荣兴瑟缩着递了个案件过来,"你、你看看我的,我怎么办?"

    跟小媳妇似的,杜九言失笑翻开卷宗,是一个发妻遭丈夫抛弃后,带着儿子告丈夫的案子。请讼人是外乡人,来前就做好了准备,请了当地的里长和"老人"写了证明书,并让全村人摁了手印,还有和丈夫成亲时的婚书。

    丈夫入城后做小买卖,现在停妻再娶又生儿育女,家资丰厚。

    请讼人的诉求并非婚姻,而是要求丈夫赔钱,白银一百两。

    "她要给多少讼费?"按照行规,这个案子顶多只能取二十两的讼费。

    窦荣兴道:"她愿意出五十两,我觉得她很可怜,说十两就够了。"

    "那就五十两。"杜九言道:"你去被告附近打听一下,他的家资有多少,看情况把赔偿的金额加上去。"

    窦荣兴一愣,"还可以这样?"

    "五百两,便宜他了。"杜九言说着,将卷宗还给他,一转身宋吉艺贴上来,"九、九、九哥、我、我、我做、做什么?"

    杜九言捏了捏他的脸,"你做登记整理啊。来人的登记造册,卷宗案牍,你负责整理。"

    "哦、哦。"宋吉艺点着头,"我、我、我可、可以。"

    宋吉艺笑嘻嘻地,他有事情做了,就不是吃闲饭的了。

    "那...吉昌怎么办。"窦荣兴看着坐在一边喝茶的宋吉昌,他现在阴阳怪气的,也不和大家说话,也不讨论案情。

    杜九言哦了一声,道:"凭他和你们的感情,还可以再吃一年的闲饭,没事!"

    "你说谁吃闲饭!"宋吉昌盯着杜九言,"杜九言,你当三尺堂是你的了吗,你这是鸠占鹊巢。"

    他话落,其他四个人都看着他,周肖含笑道:"能者居之,吉昌,心平气和,好好说话。"

    "什么能者?!"宋吉昌不服气地道,"她就算有点本事,可也不能让我们都听她的。三尺堂明明是我们五个人的。"

    杜九言撇他一眼,"凭现在的交情,只能吃半年的闲饭了!"她说着起身,遗憾地道:"你要不然就好好协助大家办事,要不然就老老实实吃闲饭,二者你自己挑,至于我..."

    她负着手,挑着眉头淡淡地道:"你要不服气,文斗还是武斗,随你挑!"

    "你、你当我不敢。"宋吉昌梗着脖子,咬牙切齿。他多怀念以前,大家虽然接不到案子,穷的叮当响,可是五个人一条心。

    但自从杜九言来了以后,他们立刻就分崩离析了。

    没有人在乎他的感受,没有人关心他的情绪,整天就围着杜九言,听他吩咐!

    "吉昌!"钱道安喝道:"都是自己人,九言也没有说错,你何必如此。"

    窦荣兴也跟着道:"我们是讼师。讼师就应该办案子,难道要一直混吃等死吗。"

    "哥、哥、"宋吉艺去拉宋吉昌。

    宋吉昌瞪眼,冲了出去,转头拿了一把菜刀出来,站在院子里,盯着大家道:"三年的兄弟,无数的日子,我现在就问问你们,到底是想跟着杜九言,还是悬崖勒马和我一起将他撵走。"

    "吉昌!"钱道安眉头紧蹙,"你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宋吉昌怒道:"钱兄,你变了。难道为了几个讼案,你就连自尊都不要了吗,她以前是怎么损你的。"

    "那是以前,她说的话是为了我好。"钱道安道:"你换个角度,我们五个变成六个人不是更好吗。三尺堂现在讼案不断,人人皆知,这多好。"

    宋吉昌冷笑,"这些都是她的成就和荣耀,不是我的。我不要嗟来之食。"

    "看来,你们都不想将她撵走。好,我走!"宋吉昌说着,扯起自己的袍子,刀一划,袍子断成两截,他将手中二物丢在地上,冷笑着道:"我宋吉昌自今日起,与尔等犹如此袍,再无瓜葛!"

    话落,拂袖转身。

    "哥!"宋吉艺追过去,"哥、你好好说话。"

    宋吉昌回头就扇了宋吉艺一巴掌,怒道:"不要喊我哥,你现在就是杜九言的一条狗,孬种!"

    "哥,你打我!"宋吉艺红了眼睛!

    宋吉昌看也不看他,大步出门而去。

    宋吉艺哇得一声哭了起来。

    钱道安和周肖追了出去。

    杜九言看着院子,百无聊赖的发呆。

    "九哥,"宋吉艺抹着眼泪过来,"我哥他怎么这么笨!"

    杜九言眼睛一亮,道:"宋吉艺,你不结巴了?"

    "啊?"宋吉艺一愣。

    宋吉艺自己都不敢置信,"我、我、我、不知、知道、道啊。"

    "看来你的结巴,是可以干预的。"杜九言问道:"当年你怎么考上讼师的,塞钱了吗?"

    宋吉艺忘了哭,脸腾地一红。

    "他紧张和兴奋的时候,说话就没事。"窦荣兴道:"不过,我也觉得他可能塞钱了。"

    宋吉艺不高兴,瞪着窦荣兴,可又想到了宋吉昌,顿时耷拉了肩膀,"我、哥他、怎、怎么、办、办?"

    杜九言没有说话朝门口看去,钱道安和周肖回来了。

    "找到人了吗?"窦荣兴问道。

084 儿子银子 (三)

    周肖摇了摇头,扇子软绵绵地摇着,"走了!他性子也太倔了,这么强的自尊心,若哪日打辩讼输了官司,怎么办。"

    他们还没发现宋吉昌是这样的个性。

    "随他去吧。"钱道安道:"人各有志,我们强留他,他也不高兴。或许他冷静几日,就想通了呢。"

    周肖叹气,"只能如此了。"

    "你别生气,我们都没有怪你,是你让三尺堂像个讼行,也是你让我们成为了真正的讼师。你是谁,我们都很清楚。"钱道安道。

    窦荣兴跟着点头,"是啊,是啊。是你带我们奔小康的。"

    "不用宽慰我,我好的很。"杜九言扬眉道:"过两日我要出趟远门,宋吉昌的事你们自己解决,手中的案子也多调查一番,不要急于求成,争取开门红。"

    大家都跟着点头,周肖问道:"你接了案子?"

    "被迫无奈,接了个案件。"杜九言道:"在新化县,有点小麻烦,所以我可能要多耽误几日,你们好好的,有事就去找焦三帮忙。"

    周肖应是,"你自己也小心一些。"

    "嗯。"杜九言说完,有人出现在未关的门口,冲着里面语气生硬地喊道:"杜九言,在不在。"

    窦荣兴回道:"在啊,在的,请进来吧。"

    "讼师牌!"那人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牛皮制的,盖着红印的纸和一方白玉雕的铭牌,两样东西朝院子里一丢,"自己捡吧。"

    说着好像怕被人打,一溜烟的跑了。

    "太过分了吧。"窦荣兴过去捡起来,气的朝门口骂道:"你们爹娘死了,不能放鞭炮是吧。"

    别人都是喜报贴门,锣鼓鞭炮齐响的。

    到杜九言这里,居然将讼师牌丢进来了。

    "欺人太甚!"宋吉艺撸着袖子就要追出去,杜九言拉住了他,含笑接过讼师证和牌子,拍了拍灰,"此处不响,别处响,无所谓了!"

    这东西,得来不容易啊。

    "总有一日,我们要放倒西南讼行!"窦荣兴怒道。

    以前没敢想,但现在有了杜九言,他就敢想一想了。

    杜九言对着光照了照玉牌,上面四个正楷大字:大周讼师。小字则是她杜九言的名字。

    "九哥,这是你表字吧?"窦荣兴道:"写你表字不合适,应该写本名啊。"

    窦荣兴姓窦名盛,表字荣兴!

    他的名牌上刻的就是窦盛。

    "我没表字,这就是我的名字!"杜九言笑盈盈地道:"此事不怪他们!"

    大家哑然,忽然想起来,杜九言说她以前要饭来着...难道是经历过什么,所以才会没有长辈恩师赐字。

    杜九言将东西收了,这是她第二次考,感觉到是不坏。

    "按理,你是第一名西南必定邀你入会,但今天看来是不会了。"周肖笑着,道:"你这头名,风头太足,他们不敢留你。"

    杜九言哈哈一笑,道:"若要请我自是要去的!"

    "你不能去!"宋吉艺一把抱住杜九言,"你走了,我们没肉吃。"

    杜九言敲他的头,"笨,起开!"

    大家都笑了起来,钱道安将宋吉艺拉过来,笑着道:"九言是打趣,你倒当真了。她若想进西南,又如何会几次和他们闹僵。"

    "是啊,九哥要是真想进西南,第一次去求学,就不会和人吵架了。"窦荣兴嘿嘿笑着,邀功,"对吧,"

    宋吉艺这才反应过来,尴尬地挠着头,凑着杜九言道:"我、我、我这不是紧张嘛。"

    "两件事成了一件,等另外一件也成了,我就启程了。"杜九言出门,"你们大胆点,我要回来听好消息啊。"

    大家送她出门,笑着应是。

    杜九言回了家,小萝卜站在门口迎她,笑嘻嘻地道:"爹,你回来了啊。"

    "我要出门办差,劳驾,给点钱!"杜九言道。

    小萝卜哦了一声,"去哪里,要几天,带不带我?"

    "去新化,时间未知,你在家里跟着先生。"杜九言拧了拧他的耳朵,"小貔貅,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小萝卜跑回房里,一会儿又跑出来,扭扭捏捏递了个荷包过来,"给,这么多够吧。"他刚给了她十两的零用。

    杜九言看了他一眼,抖开荷包,掏出五两银子,"你觉得够不够?"

    "够啊,一天五钱,你可以用十天,而且,你是办差,理应请讼人出钱!"小萝卜掰着指头又算了一遍,"爹啊,真的够的,你省着点,我们很穷的。"

    杜九言磨牙,体会到一分钱难道英雄汉的滋味,"再加十两,我和银手一起去!"

    "我也去吗?"银手不知从什么地方滋溜蹿了出来,眼睛发亮,"九哥,你终于看到我的才能了是吧。"

    杜九言白了银手一眼,和小萝卜对峙。

    "好吧!"小萝卜蹬蹬跑回房里,将门关好,从床底拖出一双旧鞋,在鞋子里摸出一把碎银子,数了数,又放了一个回去,想了想又拿回来,慢吞吞地出来,递给杜九言,"真没钱了!"

    "我说十两,你给八两,是我儿子!"杜九言不知道,作为这样孩子的母亲,应该是高兴还是气愤,索性摆手道:"行了!"

    小萝卜笑了起来,省了二两!

    "爹!"小萝卜神秘地拉着杜九言到一边,压着声音问道:"我觉得,漂亮姨姨很不错。"

    杜九言一怔,不解,"什么漂亮姨姨?"

    "路小姐啊,我觉得她很漂亮,而且,可爱大方很单纯的。"小萝卜眨巴着眼睛,打量着杜九言。

    第一次,杜九言觉得自己反应有些迟钝。她一个暴栗敲在儿子头上,咬牙道:"是人不错,还是钱不错?"

    "爹啊,都一样的。"小萝卜揉着头,嘟着小嘴。

    杜九言气的不行,"你是装傻还是真傻,我能娶吗?你要是真动心就快点长大,你来娶。"

    "那不行,我长大漂亮姨姨就老了。"小萝卜唉声叹气,"这么多银子,可惜了。你为什么不能娶,姨姨喜欢你啊。都是女人也能娶的,对吧。"

    要顺道对儿子启蒙一下男女分别?杜九言思虑了一下,语重心长地道:"儿子,咱们目光放长远点,你爹我,能挣!"

    "可你现在没有挣这么多啊。"小萝卜叹气,道:"那等你挣这么多以前,你要省着点花钱,不能乱买东西的。"

    瞧,只要是关于钱的话题,小萝卜总能很好的掌控主导的局面。

    "小萝卜你说完没有,我有话问九哥。"银手凑上来,笑嘻嘻地道:"九哥,我们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去呢?"

    杜九言道:"去新化,等跛子回来再定。"

    "那我去收拾一下,把家伙拿出来..."银手说了一半,讨好地笑看着杜九言,"家伙是...是雨伞,火石,别误会。"

    杜九言没理他,将讼师证和牌子放在桌子上。

    小萝卜一下子扑上去,咯咯笑着,"爹啊,这就是讼师牌吗,你好厉害啊!"

    陈朗、闹儿和花子也赶忙过来,大家围着看,陈朗叉手笑道:"杜先生,恭喜!"

    "先生同喜!"杜九言笑着回礼,"我明天要出去办差,小萝卜就要劳烦先生照看了。"

    陈朗也还礼,笑着道:"不劳烦,为杜先生做事,陈某荣幸之至。"

    "先生也会开玩笑了。"银手笑着,大家也跟着笑了起来。

    跛子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回来,风尘仆仆,杜九言迎出来,他笑着递来一份卷宗:"事成了!"

    "厉害。"杜九言打开,上面很清楚地写着新化得玉案的始末,"那我就能放心去了。"

    跛子无奈地摇头,"你将新化送去府衙审核的判牍拿来,是准备去新化办这个案子?"

    "嗯。正道不行只能偷了。"杜九言道。

    跛子提醒道,"新化和广西接壤,比邵阳还要乱,你小心点。"

    "多谢提醒,我会小心行事。"杜九言收拾了东西,下午去找蔡卓如。

    蔡卓如也正收拾好,笑着道:"正想去找你,明早启程如何?"

    "好!"杜九言正要说话,路妙跑了过来,提了一个很大的包袱,"九言,这个是我准备的点心,你路上带着吃。"

    杜九言盛情难却,接在手里。

    "没有我的?"蔡卓如控诉地看着路妙。

    路妙白了他一眼,"你和她一起的,就一起吃呗。"

    "走、走!"蔡卓如拉着杜九言出门,"我有马,你会骑马吧。"

    路妙跟在后面跺脚,喊道:"表哥,你要帮我照顾好九言啊。"

    "完了!"蔡卓如摇着头,一脸同情,"你完了!"

085 钱的气味(一)

    杜九言会骑马,但跑长途还是第一次。

    "要是不熟练,我们走慢点,你先熟悉熟悉。"蔡卓如翻身上马,又空牵着一匹,见杜九言已经稳坐,他不由挑眉,"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杜九言夹马腹,马撩开蹄子慢慢走着,"不会的东西很多,比如...跑马。"

    这话,听着这么怪异呢,蔡卓如咳嗽了一声,"等去城外,我教你!"

    "不用,我试试就会了。"杜九言依旧慢慢走着,蔡卓如一笑,道:"好!"

    回家接上银手,三人出城上了官道。

    杜九言小跑了两回,又勒停,再跑再停,等第四次的时候她就摸准这匹马的脾性,一甩短鞭,喊道:"蔡公子,走!"

    "真是聪明啊。"一阵风似的,杜九言已经走很远,蔡卓如轻笑着跟上。

    银手得意地道:"那是当然,我九哥的聪明,天下无敌。"

    蔡卓如已经领教过,银手和花子几个孩子对杜九言的崇拜,甚至于三尺堂的几个人也是。

    她的感染力,确实不容小觑,便就是他,短短接触几次,也已经无条件的信任。

    总觉得,只要她在,任何困难都会轻松解决。

    三人赶路至傍晚,夜宿在客栈,杜九言洗漱躺在床上,才感觉全身酸疼,翻身都困难。

    勉强睡了一觉,第二日感觉更差,蔡卓如见她面色不好,问道:"可要在此休整一天,不需要这么着急。"

    "到了新化再休息不迟。"杜九言上马,蔡卓如笑道:"杜先生还真是个倔强的人。"

    杜九言没接话走在前面,银手正要夸,蔡卓如已道:"银手小哥,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银手说着,拍马喊道:"九哥,我们来赛马。"

    久不下雨,官道上尘土飞扬,沿途总能看见拖家带口往东走的百姓,也不像逃荒,只是单纯的迁徙。

    "新化与广西接壤,那边环境不好,从两年前开始,许多百姓因为怕打仗,已慢慢开始迁徙。"蔡卓如叹了口气,"这一切,都是拜桂王所赐,好好的皇子不做,偏要到穷乡僻壤造反。"

    "不是走投无路?"杜九言没有了解过桂王的事,只知道他造反了。

    蔡卓如噗嗤一笑,摇头道:"历朝历代造反者,无论有理还是无理,总有各种各样无奈的理由,而桂王造反没有别的原因,就是闲的。"

    "闲的?"杜九言惊讶地道:"他占地为王,招兵买马,与朝廷僵持不下,皆因为闲的?这理由不错!"

    蔡卓如看着越来越近的新化,想着过了这里就是广西,便语气复杂地道:"桂王和当今圣上是一奶同胞的兄弟,他自小聪慧,能文能武,虽未手握三军,但五军都督府却在他手里攥着。"

    "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况还有亲生母亲太后娘娘的照拂,他若不作,日子过的会比圣上还要自在。"

    "可谁知道,他两年前突然撂了挑子,带着几十个心腹,到广西砍了巡抚闵大人,占了广西境一带,自封桂王!"

    "你说,他是不是闲的。"这件事,不但他想不通,恐怕天下人都想不通。

    好好的,正经王爷不做,跑到广西做桂王。

    换做别人,就算要占,那也要占一个物茂繁华的地方吧,就算是湖广也比广西好啊!

    "不明白!"蔡卓如无奈摇头,"或许,有不为人知的原因吧。"

    杜九言倒觉得,如果她是桂王,非要占地为王的话,她也挑选广西。

    虽这里与江南和京城相比,确实算穷乡僻壤了。但皇帝鞭长莫及,又不痛不痒没什么大损失,自然杀他或收复的紧迫性就不会强。

    如此一来,就给了他充分的时间。

    譬如,他占广西两年了,在戍边作天作地,可京城居然一个兵都没有派来。

    桂王闲不闲她不知道,但是这个人一定是个很精明的人!

    至于他为什么突然反目...精明的人做事,总有精明人的理由。

    "除了占地为王,他没有做别的事?"杜九言问道。

    蔡卓如回道:"那倒不是,这两年广西人口急增,百姓生活稳定,良田丰收,他还是有本事的。"

    "没有出兵抢地盘?"杜九言觉得奇怪,难道是因为没有准备好?

    蔡卓如摇头,"没有!这件事大家都猜不透,若说他不抢,可自从他占地为王后,两地乱事不少,可若说他抢,这两年他确实没有出兵。"

    杜九言点了点头,对桂王此人,感到好奇。

    "九哥,前面就是新化了。"银手一脸激动,"说起来,我也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

    杜九言看着他。

    "我十多岁的时候,还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我有两兄弟,金盆洗手以后,跟着一位王大哥混去了,我没搭伙的,就去邵阳了。"银手笑着道:"这次回来,我要抽空去见见他们。"

    "没什么事,你随时都可以去见。"杜九言说着,三个人下马来,"蔡公子,你的人何时能到。"

    蔡卓如回道:"五日内能到,这几天我没事,正好陪你。"

    三人进城,城门口巡检的司兵呼喝着,杜九言牵着马,不急不慢地走着。

    "做什么的,度牒呢。"一位穿着司兵服,个子矮小细眼黄牙的司兵指着杜九言。

    杜九言拿了度牒递过去,笑眯眯地道:"兄弟,裘大人家住在哪里?"

    "谁是你兄弟!"黄毛司兵将度牒丢还给她,"走,走,别挡在这里碍事。"他一挥手,手心里忽然就被塞了个一两的银锭。

    杜九言笑呵呵地道:"我在邵阳衙门做事,咱们也是半个同行,行个方便。"

    "你在邵阳衙门?"黄毛司兵手法老道地将银子收了,打量着杜九言,"邵阳衙门,跑新化来做什么,上头有什么指使吗?"

    杜九言左右看看,眼睛滋溜溜转了一下,一副怕人听到的样子,"邵阳有人告你们司兵,我们大人让我来问问什么情况。"

    "告我们?"黄毛司兵脸色微变,下意识的朝坐在银两喝茶的一个领头看了一眼,"什么人告的,告什么?"

    杜九言打量了一眼喝茶的人,穿着司长的袍服,人高马大垮着大刀,一脚搭在长凳上,一边指着进城交税的人吓骂。

    "这我哪能说。"杜九言收回视线,心里已有了底。

    黄毛司兵想了想,"裘大人府邸就在衙门斜对面,很好找,你去了就知道了。"

    杜九言拱手道谢,"多谢啊兄弟,改日请你喝酒。"她说着,带着蔡卓如和银手离开,三人都朝喝茶的那人看了一眼。

    三人进城找了间客栈住下来。

    "你打算先怎么做。"晚上三人在楼下吃饭,蔡卓如看着杜九言,"直接去监狱,以讼师的身份见王茂生?还是先打探那些人的底细?"

    "先去见王茂生表哥。"杜九言道。

    他们在新化没有熟人,想要了解清楚,王茂生的表哥,或许是最好的人选。

    "你果然...好,明天我们就去找王茂生的表哥。"蔡卓如哈哈笑着,放了筷子,看着银手,"你明天去找你昔日兄弟,还是和我们一起。"

    银手嚼着饭菜,回道:"我来是陪九哥办事的,等九哥办完事,我再找机会见他们。"

    "那就一起。今晚早点休息,明日我们出城,那边的路不能骑马,我们要将马寄放在这里。"蔡卓如道。

    杜九言颔首。

    三人吃过饭各自回房休息,第二日一早,便步行穿过城,往西面出城,城外是连绵起伏的山,有的山花木葱茏,有的则是怪石嶙峋,蔡卓如道:"翻过去,就是广西了。"

    "但这盐山,是个宝!"蔡卓如指着其中一个山头,低声道:"王茂生的哥哥,就在那个山里。"

    盐山为什么是个宝,杜九言早就知道了,但等她翻了两个山头后,她还是露出更加惊讶的表情。

    "这气味!"她嗅着空气中飘荡的气味,"果然是铁啊,王茂生的表哥很不错啊。"

    蔡卓如随手捡起脚下的石头,在手里掂了掂,"如果我不说他表哥有座铁矿,你来不来?"

    "不来!"杜九言道:"这案子没什么挑战性,还吃力不讨好。但又没有惨到让我同情心泛滥,所以...还是这铁矿好啊。"

    蔡卓如哈哈大笑。

086 矿山纷争(二)

    铁是没有气味的,但是炼铁是闻得出来的,以至于这片山坳的空气里,都不再是芬芳花香,而是浓浓的,铁的气味。

    铁是好东西,能制造兵器,刀、枪、剑...一切可伤人的冷兵器。

    杜九言站在山头深吸了口气,笑盈盈地道:"这不单是铁,还是银子的香味啊。"

    "哈哈。"蔡卓如道:"若不是知道你的身份,我定然会猜测你是哪里来的买卖人。"

    杜九言靠在树上,抱臂看着烟气腾起的山坳,含笑道:"这世上,所有人都喜欢钱!"

    "我也喜欢钱!"银手笑着道:"没有什么比银子更好了。"

    三个人说着,一起下了山头往山下慢慢走去。

    盐山是新化城外山脉中的其中一座,夹在两座郁郁葱葱的高山之中,寸草未生。两厢比较,盐山显得非常不显眼,若非蔡卓如带他们进来,便是翻遍了这里,他们也不一定能发现,藏在山中的盐山。

    他们站在山头上,透过或高或低的乱石,已能隐约看到来来往往正在开采挖矿的矿工,他们光着膀子,浑身的皮肤晒的黑红,用这里的方言聊天,杜九言听不懂,但却能感觉到这些人的快乐。

    这很有趣,做着这么辛苦的工作,他们还能这么开心,看来管理这里的人很有方法。

    "看到什么了,这么高兴。"蔡卓如好奇地道。

    杜九言回道:"白花花地银子。"

    蔡卓如失笑。

    "不过,左边的很高兴,右边的到是死气沉沉,看来也不全是和谐气氛。"杜九言问道。

    蔡卓如朝那边张望了一会儿,道:"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嘛。"

    他们边说边下山,突然,两块巨石的后面,跳出来四个人,都是身强力壮皮肤黝黑的年轻人,手中握着刀,刀口锋利泛着寒光,恶狠狠盯着他们。

    "我们找刘大全。"蔡卓如上前,拱手道:"劳驾,能不能帮我们喊他一声,就说我们是王茂生的朋友,来找他有点事。"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领头的以为二十出头,头发枯黄的门牙断了半颗的年轻人喝道:"什么王茂生,刘大全,我们都不认识。这里生人不能进,识相的赶紧滚!"

    "我们没有恶意,否则,也不可能三个手无寸铁的人这样上来。"蔡卓如解释道:"真的是找刘大全。他的表弟王茂生被关在县衙,生死未卜,我们..."

    蔡卓如没有说完,那个豁牙年轻人忽然上前,刀一晃,警告道:"再啰嗦一句,就立刻宰了你们,滚!"

    "这么嚣张!"银手摩拳擦掌,低声和杜九言道:"九哥,要不我一个你三个?"

    杜九言摇头,"打不过!"

    银手泄气。

    "走吧。"杜九言拱手,"各位,打扰了!"说着,边走边和银手道:"我就说不该来吧,巡检司要带人抢地盘的事,说了他们也不信。"

    蔡卓如一惊,想要阻止,杜九言却已经说完了。

    就在这时,那个豁牙又是大喝一声,"站住!你,那个瘦的,你刚才说什么。"

    他指着杜九言。

    "我没说什么啊。"杜九言一脸莫名其妙。

    豁牙将刀一挥,拦在杜九言面前,冷笑道:"你他娘的当我是聋子吗,我亲耳听到你说话的。说,你他娘的什么意思?"

    "哦,我要找刘大全说事,但你们这里又没有刘大全,所以我们只能另外想办法了。"她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对方听着更加的好奇,"什么事,和我们说一样。"

    话就变了,不再矢口否认不认识刘大全。

    "那也不行,你们将刘大全找来,这件事我就说给他听。"杜九言说完,转身就走。

    豁牙拦了上来,盯着杜九言,龇着豁口的牙齿,眯着眼睛道:"我现在就去给你找刘大全,但是老子警告你,你要是他娘的敢骗我,我立刻就宰了你了。"

    "不敢。"杜九言拱手道。

    豁牙一挥手,他身后的一个兄弟就冲着山下打了个口哨,山下立刻有人应,那人喊道:"找全哥。"

    "还是你厉害。"蔡卓如暗暗冲着杜九言投去一个佩服的眼神。

    转眼之间,上下爬上来一个男人,三十出头,光着膀子浑身黝黑,个子不高但是全身都是常年劳作而形成的肌肉,健壮!

    "全哥。"豁牙指着杜九言,"这个人从县里来,说找你有事。"

    "刚才还说是你表弟的朋友!"豁牙道。

    刘大全走了过来是,声音粗哑,打量着他们三个人,问道:"茂生的朋友?找我什么事?"

    "茂生出事,你知道吧?"杜九言问道。

    刘大全凝眉,点头道:"知道。前几天已经判了,你们就为了这件事来找我?"

    杜九言道:"县衙里的人,知道王茂生是你表弟?"

    刘大全眼神微变,冷声道:"有话直说,不要和我绕弯子。"

    她没有猜错,刘大全不但是这里的头子,还对县衙那边很有顾忌...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她很先了解一下,这个铁矿。

    "王茂生不过路家一个下人,那四个司兵没有理由和他过不去。至于原因,你就没有细细想过?"杜九言问道。

    刘大全啐了一口,"想过又怎么样,他们奈何不了我,更何况,我们年年孝敬他们那么多钱,除非不想钱了,否则他们没有人敢动我们。"

    这就是他们在山里开矿,而官府坐视不管的原因。

    "你要是谈茂生的事,抱歉,我帮不了他。再说,不过三年的牢饭,熬一熬就过去了。"刘大全并不想为了王茂生,而让县衙的那些败类牵着他的鼻子走。

    他这么多弟兄要吃饭,如果真被人拿捏住了软肋,他还怎么对得起这么多弟兄。

    "他熬不过三年。"杜九言道:"我今天来,也并非要请你出马捞人,既然他要出来,自然要光明正大,还要让害他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否则,出来了又有什么意义。"

    "那你来做什么的?还有,你什么人?"刘大全问道。

    杜九言回道:"我是讼师,我受人之托来给他打官司。而今天来找你,想请你和我说一说,那四个司兵的情况。"

    刘大全打量着杜九言,这少年年纪不大,但眸光清亮,依他的经验,应该是个机敏的人,这样的人说是讼师,倒确实有几分真。

    "那四个司兵就是巡检司吴统领手下的,平日里就不安分,杀人越货和强盗没什么区别。"刘大全道:"不过巡检司的人,和县衙没什么关系,他们有没有买通裘大人,我就不知道了。"

    "至于借人,我不能借人给你。"刘大全说着挥了挥手,"你们走吧。茂生的事我只能帮到这里。"

    刘大全说完,忽然,山下传来一阵哄闹声,黄毛大叫一声,道:"全哥出事了。"

    刘大全脸色一变,掉头就朝山下跑去,方才的那四个守山门的也跟着跑了下去。

    "走?"蔡卓如看着杜九言。

    杜九言看着刘大全的背影,低声道:"走!"

    三个人跟着下山,老远就看到山下面的矿工分成了两个队伍,个个手持大刀,隔着十几步的距离对峙着,气氛剑拔弩张,下一刻就会冲在一起,拼死互杀。

    "怎么打起来了,刚才不还高高兴兴。"银手一脸不解。

    打起来好啊,她就有机会深入了解一下这里了!不过这个矿虽好,但刘大全显然管理的不好,乱糟糟的,没有章法。

    想必,这么多人开矿,除了糊口,是发不了财的。

    "刘德生!"刘大全冲过去,抄一个兄弟握着的刀,就走到队伍前面,喝道:"你他娘的什么意思,好好的日子不想过了是不是。"

    刘德生呸了一口,道:"是你逼的我们没路走,兄弟们都活不成了,凭什么还要继续忍受。"

    "不就是那个契约,我告诉你们,你们想活命,那个契约就不能签。我怎么可能害你们。"刘大全喊道。

    刘德生冷笑,"我们卖铁,他们买铁,你管他娘的是谁买?你根本就是怕死,还要害兄弟们受苦受穷。"

    "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刘德生回头,冲着身后的弟兄,煽动着。

    他身后的人齐声高呼,"是!我们要挣钱,我们要吃饭。"

    "吃饭也得先活着,你们跟我几年,我什么时候害过你们。"刘大全道:"挖矿,我们打通了上下的关系,勉强还能再支撑几年,可你们要是现在就签了那契约,我们就有把柄在别人手里,以后卖不卖,多少钱卖,甚至什么时候要咱们的头,都是他们说了算。"

    "这样的买卖,就是一座金山,我们也不能做。"

    刘德生哈哈大笑,呸道:"你就是贪生怕死。但是我们不怕,你要真不敢做,今天我们就分家,契约我们签,到时候出了事我们自己担待,和你刘大全一点关系都没有。"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说着话,银手在一边兴奋地指着刘大全身后站着的一个人,"九哥,那个就是我当年的兄弟,看到了吗,穿黑裤子瘦巴巴的那个。"

    "这么巧!"杜九言找了块隐蔽的石头坐下来,听两方吵架听的津津有味。

    银手道:"九哥,他们在吵什么?什么契约能签不能签的,听的我糊里糊涂的。这个刘德生够嚣张的,矿是刘大全的矿,他居然煽动人和他一起造反。"

    "钱是坏东西啊,能蒙蔽人的双眼。"杜九言一脸感叹,遗憾地道。

    银手更糊涂了,"那到底谁来买铁,而刘大全又不敢卖呢。"

    "桂王!"蔡卓如笑盈盈地道:"要买铁,还让刘大全如此忌惮,牵扯到生死的人,就只有桂王了。"

    广西离这里不远,桂王来和刘大全买铁,虽有点奇怪,但也说的过去。

    "啊?"银手一脸吃惊,"那一会儿打起来,我们帮不帮?"

087 助人为乐(三)

    "就他们这一身力气,你能打得过谁?"杜九言道:"跑到是跑的过。"

    银手哭笑不得,"九哥,你天天练功,就为了逃跑?"

    "不要小看逃跑。不能做天下无敌,那么逃跑就是最好的护命符。"杜九言话落,那边刘德生忽然挥刀就朝刘大全过来。

    刘大全站着没动,任由刘德生将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人群中哗得一下,炸开了锅。

    两方的刀明晃晃地在手里,下一刻就要杀在一起。

    "德生!"刘大全道:"你不要执迷不悟,就算你今天杀了我,我也不可能同意。我是不可能害弟兄们的。"

    刘德生龇牙咧嘴,一副豁出去的样子,"那就分家,这矿有我的一半!"

    "你是不是和那边联系过了?"刘大全脸色发沉。

    刘德生回道:"是!只要你点头,他们的人立刻就来将货运走,一千两黄金就是我们的了!我不想杀你,但是你断了弟兄们发财的机会,就该死!"

    "糊涂!"刘大全:"他们就等着我们自相残杀后,好渔翁得利!"

    "大家都住手,听我说。"刘大全道:"那边的人肯定在暗处等着了,你们千万不要冲动!"

    刘德生挥手一呼,"少听他废话,将他们捆起来。"

    他这边人是那边的两倍,话落,大家一起冲了过去,眨眼功夫,两边的人缠斗在一起,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胜负已分。

    刘大全以及他十几个兄弟,悉数被擒。

    "将他们丢矿井里去。"刘德生用刀背在刘大全脸上拍着,"现在是我做主,你们所有人都得听我的。"

    刘大全又气又急,瞪着刘德生,被两个人拖着往矿井去。

    "大家都听我说。"刘德生喊道:"桂王就算想要我们的矿又怎么样,这里又不是广西,他敢来抢吗。"

    他的兄弟们齐声高呼,"不敢!"

    "所以,该挣的钱我们照样挣!"刘德生道:"弟兄们,开矿!"

    众人兴奋至极,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千两的黄金在眼前了。

    "咦,刚才在边上看热闹的三个人呢?"有人奇怪地四处找,他刚才明明看到有三个人站在这里的,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难道看错了?

    "九哥。"银手和蔡卓如,随着杜九言趁着混乱时,避进了矿井后面的废矿堆里,"现在怎么办,我们是离开,还是救刘大全。"

    杜九言盯着陆续被送矿井里的刘大全和他的弟兄,眯了眯眼睛,道:"为了家国安全,我们要救刘大全。"

    银手和蔡卓如一起露出不信的表情。

    "家国大义,你?"蔡卓如失笑。

    杜九言大义凌然地道:"没听说嘛,刘德生是要和桂王做交易。桂王居然来这里买铁,这背后一定有阴谋,不定桂王会以此为突破口,直接占领了宝庆。唇亡齿寒,我们焉能坐视不理。"

    "佩服!"蔡卓如一脸假意的佩服,"九言大义!"

    杜九言摆了摆手,"这是作为大周百姓的本分,应该的。"

    若非不允许,蔡卓如要捧腹大笑了。杜九言为国为家大义的事,他是不可能信的。她要这么做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她看到了可乘之机,有利可图!

    "九哥!"银手扯了扯杜九言的衣服,压着声音凑在她耳边,道:"你这牛,吹的有点过头了。"

    杜九言咦了一声,"是吗,那我下次注意点。"

    银手点了点头,问道:"那现在怎么做呢?"

    "打架啊。"杜九言将袖子挽上去,长袍撩起塞在腰间,银手一把拉着她,"九哥,你确定?"

    蔡卓如也惊悚地看着她,尴尬地道:"我、没有武功。"

    "我也是。"银手是身手灵活,但战斗力还是很弱。

    杜九言摆手道:"我一个人去打,你们就在这里,等我来找你们。"

    她话落,人灵活地攀上了石碓,纵身一跃,就消失在视线里。

    "九哥。"银手的话还没说完,他叹气看着蔡卓如,"怎么办?"

    蔡卓如盯着不远处正在做事的矿工,低声道:"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九言说她可以,就一定可以。"

    "哇!"银手一脸惊叹,"感谢你对我们九哥如此信任。"

    蔡卓如也是一愣,继而失笑。

    矿井内,刘大全和十几个弟兄被捆成了麻花一样,丢在泥坑里,气的呜哇乱叫,豁牙喊道:"全哥,刘德生这小子忘恩负义,等出去,我一定要将他剁碎了喂狗。"

    "出去,你能出的去再说。"

    "全哥,你想想办法,现在怎么办?"

    刘大全绝望地闭着眼睛,他也没有办法,人被捆着根本动荡不了,更何况还被关在这里。

    他辛苦这么多年,恐怕真的要成为桂王的囊中物了。

    刘德生这个蠢货!

    "不对啊,全哥。"忽然有人道:"咱们下来的时候,那三个人也跟着的,后来跑了吗?"

    刚才乱糟糟的,他们没有人注意那三个人,现在想起来,还真是!

    "别想了,就算他们还在又怎么样,难道还会救我们?就算想救,他们也没有这个本事。"豁牙道。

    刘大全回道:"和他们没有关系,不要牵扯不相干的人。"

    他们死在这里也算是死得其所,并不冤屈,可牵扯到几个外人,就太过分了。

    豁牙砸了砸嘴,小声道:"外面听不见,没事。"

    矿井内,滴滴答答的珠掉在水坑里,有老鼠滋溜蹿他们身上跑过,随着天色越来越暗,连唯一留着的通风口也没了光亮,矿井内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而此刻的地面上,牛油灯冒着浓烟,四周被照的灯火通明,大家在刘德生的煽动和指挥下,挥汗如雨,干劲十足。

    要知道,一千两黄金啊,他们都能发财了。

    "吃饭了!"一道喊声,从厨房的位置传来,"都来吃饭喽!"

    这声音和平时有点不一样,有人问道:"冬瓜,你今天的声音怎么娘们儿一样。"

    "冬瓜大哥在后面。"一个瘦瘦的少年一手提着一桶汤过来,往地上一放,一滴都没洒出来,"一会儿就来,我这就去把饭菜送来。"

    "看不出来,这人干似的,居然还有一把子力气。"说话的人上前去,也试着一手提一只桶,却在下一刻哎呦一声,放在地上。

    引的一堆人嘲笑他。

    "连个小孩子都不如。"有人不服气,上来就提起来了,但却一点都不轻松,"这桶水份量可以啊,那小子什么来路,以前没见过啊。"

    刘德生一边擦汗,一边走过来,问道:"怎么了,什么小子?"

    "那!"有人朝正双手提着木桶的少年,"那小子,也不知道啥时候来的,一手一桶,提的稳稳的。"

    刘德生皱眉打量着少年,等人走近了,他喝问道:"你谁手底下的人,冬瓜呢?"

    "他在后面炒菜呢,我是他侄儿,就上来帮两天,他说他明天要下山两天,叫我来顶班。"少年将两大桶饭菜放在地上,抹了一把汗笑着道,"大家吃饭吧。"

    说着,她又往厨房那边去,过了一会儿提了碗筷回来。

    刘德生不放心跟着去了厨房,就看到冬瓜站在灶台上正在大口喝水,碗口大的海碗,将半边脸挡住了,但是一看就知道是冬瓜。

    "吃饭!"刘德生不觉得桂王会来这里,但是却害怕刘大全暗中使诈。

    刘大全能混到今天这个地步,可不是个傻子。

    "德生哥,吃饭吧。"有人给刘德生递了一大碗饭过来,他坐在亭子里,大口扒拉着菜,众人也都是三三两两地捧着碗,说说笑笑,一会儿工夫饭菜全部扫的干干净净。

    "小子。"吃饱后大家按例会休息一盏茶,众人无聊就打量着送饭的少年,上上下下打量着,"今年几岁了?"

    少年回道:"十九!"

    "看不出来啊,我当十三岁呢。"男人哈哈笑着,语气惹的别人也跟着笑。

    明明没什么可笑的话,大家却笑的前俯后仰的。

    "吃饭都堵不住,烦!"少年凝眉看着笑的人,那人一怔,站了起来,身高马大强壮有力,往少年面前一站,将少年人遮的严严实实地,"长的跟兔子一样,还能咬人不成。"

    大家又笑了起来,那人更加得意,觉得不过瘾,忽然伸手过来,去摸少年的脸。

    在此起彼伏的大笑声中,忽然听到一声杀猪时的猪叫声。

    嗷!

    大家瞬间停下来,朝声音所在处看去,就见少年握着同伴的手,往下一压,膝盖顶在裆部,不等手里的一坨肉再吆喝,砰的一声,人高马大的人摔在了高低不平的石墩上,下一刻浑身是血,不知死活地闭着眼睛,没了声音。

    四周的声音都消失了,这一幕大家不是没有见过,而是没有想到此时此刻会见到,而出手的人是个瘦干干的少年。

    "混账!"刘德生第一个反应过来,摔了手里的碗,指着少年道:"居然敢动手伤人,将她捆起来。"

    没有一拥而上,而是上来了三个人,前后左右的围着少年。

    少年擦了擦手,冷笑道:"本来不想动手的,但就你们这德行,不打一顿,我气不顺!"

    少年说着,脚点地,人一跃而起,宛若鹰隼一般,平地而起,不等对手确定他下手的位置,他已是一个翻旋,一脚踢在最近一人的眼窝里。

    又狠又准。

    那人捂着眼睛,痛呼一声,倒地嗷嗷喊叫着。

    "这小子,一定是奸细。"大家一看这小少年不是简单的角色,顿时一拥而上,几十个人将少年围在中间,有的人甚至拿了家伙来,握在手里,一副要剁碎了少年的架势。

    "你什么人。"刘德生喝问道。

    少年气消了点,打量着他,扬眉道:"想知道爷爷叫什么?不急,你数到十,就回答了。"

    刘德生呸了一口。

088 好人九哥(一)

    "一!"少年负手,根本不看包围圈,跺着步子朝刘德生走去,笑盈盈地道:"二!"

    "什么跟什么,你他娘的什么人。"刘德生也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怵这少年。

    大概是因为刚才打架的时候,少年前后两次动手,速度都极快,而且下手也狠。被她打过的人,就算不死,也不会活的痛快了。

    "三!"少年淡淡然地将伸过来的一柄刀两指夹住,放下,"四!"

    几十个人又气又忍不住好奇,这少年到底想干什么?!

    忽然,有人喊道:"他会不会是桂王的奸细?"

    "桂王,不会吧。"

    "全哥说了,桂王不会好好和我们做买卖的。"此人说完,他左侧的以为同伴抬起手,啪的一声抽他一耳光,喝道:"危言耸听,这里现在是生哥做主。"

    被打的人掉了一颗牙,捂着流血的嘴,给刘德生跪下来了。

    "五!"

    少年人依旧在数!

    刘德生没有耐心了,喝道:"管他什么人,把他弄死,晚上祭炉!"

    "是!"众人一阵吆喝,**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很有气势。

    几十个人围攻上来,少年也不紧张,左躲右闪,刀斜砍下来,她往右避开,顺手抓住另一人的手臂,一扯翻过他的头顶,就听到咯嘣一声,那人抱着脱臼的手臂蹲在地上。

    两刀齐上,少年很珍惜这样打斗的机会,计算着招数还手。

    若远处看着,就会看到一群拿着兵器的彪形大汉,刀刀带风,凶神恶煞,而被他们围攻的少年,宛若剪燕,轻盈矫健穿梭在人群之中,刀锋之外,或跳,或跃,灵活的宛若一阵清风。

    折腾半天,众人满头大汗,却连少年的头发丝都没碰着。

    "九!"少年忽然在亭子里停下来,拍了拍手,整理了衣服,"累了,不玩了。"

    刘德生喝道:"故弄玄虚,我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还拿不住你一个小孩。"说着,亲自提刀往上一扑。

    少年不避不闪,淡淡然地负手而立,刀卷着寒光迎面而下,所有人屏息等待少年脑浆迸裂。

    却在下一刻,刀原地顿住。

    "嘘!"少年笑了笑,指了指刘德生身后,"你看看!"

    刘德生蹙眉,将刀架在少年的脖子上,一回头立刻大惊失色。

    他几十个兄弟,此刻居然都躺在了地上,有的捂着肚子打滚,有的则是无声无息地躺着。

    "是你,他们怎么了。"刘德生喝问着,腹中却一阵阵疼了起来。

    少年哈哈一笑,道:"一样疼,体会一下。"

    刘德生的脸剧烈的扭曲着,浑身开始发抖,刀掉在地上,人也瞬间跪在地上,捂着肚子,嗷嗷惨叫起来。

    "厉害啊!"银手从厨房那边跑了过来,"这药恐怕连牛都能放倒!"

    "你的蒙汗药呢,作为一个偷,你连蒙汗药都没有,丢人不丢人。"杜九言白了一眼银手,"若非我聪明,今天真是走不出去了。"

    银手踢了刘德生一脚,"九哥,您这药可比我的蒙汗药厉害多了,是什么药?"

    "她用的不是毒,是这些!"蔡卓如在冶炼过的石块里找出一块微黄色的,"这石头真的有毒?你如何知道的。"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用石头下毒。

    "三硫化二砷。"杜九言洗了洗手,随口答道:"这矿坑,宝贝太多了!"

    蔡卓如一脸发懵,什么是三流花二升?

    "你们是全哥的人?"刘德生意识涣散,死死盯着杜九言。

    杜九言拍了拍他,"先睡会儿,等豆绿熬好了,喊你起来喝哦。"

    "你!"刘德生气的吐了一口血,倒过去晕了。

    蔡卓如去厨房,那个叫冬瓜的大厨一边哭着一边烧火,听到外面的动静,害怕的不敢动弹。

    黑漆的环境,若只是睡一觉大约很舒服,可如果被五花大绑,还料不准生死的时候,人就会很快崩溃。

    "全哥,快想办法啊,我...我害怕。"有人道。

    豁牙也烦躁不已,冲着外面喊道:"人都死了吗,进来,给老子一刀,老子早点死,去阴曹地府等你们。"

    "对,死了也不会放过你,刘德生,你这个孬种!"

    大家此起彼伏地骂着,发泄心里的恐惧和害怕。

    刘大全绝望地闭着眼睛,刚才他试过了,绳子捆的很结实,这捆法还是他教给大家的。给大石打结后,石头就不会乱滚砸伤人。

    现在用到他身上了。

    咯吱!

    忽然,井口出传来声音,砸了一会儿,砰地一声,一道火把的亮光投了进来。

    "有人来了!是不是刘德生。"

    "刘德生,你他娘的就是孬种,有本事把老子放开了,老子和你单挑!"豁牙道。

    火把越来越近,随即背光处站着一个人,另一个人一下子跑进来,喊道:"黑头,黑头你在哪里。"

    "这,这里。"黑头不知道谁,但是这声音有点熟悉,"你,你谁啊。"

    那人打着火把进来,黑头一下子看清了对方的模样,惊愕的样子比看到刘德生还有过之,"银手?"

    "我救你,你等着。"银手去割绳子,黑头挣扎着好把手里的绳子递给他,一边问道:"你怎么进来的,外面的人发现你了吗,别为了救我们,自己进来了。"

    "没事,我能进来就能出去。"银手手脚麻利的割着绳子。

    黑头道:"真是打死我也想不到,是你小子来救我。几年不见你长进了不少啊,是不是又拜师了?"

    "是我九哥,他带我进来的。"银手嘿嘿一笑,解开黑头的绳子,黑头翻坐起来,问道:"哪个是你九哥?"

    银手一指。

    黑头就看到和刘大全并排站着的少年,眉目清秀,身材更是清瘦,可明明看上去很弱的外貌,却无端给人一种可信和强大。

    那种自骨子里与外表身材无关的强大,让人忌惮,生畏。

    "没想到是你们,还以为你们走了。"刘大全激动不已,他完全没有想到杜九言会救他,不过萍水相逢,又是在危难时刻,就算是亲兄弟也不一定会出手。

    "我这人热心。"杜九言很善良地拍了拍刘大全的肩膀,"人都捆住了,出去吧。"

    刘大全又是一愣,"捆住了?你...怎么做到的。"

    "有心算无心,顺手的事啦!"杜九言做出请的手势,"出去吧,时间不早了。"

    刘大全感激地拱手应是,回头招呼自己的兄弟,"大家都来认识一下,这位是杜九言杜先生,是他救了我们!"

    众人一抱拳,黑头当先喊道:"多谢九哥。"

    大家一愣,纷纷跟着他一起喊着,"九哥,多谢九哥救命之恩,大恩铭记,往后九哥有事,只要说一声,我们一定肝脑涂地!"

    "客气了,客气了。"杜九言呵呵笑着,"都出去吧,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

    众人应是,跟着她往外走。

    外面火把烧着,灯火通明的地上躺着几十个人,又脏又臭,臭气熏天。

    "这...怎么了?"刘大全看着有气无力的刘德生,忍了忍气,因为实在太臭了。

    杜九言呵呵一笑,"先吃了点毒药,后来又喂了点绿豆,人都没事了,就是吐的狠了,没力气而已。"

    刘德生没力气动荡,但眼睛一直控诉地盯着杜九言。

    这还叫没力气而已吗,他们都疼的连爹娘都不认识了,再又被生灌了那么多汤水,吐的昏天黑地。

    现在不讲说话,就是眨眼睛都要费尽力气。

    "什么毒?"豁牙上去踢了刘德生一脚,"怎么没把你毒死。"

    杜九言当然不会告诉他们,就从他们炼过的矿中捡到的,纯度很低下毒很麻烦...反正没有必要,绝不要用这样的办法害人。

    但有一点好处,毒性很好控制。

    "先不说这些。"刘大全揪住刘德生的衣领,"我问你,你和桂王签契约了吗。"

    刘德生笑了,虽然虚弱可依旧咬牙切齿,"签了!所以,这件事你想不想做,都没有退路了。"

    "在哪里,你放在哪里了。"刘大全急的抽了刘德生一耳光,"说,在哪里!"

    刘德生冷笑着,没说话。

    "在他身上。"银手说着手一摸,在刘德生的裤子兜里头拽出个什么东西,便索性拆了他的裤子,拿出一个荷包,荷包里装着的就是契约。

    刘大全看完了契约,气的又去踹了刘德生几脚,"你想死就自己去死,还要带着弟兄们一起,你他娘的,老子今天弄死你。"

    他骂了好一会儿,抱着头蹲在地上,嘶吼着道:"我、我成罪人了。"

    杜九言和蔡卓如坐在亭子里喝茶。茶是蔡卓如带来的,味道很不错,她很满意地道:"还是和蔡公子出来比较好,什么都有。"

    "你想要,我就算是没有也要弄到的。"蔡卓如道。

    杜九言赞赏不已,"有前途。"话落,见刘大全不燥了,便道:"契约拿来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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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9 求您做主(二)

    刘大全脑子嗡嗡地响,听到杜九言的话,才想起来这里有讼师,便忙将手里的契约送过去,"...杜...九哥,咱们能打官司吗?"

    "刘德生是你手下,所有人都知道?"杜九言问道。

    刘大全点了点头,"我不在的时候,都是他做主,别人都知道,他是我的二把手。"

    "那这官司就没的打!"就契约而言,一点问题都没有,交货交钱,很漂亮周到的一个契约,"你不想赔钱,就赶紧出货吧!"

    上面定的时间,就是明晚,桂王的人会来取货。

    "可是九哥,桂王如果能老老实实拿钱拿货,我也无话可说,可就怕...就怕他们不是真的来做买卖的。"刘大全很害怕,这么多人跟着他,他要保证兄弟的安全。

    "我倒是有个办法,但你得有这个胆子。"杜九言道。

    刘大全迫不及待地道:"什么办法!"

    "找巡检司的人帮忙,等桂王的人交钱后,你就让巡检司的人冲出来,将对方的人杀干净,这笔买卖,你就算清了。"杜九言端着茶盅,细细啜着,"巡检司有立功的机会,想必会愿意帮你。"

    "他们根本不敢,桂军很厉害的。听说前两次在镇远和肖将军交手过,镇远那边都输了。"刘大全摇着头,"巡检司肯定没有这个胆子。"

    杜九言放了茶盅,负手跺着步子走了一圈,停下来看着刘大全,"那除了巡检司,你也可以去找宝庆都司,告发这件事。"

    刘大全摇着头,"找是能找,可是,他们会不会相信我还不知道。最重要的,远水救不了近火。"

    "那我就没办法了。"杜九言叹气!

    "全哥,要不然,我们和他们拼了,只要他们的人赶来,我们就弄死他们。"矿工们都听到了,聚集过来,等着刘大全说话。

    刘大全摆手道:"还不知道他们会有多少人来,我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大家一筹莫展。

    "杜先..."刘大全看着杜九言,"您是读书人,求您,给我们支个招。"

    "还问我?"杜九言指了指自己,"我说了那么多办法,你不都否决了吗。"

    "杜先生,九哥!"刘大全忽然跪了下来,他身后的弟兄门一看,也纷纷跟着跪了下来,黑头看了一眼站在杜九言身侧的银手,攥着拳激动地磕头。

    "九哥,求求您想办法帮帮我和弟兄们,就算这个矿我们不要了,也不能让我的兄弟们出事。"

    不要矿是最明智的,因为只要卖矿给桂王,他们就是通敌叛国,朝廷不会放过他们,可要是卖给桂王,他们的人一来,他们肯定也活不成。

    左右,都是死!

    "行吧,那就听我的。"杜九言一副盛情难却地道:"不过,既然让我做决定,你们就都要听我的,人有不服者就去厨房,锅里还有汤,够喝!"

    大家吓的一抖,刘大全摇着头道:"我们肯定都听你的。"

    杜九言看着他身后的人。

    "我们听!"黑头也跟着说,豁牙豁出去了,点头道:"全哥听你的,我们也都听你的,任由你做主。"

    杜九言颔首,道:"那我就先去休息会儿,你们把家务事处理好,明儿一早,我们再商量具体怎么做!"

    "是!"刘大全应是。

    杜九言和蔡卓如以及银手,由黑头陪同到山腰的房子里休息。

    左右无人,蔡卓如低声道:"桂王的事,还是不要参与的好,我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就是这件事不简单,我才要管。"杜九言打量着这座矿,"你觉得,你要是桂王的话,你会大动干戈,就为了新化城里的一座小旷山?"

    蔡卓如摇了摇头,"应该不会!"

    "所以,我们只要顺利过渡了明晚,桂王应该不会再来找麻烦。"比起抢矿,杜九言觉得,桂王倒像是试探,就像小孩子想吃哥哥的糖,就伸手去拿,看看哥哥的反应。

    哥哥视若无睹,那这糖就是他的了,他不定还会继续再拿第二颗,可要是哥哥唬他一脸,那么他就会收回手,换个方式,再来动糖。

    她觉得,两年的准备蛰伏,桂王,大约会动一动了。

    "但这个人睚眦必报,不死不休的找你麻烦怎么办。"蔡卓如道。

    "那就看谁先死了。"杜九言在房间外的凳子上坐下来,"听说他十几房的妾,想必,活不过我。"

    蔡卓如噗嗤一笑,"你似乎很羡慕啊。"

    "你不羡慕?"杜九言反问道。

    蔡卓如哈哈大笑,摇头道:"不羡慕。此生我只想觅得一良人,相知相守就心满意足。不过,良人不好找,我一人过着也并无不可。"

    "思想很新颖啊。"杜九言佩服地道。

    蔡卓如坐在他身边,鬼使神差地问道:"那你呢,想要贤妻美妾成群,还是此生只与一人相守呢?"

    "那当然是良妻美妾成群,"杜九言眉梢高高扬着,"热闹啊!"

    就为了热闹吗?蔡卓如笑着,看着杜九言的侧面,低声道:"那不如你我住一处宅子,你娇妻美妾成群,我清汤寡水一人,你若烦了来我这里与我对弈饮茶抚琴,我若寂寞了,便去你那边看美人笑闹,如画如诗,如何?"

    "行啊,我这人随遇而安,性子又好,怎么住都行!"杜九言道。

    蔡卓如抚掌大笑。

    "九哥!"银手将黑头送走,凑过来低声道:"你猜,刘大全会不会杀了刘德生?"

    杜九言道:"他如果会杀刘德生,我就不会在这里坐着了。"

    银手一怔,想着这两件事的逻辑,想不明白,"为什么?"

    "因为她看中了刘大全的义而不狠,只有这样,她救他才不会是白费力气!"蔡卓如轻笑,拍了拍杜九言的肩膀,"九言啊,做人有时候还是要地道点。"

    杜九言白了他一眼,"我这回做事,哪件不是盛情难却?!我得到的,都是应该的。"

    "是!应该的。"蔡卓如叹气,"我忽然觉得,我的存在价值,似乎要被人取代了。"

    杜九言给了他一个我欣赏你,肯定你的眼神。

    蔡卓如唉声叹气!

    "我明白了。"银手嘻嘻一笑,"我支持我九哥!黑头和三子也支持九哥!"

    三子,是他另外一个兄弟,今天去送货,明天才会回来。

    "多谢啊。"杜九言回了矿工们睡觉的地方,找了个略整洁的位置,合衣躺下睡觉,银手就睡在她侧面,蔡卓如走来走去犹豫着,拿了件衣服出来铺着,躺好,却一夜未睡。

    第二天早起,很无奈地看着杜九言,"看来,我被人取代也是有理由的。"

    这地方,太粗糙简陋了,他倒稀奇杜九言能睡的着。

    "没睡好?可怜见的。"杜九言去洗脸找地儿"化妆",崔大全等人回来了。

    "九哥,我将刘德生和八个兄弟关押在矿井里了,其他的人都醒悟了,您看,现在怎么办,兄弟们都等着您指示。"刘大全道。

    杜九言点头,看着刘大全身后几十个人,咳嗽了一声,道:"杜九言,大家随便喊,都是兄弟,不用客气!"

    "九哥好!"众人齐声喊着,有人昨晚领教过她的武功,更是喊的小心翼翼。

    银手站在杜九言身后,自豪感蹭蹭涨着,昂首挺胸地看着大家。

    "全哥!"忽然,有个个子瘦小的年轻矿工从对面的山上冲了下来,一边跑一边喊,"九哥,我好像看到人了。"

    大家都看着那个小哥,刘大全问道:"长柱,你在什么地方看到的,什么人。"

    "峰马山的西面一点,天还没亮,我看不到多少人,但至少有一百人。都穿的黑衣服,连马都套着黑色的布,马蹄包着布,上山下山一点声音都没有。"长柱低声道:"我、我没敢上前细看,就跑回来了。现在估计都翻过峰马山了。"

    刘大全眉头紧紧锁着,看向杜九言解释道:"峰马山和我们中间隔着两座小山。"

    "全哥,要不...我们逃吧。"豁牙道。

    刘大全看着杜九言,道:"听九哥说话。"

090 取货取命(三)

    太阳落山后,蚊子嗡嗡出来,众人围坐在一起吃饭,和往常一样说说笑笑。

    但若是细看,一个个的脸上,笑容却是僵硬的,吃进嘴里的菜,不知咸淡。

    "人就在林子里了?"刘大全问长柱。

    长柱跑的快,人机灵,而且眼睛也特别好,所以他是这里的专门放哨侦查的人。

    "嗯,就在林子里面,我刚才亲眼看到刀背反光了。"长柱低声道。

    刘大全点点头,道:"稳住,就当不知道!"

    杜九言放了碗,靠在亭子里打着扇子,虚眯着眼睛,却在打量对面的山头。

    日落,火把燃起,众人归回原位,挖矿的,冶铁的,打兵器的...热火朝天。

    风吹着树林发出沙沙响,平日里大家根本不会注意,可今天林子一只鸟扑着翅膀飞过,都要憋着气认真听一会儿。

    忽然,林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一队火把凭空出现在他们身后的山头上,不急不慢地下来。

    "怎么去后面了。"长柱吓了一跳,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从前面移动到他们身后。

    而刘大全也是一身冷汗,这要是真打,他们就是地上的草,一刀一个被人割头了。

    "当家的可在。"走下来的人,一身黑色衣服,身材很壮,露出的脸容貌普通,面无表情,一个年纪小常跟着长柱后面跑的少年,跑过来,答道:"你们是谁,我们这里..."

    刀光一晃,少年的头骨碌碌滚在脚边。

    所有人骇住,像是被定住的木桩,愣愣的没了表情。

    他们没有见过这样的杀人方式,一句话都没有说完。

    杜九言也很惊骇,看着那孩子的头,心口一阵翻腾...她料到对方是带着杀意来的,但也只是停留在想象,没有如现在这样,这么直观的目睹杀人,死亡的全过程。

    没有准备,没有吆喝,一点提示都没有,就这样无声无息地,一个鲜活的生命,消失了。

    "我...我是。"刘大全,满脸都是泪,这少年是个孤儿,脑子不大好使。他捡回来养着的,很懂事很乖巧,他当成自己儿子对待。

    对面人的眼睛眯着,打量着刘大全,以及他身后几十个蒙着口鼻戴着头巾,裹的严严实实的矿工,他眉头微蹙露出疑惑,"取货!"

    刘大全结结巴巴地道:"可是,货太多了,我们没有做出来,今天怕是不能交货了,要不,你们在这里等两日?"

    刘大全话落,对方没说话,刀一抬,刀锋立刻就压了下来!

    后面有人吓的一声惊叫,跪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忽然,一只细箭斜刺里送出,挡住了刀口!

    "什么意思?"对方眯着眼睛满目的杀气,刀锋一转,对着她。

    杜九言轻描淡写地将他刀拨开,含笑道:"取货就取货,杀人就是你们不对了!"

    刘大全只觉得脖子上一阵钻心的疼,有血珠顺着脖子流下来。

    要不是杜九言拦一下,他的头现在已经在地上了。

    "我要取的货,不只货!"对方冷冷地道:"你们没的选!"

    杜九言点头,"既然都是死,那容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里。这是我们当家的心血,往后就算是你们的了,也希望你们能善待。"

    "这里的宝贝,可不只铁!"杜九言捡起一块微黄的石头,把玩着,"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药,提炼出来是钱呢。"

    那人显然被她的言辞吸引了。杜九言又道:"能毒到一头牛的药,至于是什么,你可以去问问大夫。"

    "去看看冶炼炉?"杜九言道:"还是不敢去?"

    那人哈哈大笑,讥讽地看着杜九言,"这话,比你放屁还要可笑!"说着,一挥手,喊道:"进!"

    他们进来,就是来收这个矿山的。

    上头有令,这个矿,和矿里的人,一个不留!

    "走!"对方回头盯着杜九言,他虽然看不清杜九言的脸,但感觉此人就是这里的头目,"若有花招,你可以早点死。"

    他说着,一刀拍掉跌坐在地的一个矿工,杜九言不认识对方,但空气里的血腥味更浓了一点。

    她抿着唇,冲着大家挥手,众人无声地退缩在一边,随即一群人上来,将他们围在中间。

    就好像狼围住了羊群。

    剩下的六七十人,一起随着杜九言往冶炼炉那边走,

    冶炼炉不远,杜九言左右都是刀,锋利的刀,寒气逼人,她走的却很从容,笑盈盈地给大家介绍,"这里是才挖的矿坑,嗯,不过矿不太好,要填埋了!"

    拿刀的人看着她,又扫过一眼矿坑,盯着远处火亮的高大房子,房子里有人在走动,一阵阵冶炼的臭气散出来。

    "去看看吧。"杜九言道。

    那人扯了扯嘴角,不屑地撇了一眼杜九言。

    炉子很大,屋子也很大,里面足足能立下五六百人的,靠墙边放着炉子,两个矿工在不断的往里面添加石头,几个铁匠在炉子的不远处锻打。

    叮叮当当很有节奏的发出声音。

    "这气味,怎么这么臭?"说话的人捏住了鼻子,忽然想起什么来看着杜九言,这里的人包裹的这么严实,就是因为这里气味太臭的缘故?

    杜九言点头,"冶炼是这样的,你没见过吧?到时候拿到我们的矿山,你就算不亲自做,也要懂一些才好呢。"

    那人白了杜九言一眼,和他的兄弟往炉子那边走。

    杜九言也被拖着,朝炉子那边。

    越靠近炉子,热气越大臭气越浓,杜九言忽然拍手,笑着道:"各位,看看这里,这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师父,他手里出来的箭,能射两百步,他的刀能削铁如泥。"

    说着,在锻造的师父手边捡起一把匕首,像是江湖卖艺的人一样,拱手道:"请欣赏!"

    刘大全立刻颤巍巍端了个铁锅,杜九言手一挥,铁锅顿时被切割成两半。

    "好!"对面的士兵,不知道是谁,忘情地鼓掌,"这刀好!"

    他吆喝完了,发现自己的弟兄们都看着他,一脸的责怪,他顿时吐了吐舌头,嘻嘻笑着。

    "还有哦。"杜九言拿出一截九节鞭子,在手里一挥,对面的人脸色微变,纷纷拔出自己的武器。杜九言摆手,指了指自己的九节鞭,又指了指锻造师父退出去后,留下来的空位上一截铁环!

    杜九言一个转身,黑发如墨撒开,身形矫健姿态优美,啪地一声,鞭子落下,铁环则被拦腰截断,摔在地上。

    大家觉得精彩,一时忘了反应。

    "鼓掌啊。"杜九言吆喝了一句,对方居然真的有人鼓掌,喊道:"不错,再来一个。"

    看的兴致勃勃。

    "滚犊子!"领头的瞪了说话的几人,又转头对杜九言,露着鄙夷道:"你卖艺出身?!"

    杜九言拱手,露出来的眼睛笑弯了,"是啊,我真是卖艺的出身呢。"她说着,朝外面看了看,"你外面那些兄弟们,想不想一起看呢?"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那人没了耐心,提刀而来,"装神弄鬼的,老子今天让你拖一刻,你就只能活一刻钟。"

    说着,将杜九言的领子一揪,杜九言身体一侧,那人领子没有揪着,却抓住了她绑着的并不长的短发,头发顿时散了下来...

    那人一愣,看了看她的头发,又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眼,脱口就道:"女人?!"

    "我是你老母!"杜九言抓着九节鞭,腾空一跳落在桌子上,鞭子一缠一收,将那人的脖子拴住。

    往下一坠!

    那人反应也极快,身体一翻,想要扭到对面,拧她的脖子。

    杜九言却是贴着他的后背,随着他的节奏一翻,绳子一收,那人的脸被勒的通红,却不忘将手里的刀掉个方向,朝后一插!

    杜九言一脚踢在对方膝窝,只听咚地一声,那人跌跪在地,刀擦着杜九言的腿扎了出去,叮地一声,砸在炉子上,溅射出火花。

    "我不卖艺,我买你的命!"杜九言勒住对方,一手扣出他的喉头...

    咔哒!

    这一套动作,不过两息的功夫,众人在看到,反应,等拔刀赶来时,就听到领头人咚地一声倒在地上,脸发紫,眼外突。

    有经验的,自然知道这是被人拧断了脖子。

    "挣点钱不容易啊!"杜九言起身,行云流水般捡起刀,杵地,翻身,并不打算恋战,而是左钻右闪,往门口而去。

    刘大全等人出现在门口,刷刷刷,十几个把弓朝里面射。

    箭头不准,但足以拖延两步,杜九言转眼就跳了出去,迅速拽掉面巾,吸了两口外面的空气,又返了回来。

    "不用射了。"杜九言摆手,看着冲出来的五六十人,盯着他们,冷声道:"差不多了!"

    话落,里面有人忽然呕了一声,随即此起彼伏,大家都呕了起来,有人以刀杵着地,扯着衣领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

    "关门!"杜九言喊道。

    刘大全迅速将门带上,里面的臭气出不来,只要再有一刻钟,这些人就永远都出不来了。

    "外面还有人,怎么办?"刘大全问道。

091 九哥伤了(一)

    混乱中,杜九言将散乱的头发重新绑好。

    约莫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喝道:"开门!"

    门打开,浓烈的气味,将大家熏的头晕目眩,杜九言捂住口鼻,喊道:"一队人去灭火,一队人套人,速度快!"

    今天早上,他们已经演练过,所以,每个人的速度极其得快,冲进去灭火,开窗,一拖二往外拉人,一气呵成。

    中毒晕倒的人如同死尸,在地上拖拽出重重的印迹,拉出来,外面有人手脚麻利地将人捆成了粽子。

    再进来,再出,又是一盏茶的时间,除了死了的那个,其余人皆被拖了出来,丢在地上。

    杜九言看向银手,点头。银手忽然冲着林子里吹了一声口哨,原本安静的林子里,忽然发出哗地一声响动,紧接着四周灯火通明,火光如昼!

    矿场上,还留着三十几个桂兵,正围困着蹲在地上的矿工。

    这一声口哨后,忽然四面亮起了火把。

    "不好,有埋伏!"他们一晃,冲着炼炉那边就喊道:"山将军,有埋伏!"

    炉子那边忽然响起了一声口哨。

    "将军让我们撤退?!"这边的人惊疑不定,又忍不住朝对面的火把看去,火把不停的在跳动,似乎越来越近。

    这么多火把,至少有三四百人。

    他们就来了一百多人,根本不够打!

    "听军令,撤!"有人大喝一声,三十几个人收刀,迅速跑上山钻进林子里,那些火把依旧在不停的动着,脚步声宛若雨点,噼里啪啦地撞在心头上。

    那些人越跑越快,转瞬间撤了半个山头,等骑上马才反应过来,他们的将军并未下来。

    三十几个人犹豫不定,过了一刻有人道:"先出林子,将军会赶来和我们汇合的。"

    众人出了林子,在外面等了三天,没有一个人出来,他们这才意识他们的将军很可能出不来了。

    人等不到,只能快马回去报信!

    这已经几天后的事,杜九言此时此刻很头疼,她喝了一大碗羊乳,才觉得心口的浊气淡了一些,叹气道:"我这回真是豁出命了。"

    "这石头燃烧后,会有毒气?"蔡卓如盯着手里的石头。

    杜九言揉着额头,道:"这是方铅矿,学名硫化铅!蔡公子,你要多读点书啊,这都不知道!"

    她头很疼,一边揉着一边来回地走,停下来盯着刘大全,"衙门的人还没有到?"

    她让人去衙门报,让他们晚上过来领敌军人头。

    这些俘虏,他们没有必要手染上血,衙门自会处理。

    "我、我派人去看看。"刘大全说完,长柱跑了回来,喊道:"九哥,全哥,人都来了。"

    杜九言摆了摆手,和刘大全道:"照我教你的,说清楚。若让你去指认领赏,你一概推辞!"

    衙门的事由衙门自己解决,刘大全不能牵连进去,无论好事还是坏事,对他来说都没有利。

    "是!"刘大全应是。

    杜九言和蔡卓如以及银手去后面山里坐着,杜九言头疼,靠在银手肩头闭目休息。

    "九言,要不要找大夫?"

    "没事,有点轻微中毒。"杜九言道:"也感谢这些人和你一样不读书,否则,难放倒他们。"

    他们没有意识到,就算是冶炼矿石,里面也是有毒的,大量吸入,短时间内就能让人散失意识,甚至死亡!

    "是这件事太过新奇,"蔡卓如失笑,却又觉得她说的没错,他的书读少了,要不然她知道的事,他却连听都没有听过呢。

    山下一片嘈杂,山上却是极其安静,蔡卓如起身走到杜九言的另一边,扶着她对银手道:"我来,你休息一会儿。"

    "不用!"银手一把抢过杜九言抱住,"我、我抱着她休息就好了。"

    说着,让杜九言靠在他的怀里,自己挺着胸膛,坐的笔直。

    蔡卓如看着空了的手,愣了一下,继而失笑,摇头道:"你们...对她的爱护,还真是..."强势霸道。

    只是让她靠一下肩膀,男人和男人,不必要这样的,蔡卓如想着。

    银手松了口气,拍了拍杜九言的后背,示意她安心。

    幸好他够机灵,不然就让姓蔡的小子占便宜了。

    "九哥!"过了两个时辰,刘大全带着人上山来,此时已是后半夜,杜九言还是昏睡的,他看着一愣,问道:"九哥也中毒了?"

    蔡卓如点头,"她在里面,必然会吸入毒气。"

    "那、那怎么办,要不要去请大夫来?"刘大全现在对杜九言信服到五体投地,凭一人之力,解决了他们眼下最大的难题。杜九言是他们所有人的救命恩人。

    恩人的命,就是他们的命!

    "他说休息一下就没事,等她醒来再说。"蔡卓如觉得,杜九言既然这么说了,一定是有把握的,便又对银手道:"带她进屋里躺着吧。"

    银手应是,拒绝别人帮忙,一个人扶着昏睡杜九言背上她高一脚低一脚的下山。

    "我、我来吧。"刘大全道:"这里路我熟,你别摔着九哥了。"

    银手摆手,"不用,我九哥除了我,不喜欢别人碰。"

    "哦,可是..."刘大全带着人跟在后面护着,银手背的一头的汗,不肯松手。

    蔡卓如跟在后面看着,目露疑惑。

    两夜惊魂又没有休息,矿工们都各式各样躺睡在宿舍外面,天一亮大家都纷纷醒来,朝房里头张望。

    杜九言依旧躺着,脸色有些发青,看上去并不好。

    "还是请大夫来吧。"刘大全不放心,银手坚持道:"等到中午要是九哥没醒,我、我带她出去,我会自己找大夫。"

    大夫来了,杜九言的身份就瞒不住了。

    蔡卓如坐在床边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看了一眼杜九言,又合上。

    忽然,杜九言动了一下,喊道:"银手!"

    "九哥!"

    "九言!"

    银手和蔡卓如就跑了过来,刘大全也到床边上看着。

092 不能自主(二)

    杜九言睁开眼,揉了揉额头,道:"我渴了,弄点水来喝,再找点牛乳给我。"

    "好!"银手应是,刘大全急的团团转,"我、我去找牛乳。"

    他昨晚去找羊乳了,牛乳还真是没有找,现在就去找!

    "羊乳也行。"杜九言道。

    刘大全胡乱应着,"有,都有,用冰块放在锅里呢。"说着,亲自跑去提了半桶羊乳来。

    杜九言喝了两碗,叮嘱道:"去外面打听一下,附近有没有地方失守了。"

    她迷迷糊糊间,一直在猜桂王的打算,他来抢哥哥的糖,不可能只抢这里,别的地方呢?

    "好,我这就去打听。"刘大全道。

    杜九言又躺下睡到中午。

    再醒来,一睁开眼床边上还是这么多人,她失笑,道:"弄的跟遗体送别一样,我死不了!"

    "你,你没事了啊,要找大夫吗?"刘大全问道。

    杜九言摇头,扶着银手的手坐了起来,"没事,有点后遗症,以后会慢慢消失的。"身体总有损伤,但是她年轻健康,过段时间会自体修复的。

    问题不大。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刘大全松了口气,对外面招呼了一手,他的人纷纷挤了进来,乌压压的人头站在刘大全身后,立在杜九言床边上。

    刘大全忽然出声道:"我们兄弟六十八人,给九哥磕头!"

    呼啦啦的,六十八个人跪下来,给杜九言咚咚咚磕了三个头,又抬头看着她。

    "九哥!"刘大全道:"您就是我们的活菩萨,要不是您突然来,今天在这个矿上,我们弟兄们就要暴尸了。您就是我们的大恩人。"

    银手激动的眼眶泛红,跟着点头。

    蔡卓如站在一边,含笑看着。

    "这样更像遗体告别了。"杜九言揉着额头,道:"你们不要跪着了,我后遗症没清脑子不好使,可别惊着吓着我了。"

    大家脸色一变,紧张地看着她,刘大全问道:"脑子伤着了?"

    "为了你们,伤着脑子我也愿意。"杜九言含笑,道:"不过,我也并非善人,平日遇事我是能避就避,这一次我会出手,全是因为你们的人格魅力。"

    大家一怔,听不懂人格,但是魅力的意思是知道的。

    "你们让我看到了积极,勇敢,看到了对生活的热情,这让我很敬重也感动。"杜九言长篇大论,"这一点很不容易,作为兄弟,我很欣赏你们。"

    "所以,你们不要有负担,内疚。我就算是死了,残了也没关系。大家能好好的,我的付出也值得了!"

    "和你们做兄弟,是我的荣幸!"

    "是我们的荣幸。"众人听的感动的抹着眼泪,泪眼汪汪看着杜九言,"九哥,我们虽然才认识,但是你永远是我们九哥,我们敬重您。"

    杜九言拱手,"都起来吧。刘大全,带着大家起来!"

    刘大全带着大家起来,可大家都不肯走,杜九言叹了口气,道:"不过,这事算是暂时了了,但桂王那边不定还会再来。刘大全,我让你去打听的事,打听到了吗。"

    "打听到了。"刘大全很激动,杜九言跟神一样,什么都能预料到一样,"前天晚上,不但咱们这里出事了,镇远那边也出事了,肖将军被擒了,镇远府现在也被桂王占了。"

    "镇远府,有铁矿吗?"杜九言问道?

    刘大全想也不想地点头,道:"那边有个青崇山,是个很大的矿山!"

    "那就对了!他抢到一颗了!"杜九言失笑,桂王这个人,果然不是外传的那样纨绔无脑,他做事,是有规划的。

    这边抢个矿,那边夺个城,看着毫无章法,别人当他只是想要矿山,当他是小孩子玩闹,但实际上呢...糖是他的了!

    他得到了哥哥手里的那颗糖,他就赢了。

    或许哥哥还会发火无奈,只觉得这个弟弟实在不懂事了,而不会想到,这个弟弟不是只要他的一颗糖,而是要连他手里的糖罐子,一起端走。

    "九哥,桂王想做什么,还会来抢我们的矿吗?"刘大全道。

    杜九言笑了笑,道:"矿山暂时不会,但是他会想办法救他的人。"

    他大概也没有想到,他的人会折在这个不起眼的小矿山里。

    所以,桂王一定会想办法,将他的人救出去。

    刘大全道:"要不然...要不然九哥您留下来,这矿我分您一半,往后我们都听您的。"

    杜九言愕然,露出惊讶地表情,"不行,我不过受了点伤,调养个十年八年就恢复了,你给我这么大的礼,我担待不起。"

    "您收下吧。"

    刘大全本来是随口说的分你一半,可说完后,在脑子里过了一下,觉得这个办法特别好。如果杜九言一直在,那么往后再有麻烦,有她在大家就不用怕了。

    否则,她出手帮他们一次,不可能还有第二次。

    更何况,如果她不帮忙,莫说矿,他们所有人命都没有了,怎么感谢都是应该的。

    "九哥,全哥说的对,您就收下吧,我们服你!"众人道。

    黑头在后面喊道:"以后您说什么,我们都听。"

    "是,我们都是兄弟,我们都听九哥的话。求您收下这个礼,这是大全哥的心意,也是我们大家的心意。"众人道。

    "你们可真是...那你们没有办法。"杜九言摇着头叹气,想了又想,凝眉道:"刘德生原来有多少股?"

    刘大全回道:"他四,我六!不过现在和他没关系了,弟兄们不会再留他的。"

    "那就把刘德生的给我吧。"杜九言道:"这矿还是你管,但是发展的方向和对外的买卖,我要干预一下。这样,凭借我的经验,不定还能再帮你们一把,让矿山的盈利更多一点,兄弟们的日子也过的好一点。"

    刘大全一向觉得自己没能力做买卖,所以外面的事都靠刘德生,"九哥能管,我们求之不得!"

    "行吧。"杜九言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嘲道:"我这来一趟,件件事都是迫不得已,不能自主啊。"

093 兄弟不舍(三)

    刘大全道:"是我们让您为难了,九哥,您辛苦点,兄弟们有家有口,都不容易,您不看僧面看佛面。"

    "我知道了。我现在还是有点头疼,你们都忙去,我再休息一会儿。"杜九言说完,忽然想起来昨晚的那个少年,"处理好了吗?"

    刘大全点头,"早上将他葬在山里了,他喜欢山,以后就能天天在山里玩儿了。"

    "那就好。我记得还有个人受伤了?"杜九言记得那个领头的人用刀背拍了个人。

    就在这时后面有个三十出头的男子挥着手,喊道:"九哥我就伤着胳膊和后背了,歇两天就好了。您好好养身体!"

    "你也要休养好,让大全哥给你疗养费。"杜九言道:"养好了,将来好娶媳妇,生孩子,发财!"

    那人又是后怕又是感动,居然哭了起来,"九哥真是太好了!"

    杜九言颔首,像个德高望重的老人,"都歇着去吧,我也累了,别的事明天再说。"

    刘大全应是,带着人鱼贯出门,一边走一边担忧地议论着杜九言的身体,吩咐着冬瓜去买些好肉好菜。

    "你的目的达到了。"蔡卓如笑着递茶给她,"喝点水,润润嗓子。"

    杜九言喝了茶,疲惫地躺下来,"我应该得的,不用客气!"

    "那倒是,你要是一开始和他们谈条件,或许,整个矿你都能拿到。"蔡卓如很肯定,人和矿相比,那自然是人更珍贵。

    杜九言挑眉,从善如流地道:"可见,善良的弱点,让我无法成为一个成功的商人!"

    "哈哈!"蔡卓如随手就揉了揉她的发顶,"你脑子里都装的什么,为什么不管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都这么有趣呢。"

    杜九言蹙眉,"我的头发也有趣?"

    "有!"蔡卓如随口道:"不男不女,奇奇怪怪!"

    话落,他一怔,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更奇怪,什么叫不男不女?他顿时尴尬地笑着道:"抱歉,一时高兴的忘形了,口不择言,还请见谅。"

    "勉强吧。"杜九言闭上眼睛,道:"我要再休息一会儿,我不醒别喊我。"

    蔡卓如应是。

    他知道,杜九言是真的难受,而非故意休息。她这个人,向来只做该做之事,拿她想要并能取之物,多的她不要,少了她也不会同意。

    "这一趟,还真是有意思啊。"蔡卓如轻笑,也在房里找了空地躺下来,他两夜没睡,此刻也确实疲惫之极。

    银手见蔡卓如走了,就脱了鞋子垫在屁股下,自己趴在杜九言的床沿打盹儿。

    这一睡就是天黑,但杜九言却是第二天一早醒的。

    "舒服多了。"杜九言伸腰,精神奕奕地坐起来,蔡卓如端清水过来递给她,含笑道:"以为你能睡到明天呢。"

    "明天是谁?"杜九言喝水漱口。蔡卓如一怔,摇头,"反正不是我。"

    两人说完,相继笑了起来。

    杜九言问道:"衙门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因为中毒,死了三个,其余的都关在巡检司旧衙里了。牢房不够用!"蔡卓如道:"你可知道,被你杀掉的那人,是谁?"

    杜九言摇头。

    "是桂王大舅子,姓黄。在广西一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蔡卓如道:"桂王去前,此人外号广西王,桂王去后似乎还打了一顿,最后纳了他一个妹妹进府,他就消停了,老老实实给桂王办事。"

    "大小舅子真多!"杜九言道:"这么多大小舅子,想必少了一个他也无所谓吧。"

    那个人她可以不杀,但是不杀她气不顺!

    一命抵一命,让他活着出去,她觉都睡不好。

    "这位小舅子,有点不同。"蔡卓如凝眉道:"你可有别的想法?"

    杜九言起身,站在门口拢了头发绑好,搓了搓脸,挑眉看着蔡卓如,道:"今日我们就去拜访裘大人!"

    "还以为你忘记了,正事没办,王茂生还在牢里呢。"蔡卓如含笑道。

    杜九言去洗漱,换妆,刘大全已经捧着新衣服来了,"九哥,按着您的尺寸,兄弟早上去集市买的,不是多好的料子,您先凑合换上。"

    是件天青色直裰,外加一根玉簪子。

    "大全哥真是细心的人啊。"杜九言没客气,换了衣服出来,刘大全咧嘴笑着,道:"好看,九哥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杜九言拂开袍子,请刘大全坐下来,道:"我今天要去衙门办王茂生的官司。关于巡检司那几个人,你知道多少,都和我说说。"

    "九哥,这件事您稍后再说行不行。"刘大全说着,从怀里拿了一张纸出来铺在桌子上,上面印满了手印,他指着上面道:"这而是兄弟们的手印,您看看。"

    杜九言大概猜到他的意思。

    "我们只认得几个字,契约什么的从来不会写。九哥您现在就在这纸上写,这事就定下来了。我刘大全要是反悔,我就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轰。"刘大全道。

    "言重了,言重了。"杜九言摆手,既然要谈矿山的事,那她就索性问一问,"这之前,你们一年能采矿多少,得多少利?这矿可鉴定过,还能采几年?"

    刘大全正色回道:"九哥懂的就是多。我也是才请个老先生来看过,他说这矿很好,估摸着按我们现在的人头和出矿的速度,还能有个四五十年的样子,过后就没有了。"

    "至于一年出多少矿和铁,我没有仔细算过,反正拿到钱兄弟们就分掉了。这两年一共分了八次钱,每次兄弟们都能分到十多两的银子。"

    杜九言目瞪口呆,"这么说,你们整个矿没有账簿?"

    "没有,花钱就找我拿,我觉得行就把钱给他,不行,就扣着。"刘大全道:"九哥,我们都是没读过几天书的大老粗,在这里就是因为没地种,又娶不到娘们,不然,也不可能背井离乡,躲在这山坳子里。"

    "此事我知道了,让我再想想。"杜九言没有想到,这么好的矿山,能被他们这群人,作践成这样。乱七八糟,毫无章法!

    至于销路,她都不用问,自然是有的卖就卖,没的卖就等。

    三年不开张,开张饿三年的情况。

    "契约,我按照昨晚说的列,至于细节,等我抽空写清楚再来和你们。既然大家都是兄弟,我又想你们都能好好的,做同样份的工,却能挣更多的钱,不但有饭吃有衣穿,还能老婆孩子热炕头。"

    "九哥!"刘大全蹭的站起来,"我代兄弟们,谢谢您。"

    杜九言揉额头,刘大全这个人的实在不经看。乍一看时觉得他城府很深,霸气外露,可短时间已接触了解,就发现,此人实在是简单到令人...惋惜。

    "得亏你们遇见我了。"杜九言拍了拍刘大全的肩膀,"我还真是良善的人啊!"

    刘大全点头不迭。

    "行了,那就说一说巡检司。"杜九言看着刘大全。

    刘大全回道:"当时为难茂生的四个人,我都认识。这四个人也没什么来路,就跟着吴统领,反正能做的勾当都做,吃喝嫖赌都沾。"

    "九哥您说他们抓茂生是因为我,我其实不认同的。我猜您也是为了吓唬我。"刘大全嘿嘿笑着道:"但茂生的事,确实不好办,时间太久了,您没办办法证明,那四个人糟蹋了茂生媳妇?"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己会想办法。"杜九言道:"这个吴统领,又是什么来路。"

    刘大全想了想,回道:"吴统领是个千户,是祖上传下来的,在新化一带是个地头蛇。"

    "裘大人呢?"

    刘大全回道:"裘大人来新化今年应该是第七年了,据说是手里压了不少案子,所以一直不敢活动调任。他这个人胆子小又很贪,在我看来,这样的人其实很好拿捏。"

    贪钱的官最容易办,因为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

    杜九言点了点头,"我下午就回城里,你让黑头和三子跟着我一起,我手里用的人不多。"

    "好,让他们跟着您,我暗中也会让弟兄跟着。"刘大全道:"在新化这个地盘上,九哥您尽管办事!"

    这口气,杜九言喜欢,她笑着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广西那边他们暂时不会过来。"

    那些逃回去的兵马,并不知道桂王小舅子怎么死的,他们要查,还需要时间。

    她倒很想见识,桂王打算怎么在新化城中,把他扣住的手下,救出去!

    "您这么说,我也放心了。"刘大全也不知道为什么,杜九言说没事,他就觉得没事了,仿佛她的话就是一道屏障,能隔绝一切危险。

    中午吃过饭,杜九言在近百人殷勤不舍的目光中,离开矿场。

    下山回城,杜九言洗了个舒服的澡,睡了一夜,身体便彻底恢复了,第二日一早起来吃过饭,直奔新化县衙!

094 大人息怒(四)

    "你是杜九言?"裘樟今年五十有二,大约是平日操劳,显得有些老态龙钟,但也只是表面,打量着人时目光中的算计,却依旧能看得出是个心思灵活的人。

    "学生荣幸,竟被大人知道名字,诚惶诚恐!"杜九言叉手行礼,态度和恭敬。

    裘樟摆手,道:"你的名字在宝庆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听说你很狂,连堂堂西南讼行都拿你没办法?"

    "新人后生,哪有资格狂。实在是想吃这碗饭,只得使出了浑身解数了。"杜九言摇着头,一副后生见前辈的样子,恭恭敬敬,乖巧懂事。

    裘樟点了点头,"我看也差不多,一个新人再有本事,也就一人之力而已。西南那么大,每年考生就有近百人,一人一句话,你也吃不消。"又道:"不过,既然名头借此打出来了,对你来说,也是好事。"

    "讼师嘛,要的就是个名!"裘樟道。

    杜九言拱手应是,"大人句句良言,学生铭记在心。"

    裘樟很受用,对杜九言又喜欢了几分,请她坐下来,含笑问道:"说了这么多,你不会就是来新化拜访我的吧,说吧,有什么事?"

    "我有个兄弟,他姓蔡,蔡兄为人侠肝义胆,对我也是关照有加,我此生最感激的人,就是蔡兄了。"杜九言一脸真诚,像那初出茅庐的少年,得人惠顾后,恨不得以死相报的愣头青,"他有个表妹,自小和他青梅竹马,蔡兄很看重这个表妹。"

    裘樟听的云里雾里,不明白杜九言为什么扯出蔡兄又扯出他的表妹,但又欣赏少年人满身的义气,不由跟着点头,"然后呢。"

    "蔡兄的表妹很看重家中隔房的一个丫头,那丫头自小生的娇美,可就是因为娇美,却惹了很多祸事来。她家中主子,从老的到小的,个个都欺负她,想要收房!"

    裘樟嗤之以鼻,"竟有如此荒唐人家。"

    "是啊,我听了以后也觉得可惜,难怪蔡兄表妹对这个小丫头怜惜。"杜九言扼腕叹息,摇头道:"无奈,那家主子不放人,小丫头只能继续受苦。一日,那丫头跟着家中一个小厮出门访友,却不料路上遇到了几个兵。那几个兵见她貌美,居然也生了歹念,找了个理由,将两个人关了起来。"

    裘樟皱眉,这事...听的有些熟悉。他不动神色,问道:"此乃真事?"

    "是真事啊,不掺假的。"杜九言把得玉的经历说了一遍,"...那丫头求了表妹,表妹求了蔡兄,蔡兄又来找我。大人您看,这虽牵扯有点远,可学生完全没有推辞的理由,为了蔡兄,我就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啊。"

    杜九言说完,苦恼地看着裘樟。

    "本官知道你意思了,你是来替王茂生翻案,做讼师的?"裘樟问道。

    杜九言叉手,作揖道:"大人英明,学生确实是来还蔡兄人情的,人生在世得一知己不易,何况恩人乎!"

    "迟了!"裘樟摆了摆手,道:"王茂生的案子我已经送上多日了,估计这三五日内,上峰的批文就下来了。"

    杜九言往前走了一步,给裘樟倒茶,笑着道:"大人,不迟!"

    裘樟嗤笑一声,"你懂什么..."话没说完,就见杜九言在他的桌子上放了一个卷宗,听她道:"学生就怕大人您为难,所以来前,做了点准备!"

    这个愣头青还知道拿钱贿赂?但现在拿多少钱都没用了。裘樟一脸狐疑地打开了卷宗,一目扫去有些熟悉,再细看一眼笔迹和落款的大印小章,顿时瞪大了眼睛。

    "我送上去审核的卷宗?"裘樟问道。

    杜九言笑着点头,"是啊,学生这实在是没有办法。蔡兄拜托的事我定然要做的,可又不能让大人您为难,我这忠义实在难两全!"又道:"大人,现在翻案,可以吧。"

    裘樟耳朵里像是飞进了上万只的苍蝇,嗡嗡嗡地响着,那些苍蝇又飞了出来,将他眼前的光亮遮挡的结结实实。

    遮云蔽日,乌漆墨黑,就是现在这情况了。

    他晃了晃,扶住了桌子,好一会儿用尽了全力拍下去,喝道:"杜九言,谁给你的胆子,居然将本官送去上峰的卷宗拿回来。你告诉我,你是打通了关系,取出来的,还是用了卑劣手段所得?"

    "大人,过程其实不重要了。"杜九言道:"结果就是,卷宗还在您手里,案子还没定。案子没定,王茂生的案子就能再翻啊。"

    裘樟指着她,手指都在抖!

    他刚才怎么会觉得这小子是愣头青,怎么会欣赏他一腔义气。

    这小子分明就是狐狸变的,从什么蔡兄情义重扯到表妹情意深,又从表妹扯到漂亮苦命的丫头,最后说到了王茂生...

    这一通扯下来,将他绕的七荤八素,他还跟着心疼了一番,反省了自己对王茂生的案子,判罚的是不是有点问题。

    没想到!

    "杜九言,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裘樟质问道。

    杜九言点头,又摇头,"大人息怒,眼下新化是多事之秋,您刚抓叛军立了大功,开年就能升迁了!可若是因为这件事案子,拖了后腿,您看...这多可惜啊。"

    "这是双赢啊,大人!"杜九言道。

    裘樟摇着头,愤怒地盯着杜九言,"你在威胁我?"

    这小子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说,他要不翻案重审,他们就去府衙告,去刑部告,反正翻定了。

    毕竟她是为了还那个倒霉蔡兄的情义。

    裘樟揉着额头,气死他了。

    杜九言摆手,"不敢威胁大人。我是真心实意地为了蔡兄,为了您。我在这案子里,一点好处都没有,连讼费都捞不着。"又道:"您看,我现在风头正劲,若待在邵阳接讼案,定能赚个盆满钵满。"

    "可是来这里了,为的就是一个义字!"杜九言语气激动,铿锵有力,"由小义而知大义,大人,学生做的不对吗?"

    对,对个屁!裘樟无力地坐下来,好一会儿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发现他这么生气,居然拿这小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事已至此,我给你撂个底,这案子,你就算接了,也没有用。"

    "还请大人提点。"杜九言道。

    裘樟不想看她,实在是气的心口疼,他闭眼靠在椅子上,喃喃地道:"庄安几个人是正经办差,合理合法。王茂生告他们奸占没有证据,反倒他拐带家奴证据确凿。所以,你就算想翻,也没有用。"

    "多谢大人提醒,这事儿我会再核实查一查。"杜九言笑着道:"只要大人这里不生气,愿意再开堂重新审理,学生心口的大石就算落地了。"

    裘樟撇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你落地的石头,砸着本官的脚了!"

    "大人太幽默了。"杜九言呵呵笑着,拱手道:"大人,学生定不让您后悔,翻审此案。告辞!"

    说着,干脆利落地走了。

    这让裘樟很惊讶又更生气,目的达到了,就走了。

    但杜九言最后说的话,他却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后悔不后悔他不知道,但是现在卷宗拿回来了,那么翻审对他来说,就没有损失。至于巡检司那边,和他没关系,他会将一切问题推给杜九言。

    "再审一遍,依旧如此!"裘樟盯着自己的卷宗,气的丢在一边的篓子里,"这个杜九言,哪是讼师,就是无赖。"

    难怪名声大噪,让西南人对她恨之入骨。

    太狡诈可恶了。

    杜九言出来书房,门外立着立着的蔡卓如面色古怪,两人一声不吭地离开了衙门,等走到人流中,蔡卓如阴阳怪气地道:"我改变主意了。"

    "什么?"杜九言问道。

    蔡卓如道:"我要娇妻美妾,奴仆成群,这些都交给你了。毕竟我是你的恩人,对你情义深重啊。"说着,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杜九言的肩膀,"你要报恩啊。"

    杜九言点了点头,"你我是兄弟,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不分彼此!"

    "你!"蔡卓如绷不住哈哈笑了起来,"我才不会和你共用娇妻,恶心!"

    杜九言撇了他一眼,失笑。

    "重审没有问题了,接下来你是打算直接递交诉状?"蔡卓如问道。

    杜九言颔首,"这就回去写诉状,待受理后,我便能去见王茂生。"

    "要我做什么?"蔡卓如问道。

    杜九言走到城门口,盯着远处正在搜查的司兵,低声道:"写封信回家,请你姑父帮个忙。"

    "这事好办。"蔡卓如颔首,两人去笔墨买笔墨纸砚,忽然,银手蔡卓如咦了一声,道:"那个人是卿长吗?"

    杜九言转身过来,"嗯?哪里?"

    她顺着蔡卓如的视线去看,就看到对面的客栈停着一辆马车,车里下来一位穿着宝蓝色直裰的年轻人,他背对着这边,看不到脸,"你确定是廖卿长?"

    "我去看看?"人走的太快,蔡卓如也不是很确定,"我感觉是。"

    杜九言若有所思,眸色亮了亮,道:"想必他不想看见你,一会儿让银手去。"

    "他来新化做什么,"蔡卓如凝眉,两人没有再议论,买好笔墨回了客栈。

    隔着几条街,庄安刚换班出巡检司衙门,一边走一边和自己同伴道:"昨晚的事听说了吧,裘樟居然上报说新化县衙活捉了六十四个广西叛军。就他县衙那些个酒囊饭袋,他也能抓到广西叛军?肖将军都输了镇远府。"

    "此事很蹊跷。盐山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裘樟怎么知道的。"他的同伴李宇问道。

    庄安摇头,吴统领让他去衙门打听了,可平时那些嘴巴很松的捕快都不肯透露半句,说裘樟的命令,一律不得对外乱说。

    他居然什么都没有打听到,"这也真是奇了怪了。"

    "安哥,"两人刚走出巡检司衙门口的胡同,迎面就碰到了县衙里的一个小杂役,对方凑上来,低声道:"今天有个叫杜九言的人,去见裘大人了,下午他就递了诉讼状子,要给王茂生翻案。"

095 简单的案(一)

    "王茂生还能请讼师?"

    庄安一点都不害怕,反而笑了起来,"这事有趣了,哪个愣头青的讼师接了讼案。再说,你们裘大人不会同意翻案了吧,我记得,案子的卷宗已经送上去审批了啊。"

    "我们大人接了诉状,还让杜九言去牢里见王茂生了。估计明天定了开堂的日子,就会让人来传您四位再去公堂了。"小杂役说着,左右看看,"大人也没有办法,估计这位讼师有点来头。"

    "奇了怪了。"庄安道:"这杜九言...听着耳熟,什么人。"

    他依旧不在意,和同伴边走边说着。

    "啊,我想起来了。不就是这两天邵阳那边传的沸沸扬扬的头名讼师吗。西南那个讼师考核。"李宇想起来了,"一个小讼师,把西南选出来的考生,全干掉的事。"

    "啊,想起来了,那小子很狂啊。"庄安蹙眉,"不过,他是不是飘起来了,在邵阳狂就行了,居然跑新化来狂,也不打听打听,这里是谁的地界。"

    李宇低声道:"要不要找人把他做掉。"

    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个人,还是可以的。

    "先找人盯着,看她到底想干什么。"庄安说着,回了家。

    第二日中午,他做完事准备吃饭,他的属下忽然来回他,"安哥,您让我们盯的那个小子,他现在跟着县衙捕头,跑咱们衙门里来了。"

    "到咱们这里来,做什么?"庄安问道。

    属下回道:"查看牢房,还问当时那个丫头和王茂生关在哪个房间里。"

    "让他查去,不用怕她。"庄安冷笑一声,"看来,不只是狂妄,还有几分聪明,但也没有用。"

    讼师又不是捕快,他能查到什么,更何况,也不可能有什么证据能让他查到。

    又隔了一日,衙门里下了文书,盖着县衙的大印小章,通知庄安,李宇,陡年仓和方满粮四人,王茂生旧案重启,择六月二十开堂审理。

    "还真审!"庄安四个人聚在一起商量,方满粮看着庄安,"安哥,我查问过了,杜九言不是王茂生请来的,而是那个小丫头。"

    庄安点了点头,"杜九言此人呢,查到了没有。"

    "查了,她在考讼师前,就办过几个案子,都赢了。而且,考讼师的时候,推断的案子也赢了。"方满粮回道:"尤其是考试的时候,那个案子是邢大人遗留的旧案,听说付韬都没查清楚,这一次得亏杜九言查办清楚,付韬高兴的很,对她极为欣赏。"

    "看来,还真有点本事。"庄安凝眉,犹豫着在房里来回地走了一通,陡年仓忽然一拍桌子,冷冷地道:"管她什么讼师,既然到了新化,就由不得她狂。"

    "我今晚就带人将他做了。"

    陡年仓说着,拂袖要走。

    "你这臭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庄安拦住他,索性道:"我去和吴统领说一声,裘老贼那边,再打个招呼。和上次一样,审个一次走个过场就行了。"

    其他两个人纷纷应是。

    杜九言此刻正在衙门里,裘樟看她头疼,戒备地道:"案子还没有到时间,本官也很忙,你不要随随便便就过来。"

    "大人。"杜九言上前斟茶,"大人忙,是因为桂王叛军的事?上头怎么说,人是接着关在新化,还是就地正法了?"

    这正是裘樟最近几天头疼的事。这虽然是功劳,但因为人太多了,牢房都住不下了,可要斩了,上头没说话,他也不敢。

    "还没有批文下来,我区区一个七品,如何敢有定夺。"裘樟不高兴地道。

    杜九言在他对面坐下来,低声道:"大人可想过,人在新化一天,新化就危险一天?"

    "什么意思?"裘樟一怔,"你是说,桂王会杀过来救人?"

    杜九言点了点头,"他一定会来救人。"

    裘樟眉头紧紧锁着,这个问题他想过,但是上面没有批文,他的人手又不够,实在是有心无力。

    "大人,我有办法,您可想听一听?"杜九言笑着道。

    裘樟直觉,杜九言绝不是热心做好事的人,她的好,是一定要有回报的。当即,他摆手道:"此事我会自己想想的。"

    "更何况,太后娘娘还在京城,桂王也就小孩子脾气闹一闹,不可能真打起来的。"裘樟道:"他就是想要矿山,听镇远那边传来的消息,桂王一进城,就去矿山了。"

    果然啊,所有人都认为,桂王只是想要矿山打铁玩儿。

    却不知道,这件事的重点是,镇远府是桂王的了。

    "大人再想想,有用的上学生之处,还请吩咐。"杜九言不能上赶着出主意,以裘樟的性子,不但不会听,说不定还会反其道行之,"那学生告辞了。"

    裘樟求之不得,"去吧,去吧。"

    "那,二十日我再来。"杜九言笑盈盈地走了。

    裘樟暗暗松了口气。

    转眼便是六月二十,杜九言穿着天青色长袍,戴着外青里白的讼师冒,站在穿衣镜前照了照,扬眉道:"还挺合身,颜色也不错,就是袍子瞧着有点单调,回去后让闹儿给我绣朵花。"

    "九哥,花绣哪里?"银手一脸的崇拜,上下打量着,指着衣摆,"这里,这里绣支竹子怎么样?"

    杜九言点头,"可以,青配绿,低调又般配,很好。"说着,拂袖出门,径直往新化衙门而去。

    升堂程序与邵阳相同,裘樟高坐中堂,因为庄安几人并未请讼师,所以堂上只有杜九言一位讼师。

    庄安四人上堂,和裘樟拱手示意后,就一脸无所谓地站在了对面。

    这案子,除非她是神仙,否则,她有再大的本事,也证不了什么。

    "杜九言!"裘樟道:"你诉状中有两证,一证王茂生并未拐卖丫鬟得玉,二证,庄安等四位司兵借由职务之便,奸占丫鬟得玉,是否?"

    杜九言拱手,回道:"如大人所言,以上两点,确实是我的诉求。"

    "行吧。"裘樟说着,吩咐书吏,"将王茂生带到堂上来。"

    话落,王茂生被人从后衙拖了上来,他人一出来,堂内堂外一阵抽气之声...有人忍不住,竟在一边干呕起来。

    若是蓬头垢面倒也无所谓,但王茂生是满脸水泡,亮晶晶的布满了整张脸和脖子,就好像一只变成人形的蟾蜍。

    令人周身发麻,恶心不已。

    "这怎么回事。"裘樟也惊讶不已,"没让大夫瞧?"

    书吏回道:"大人,大夫瞧过了。"说着,凑过去贴在裘樟耳边低语了几句,裘樟一愣,眉头紧紧蹙了一下,就摆手道:"王茂生,跪下!"

    王茂生催着头跪在衙堂中间。

    "大人,"杜九言上前道:"容学生先证王茂生无罪!"

    裘樟点头。

    "得玉乃邵阳路府的家生奴婢,王茂生虽也是路府下人,但签的是活契,只在路府做一些杂事。"

    "六月初五那天一早,得玉和王茂生一起从邵阳出发,隔日下午到的新化城外。两人在新化城外,被司兵庄安等四人抓住关押,并对得玉实施了长达三日的轮奸。"

    "杜讼师,此事当时裘大人已经核实,乃子虚乌有!"庄安回道:"你身为讼师,凭空捏造诬陷,小心我告你。"

    杜九言撇他一眼,接着又道:"此时,王茂生走投无路,就敲了登闻鼓。又因为得玉和他不过普通朋友,所以他不得不谎称得玉是他的妻子。"

    "却不料,他这一告,不但没有让他想要告的人受到惩罚,反而将自己送入监牢之中。以拐带的罪名,被判了一百仗刑,三年坐监。"

    "事情经过确实如此。"裘樟道:"本案查验的细节,都已经详细记录在卷宗中。"

    杜九言点头,走到庄安等四人面前,问道:"四位,当日以什么罪名,将王茂生和得玉抓住收监的?"

    "此二人鬼鬼祟祟,又没有身份文牒,我们就例行公事,将他们带回衙门,等查验清楚,便会放人。"庄安道。

    李宇补充,"这件事,每天都会发生,现在巡检司的地牢里,还关着十几个,杜讼师可要也给他们辩一辩呢?"

    "那为何,又将王茂生放出来,而独留得玉?"杜九言不理李宇,再问道。

    庄安回道:"王茂生并非我们放出来的,而是他连夜出逃,我们也曾找过,但此人狡诈,我们几次都没有抓到他。却不料他居然去衙门里告我们,意图讹诈,倒打一耙。"

    "着实可恨!"李宇道。

    方满粮附和,"此事,巡检司衙门里的同事,都能作证。"

    杜九言忽然话锋一转,问道:"他怎么逃的?巡检司的监牢我曾去看过,不说坚不可摧,但一个普通人,绝无可能轻易逃出来。"

    "我们每日卯时换班,那时候也是我们最困倦的时候,他趁机逃了。这有什么奇怪的。"

    杜九言摇头,"非也,王茂生当时已是重伤在身,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逃得出来。"她盯着庄安四个人,忽然高声道:"他之所以能出来,是你们将他放出来的。而得玉,你们却打算长期押扣,供你们亵玩。"

    "胡说八道!"庄安道:"你一点证据都没有,说来说去都是你自己的臆测。"

    杜九言摇头,"我有证人!"话落,拱手道:"请大人允许,传我证人到堂作证。"

    裘樟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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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6 证你有病(二)

    众人朝门外看去,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门外进来一男一女,男人穿戴斯文,个子不高约莫四五十岁的样子,是个普通的中年人,但令人忍不住惊奇的是,此人居然和王茂生一样,从脸上到脖子上,全身水泡。

    指甲盖大小,密密麻麻布满了脸上,脖子上甚至手背上。

    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恶臭,令人作呕。

    而和他一起进来的女子,则是带着帷帽,虽看不清脸,但身上也是奇臭,不用看也知道,此女定然也是满脸水泡,面目可怖。

    "来者何人,报上名讳。"书吏问着,忍不住后退了一点,生怕被对方传染。

    男子回道:"在下汪林,是邵阳路家二老太爷府中的管事,这位就是得玉,是府中的家生丫头。"

    当时来新化领得玉回邵阳的管事,也是他。

    "得玉,叩见大人。"得玉行礼,垂着头跪着。

    裘樟微微颔首,看着杜九言,"说吧。"

    "王管事,对于得玉和王茂生来新化的事,你可知道?"杜九言问道。

    王管事拱手,回道:"当时并不知道,当时回到邵阳以后,隔房的大小姐却来找我,说是她让得玉和王茂生,来新化办事。"

    "隔房的大小姐指使办事,她手中无人可用?又让他们来新化办什么事?"此话是裘樟问的。

    王管事回道:"大小姐没有说,但原话确实如此。"

    裘樟凝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王茂生就不是拐带得玉,他的罪名就不成立了。

    "大人,作为当事人,您亦可问一问得玉。"杜九言道。

    裘樟就看着得玉。

    得玉回道:"大人,当时奴婢和王茂生确实是受大小姐所托,来新化办事。绝不是被他拐带。"

    "就算不是拐带,可私奔却不好定。"裘樟道。

    如果路家大小姐真说了这话,那王茂生的罪名就不能这么定了。

    "得玉向来受主家看重,她又到了婚配年纪,依她的条件,她完全可以请家主将她许配给王茂生,而不是跟着王茂生做逃奴私奔。"杜九言道:"所以,王茂生和得玉一非拐带,二非私奔,王茂生的罪名也就不成立了。"

    王茂生垂着头,低低的哭了起来,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哭声令人怜悯。

    裘樟凝眉,很不高兴地看着王管事,当时他来领得玉的时候,可半个字没提什么大小姐,就连得玉都没有说。

    现在拉出一个路家大小姐来,他又不可能传唤来对质。

    不过,一个逃奴,又没伤人性命,主家都不追究了,他就更加没有必要了。想了想,他低声道:"此事,本官会再核实,如果情况确实如此,本官会重新改判。"

    "有劳大人了。"杜九言拱手,一转身看向庄安几人。

    庄安一愣,他们对王茂生是不是被定罪也无所谓,此次最重要的是,杜九言的第二诉求。

    他要告他们奸占之罪。

    "以上若成立,那么我请问,两个出门办事的下人,怎么在你们眼中看起来,鬼鬼祟祟,一查就跑?"杜九言突然问道。

    庄安一怔,回道:"这我怎么知道,你问他们啊。"

    "不用问。他们逃是因为你们见色起意,满脸淫邪!"杜九言道。

    到底年轻,就只会耍嘴皮子功夫,庄安冷笑道:"随你怎么说,我们行的正,坐的直!"

    "不就是觉得我没有证据吗,不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杜九言低声,忽然一转身,指着得玉道:"不知大家可发现一个问题,王茂生和王管事,浑身水泡,奇臭无比?"

    这话一说,大家都忍不住捏着鼻子,要不是在公堂,他们早逃走了。

    "确实如此。"裘樟问道:"此事有什么说法?"

    杜九言冷笑,过来盯着庄安,盯着李宇四个人,大声道:"因为得玉回去以后就看了大夫,她得了梅毒!"

    大堂之上,气氛一窒。

    "难道...王茂生和王管事浑身的脓疱,是...得玉传染的?"裘樟问道。

    杜九言走过去,将得玉的帽子拿下来,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她漂亮的脸上,也满是水泡。

    "大人,此病轻易不会传染别人。"杜九言讥讽地道:"但是,若有人和她有了男女之事,就必然会被传染!"

    她话落,庄安和李宇四人脸色大变,惊骇不已,这一点,他们没有想到。

    "所以你们四个人,有没有奸占得玉,不用我证明!"杜九言道:"迟则三日,快则明天,你们就会和他们一样。"

    庄安大惊失色,"不可能!我们...我们没有。"

    "大人!"杜九言冲裘樟拱手,"作为嫌疑人,大人应该将此四人收监,三日之内,若他们没有浑身水泡,此案便算我输了,我自愿担诬告之罪。"

    "若他们和得玉,王茂生一样,也是浑身水泡,那情况就不用再解释了。铁证如山,不容争辩!"杜九言道。

    裘樟看着庄安四个人,眉头紧锁,颔首道:"你说的有道理。来人,请巡检司四位去后衙小住!"

    说是小住,自然是客气的话。

    "裘大人,你不要听这小子危言耸听,我们什么都没有做,不可能有什么水泡。"庄安道。

    李宇又道:"就是,我们不可能有。"

    "那更好啊。"杜九言笑盈盈地道:"没有包,你们就来狠狠告我。只是在牢里待几天,就能彻底洗刷冤屈了,这多好!"

    庄安几个人对视,个个眼中难掩慌乱。

    "带走。"裘樟话落,上来几个捕快,将庄安几个人带走,他又看着杜九言,"此案,你说完了?"

    杜九言拱手,上前道:"是!我请讼人的罪名实乃一场误会,幸好大人明察秋毫,开堂再审,让案情得以澄清!"

    "嗯。此事是路家不对,当时本官查问的时候,他们却不说,如今却来翻供,实在讨厌。本官若不是看在路老太爷的面子上,断不会轻饶此事。"裘樟保住了面子,对杜九言满意了一分,便拍了惊堂木,道:"行了,你们今天就将王茂生带走吧,至于四个司兵,若罪证出现,本官自会有定断。"

    杜九言应是,和王茂生道:"给大人磕头,大人还了你清白。"

    "谢谢大人!"王茂生呆愣愣地,他虽还没被仗责,但审问的过程中裘樟用了刑,所以,他依旧是一身的伤,加上浑身脓包,人已经是摇摇欲坠。

    得玉和王管事上前将他扶着,杜九言冲着裘樟拱了拱手,"大人辛苦了,学生告辞。"

    说着话,一行四个人离开。

    牢房之中,庄安四人对面席地而坐,四个人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方满粮偷偷掀开自己的衣袖看了一眼,胳膊虽黑,但是皮肤光洁紧致,什么都没有。

    "蠢。"庄安抽方满粮的头,"怎么可能会有,那个讼师一定有问题。"

    得玉走的时候,明明好好的,王茂生前几天也没有发病。

    偏偏那个讼师来了以后,他们就发病了。

    哪有这么巧的事。

    "是,我也觉得有问题。"陡年仓疑惑道:"那个女人,当时...我分明记得是处子。"

    他一说,三个人恍然大悟,李宇道:"对!她不可能有病,就是那个讼师故弄玄虚。"他说着站起来,喊道:"来人,我们要见裘大人。"

    "等等。"庄安低声道:"不就三天吗,我们就在这里住三天,看他最后怎么解释。"

    四个人对视,顿时达成了协议。

    "睡觉。"方满粮道:"正好我好几天没睡好了,在这里什么事都不用做,好好睡觉。"

    他说着,找了个干净的草垛子,躺下来睡觉。

    其他三个人也是一会儿就睡着了。

    一觉到天亮,衙门的书吏来看过,什么都没有,中午吃过饭,四个人接着睡的昏天黑地,晚上找狱卒要了牌九,竟是玩的不亦乐乎。

    "安哥,您今儿这牌运太好了,要是在外面,一定要去赌一把,一定能赚翻了。"方满粮哈哈笑着,伸手去洗牌,露出的一截胳膊,亮光一闪,像是日光照在冰面上反了一下光,一闪而过。

    他一愣,抓着牌的手抬起,对着远处的灯光照着。

    只见灯光下,他的一只手臂,像是镶嵌了许多宝石,银光闪闪,熠熠生辉!

    "啊!"方满粮吓的惊叫一声,脸色苍白,"水泡,啊...出现了。"

    他这么一叫,其他三人也是脸色大变,冲过来对着光脱了衣服,手臂,胸口,脚背,对方的脸上,闪闪亮亮!

    "不可能!"庄安喝道:"这...这不是可能,不可能的。"

    一个处子怎么可能得病,不可能!

    四个人又慌又气又怕,李宇喊道:"来人,请大夫来!"他不信,他们肯定是中了那个讼师的套了。

    "吵什么。"牢里的狱卒提着灯过来,灯光更亮,照的四个人更加可怖,狱卒吓的嗷的一声叫唤,一边往外面跑,一边喊道:"快去告诉他们,他们发病了,发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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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讼师介绍:
杜九言穿越占了大便宜,不但白得了个儿子,还多了个夫君。
夫君太渣,和她抢儿子。
她大讼师的名头不是白得的。
“王爷!”杜九言一脸冷漠,“想要儿子,咱们公堂见!”
大周第一奇案:名满天下的大讼师要和位高权重的王爷对簿公堂,争夺儿子抚养权。
三司会审,从无败绩的大讼师不出意料,赢的漂亮。
不但得了重夺儿子的抚养权,还附赠王爷的使用权。
“出去!”看着某个赖在家中不走的人,杜九言怒,“我不养吃闲饭的。”
于是,精兵护岗金山填屋民宅变王府!
儿子小剧场:
“这位王爷,按照大周律法,麻烦你先在这份文书上签字。”
某位王爷黑脸,咬牙道:“遗嘱?”
“我娘说了,你女人太多,谁知道还有几个儿子。空口无凭不作数,白字黑字才可靠。”
小剧场:
“抬头三尺有神明,杜九言你颠倒黑白污蔑我,一定会受天打雷劈。”被告严智怒不可遏。
“天打雷劈前,我也要弄死你。”杜九言摔下惊堂木,喝道:“按大周律例,两罪并罚,即判斩立决!”
被告严智气绝而亡。
坐堂刘县令:“……”大讼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讼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讼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