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三章 拜访
李捕头没有参与到这件事来,不知其中内情,对于福宝是否继续做生意,不可置否。
虽然挣了点钱,可女儿家整天到处跑,也不是个事儿,他认为福宝待在家里正好。
福宝其实并不是,完全扔掉冰糖生意,只是之前的做法,因为缺乏本钱,实在是太粗糙,风险又大,有些不划算。
关于如何规避风险,福宝心里,慢慢的构思了一个完整的计划。
虽然不能明目张卖冰糖,但可以制水果味的冰糖卖啊!
到时候,就对外宣称,原料是买现成的冰糖熬制,加以果汁水增味,
冰糖都能买一两银子一斤,她在其基础上加个百来文的也不贵吧!
毕竟还有买鲜果的成本,和人工、柴火费用,等等,在外人眼里她们赚的不过是辛苦钱,任谁也不看出其中猫腻,自然不会人眼红。
可殊不知,她已经赚了一个钵体满贯。
她要利益最大化!
关在屋子里,福宝一边收拢自己身上所有的银钱,一边完善自己的商业计划。
制作水果糖的想法虽然很好,可依旧面临方方面面的问题。
这玩意儿成本虽不高,卖价却惊人,因此利益可观。
但也应正因为如此,它昂贵的价格,决定了它的受众群体不广。
酉阳是一个小地方,能买的起一两银子的冰糖,人家不多。
那么买更贵的水果糖的人家就会更少,没看县城里,唯一贩卖冰糖的点心铺子中,也只将这个物件,当做只展品,噱头大过销售。
福宝日后,若是真的要卖水果糖,在酉阳这个小地方,根本没有销路的。
需要拿到省府甚至是京城,这些大地方去,那里达官贵族云集,不愁客源。
可这一路上,车马运输,人员开支,需要花费不小。
另外就算到了京师,省城,又如何打开的销路?
还有,水果糖卖价昂贵,福宝将其定位为高端点心,除去物品本身那么配套的包装和宣传就少不了,这不也得花钱。
零零种种,算来算去都是钱!
不急,前期还有许多工作要做,觉得挣钱大业,任重而道远需要徐徐图之。
年前,明烽带着书童张忠回了酉阳。
那一日,福宝看见了马车停在对门张家门口,张忠来来回回的搬行李,却并未见明烽本人。
回到家,杨氏问福宝,“明烽回来了?你们一年不见,不去张家看看?”
此刻,福宝正在逗着小侄儿力仔。
李捕头给孙子取了名字,叫做:“李大力”
小朱氏曾有异议,想给儿子取个文雅一点、高大上的名字。
奈何李捕头却对男人要强壮这个念头根深蒂固,对于他家的第三代长孙的姓名权,朱氏是如何也犟不过他的。
听了母亲的问话,福宝眼皮都没抬道,“不去!”
杨氏听了,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心里也压着火。
福宝和明烽,之间曾发生的事儿,她不知道。
在她看来,张家小子一走就是一年多,回来后,也不知道主动上门问安,摆明了对自家闺女不上心。
若换做是以前,她少不得要打闹上门去。
可如今,见识到了福宝的赚钱能力,杨氏觉得张家小子未必能配的上自家闺女,因此对这门亲事也不如以前上心了。
“不去也好,没得让人轻看了!”杨氏也难得硬气了身板。
说曹操,曹操到!
初三一大早,李家人吃过早饭,明烽就带着礼物上了门。
福宝在房里,听到了他的声音,犹豫了片刻,干脆就没出房门。
明烽是李家名义上的未来姑爷,杨氏结亲的心,虽没以前热络了,但人家按照礼节都上了门,自然要好生招待。
一边把明烽往正房厅堂里引,见女儿的确没有相见的意思,一边笑着解释道,“真是不凑巧,福宝去她姥姥家,今儿不在家。”
明烽得体的应付着,似乎对杨氏所说的话,深信不疑。
李捕头今日在家,亲自陪同明烽,到了茶,他们本就是半个师徒,又是未来翁婿,即使一年未见,闲话起来也不生疏。
今年银钱,松快了不少,年货置办的也很丰盛。
张家虽然住得近,明烽却是稀客,杨氏把新得的好点心也上一些。
明烽陪着李捕头说了话,便开口告辞。
杨氏留他吃饭,他却笑着说道,两家本就对门住着,也无需这些虚礼,最终还是没有留下用饭。
杨氏见明烽出去了,才把福宝叫出房门,夫妻俩对视一眼,女儿大了,有些话李捕头不好开口,最后还是杨氏斟酌着道:
“明烽人还是不错的,我和你爹对这门亲事儿,没什么意见。”
“不过,这事儿,最终还是要问问你的意思,你若应承,就结,不愿意,就算了。
我和你爹亲自上张家门去和他们说,爹娘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明烽和福宝的表现,傻子都能看出问题来。
福宝沉默片刻,却道“爹娘,这事儿,你们别管,以后再说吧!”
竟是模拟两可,让杨氏和李捕头夫妻都有些无语,也不知道女儿心里想的是什么?
反正孩子都还小,亲事也不着急。
最终一叹气,依了福宝的意思,干脆撒手不管了!
初五那日,杨氏依着礼节,带着福宝登了张家门。
柳氏依旧热情的招待了李家母女俩,三人坐在小院里,说笑闲谈了一阵,在午饭前,李家母女起身道别。
柳氏照例温言挽留,可杨氏推迟后,也没有勉强,客客气气的送了李家母女出院门。
自始至终,明烽也没有露过面,柳氏的解释是,去同窗家访友未归,可福宝明明就在院子里瞧见了他书童张忠的身影。
福宝依旧没说破,一直娴静的呆在杨氏身旁,听二人东拉西扯,她专业陪着笑脸,很少插言。
等李家母女出了门后,柳氏扭头看看儿子房间的方向,见明烽推开窗户,露出半张脸,神色不明的呆望着外边。
柳氏心中也重重叹了口气,杨氏和李捕头都能看出小儿女之间有问题,她还能不知?
一年前,明烽突然提出去书院学习,她就意识到了。
一百二十四章 别扭
可怎么问,明烽就是不说话,也不解释。
她恼怒了,故意提出要和李家退亲,明烽当时一个字也没说,却恼怒的将桌上的一个花瓶砸了!
明烽一向冷静自持,从小到大,柳氏从未见他像那日一般,因为愤怒而失了方寸。
这个话题,从此成了明烽的禁忌,谁也不愿触他霉头。
一年不见,这对小儿女的状态越发诡异,过年时,面对双方长辈,礼数周到走完,可愣是,当事人就这般冷战着,别说开口讲话了,连个面也不见。
两人都端着,一副倨傲的样子,合着都把旁人当做傻瓜。
柳氏也不想管明烽的事儿,主要也是管不了。
他若要娶李家姑娘,她就高高兴兴的把儿媳妇迎进门。
他若是心另有所属,娶别人也行,反正依照张家的家境和明烽的条件,娶得新媳妇也不会比李家姑娘差。
如今,看李家的态度,和自己也一样,随着这对儿女怎么折腾,反正到最后,是成佳偶,还是劳燕分飞,都是他们自己做的孽,怨不得旁人
张家和李家一条巷子住着的邻居,两家明明就只隔了,不到两丈距离的一条小巷子,可硬是被这对小儿女弄成了咫尺天涯的感觉。
柳氏有很多次看到儿子明烽望着自家院墙发呆,而院墙的对门不远处,就是李家。
对此柳氏不满的吐槽道:“明明就舍不下,为何不迈出一步?你在这里发着一两个时辰的呆有什么用?谁知道?”
明明走到李家,却用不了半炷香的时间。
面对母亲的提问,明烽始终一言不发。
最后被问的烦了,就直接转身回了屋子,留下一个背影给她。
把柳氏气的流逝牙痒痒,心想着:“你就继续作吧!”
明烽心里也苦着呢!就算他去了李家有什么用?还不是连她的面都不见。
这个丫头是铁了心思,要和自己闹掰。
她的心里没他,早就将自己置于脑后,自己当初放弃了尊严,那般掏心剖肺的表白,却依旧没有换回她半点回眸,如此铁石心肠的女子,自己再惦记又有何用?
可是惦不惦记,却半点不由己,心思早就压都压不住的,系到那无情人身上!
在李家,杨氏也很多次看见女儿走神。
吃饭时,明明一粒米也没塞进嘴里,手里的动作却机械的往嘴里塞。
哄小侄子睡觉时,明明孩子已经熟睡,她还在哪里,一下两下,轻轻的拍着。
你若远远望去,不好觉察,还觉着这孩子做事认真。
可实际,只要细细一打量,就能发现她的心不在焉,脑子和心早就不知道遗忘在什么地方去了。
杨氏也曾劝女儿,既然对张家小子有意,那就别端着、拧着。
对张家小子有什么不满,就直接说出来,没来由的还自己过不去。
可福宝就像一个木头桩子,任由杨氏怎么说,也始终不发一言。
说的多了,杨氏也就放弃了,省省口水吧!气狠狠地骂道:“若你将错过了这番姻缘,别回头抱着我哭!”
过了正月十五后,明烽离开了酉阳。
当李海生回来告诉福宝,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傻住了,自己也说不清,到底心里是什么的滋味。
只是怔怔的坐在那里,没有言语。
最终,仿佛漠不关心似,淡淡“哦”了一声。
李海生斜着眼瞟了瞟妹妹道:你还真够狠心的,听说,张家小子这次要跟着先生四处游学,估计一两年都不会再回来,听说隔壁柳娘子舍不得儿子,临别时,都哭了。”
李海生很感触道:“今天,他和我道别时,我都有些伤感了,毕竟同窗一场,你和他,交好了那么多年,居然到头来,还不如我同他之间的情谊深厚!”
李海生话音刚落,只见福宝嗖的一声站起来。声音带着微微的急切:“你说,他去多久?”
李海生道:“两年吧!我俩告别时,我听他亲口讲的。”
“那他现在人呢?”福宝问
“不知道啊,我是一早碰上他的,后来又出去了一趟,这都过了一个多时辰了,现在估计早就出城了,不知道跑哪里了。”李海生有些茫然地回答道。
只见衣角略过,眼前的人便没了影。李海生站在原地,看着妹妹飞逝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她这是去哪啊?”
福宝一路快跑出桂花巷,可别说是明烽的人了,连马车的影子都没看见。
早上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还能看见马车影子才怪?
福宝有些沮丧的站在巷子口,凝视着远方。
这会,就算是自己有心追也追不上了。
呆了好一会儿,福宝才失魂落魄的回转家门。
走在回家的路上,她心中一直告诫自己。
“你做的没错,看吧!男人一旦变心,就是这么心狠。一走就是两年,临别连句话都不给自己留下。”
“爱你时,整天都有说不完的话题,弃你时,连只言片语都嫌多。幸亏自己抽身的早,要是真的嫁给了他,还迟早活成深闺怨妇?”
福宝一路上,不停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可终究,再多的道理,也骗不过自己那颗心。
沮丧、失落。不忿,各种情绪一股脑的涌上心间,让她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
马车摇摇晃晃,一路向前。
马车一旁窗户的布帘,一直被支撑着,明烽的双目注视着窗外,随着马车的移动,两旁的熟悉的景色渐渐被甩在身后,却依旧没有见到那个他心中期期盼盼的身影。
明烽眼中的失望,却越发浓郁。
“公子,你走的时候,为什么不和李家小姐告别呢?”书童张忠边驾着马车,边问道。
也许正应了那句话,当时者迷,旁观者清。
所有的人,包括智商在明烽眼里看起来不高的张忠。
也看得出来,少爷对李家小姐的牵挂,自从一年前分离后,少爷脸上就没了笑容。
夜里,少爷不知写了多少诗文和信件,却又付诸一炬。傻子都知道,这信是写给谁的。
张忠很少问,一问,少爷就要生气,许多天不给他好脸色看。
一百二十五章 让她去
当初决定回酉阳过年时,少爷提前好多天收拾行装,肯定不仅仅是思念家中亲人而已!
可等真的回了酉阳,又偏偏执拗,不肯和李家小姐好好说话,最终,直到离开家,两人连一面都没见着。
这次更是赌气要跟着先生去四处游学,李家人不知原委。
自己跟在少爷身边,却清清楚楚的知道,明明年前,少爷已经拒绝了先生的带着他一起游学的提议。
聪明反被聪明误,这脑子越是灵光的人,钻进了牛角尖,就越不容易走出来。
在张忠眼里看来,少爷这次就是钻进了死胡同,平日里精明的跟什么似的,这次却犯得傻,就这么拧巴着,为难自己。
“多嘴!”
果不其然,张忠的问话,让明烽瞬间恼怒了,他气恼的放下布帘,彻底无声了。
张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此刻提起那个狠心的女子,不是在自己伤口撒盐吗?
临别前,他故意停下车来和李家二儿子李海生絮叨了一番同窗情谊。
天知道,两人在学堂里几乎从没有什么交流。
话也不投机,有什么同窗情可以絮叨?
他只不过是为了通过他的口,告诉那个狠心的女子。
自己这一走就是一两年的时间,希望她能看在自己即将离别的份上,能来送送自己。
也不指望,她能回心转意,至少两人也能见上一面,他心中也满足了。
故意磨磨蹭蹭,用了一个时辰,马车才出了城门。
但令人寒心的是自己终归还是没等到她。
明烽的心中,此刻荒凉成了一片,犹如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没有一丝丝的暖意。
早该知道,她的心中并没有他,却为何要对她寄予期望呢?
明烽终究放下了车窗的布帘,不再期盼那个身影的出现。
回到家中后,一连好几日,福宝做什么事情都没了劲儿,整个人看上去恹恹的。
其实她心中不想承认,但实在是气不过啊!
“他能有时间和二哥告别,都不愿同自己说一句话!在他心目中,自己连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同窗都比不过?”
“冷心肠的臭男人!”福宝气的连在心中痛骂数遍。
过了几日,福宝的类似失恋的心情才逐渐的平静下来,可又却大嫂小朱氏时不时的骚扰弄的得有些头疼。
大嫂小朱氏目前手里应该是存了一些银钱。
这次福宝给家里人年终分红,虽然婆婆杨氏分走一半,可也给大哥李武生家剩了一半,加上以前手里积攒的一些家底,小朱氏身上拢共有二十几两银子。
小朱氏出生普通的贫穷的家庭,父亲不过是一个守门的小士卒,却养着一大家子人七八口人。
嫁人后,李家也是寻常家庭,虽比原生的朱家日子好过些,但小朱氏作为媳妇,其实也没能掌控中馈,所以小朱氏的手里,一辈子也握着这么多银钱。
银钱在手中,小朱氏心便开始不安分起来了。
尽管公婆都严厉的责备了她。
可她见福宝,一年时间就赚了这么多银子,心里好生羡慕。
明面上不敢有所表现,可暗地里多次撺掇福宝,想分一杯羹,加入到生意中来。
小朱氏热情拉着福宝的手,“我们的福宝,果然是个天生的福星,以前娇娇怯怯的,如今却这般能干,就跟招财猫似的,有你在,银子就哗哗的自己流进咱们家。”
福宝笑了笑,知道小朱氏是在恭维自己,也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
“嫂子说笑了,如今家里一切都好,也不缺钱使,没必要那么劳累,这敖糖的生意并不怎么来钱,却十分辛苦。”
小朱氏对于福宝的说的话,半个字也不信,不来钱,你分给我们的银子,又不是纸糊的。
能给自家分几十两,小姑子和婆婆手里说不得有几百两银子。
小姑子不也说了吗?今年赚了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银子是什么概念,将原本的李家整个打包卖了,也许都还差点!
小朱氏讨好的笑道,“银子哪里有嫌多的……”
这时,杨氏从屋里出来,见大儿媳妇又缠着闺女,便心生不悦,高声的吩咐道:“晚上多做两个菜,再去打一壶好酒,你爹快要下衙回来了!”
小朱氏嘴里应了一声,身子却并不动,她的话还没有和小姑子说完呢?
见媳妇敷衍自己,杨氏怒了,更加不留情面,骂了几句。“懒驴懒马,就只会叫唤,却不见动起来,畜生不用鞭子抽,就是不顶事。”
小朱氏脸一红,指桑骂槐,她又不聋,见婆婆真的不满了,她也不敢顶嘴,这才起身,去了厨房照看。
杨氏把女儿叫进屋子,心里还是很不高兴,这个儿媳真是蠢笨,一点眼色劲都没有,自己也不想当恶婆婆,却非逼得自己发狠。
杨氏认真道“你嫂子是个蠢人,不必和她生气,她说话,你就只当她放屁,不用理会。”
福宝笑眯眯看着杨氏,“娘,放心吧!都是一家人,舌头和牙齿一般的关系,我不会跟嫂子计较的。”
杨氏叹了口气道:“都是银子闹得,都说人心不足蛇吞象,以前我也爱这阿堵物,如今才知银子多了,反倒是非多!”
福宝沉默了,劝慰了杨氏几句,沉思道:“不如让嫂子自己去试试吧!咱们一味的拦着她,她不明就里,还以为咱们防备她,故意拦着她赚钱,一家子骨肉,不必为了银子生嫌隙。”
杨氏一愣,压低了声音道:“可咱们根本就没有敖糖块卖,那糖霜和冰糖的事儿,又不能让人知道。”
“你嫂子真要去熬糖块,不亏才怪!”
福宝笑了:“亏就亏吧!反正红糖成本也不贵,钱财身外物,女儿手里还有一些结余,亏了也能承受的住,主要是一家人不能伤了和气。”
杨氏看媳妇这段时间的表现,也知道女儿说的是实话,一味的阻拦不是个事儿,小朱氏不亲自去折腾一把,不会死心的。
做生意哪里是这么容易,就是女儿这一本万利的买卖,不也风餐露宿,提心吊胆的吗?
一百二十六章 蠢货
杨氏有了和女儿的这一次谈话,也不再约束小朱氏,只放出话去,女儿不会再做这门生意了,要在家里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小朱氏若是想挣钱只管自己去折腾,她反正不管。
听了婆婆的这话,小朱氏欣喜望外,她也并不是想把小姑子拉着一起做生意,赚钱,谁愿意和人分羹?
只不过是怕自己,若是也开始做敖糖的买卖,会抢了小姑子的生意,婆婆一定对她不满,到时候肯定从中为难自己。
毕竟她是给人当媳妇的,若是婆婆一心刁钻,小姑子整日做对,那她的日子也挺难熬的。
如今杨氏和福宝都退了一步。
没人和自己竞争,小朱氏当然更加的高兴了。
过了几日,她便拉着丈夫,两人一同去了府城进货。
小朱氏先是去打听了路费的价位,跟着商队走,每人200铜板,不包吃住。
若搭乘便车去,每人交上二三十个铜板,便可顺势捎带一路。
都是坐马车,有什么分别?
所以小朱氏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乘坐他熟人的便车,因李捕头在酉阳多少算个名人,认识的人也不少,所以小朱氏和丈夫乘车去了省城一路,除去两人的吃住,一个多余的铜板都没花。
在小朱氏的眼里看来,小姑子就是贪图商队的马车舒适。
福宝从来没有吃过苦,才会花了冤枉钱,去坐商队的马车。
她和丈夫年轻力壮,又都是吃过苦过来的人,这一点劳累算什么?
说好了,让小朱氏任由折腾,因此福宝对大哥夫妻的举动,只是冷眼旁观,并没去提点一二。
免得,亏了钱后,小朱氏心中又有借口。
反正一斤红糖才两个铜板,一千斤才二两银子,不过是几两银子的事儿,买个教训也好!省得小朱氏没日没夜的纠缠自己。
可福宝到底低估了小朱氏的贪心,也高估了她的智商。
小朱氏和丈夫李武生,一路节省,到了省城,就用了一些散碎的铜板。他们从这点来说,也挺节约的。
可做生意,靠的是脑子,不是节俭。
然后小朱氏就着自己手里的银钱,买了整整一万斤红糖。
因出门时,小朱氏提前向福宝打听过红糖的进价,商行见她数量大,却也没有被敲竹杠。
小朱氏花掉整整20两银子买红糖,手里剩下不过是七八两银子。
因为没有跟着商队出发,所以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车队运货。
两夫妻在省城里转悠了两天,花了十五两银子,才勉强找了一家本地的车队同意将红糖运回来。
当初福宝搭着别人的车队运货,1000斤给了一两银子的运费,这会运小朱氏的红糖,给这个价的运费,对方也不算是被敲竹杠。
一来,人家是专程替小朱氏一个人运货,就算是车队没有装满,也没有别的商家给她分担,所以价格稍稍高一点,也是正常。
其次,十五两银子中,还包括了二两的空车返程费用。
他们不是商队,不会南来北往的四处走动,这一趟,是专程运货,要一些空车返程费用,也是理所当然。
到此时,小朱氏才有些后悔,早知道之前就不该省那点铜板,返程运货时,就可以搭着别人的货物一块运回去了。
不过,她没有想过,她整整一万斤红糖,怎么可能,有人让她搭着运回去。
别人给钱,搭着她的货物一起运输,还差不多!
如今,耽搁了几天,商队早走了,酉阳又不是什么大地方,不可能天天都有商队往来,谁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来?李武生夫妇到哪里去寻商队。
时间上也等不及了,商行天天都催他们提货。
这样一来,小朱氏夫妻俩手里的钱都用光了,还差了七八两的缺口。
幸好张家大姐的夫家,在府城也有铺面。李家和张家即将定亲,算的上又是邻居又是亲戚。
夫妻两人,厚着脸皮,去张大姐夫家的林家店铺里借了七八两银子。才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回来的三天路程里,小朱氏和李武生这对夫妻手里已经没了银钱,只单单靠着几个馒头,撑了下来。
到了家,别说是小朱氏面色苍白,就连一向身体强壮的李家大哥李武生,下了车,走起路来,也脚下发虚。也打着晃。
杨氏看到儿子和媳妇这个模样,刚开始有点心疼,可在看到小朱氏身后那一长溜的车队。
一问,小朱氏这个败家的婆娘,运了整整一万斤红糖回来,两眼都开始发黑了,不再心疼这对夫妻,而是气的心肝疼。
幸好酉阳到府城,才三天路程,要是再长一天,不等货物运回来,夫妻两个就该饿死在路上了吧?
1万斤红糖,让李家父子怎么扛?
100来斤的袋子整整一百包,李家父子也就三个人,如今还要刨去半死不活的李武生,少了这个主要劳动能力,让李家父子把一百包的红糖运回家,不是要人命吗?
杨氏气的自己拿了二钱银,到外边去雇了伙计,将货物才卸下来。
100包袋子,根本没地方放。
厨房、柴房、连李家人,每个人的卧室里也横七竖八的堆着红糖袋子。杨氏的脸,阴沉的快要滴下水来,若不是看着这些东西都是拿真金白银买的,她真想扔出去。
等小朱氏歇息好了,第二日才告诉杨氏,他们还在张家的姻亲,林家铺子里借了七八两银子的事儿,杨氏胸中的怒火再也没忍住,还会找人借钱了,瞧把你能的,咋不上天呢!
杨氏的眼里就跟飞刀子似的,她见过贪心的,却没有见过小朱氏这般又贪又蠢的婆娘
因为小朱氏的贪婪,整个李家宅子都弥漫着一股红糖甜甜的腻味,招来无数成群结队蚂蚁和四处飞舞的苍蝇。
杨氏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压抑,小朱氏顶着婆婆吃人的眼神,心情也是战战兢兢的,她只想着,等把这一批红糖熬出来,大赚一把,婆婆就会对自己改观的。
因此也顾不上休息,自己稍稍缓过精神来,就开始熬制红糖。
一百二十七章 人蠢没得救
杨氏气媳妇儿的愚蠢和贪婪,因此,根本也没上前去帮忙,徒留小朱氏一人,在柴房里没日没夜的熬红糖。
小朱氏是也是在太贪心了,若是一人操持,你就少起几个锅呗。
结果,她根本不顾自己一人,人单势薄,还是照旧将十口锅烧了起来。
因她一人要熬糖,要烧火,没有人帮衬一把。
所以,出锅时,九口锅里的红糖都糊了,李家院子里充满了一股红糖的烧焦味儿。
这样的焦糖,别说去卖了,就是送给别人,也没人会去。
杨氏这几天压抑住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她一辈子节俭惯了,哪里看的下去,媳妇这般的败家行径?
于是二话不说,直接抓起厨房的烧火棍,没头没脑的就朝小朱氏身上抽去。
边打边骂:“你个蠢货,你怎么没脑子?你咋不变成蜘蛛精呢?长她娘的十只八只手,不就能忙得过来了?”
小朱氏一边讨饶,一边躲,她还委屈呢!
怪她?第一次上手,失手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
到最后,小朱氏被打急了,也忍不住顶撞道:“婆婆只顾骂我,却从未想过来帮我搭把手。”
“小姑子,每天在家里闲着,也不来帮我忙。”小朱氏是越说越委屈。“我若是挣了钱,还不是咱们李家的。”
见她还敢顶嘴,杨氏的火气更旺。
她心知肚明,小朱氏是这笔生意是亏定了,哪里肯帮忙?
一来怨恨小朱氏顶嘴,二来心疼被小朱氏糟蹋的银子,杨氏手里的棍子打的更狠了。
小朱氏是也是一个倔脾气,咬着牙却不喊疼。
最后,还是福宝上前拦住了母亲,硬抢下了杨氏手里的棍子才算作罢。
杨氏余气未消,自己这个当婆婆还要怎样?
为了让媳妇心服口服,甚至拿出银子给她霍霍。
明知亏钱,却强忍着不说,还待怎么样?这还怨上了。
被女儿抢走棍棒,仍旧气不可抑的指着小朱氏高声叫骂。
小朱氏不发一言,低头着头,可以看出她心里依旧不服气,这惹得杨氏更加心火直冒。
叫骂的更带劲儿了,污言秽语一股脑都溢出来了。
福宝看不下去了,而且站在她的立场,身为小姑子,也不好说嫂子的坏话,所以只能单方面阻拦母亲杨氏。
于是阻拦了杨氏的举动,并对着母亲杨氏劝道:“做人家的儿媳不易,嫂嫂就算有错,心眼却不坏,若是有一天,我做错事儿,婆娘人打我,骂我?母亲可会心疼?”
福宝的话,就像是给杨氏的怒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给她降了温,她的叫骂戛然而止。
她怔怔道:“张家人是书香门第,断断不会如我一般……”
福宝讥笑一句:“娘不知道了吧,越是读书人,心眼若是坏起来,越是下手毒。”
这时候,进了屋的李捕头,走了出来,刚才老婆管教儿媳,他不好出面,就躲在屋里了。
他也了开口,很有感触的感叹道:“闺女说的对,古话不是说过吗?无毒不丈夫,我就瞧不上张家,若是动起歪心思来,心黑手辣!”
想当初,当初张书史给自己出的烂主意,自己从来没对人讲过,可这心里还是明白,张家人不是好欺负的,所以暗自一直提防着。
尽管这种提防,也许根本没有什么用?
福宝和杨氏都诧异的扭头看了看李捕头。
杨氏有些不自然的崔骂了一口:“浑说什么呢?扯人家张家做什么?人家是有名的积善之家。闺女嫁过去,吃不了亏。”
李捕头也点头,很理直气壮道:“我的闺女当然吃不了亏,谁敢动我闺女,老子就算是不要这条性命,也要拿把刀,将欺负她的人剁碎了喂狗。”
杨氏看了看,福宝自己手中的的棍子,又看了看挨打的媳妇,怎么觉得老头子这话是在骂她?
杨氏……
由己推人,自然也没有心思再教训儿媳妇。
小朱氏感激的看了一眼福宝,今日若没有小姑子出面阻拦,一定会挨一顿好打。
小姑子还真是好命,有一对这么疼爱她的爹娘。
若是自己回娘家,哭诉挨了打,爹娘都不会理会自己,说不得还要挨一顿埋汰,不过是挨婆婆和丈夫打,有什么好说的?
小姑在娘家好运,在婆家的日子也不会差,有一对出了名善心的公婆。
那柳家婶婶,小朱氏也是见过的,未语先笑,说话温温柔柔的,断断做不出像自家婆婆这般打人的举动。
但小朱氏却并不怨恨杨氏和李家,这个年头,挨打的儿媳妇还少了吗?
至少,李家从未有过故意欺压媳妇的事情,比起其他在婆婆手中战战兢兢讨生活的小媳妇,她算幸运的了。
还有自己夫婿已经算很好了,虽然比不上小姑子的未来夫婿是秀才,有大好前程。
但他也很听自己的话,而且婆婆责罚自己的时候,他起码不会帮着婆婆来欺负自己。
小朱氏很清楚,自己刚才是犯了婆婆的忌讳,不仅顶撞了婆婆,还捎带怼了小姑子。
小姑子是公婆的老来女,是李家捧在手心的心肝宝贝,她刚才出言怼了她,挨打是必然的。
李捕头和杨氏走了以后,福宝温言的劝慰小朱氏道:“大嫂,家里总需要一个人来操持家务,还有带力仔,母亲的确抽不开身。”
“这样吧,我请一些人手来帮你可好?”
见小姑子如此大度,小朱氏是也没话可说了,毕竟当初小姑子熬糖挣钱的时候,自己不也没插手吗?
有了帮工的帮忙,小朱氏的敖糖工作,果然要顺利的多。
福宝也不是愿自己,亲自帮助嫂子小朱氏,主要是小朱氏定制的红糖量实在太过惊人。
当初她熬制的红糖不过每次1000斤,如今涨了十倍,就单靠她和小朱氏两人,就算累死,完成不了任务。
面对福宝的好意,小朱氏没有反对,因为她其实也累的不行了。
每晚回去,累的腰都直不起来,反正帮工的工资都是小姑子掏钱,这个成本不算在,自己敖糖的成本里,她也就没什么好说的。
忙了三个月,1万斤红糖才熬了1/3。
福宝本不愿去参合这事儿,可见小朱氏似乎打算继续这么下去。
不得不出面干预,李家小院本就不大,这段时间帮工进进出出的,将李家的平静彻底打乱。
于是福宝找了个机会开口劝道:“嫂嫂还是将已经熬好的糖块儿,先卖出去,再来熬着第二批吧!”
小朱氏听后,有些为难。
她心里不同意小姑子的建议,她认为,这么多糖块,在酉阳这个小地方肯定是卖不出去的。
一百二十八章 人蠢没得救(二)
只能拉到省城去买,就像当初小姑子做的那样。
可是,一来一回是需要车马费的,上次昂贵的车马费,她历历在目。多跑一次,就多用一次的钱。
所以小朱氏虽然言语和软,但态度异常坚定的拒绝了福宝的提议。
福宝见她一条心思犟到底,也不好多说什么。
可明白内情的杨氏,却忍不住了。
不能任由小朱氏这么继续折腾下去,亏钱不说。整个家里,这些日子都被她整的乱了套。
于是杨氏亲自出面,强硬的让小朱氏先将熬好的糖块卖出去,才能继续敖下去。
小朱氏就算心中有1000个不愿意,可婆婆的命令,她确实不敢违抗。因此极不情愿的应承下来。
可到了第三天,小朱氏还呆在家里面,没走。
惹得杨氏又发了怒。
她才期期艾艾的告诉杨氏,她手里的钱全用光了,现在没钱雇车队运糖块儿。
杨氏明知道儿媳妇做的是亏本买卖,但为了及时止损,却不得不,拿出银钱给小朱氏作为车马费。
杨氏拿出银两的时候,手都在抖,心疼这些注定打水漂的银两。
虽然,如今家里宽裕了,可着银子毕竟是女儿辛苦挣的,又不是大风吹来的。
任由小朱氏这么折腾,杨氏的心都在滴血。
若不是女儿极力的安抚劝解她,杨氏只怕连杀小朱氏的心都有了。
小朱氏出发后,过了十来天。她和李武生夫妻两人回来了。
而那些糖块居然又原车不动的,让他们夫妻给带了回来。
进了门儿,小朱氏有些沮丧的告诉福宝和杨氏,糖块儿没卖出去。
杨氏傻眼了,她早知道要亏,可却从来没有想到会砸在手里,毕竟糖块是一种不贵的日用品,每个点心铺子都在卖,怎么会砸在手里卖不出去?
福宝也吃了一惊,按理说,就算不怎么挣钱,甚至亏本。
可好歹糖块儿也是红糖熬制的,大商行每日的销量惊人,小朱氏怎么会就卖不出去呢?
可等杨氏一询问,了解真相后,差点没把肺都气炸。
原来的小朱氏将糖块运到省城后,询问了好几家商家给出了价格,都比原料红糖高一点点,每斤才贵一两文钱。
小朱氏自己一算账,发现加上进价,和来回的运费,不仅没赚,反到还亏损。
所以小朱氏根本就不可能,去做亏本买卖,问了好几家商行都如此。
一气之下,又将糖块原封不到的拉了回来。
听到这里,就算杨氏不是个做生意的料,可也被小朱氏是这番骚操作,气得当场手脚发抖。
福宝也是无语的看着嫂子小朱氏。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小声的问道:“嫂子你把这一车糖块拉回来,又用了多少银两的车马运费?”
小朱氏伸出手指头,小声道:“三两银子!我照着小妹说的那般,搭着别家商队的货物,一起回来的。”
福宝叹了口气,这是搭不搭着一起回来的事儿吗?
于是给小朱氏算了一笔账。“嫂子你算上成本,发现亏了。
可你原样的又拉回来这几千斤糖块儿,又多加了的一两的运费。糖块本就几文钱一斤,算下来,成本更高了,比点心铺子里的价格还高,你又打算卖给谁?”
小朱氏是这才恍然大悟。
洛阳这个小地方,要消化这么多糖块儿,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更不要说再加上运费,需要高价卖出。
小朱氏一时也傻了眼,当时气急了,也没有多想。
本来想着,自己辛苦一番,一分钱都没赚到,还要亏本,着实心不甘,才一气之下,将糖块拉了回来,可是,现在……
怎么办呢?
杨氏看到媳妇这这一副蠢笨的无可救药的样子,又没忍住。
也不管女儿当初,劝自己“以己推人”的道理了,要是自家孩子也如这般德行,就算是挨了婆家的打,她也认了。
杨氏抓起小院门后的扫帚,对着进门的大儿子夫妻俩就是一顿狂风暴雨般的爆打。
打媳妇,你说我这个当婆婆的恶毒,我现在连儿子一块打,还有什么闲话可以说。
杨氏边打边骂李武生和小朱氏。
“你们蠢也就罢了,就安安分分的在家待着,偏偏要学着别人做生意,老娘不同意,你这蠢货还心不甘气不匀?”
“你没那脑子,却敢心里想的美!”
“你以为,你妹妹挣钱了,你就行?钱是大风吹来的?路上捡的?”
面对杨氏的质问,小朱氏和李武生夫妻没敢说半个字。
这时,小朱氏也醒悟过来,她知道亏定了,伤心的嚎啕大哭起来。
家里还有那么多红糖又要卖给谁?
她哭嚎道:“我把全部的家底子,都搭进去了,可怎么办呀?”
小朱氏一屁股坐在大门口难过的大声哭嚎,眼泪鼻涕横流,形象全无。
见了这个情景,箱子里周围邻里全都围了上来,看热闹。
福宝见状,赶紧把院门关了,一手将暴怒的杨氏拉了回去,一手将地上撒泼的嫂子小朱氏也拽进门儿。
幸好福宝天生力气大,若换做旁人,还真拿着两人没办法。
回到屋里,杨氏的怒气未消。
可之前她也有一定的心理预设,知道生意多半要亏,承受能力还好些。
今天主要是被小朱氏蠢出生天的劲儿,给气的。
因此,骂骂咧咧几句,总算是没有继续追打儿媳妇。
而小朱氏却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当中无法自拔。
福宝好说歹说,才把她拽进了屋子。
小朱氏就一个劲儿的哭,好不容易积攒了几十两银子,一下子就给自己嚯嚯没了,她是真伤心呀!
银子都没有焐热,就全被自己亏光了,小朱氏这会儿连死的心都有了。
于是在屋子里开始要死要活的闹腾。
福宝也不理会她,就由着她闹,所以到了当天下午,整个桂花巷的人,都知道李家做糖块生意亏了。
这次本来就是为了给小朱氏长个教训,灭了她无知无畏的进取心。
等小朱氏悔恨够了,意识到了自己的能力和野心不相符合后。
福宝才站出来,接下她手里的烂摊子。
一百二十九章 做糖
剩下的接近7000红糖,以原价两文钱一斤的价格,卖给了酉阳的商家,回笼银子十四两。
酉阳地方虽小,按照正常价格,肯定消化不了这么多红糖,可架不住价格便宜啊!
商家进货,这么多红糖,运费也不便宜,因此有利可图,就算是囤货,也要买啊!
糖块亦一样,和红糖捆绑销售,三文一斤,卖了九两银子。
福宝将所有卖出去的货款二十三两,还给了小朱氏夫妻。
至于运费、人工费、杨氏之前垫付的银钱,借林家的欠款,都算福宝自己的头上。
一共零零碎碎亏了十两出头。
小朱氏心疼的心在滴血,以后再也不敢提起做生意一事儿。
她连基本的账都算不清楚,还做什么生意?
其实不用敖糖,单单在做生意之前核算一下成本和出价,就能知道,这笔生意必亏,可惜小朱氏不懂。
福宝也很满意这次的事件效果,花了不到十两多一点的银子,就解决了李家人的潜在隐患,挺值!
过年后,李家的日子慢慢的平静下来。
没有了诸多琐事的烦扰,福宝开始沉下心来,一步一步的筹划自己的生意经。
好马还得配好鞍,福宝将水果糖定位高端产品,为了顺利的将其卖个好价钱,各方面细节都不能疏忽。
幸好现在手里的银钱比较充裕。
手中有钱心中不慌,办起事情来也要顺当多。
福宝先是去订做装糖用的模具。
形状上,福宝没什么设计过多的花样,这一款产品,虽然是吃食类,可福宝的营销理念却是主打低调和奢侈,求最贵求最好。
为了有别于,现在点心铺子里销售的各式糖果糕点。
福宝摒弃了一些花里胡哨的外观,福宝将糖果的形状设计成了类似小珠子一样的简单圆形。
可却不要小瞧了这简简单单的圆形。
福宝要求圆形一定要规整,成浑圆状,而且大小必须一致,至少肉眼上,不能看不出有丝毫分别。
要求看似简单,这却为难了工匠,在这个纯手工打造的年代,要想做到大小丝毫不差,形状规整不走形,确实有些难度。
单单是为了这款模板,福宝就走遍了酉阳大街小巷的手艺铺子,刚开始听说要打造简单的圆形模具,大伙都拍拍胸脯道,小事一桩。
可以听福宝的要求,大家赶紧连连摆手,不过就是做一个胚子,搞的如此复杂,皇宫里的御膳房,也没这么要求过。
无论福宝开什么价位,都没有人接下这笔生意,因为他们的技术达不到福宝的要求。
就在福宝打算去大一些的省城,再碰碰运气时,经人介绍,找到一个本地的一个老手艺人。
老手艺人听了福宝的要求,思虑了好久,才接下了这笔生意,不过要价却也不低,一个模板上定制100颗浑圆小孔,大小不过两尺见方的方形模板,他却也敢开口要价,一两银子一个模板。
福宝听后,砸了砸舌头,这价的确不低了。
这无疑又提高了生产的成本价格,可想到模具可以反复利用。
福宝咬咬牙定下了十个模板,先交一半定金,成品后,再付全款。
接着是开始设计和制作水果糖的外包装。
最开始福宝想的是,烧制一些品质好、精巧的小瓷碗,来作为盛糖果的器皿。
可几经考量以后,福宝推翻了自己脑海中这个想法。
她决定精细到底,她想将外包装,同样设计成一个浑圆型的球状器皿。
球体分上下两部分,中间严丝合缝的扣着,不管是远观还是细看,整个球体要求看上去必须浑然一体,不能看出有丝毫的破绽,就像一颗硕大的东珠一般浑然天成。
然而通过旋转球体的上下部分,朝着相反方向扭动,球体的两部分交汇的中间部分,却可以露出一个仅仅供一颗糖果落出来的小洞。
重复相反动作,又可以将球体完全还原,不露缝隙和破绽。
福宝想法是很好,可落实到实处,却很困难。
福宝将自己的这个念头告诉了制作泥胚的工匠,可大家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他们拉胚,倒是可以拉出浑圆的物体,可又要分开,又要严丝合缝合拢,这不是为难人吗?
工匠们纷纷拒绝了,福宝的要求。
没办法,福宝只有调整思路,调过头来,再次将自己的想法拿到老手艺人处,寻求帮助。
有了上一步制作模具的经验,想要制作出同样是球体的外包装,困难应该不大,可真正难的是,如何让两个半圆严丝合缝的,又能灵巧的进行扭动,还不能让人一眼看出其中的明堂。
虽说是一个简单的外观,却是要用到机关技巧。
老手艺人恰恰就是这方面的专家,别说是酉阳,就算是整个府城,比他在行的人,也屈指可数。
听了老手艺人陈恳的分析后,福宝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没有再满大街的到处乱窜,只是整天窝在老手艺人处,和他一起仔细琢磨设计。
虽然福宝不懂机关技巧,可东西是她设计出来的,有些细节处,她更清楚。
那老艺人原本也是心灵手巧的,又不时得到福宝的启发。再制作了好几十个失败品后,皇天不负有心人,两人才总算是功德圆满,制作出心中设想的球体包装。
为了研究这个外包装,福宝仅仅是工钱和废旧材料费用,就花了四五两银子。
有了现成的模具,接下来的事儿,就要简单多了。
这次的外包装瓷器,不用人工捏制,而是将泥的软度调整到合适的程度,利用模具胚子,进行压制。
这样出来的产品,无论大小和形状都和膜具是一模一样。
虽然前期付出很多,可到了这一步,到是非常省钱省力。
一系列的操作中,最简单的,反而是产品本身的开发。
福宝买来了一些上好的水果和可以实用的花卉,先压成汁水,再混合到糖霜熬成了糖液中,按照制作冰糖的流程,一块搅拌,做成彩色糖液。
一百三十章 张家风波
拿出定制好木质模具,将彩色糖液灌入模具中密封。
最后用干净棉被盖实,烧好炕,慢慢的降温,等待糖液成型。到了第五天后,拆卸模具,取出成品。
老艺人的手艺果然娴熟,他为福宝制作的是一个可以活动,自由拆卸的模具。分上下两层,下面一层膜木板是可以随意拆卸的。
一颗颗成型的,彩色水果糖成型后,随着模板的拆卸脱落而出,丝毫没有损坏其形状和品质。
一颗颗糖果圆润如初,加以果汁调色,呈现色彩斑斓,表面光泽平滑,隐隐散发着柔柔的光泽度,闻其味,香甜扑鼻,入口甜而不腻,吃后,口唇余香,带着一股水果和花卉的清香。
福宝将二十颗糖装进一颗珠子,等包装完毕后,不闻糖果其味,不见糖果其形。
只看得见那些浑圆的“东珠”整齐的搁在一起,颗粒饱满、大小一致、因是用外包装烧制的都是上品瓷器,具极出色的光泽、纯净的银白色以及光滑的表面,不像是吃食,反倒是像工艺品。
福宝非常满意自己的成果,这都不能卖个好价钱,就没天理了。
模具和外包装的瓷器,通过实验成功后,福宝又加订了几批。
通过前期的研制和开发,加上模具和包装的花费,福宝就已经花掉百来两银。
不过福宝也不灰心,都说万事开头难,现在的烧钱,是为了以后的利润更大。
一切准备就绪后,福宝不忙不忙的慢慢制作水果糖,这道工序,事关技术机密,福宝也不敢让人插手,只有杨氏平日里会来帮忙。
又因其品质要求高,因此福宝宁可制作的速度慢一些,也要保证其品质,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来到了端午时节。
夜里,李捕头回来了,并告诉了,令众人一个吃惊的消息。
今日张书吏居然在衙门里,同姐夫曹县丞大吵起来,现在衙门的差役们下属们,人人都在传这两人闹翻了。
李家人听后,都觉得不可思议。
要知道,一来,曹县丞是张书吏的上司,张书吏这个职位,还是曹县丞使力才给弄来的。
他怎么有胆子顶撞上司?
二来单单论亲戚关系来说,张书吏本人也没有别的兄弟姊妹,只单单一个嫡亲的胞姐,一向亲近,张家和曹家两家关系向来要好,怎么会闹翻?
到底是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杨氏想了想,有些不敢相信道:“会不会是你听岔了?衙门那帮人向来爱传是非,听风便是雨。”
李捕头有一些不悦地瞪了妻子一眼,他有那么不靠谱吗?
不悦道:“衙门里都传遍了,他们吵架的时候,就在衙门后院。
大伙虽然听不清楚吵的是什么?可确确实实听见了争吵声,也看见张书吏气冲冲的从内衙走出来,这怎么能作假?”
杨氏一听,还真有这事儿,思虑了片刻道:“要不你去张家看看,问问?”
李捕头很为难的看了看妻子,这会张家就跟火药桶似的,他可不想去惹。
杨氏见丈夫不应承,便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丈夫。
“好歹也是未来亲家,这么不闻不问说不过去吧?”
李捕头沉默了,尴尬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张书吏那人,常年都说不到一块儿去。”
杨氏也承认,丈夫一向情商颇低,就算这关切心思,也不会安慰人。
李捕头扭头看了看妻子,道:“要不,你去吧!你和柳娘子都是妇道人家,你去同她好好说说话,就算张家不愿告诉你真相,至少也能安慰一两句。”
杨氏撇撇嘴道:“那还不如你去,你和张书吏至少是同僚,还有个面子情分,
柳娘子的为人高傲的要命,你是不知道,别说是我了,整个桂花巷的婆子媳妇,有谁能给她搭上三句话?我才不去往上凑呢!”
杨氏摆摆手,很干脆的拒绝了:“柳娘子现在正在气头上,我若赶趟子凑上前去,有可能被她闹个没脸。”
夫妻俩考虑了片刻,双双转过身来,将目光对准女儿。
“要不还是你去张家看看吧!一来,你本来就是张家未过门的儿媳,关切这件事情也是理所当然的。
二来,你同柳娘子与张书吏也相处过这么久了,他们也没把你当外人。有什么事肯定同你去说。”
福宝抬头,一愣,傻傻道:“我去?”
杨氏道:“不是你去,咱们家还有谁去合适?”
说着,不分由说的将女儿,哄进屋子换衣服梳洗,然后赶紧出门。
福宝很无奈,这些事儿不应该大人们出面交际吗?
怕引雷,就派她上,确定过眼神,是亲爹亲妈!
扣了门不久,张巧儿就来应了门。
小姑娘看到福宝,脸上的欣喜藏不住。她一直记得,这个救了自己性命的恩人。
原想着她和张少爷形影不离,应该是未来的少夫人,到了张家,应该能时时刻刻伺候着。
哪知道连面都很难见……
小姑娘是个讲良心的,福宝的救命之恩,一直放在心上。
她压低了声音对福宝讲:“李小娘子,一会说话要小心一些,主母和老爷,今天心情都特别不好。刚刚,我听见,主母在房间里摔了东西,这会还在屋子里哭呢!”
福宝点头谢过张巧的通风报信,心想,柳氏一向注意仪态又文雅,能气的摔东西,看来这事儿不小。
跟着她一路走来,到了主卧的房门前,张巧敲响了柳氏的房门。
回禀道:“隔壁李小娘子来了。”
柳氏房里静悄悄的,好一会都没有声响传出。
张巧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再次敲响房门时?
柳氏房里传出来一句有气没力的回应,让福宝进去。
张巧应了一声,推开房门,便躬身往后一退。
福宝抬起脚进了屋,张巧又很自然地将房门关上了。
福宝心想,张巧这个丫头果然很聪慧,才一年两年不到的功夫,变了大模样。
不仅样貌养出落了,连行为举止也有模有样,压根看不出她以前是一个小乞儿。如今更像是大家族出来的丫鬟一般懂规矩。
一百三十一章 陈年旧事
进了屋,福宝先看见满屋的瓷碎片,一看原来是桌上的一套茶具已经粉身碎骨,只余下半个茶壶的残骸落在在地上,旁边浸湿出一大团的水迹。
柳氏独自一人,坐在床榻边上,用手绢捂着嘴,依旧止不住呜咽声,两眼已是通红,看来刚刚才狠狠的哭过。
见柳氏顶着两个红肿的像烂桃儿似的眼睛,看着自己,福宝不仅觉得有些场面有些尴尬起来,心中想,自己或许就不该来的。
但面色依旧不显,走上前去。就着屋里木架上的一盆干净清水,拧了一张湿毛巾递给柳氏,轻言细语的劝慰道“柳婶婶,别太伤心了,仔细着自己的眼睛。”
柳氏没吭声,接个福宝手里递过来的湿毛巾,轻轻的敷了敷自己的眼睛,有气无力道:“你能来看我,有心了!”
福宝听了这句话,有些心虚,只能装着不胜羞怯似的低了头。
柳氏说完一句话,泪珠再一次成串的滚落下来。
福宝不知事情的原委,一时也不知怎么去安慰她,只能搬来小矮凳,坐在柳氏的旁边。
低声问道:“不知是家里遇到什么难事?柳氏不妨说出来,让我帮你参详一二。”
柳氏摇摇头,这事儿谁也帮不了张家,说出来,只能更丢人。
福宝见柳氏不回答自己,又道:“即使我帮不上什么忙,柳婶婶说出来,心里也会舒服一些。别憋在心里憋坏了!”
柳氏摇了摇头,还是没吭声。
场面此刻便有些尴尬了。
福宝暗忖道:“到底自己和张家人的关系,根本就没有像爹娘说的那么亲近,柳氏看样子是什么也不会告诉自己的。”
福宝环顾四周,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却不见张二姐的身影,有些好奇的随口问道:“二姐呢?我去让二姐过来”
让张二姐劝劝柳氏,效果要好得多,毕竟是亲母女。
福宝的无心之言,却像是打开了水龙头的阀门一样,柳氏嗷的一声扑在她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福宝却有些镇住了,看来惹了祸根子,应该就出在张二姐身上。
她也不敢再胡乱劝,只能抱着柳氏,拍着她的背,让她舒缓一下情绪。
柳氏就这样哭了好久,将福宝的胸前都浸湿了一大片。
她有些发囧,连声道歉,接着让张巧拿了一件张家姐妹之前的旧衣给福宝更换。
等福宝更换了衣衫后,柳氏情绪平复了很多,她一边红着眼一边对福宝歉意道:“让你见笑了,我今天真是丢脸。”
福宝摇一摇头,对她微微笑,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温暖的笑意,示意她不必介怀,却不敢再轻易的乱说话。
柳氏这一扑一哭,好似和福宝的距离拉近了不少。
本来二人也相处了许多年,以后说不得也是一家人,其实想想,在自家人面前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柳氏这样一想,心中压抑的情绪,也突然很想找人倾诉。
就像福宝说的那样,就算旁人帮不上什么忙,说出来后,自己心中的怨气,总会轻减几分。
眼下子女都不在身边,除了对福宝说,柳氏还能对谁去倾诉?
柳氏拿着福宝的手,伤感道:“你以后莫提二姐,从今往后,张家只当她死了,我们也没有这个女儿。”
柳氏的这话说有很重了,福宝脑中飞速的思考,不知张二姐做了什么事情,才让柳氏说出如此这般绝情的话。
想到,今天张书吏和曹县丞吵架,十之八九也是为了同一件事儿。
福宝一边应付着伤心的柳氏,一边脑子里转的飞快梳理着一次的信息。
这一两年,她没怎么和张家来往,知道的讯息也少了,但只听说张二姐一直在相亲,难道这事儿跟张二姐的亲事有关。
于是福宝试探地问道:“莫非跟二姐的亲事有关?”
柳氏愣住了,吃惊的看着福宝,惊讶道:“难道这事儿曹家说出去了?”
柳氏第一个反应就是曹家那边走漏消息,她这边,很少出去与三姑六婆说闲话,那么这个消息的泄漏,只能是从衙门里。
福宝摇摇头道:“不是,是我见二姐一直不在,所以自己瞎猜的。”
“今天听爹爹回来说张大叔在衙门里发了好大一通气性,想着家里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了?便着我过来看看。”
柳氏叹了口气,有些欣慰道:“你家里人有心了!”
片刻,柳氏幽幽的叹了口气,才道:“既然你已经猜到了有些,又不是外人,也不存在什么家丑不可外扬之内的,我也不瞒你了,都是那个孽障惹出来的事情。”
福宝心虚的低了头,其实她这个自己人当得真心虚,但心里却是了然了,事情果然还真是张二姐惹出来。
事关张家隐私,福宝不好开口主动发问。
柳氏既然开了口,也没什么好难为情的。
也因为,儿女不在身边,街坊邻里她也没有至交好友,除了福宝,她的确没有别的好人选,可以倾诉下心中郁结之气。
于是拉起福宝的手,将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
这段日子张家都在,都在为张二姐的婚事而操持。
最后决定为张二姐定下张书吏的一个同窗好友家。
张书吏与其人也是多年的交情了,两家人知根知底,那家人姓冯,儿子今年与张二姐同龄,是家中最小的儿子,深得父母喜爱。
张家夫妻也是已经过多方考虑,认为小女儿的性子有些好强,怕是不能当好宗妇,又怕强势的婆家不能包容她,于是千挑万选才选定这门亲事。
对方也是书香门第,家境殷实,家中男丁都曾进学,个个温文尔雅,家风严谨,断断做不出欺辱媳妇儿的事情,在附近都是口碑声誉极佳的人家。
小女儿说亲的对象又是幼子,嫁过去后不用操持家族事务,又能得到父母的偏爱,一生衣食无忧。
上有高堂照拂,下有兄长扶持,那冯家小子本身性格又温顺,极好相处,张家夫妻俩都很满意这门婚事。
一百三十二章 陈年旧事(二)
可偏偏张二姐却不满意这门婚事,她认为门第太低,甚至赶不上张大姐嫁的夫婿家富庶,她向父母提出了几次抗议,均无果。
前几日,张二姐借口要到姑姑家去做客。
柳氏也没多想,由着她去了。
这段时间张二姐也爱朝曹家里跑,柳氏没在意,只想着家中大姐出嫁后,对门福宝也不爱过来玩了,家中就张二姐一个女儿家,难免孤单。
她要到曹家去,跟着表姐妹和姑姑一起相处,说不得,得了她们的劝慰,还能解开几分心结,就由着她去。
哪只,张二姐这一去待了五六天,都不见人回来。
今天,张书吏才不得不找上门去,接女儿回家。
这不去不知道,一到曹家一打听,把张家夫妻俩吓得魂飞魄散。
原来曹家根本就没有张二姐的身影,好端端的一个大闺女就不见了?
到了此时,曹家也不隐瞒。曹张氏才将事情和盘托出。
说到这里,柳氏的声音停顿下来,稍微有些迟疑。
因为,接下来的事涉及到她的隐私的不光彩的往事。
纠结了片刻,想着这个李家丫头,很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儿媳妇,也不是什么外人,这些事儿她迟早会知道,早些告诉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而相处多年,柳氏也知道福宝是个口舌严实之人,从不搬弄是非。
因此,微微停顿片刻,便又接着说道:“张二姐这小妮子伙同她姑母两人,决议毁了定好的婚事。如今她人,早就已经被曹家送到了京城。”
福宝眼里闪过丝丝疑惑“张家京城里有豪们亲戚?”
似乎读懂福宝的疑惑,柳氏也没有卖弄关子,直接揭老底:“我的娘家---晋南侯府就在京城,家中还有一个兄弟,也就是二姐的舅舅如今,尚在府中。”
福宝被柳氏的这番话给镇住了,柳氏居然出自侯府。
是货真价实的侯府千金,这也难怪她平日里,那一副高傲的不屑于街坊邻里的婆子媳妇打交道,整天摆出一副格格不入的模样。
这就不难理解了,侯府千金就算是落魄了,至少骨子里是骄傲的。
福宝吃惊的表情,柳氏看在眼里。
她苦笑了一声,拍拍福宝的手道:“你别胡思乱想,虽然我出生于侯府。但也不是什么嫡女,不过是庶出。
我娘当年是家里的家生子,被长辈赐给我爹,做起做通房,后来肚皮争气,生的我哥,后来又有了我,才被提起来做了妾,
家中庶子庶女很多,我们兄妹在家中的地位,也仅仅是比奴仆好一些了。”
说到这里,柳氏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之所以不喜欢和街坊邻居的婆子媳妇们打交道,并不是我高傲,是因为有时候,话题实在说不到一块去。
另外还有个原因是,当年我受婆婆腌脏气的时候,这些三姑六婆没少嚼舌根子,所以我心里不喜她们而已。”
柳氏又不是个蠢人,自然知道自己在大伙心目中的印象,她不喜和这些邻里打交道。
自然有她嘴里说的那些缘故,但不可否认,她的确有些自持身份,瞧不起这些乡野村妇。
所以,当她之前也曾试图和这些邻里相处,可有时又免不了自持身份时,端着架子。
那些婆子媳妇受不了她的清高,也会故意挤兑她,说些难听的话,一来二去,双方更加相处不来。
刚才那番解释,不过是在晚辈面前,要些颜面罢了!
福宝当然分辨的出柳氏这些话中的水分,但也不会去揭穿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模式和言行标准,只要没有伤害到旁人,何必去质疑别人的处事方法。
不管柳氏为人是高傲还是随和,福宝却很好奇,她一个堂堂的侯府小姐又怎么会嫁到离京师千里之外的一个小县城里,给一介书吏为妻?
甚至,当时张书吏,可能还不是书吏,只是一个普通的秀才。
这桩婚事,镇南侯府的人能同意?
于是福宝迟疑地问道:“那你和张家大叔……”
听了福宝的问话,饶是早有心理准备,别人会好奇的有此一问,柳氏的脸还是红了,这是她这辈子最为丢人的事情。
若不是,张二姐搞得这么一出,这些事她一辈子也不会对人提及,只会牢牢的压在心底。
柳氏尴尬的撇开脸,轻咳了一声才道:
“这事也不瞒你,若按着正常的轨迹,我和你张大叔他,这辈子也不可能有交集的一天,可缘分就是这份奇妙,我偏偏做了他的妻子。”
于是柳氏又向福宝讲起了,自己的那一段陈年往事。
她红着脸,低声细语的娓娓道来。
当年的柳氏,豆蔻年华生的也极为貌美,可侯府的庶出的儿女还真不少,因此她并不得到家中父亲的宠爱,是侯府里有可无的人物。
等到柳氏16岁那年,事情出现了变故。
说到这里,柳氏撇了撇嘴,轻蔑道:
“侯府也就这个名头可以唬唬人,京城里好多人家,都是金玉其表,败絮其中,下一辈没出息,没了进项和差事,就剩一个光架子,晋南侯府也是这般,这些年也只剩下这个侯府的名头了。”
“为了维持这种体面有时候,私下的手段,有时候就很龌龊了。”
当柳氏长到十五六岁时,模样是清水出芙蓉,主意自然而然也打到她的身上了。
之前,侯府的那些庶出的女儿们,不是嫁予富商巨贾,就是给权贵人家做妾或者做继室。
但无一例外那些人家不是有钱就是有权,什么郎才女貌,门当户都是扯了蛋,与其说晋南侯府是在嫁女儿,不如说他们是在卖女儿。
为了利益,连脸面都不要了,在京城晋南侯府的名头早就烂大街了。
等到柳氏快出嫁时,家里为她定下的是给安王为妾。
为妾也就罢了!毕竟自己的母亲也是做妾的,家里的情况,柳氏心知肚明,早知道会有这天,早有心理建设的她。也并不是太抵触为人为妾这件事。
一百三十三章 柳氏的身世
可安王是皇帝的堂叔叔,权势是有了,可那时年纪都快有接近七十了,当柳氏的爷爷都尚且嫌大,她家里也无耻的要她嫁。
说句难听的话,安王还有几年好活,都未可知,嫁过去,一个守寡的年轻妾室今后是一个什么样的命运?
柳氏想想都胆战心寒,家中的人,为了钱财,已经不顾她的死活!所以她自然是不肯嫁的。
可无论她在家里如何折腾哭闹不管用。
家中嫡母放出话来,要么死要么嫁。
反正收了银子,让他们退出去,是绝对不可能的。
柳氏万念俱灰,便心生死意。
但却想着,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无声无息的死在了后院。
柳氏也是个刚烈的,想着就算是赔上性命,也要闹上一出,要让无耻的晋南侯府撤下那块遮羞布。
别说,张二姐还是真是遗传了柳氏的刚烈性格,有一份一往无前的勇气。
于是柳氏借口,出嫁前要到郊外散散心。
家里的人看柳氏情绪平静下来,不再闹腾也就由了她。
只要同意婚事,这点小事,也不去为难她。
柳氏带着婢女,带着奴仆,坐着马车浩浩荡荡的就到京城的郊外散心。
那是一处景致极佳的地方,不仅京城里很多人家喜欢在此处游玩,外地来京的之人,也定会来此一游。
因此,这里每日有很多游人,在此穿梭游玩。
柳氏存了心思,要将侯府的脸面扯下来,特意选了这么一个人多嘴杂,不好遮掩的地方。
所以也不顾女儿家的面子名声,就在这这么睽睽之下,柳氏上假山顶,朝着湖水的中央猛地一头栽进去。
她连死的心都有了,还在乎其他?
死都死了,这些乌糟事儿留给侯府的那帮人操心去吧!
一声惊呼,柳氏的举动,吓得随行丫鬟吓得尖声大叫起来。
无数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了。
这时候,可巧的是张书吏也在此地游玩,他今年刚中了秀才,正是春风得意。
他外家有位舅舅在京城里开着铺面,做着一份小买卖,母亲的意思是让他与舅家表妹结亲。
张书吏和舅家表妹也是自小就熟识,所以也没有反对,他这次也是专程过来下聘定亲的。
谁知道,他的命运,就因为柳氏这一跳,而发生了改变。
张书吏当年也是年轻气盛,书生意气,没有搞清状况,只听见有人喊,有人叫,又看见河水中央挣扎的身影,便知道有人落水了。
而他恰好水性极佳,也没多想,就跳下去救人。
下水的时候,张书吏也不知道。落水的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冲动之下就脱下鞋袜,跳进河里救人。
等他浑身湿透了,将已经不省人事的柳氏救上岸时,才发现,原来自己救的是一个娇滴滴的美娇娥。
此刻,一男一女,俩人都浑身湿透,就这么亲密无间的抱在一起。
霎那间,柳氏昏迷着,到不觉得有什么,张书吏低头一看,头都大了,才知道自己惹了祸。
偏偏随行的丫头是个傻的,柳氏是个庶女,在家不受重视,她身边原来的丫头因为之前她的闹腾拒婚,又被调离了柳氏身旁。
这次跟出来的不过是一些,才提拔的普通丫头,没见过如此大的场面,一着急就犯了错。
丫鬟尖叫着,对着张书吏怒斥道:“你知道,我们家是谁吗?也敢对我家小姐无礼,晋南侯府不会饶过你的!”
这就算是自报了家门,周围围观的人众多,孤男寡女搂在一起,本就很劲爆了的信息了,其中一个还是侯府千金,更为这件事情平添几分热度。
这一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
那一日,此处人来人往,围观之人众多,有平民百姓,也有官眷,加上自家愚蠢丫鬟,又当场自爆了家门。
晋南侯府把这件事情想盖也盖不住了,柳氏的嫡母恨不得将柳氏杀了泄愤。
柳氏被接回晋南侯府后,一直依旧在昏迷中,发着高烧,半死不活的样子。
嫡母眼看柳氏就要活不成了,也无谓再平添几分杀孽,只将她丢在一旁,任其自生自灭。
而那一个蠢笨的丫鬟,却成了晋南侯府泄愤的工具,当天回来,就让人给杖毙了拖出去。
柳氏的母亲是家里的家生奴才,在仆人当中却有一些人脉。
当家嫡母虽然严令不给女儿延医问药,可是毕竟骨肉连心,她总不能真的,就不闻不问,不管不顾柳氏的死活。
于是她私下里,也偷偷地让人给柳氏熬了一些药汁,也算是柳氏命大,就这么硬挺过来了。
等到柳氏悠悠的醒来,已经是三天以后了。
她闹出这一档子事儿,眼见人都不一定能活,她给安王做妾的事自然是做罢。
晋南侯府又赶紧给安王府送了家里的另一名庶出的女儿,又送上重礼赔罪,赔了好话,只差没有磕头认罪,才算是将此事磨平。
晋南侯府这一趟不仅没赚到银子,反而失人失财,还落得颜面无存,嫡母回过神来,肯定要来收拾柳氏。
嫡母不是个慈善人,对于庶出的子女根本没有丝毫的怜悯之情,柳氏害的晋南侯府损失了银子和颜面,她就要柳氏的性命作为补偿。
柳氏的亲生姨娘怎么能眼看着女儿没命,她当年在老夫人身边当丫鬟,伺候了老夫人很多年,很得其看中。才会被老夫人委以重任,给了自己的嫡子作妾。
后来她争气的生了一个儿子,更加巩固了位置。
柳氏的哥哥大柳氏三岁,虽然读书不怎么在行,可是操持起来庶务,却是轻车熟路,如今已经是家中捞钱的左膀右臂。
母子二人一同求到老夫人面前,苦苦哀求。
老夫人心一软,想着如今事情已经解决了,就算杀了柳氏,不过也是多增添一分罪孽罢了,并无什么实际的用处。
毕竟是自家骨肉,看在她亲娘多年伺候自己,亲哥又一心帮着侯府捞钱的份上,不好太过寒人心,于是也有心放柳氏一马。
一百三十四章 张二姐的选择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本来晋南侯府打算,发配柳氏去家庙青灯古佛一辈子。
可柳氏也算是个命好的,就在这时候,张家上门提亲来了。
张家不过是一个借居在此的外乡人,当然搞不清楚豪门这些恩怨和隐私龌龊。
当听说,儿子大庭广众之下和侯府千金搂抱在一起,虽说是为了救人,可毕竟坏了侯府小姐的名声,张家都吓蒙了。
他们不过是小门小户的人家,哪敢招惹起晋南侯府这种庞然大物。
思来想去,干脆无奈之下,只得歉意的和舅家退了亲,登上晋南侯府的门去提亲。
张家想着,不管晋南侯府应不应与这门亲事,上门提亲这一举动,总算是表达了张家的态度,希望晋南侯府不要过多的迁怒与他们。
按照嫡母的心思,张家本来连晋南侯府门也进不去,嫡母恨死了柳氏的自作主张,一心想弄死她。
可好歹柳氏亲生姨娘,在侯府里颇有耳目,得知此事,赶紧去了老太太哪里苦苦哀求。
虽名声这种东西了,晋南侯府已经在京师贵族圈里,没有保留几分了。
可此刻将柳氏远远的嫁了出去,好歹能全了几分晋南侯府的面子功夫。
托了姨娘的福气,柳氏就算是捡了一条命。
除了装点门面的一顶头冠,柳氏是一份嫁妆银子也没有带的出了侯府的大门,最后还是柳氏的姨娘,悄悄地塞了她一些贴己的首饰傍身。
后来,柳氏就随着张家远离的京师,这件事情就算悄声无息的过去了。
为了柳氏,张母原本和娘家,亲上加亲的计划泡了汤,和兄长家的关系一度也很僵硬,还落下不少娘家人的埋怨。
柳氏作为一个被家族驱逐的人,自然跟京师方向也再没了联系。岳家等于没有根本没什么助力,连嫁妆都没有。
这也是为什么,即使柳氏身为侯府千金,张母依旧不待见她,反而处处刁难她的缘故之一。
到后来,柳氏连生了两个女儿,张家又是几代单传,而想要给儿子纳妾,小夫妻俩人都倔强着不肯点头,就让张母和柳氏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柳氏身为侯府千金,却这些年过得也是极为艰难,直到明烽出生,张家二老过世后,柳氏的日子才算是舒心一些。
这么多年过去了,柳氏原想着这一辈子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了,哪知道这个不争气的二女儿居然犯的糊涂,自己主动送上门去,招惹晋南侯府。
张二姐哪里知道,晋南侯府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福宝问道:“那二姐,知不知道这些事情?”
柳氏叹息着摇摇头。
这原本是她此生最丢脸的事情,连娘家在哪里都没告诉过张家兄妹,又怎么会给子女讲晋南侯府的这些龌龊事?
只是柳氏自己不说,张家大姐却是当年的知情人。
张二姐,这事免不了她在从中推波助澜,这也是为什么,张书史会和姐夫一家,当场翻脸的缘故。
柳氏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若是张二姐人还在酉阳,或者只要还没进晋南侯府的大门,她说什么也要把人追回来,就是绑也要绑回来。
可走了这么多天,如今怕是早就到了京城吧!
张二姐和曹家姑奶奶一起早早就有了预谋,单单瞒着张家人,甚至还搭上了柳氏亲哥哥的这条线,怕是什么都早已谋划好了。
事到如今,张家和柳氏根本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儿掉进狼窝里。
不用问,柳氏也知道曹家是想借助女儿的关系搭上晋南侯府这条线,虽说晋南侯府没落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堂堂侯府,比起刚刚入流的八品官,要强多了吧!
而且,张二姐这一去,也不知道要攀附哪家权贵,曹家也是想在她身上投资,好往上走走。
听说曹张氏说,之前已经联系上了自己的亲哥哥。
离家时,哥哥还算上帮衬了自己一把,希望这一次,他们能念在一个是孩子的亲舅舅,一个是亲姑姑的份上,念在骨肉亲情的份儿上,能善待张二姐两分。
不过,对此柳氏和张书吏也没抱太大的希望。
当年晋南侯府连至亲骨肉都能舍去,如今又对于自动送上门的外甥女,又能好心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柳氏再一次潸然泪下,从小到大,柳氏的确要偏疼小儿子多一些。
但是不可否认,她对自己的两个女儿也是真心疼爱的。
张二姐看不起的这桩婚事,也是张家二老千挑万选出来的,可偏偏张二姐身在福中不知福。
眼见张二姐作茧自缚,落到如此境地,柳氏的心是痛到难以自抑。
早知道,小女儿心里藏着攀龙附凤的心思,当初她也不该顾及什么颜面,早早的将这些龌龊的往事说与她听,也不会搞成今天这个局面。
福宝问道:“难道如今,就这么不管二姐了?”
柳氏摆摆手,有气无力道:“由不得我了,难不成还能去晋南侯府将人抢回来?”
说着,柳氏冷笑一句:“我是哪个排面的人?那侯府就算是在败落,他也是皇上亲封的侯府,捏死我们这种小门小户的人家,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一切,都是二姐自己主动寻上门的,我能有什么办法?今后,不管她是与人做妾,还是嫁给老头子做填房,我都无能无力,反正都是她自己选择的,落得什么下场,都是咎由自取。”
话虽然强硬,心却悲伤的难以言语,柳氏一边放着狠话,一边泪如雨下。
她怎么不心疼女儿,可她又有什么法子?
当初柳氏的叛逃,就让晋南侯府损失了一笔,如今二姐自动送上门去,给人家添菜,送上门的肥肉,难不成晋南侯府还能拒绝?
说到这里,柳氏心如刀割。
也许一饮一啄便是天意。
自己当年逃离魔窟,不曾想十几年后,女儿会自动送上门去。
作孽!
第二日,张家大姐从婆家赶了回来,有她亲自安抚和照顾母亲,福宝也就没再继续去张家。
这事儿,谁都插不上手。
柳氏说的对,路是张二姐自己选的,旁人就算有心相助,也没有那能力可以帮的上她。
以后,再苦再难,是福是祸,都得由她自个承担了,福宝心中只愿她将来一切安好。
一百三十五章 京城
关于张二姐一事,张家对外宣称,是由张家姑奶奶牵的红线,将张二姐远嫁到了外地。
可张二姐毕竟是之前已经定过亲事,突然这般悔婚外嫁了,肯定堵不住悠悠众人之口。
巷子里的那些三姑六婆们,有了议论的话题,一连兴奋了两月,柳氏本就是好面子之人,自然是羞得没脸见人。
张家夫妻两人平日里便很少出门,如今却更加难得露一面。
张家小院如今就张家夫妻二人加一个小丫鬟,一下子冷清了许多。
李家人在唏嘘之余,也帮不了什么大忙。
关于柳氏说的一切,福宝都暗藏心里,回家后,连爹娘都没有透露分毫。
不是她信任不过自己的爹娘,只是毕竟是别人家的隐私,柳氏信任自己才与自己分享,若再从自己口中传出去,那像什么话?
任谁来问,福宝的说辞和张家对外说辞是一样的,只道是,张家二姐嫁了远处的一门好亲,别的一概不说。
因为李家和张家有关系的缘故,也有些好事的婆姨,专门接着串门子,跑到李家来专门打听张家的八卦。
福宝觉得太过讨厌,直接让嫂子小朱氏唾口骂走。
为了逃避这些无谓的繁杂,福宝干脆只在家里闭门不出,专心致志的研究她的水果糖。
过了两个月,事情热度才冷淡下来,张家终于在纷纷扰扰中平静下来。
这时,福宝却向爹娘告辞,她独自一人雇了镖局的师兄弟们,运着自己的货物,一路向北,离开了酉阳,朝着京师方向出发。
这一两年福宝都在做生意,也常常来往南北,李家夫妻知道,女儿不是普通闺阁女子,知道拦她不住,也就索性撒手不管了。
宽阔的官道上,络绎不绝的人群蜿蜒向前,有全靠双腿赶路的庶民百姓,也有一路风尘仆仆的商队,更有豪仆成群,一看就是大家子弟出行的豪门世家。
“裴伯,你看!这些护卫怕都是练家子,也不知是哪一家?”
官道的一侧,有两人各自牵着一匹骏马缓缓而行。
右边的是一个英姿勃发的少年郎,他十八九岁的年纪,脸形如刀割般有棱有角,五官分明,浓浓的两条眉毛下,是一双有神的眼睛。
他肤色偏古铜色,眉目硬朗,浑身上下充满着朝气蓬勃的精神,任谁都看的都要赞一声,是谁家好儿郎?
他的旁边,被他称作裴伯的是一名老者,老人虽然头发两鬓斑白,连胡须也是白的,但人看上去却非常的健硕,声音也中气十足。
两人本是骑着马,一路急行,此时快到宜州城门附近,行人见多,怕有所冲撞,才不得不下马,放缓行路的节奏。
两人牵马而行,看见从远处来了一车队,有五六辆马车组成,前面装饰豪华的那一辆应该是坐人的,后四辆运的是货物。
有七八个健壮的汉子随行,坐在后面运货的马车,应该是随从和护卫。
看起来不像是商队,倒像是哪一个世家出行的打扮。
刚才二人议论的正是这个车队。
也许,少年声音大了一些,显然马车上坐的人好像是听到了,只见最前面的豪华马车帘子掀开了,露出一张洁白如玉的小脸蛋,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年纪的少年。
他稚气未脱,眉目如画,却有些雌雄莫辨。
漆黑的头发用白玉簪子束在一起,穿着同色系的衫子,却是一层不染,在这风尘仆仆行路上,看到一个如此干净整洁的行人,确实不易,看来此人应该是极为讲究之人。
“崔二哥,还有多久到了宜州城?”
一个蓝色劲装汉子,听到声音,从后面马车上跳下来。一路小跑到前面抱拳回道:“回禀小公子,前面就是宜州城门”。
那小公子“哦”了一声,撅起小嘴有些抱怨道:“好累呀!找个人先进城,找一间舒适的旅馆,不要大家都傻傻的堵在城门口。”
崔二应了一声,从后面招呼一个人,率先朝前去了。
“这小公子,长得比姑娘还好看!就是有点娘们唧唧的!”
英气的骑马少年裴洛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可惜他的嗓门有点大了。
却被那些人劲装汉子听见了,纷纷怒目相视,只等主人发话,就要冲上前来理论。
那小公子再次挑起帘子,用她那星光一般的双眸,狠狠地瞪了裴洛一眼,没有任何危险的意味,却只让人觉得越发娇憨可爱。
“不用搭理他,一个瞎子而已!”
裴洛顿时有些无语了,自己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哪里瞎了。
他转过头去,对着老仆裴伯道:“马车上的臭小子说我瞎,这么大双眼睛看不见吗?他才瞎吧!”
裴伯面无表情道:“二公子,别惹事,那些男子个个身手不弱。打斗起来,我们未必能占到便宜。”
裴洛也咽下这口气,裴伯虽然是仆人,可是从小跟着老爹长大,他们对他就像对待家里的长辈一样,他的话,他不好不听。
二人轻身上路,很快就超过了车队,一路向前。
裴伯看着二公子矫健的步伐,心中却很感触,二公子别看长得人高马大,好一个精神小伙,跟着将军军营里操练过,可其实也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人家骂他瞎,还真没有冤枉他,明明一个美娇娥,他却说人家娘们唧唧,的确瞎!
“裴伯,你快点啊!我好饿啊。”
前面的裴洛突然转头,朝着裴伯笑了笑,扬着手,露出一口大白牙,看上去怎么觉得有些像二哈,傻乎乎的。
裴伯突然有些担心,像二公子这般缺心眼,以后会不会找不到老婆?要不要这趟回去后,告诉夫人,来个婚前培训啥的?
“小师妹,怎么不让我教训那嘴臭的小子”崔二见裴洛二人渐行渐远,有些不服气的问道。
原来这行人,正是福宝带着镖局的师兄弟们,乔装而成。
福宝不可置否的笑了笑道:“师兄,还真把我当成是豪门出游的世家公子了?”
崔二一愣,晃过神来笑笑道:“一路跟着你吃喝玩乐,你别说,我还真把自己当成你家的护卫了。”
一百三十六章 你眼瞎
“那两人牵着的骏马都不凡,看来不像普通百姓,而且身长臂长,目光坚毅,应该也是习武之人,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要平白树敌,别忘了,咱们还有事儿呢!”
崔二笑笑道:“忘不了,进了城,给你去买糖”
崔二嘴里答应的麻利,心里却是一团糊涂,福宝每到一城,必然驱车去当地比较大的几个点心铺子买一种叫做“落玉盘”的甜食。
可无一例外,点心铺子里都没有这种糖果,福宝只做失望之色,也不做纠缠,便直接离开。
一城复一城,皆是如此,崔二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有时候,他和师兄弟们都会产生错觉,他们就是陪着自家大小姐四处吃喝玩乐的护卫。
坐落在繁华北大街的袁记点心铺,是宜州城里最大的一家点心铺。
这是一家百年老店,经营者各式点心,以其品质高、品种全而闻名。
这一日,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停在袁记点心铺外,马车停稳后,跟在马车旁的一个健仆模样的劲装男子,走进了袁记点心铺。
这人正是崔二,他进了点心铺子,和往常一样径直走到柜台,询问其伙计有无“落玉盘”这种糖果卖。
伙计连这种糖果的名字没听过,只能摇头。
但作为一个称职的伙计,向顾客推销铺子里的商品是一种基本的职业素质,伙计扬起笑脸道:“我们店里还有其他的点心和糖果,你要不要看看?”
伙计见崔二穿着打扮都不俗,因此也只捡店铺里好的、贵的点心品种推荐。
顺手向崔二推荐起了的冰糖“这是冰粮,味道甘甜,入口即化……”崔二只是瞟了一眼伙计手里的冰糖,有些嫌弃的撇开眼。
这种表情,崔二真不是装出来的,伙计推销的冰糖和他手里的“落玉盘”相比,不管从卖相,还是从色彩,方方面面都差了不止是一星半点,他自然看不上眼。
其实,一两银子的冰糖,在他从前的生活中,已经是高不可攀的吃食,可这些天,跟着福宝见了市面,见过了更好的,此刻他也装起逼来。
仿佛这一两银子一斤的冰糖,根本就不入他的眼。
掌柜的看到崔二嫌弃的表情,又看他一身蓝色劲装,看上去一副护卫打扮,便猜想应该是哪家世家贵族的侍从,讨了巧,说不得就能做成一笔好生意。
见伙计的不得力,于是赶紧自己亲自上前套近乎。
掌柜的上前对着崔二,拱拱手,客客气气道:“小哥,买点什么?我这铺子是宜州城里最大、最好的点心铺子,里面种类繁多,品质有口皆碑……”
掌柜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崔二不屑的冷笑打断了“铺子里连落玉盘都没有备下,还敢如此自夸?”
掌柜的一愣,伙计赶紧上前附耳,向他解释一番。
掌柜的听后,也蹙着眉,有些不解道:
“恕老朽冒昧的问一句,老朽经营着袁记点心铺也有几十年了时间,可却从未见过落玉盘这种点心,甚至没有听过这种点心的名字”。
“小哥,可否告诉老朽,这落玉盘到底是一个什么点心?”
崔二有一些高傲的抬起下巴。“你没听说过,只能是你孤陋寡闻。”
那点心铺的掌柜的也不生气,呵呵笑道:“不知这位爷,身上可带有这落玉盘,给老朽看看,也让我长长见识?”
“也罢,今天就给你长长见识!”崔二派头十足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像婴儿拳头大小般的白色圆形珠子。
珠子成浑圆形,洁白的珠身,极具光泽,不像是吃食,反倒是像工艺品。
因没有上手,乍一眼没看仔细,掌柜的和伙计都没有第一时间认出这不过是瓷器做的外包装而已。
掌柜的和伙计都有些茫然,心想,光看这卖相,的确很精致,只是落玉盘居然有这么大一颗,怎么吃?需要先切开吗?
若是直接咬,会不会有些不雅观?
店里的伙计毕竟城府要浅一些,一没忍住就问的出来。
崔二笑了,好似知晓他们的无知一般,直接将手里的圆形珠子向左右相反方向扭动,于是原本浑然一体,毫无瑕疵的圆形珠子,居然从中间露出一个小圆孔。
这居然不是吃食,只是包装的壳而已?
掌柜的和伙计都面色有些赧赧,的确显得无知了些。
崔二也没有耻笑掌柜和伙计的无知,他傲慢其中一个装着冰糖的白瓷碟子,往另外一个碟子里随意一倾倒。
然后将自己手里的圆形珠子露出的小孔,对着空的白瓷碟子,往下一抖。
“滴答”“滴答”两声,
小圆孔里滴落出两颗彩色的小珠子,其形圆润如珠,光泽平滑,颗粒饱满、大小一致。
其色,一红、一绿,红的醒目,绿的清雅,隐隐散发着柔柔的光泽度,闻其味,香甜扑鼻。
这像琉璃珠一样的东西就是“落玉盘”?
崔二抬起下巴,神色倨傲道:“知道你们没见过世面,尝一颗吧!就算我今天请你们吃的”
“这个真的可以吃?”伙计将信将疑的捏了一颗,正准备放入嘴里,却被掌柜的一把抢了过来。
有些不悦的严厉呵斥道:“这也是你能有福气吃的东西?没分寸的东西”
掌柜的小心翼翼的捻其一颗红色的小珠子,慢慢的放入嘴中。
“甜!”
比传统的冰糖,还多了一股水果的清甜味,入口即化,吃上去甜滋滋的。细品却甜而不腻,吃后,口唇余香,带着一股水果和花卉的清香。
掌柜张张嘴,正准备说话。
可他刚张开嘴,还没等他说话,那小二就叫起来:“刚才红色的那一颗,是莓果的味道。”
“这也能闻到?”
掌柜很吃惊,立马自己哈了一口气在自己的手上,然后凑近鼻尖,果然有一股淡淡的莓果的香甜味弥漫未消。
这就是落玉盘?取自大珠小珠落玉盘!果然是好东西。
“不知这东西是在哪里买的?”掌柜的有些惊奇的问道,他第一次见到做工味道无一不佳的糖果,他闻到了浓浓的商机。
一百三十七章 你眼瞎(二)
崔二没有回答他,反而有些不耐烦道:“你是掌柜的,我是来买东西的顾客,你怎么反倒问起我来?”
崔二牢牢的记住了福宝的要求,他不是来推销商品的,他就是正正经经来买东西的顾客,他才是爷,一定要把谱摆的足足的。
那掌柜见崔二不耐,一点也不生气,笑容更加殷切了。
“小哥,莫怪!老朽这辈子还没有见过如此精美的糖果,有一些孤陋寡闻了,还请小哥不吝赐教。”
说着,又从怀里,掏出百十来文钱塞到崔二的手里,只笑呵呵道:“小哥别嫌弃,天热,买点茶喝!”
崔二也不客气,直接将钱收到怀里,来的时候,小师妹就交代了,有人若敢塞银子给他,他只管接下。
崔二受了银子,态度好多了,摆摆手道:“我也不用取笑你,反正这种糖果,也不是我们这些护卫能吃的起的。”
掌柜的,认同的点了点头,这东西一看这外包装和品质,就知道不是便宜的大路货,而是贵族才能享用的奢侈玩意
“这是我家主子在京城买的,主子最爱吃的这落玉盘的清甜味。出门时,随身都带着些,因存量不多,想要买一些备着。结果,你们这家店看着挺大,却也没有卖,想来只有京城才有吧!”
掌柜的了然了,因为糖果点心有保质期,所以,点心铺子都很少到外地进货,所以没有听说过有这种叫做落玉盘的糖果,也是正常。
因为,落玉盘没有货,而崔二又瞧不上点心铺子的其他糕点和糖果,因此空手出了门,但那掌柜的一点也不介意,反而一路点头哈腰的,将他送出门。
就在此时,崔二刚走到马车旁,就迎面碰上了两个人。
原来是裴洛主仆二人在北大街闲逛。
裴洛看见崔二从袁记点心铺子走出来,掌柜的和崔二的对话,刚好也听了一句半句的。
于是他扭头对着裴伯道:“我就说,那小公子娘娘们儿兮兮的吧,你瞧!还喜欢去糕点铺子买糖吃。不是娘们儿,就是小孩儿,毛都没长全呢!”
裴洛其实并不是一个喜欢背后议论议论的人,裴家世代武将出生,他从小在军营里摸爬滚打,所见所闻的均是阳刚气十足的爷们。他最讨厌的就是有些贵族少爷,整天和那些女人一般涂脂抹粉,有甚者还头戴鲜花招摇过市,他觉得看不顺眼。
性格直爽的他,向来是有一句说一句,丝毫不掩饰自己不屑。
裴洛天生大嗓门,又没有丝毫避讳,福宝自然听了一个正着。
对此,她有些无语,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
虽然福宝也喜欢,男子汉的阳刚气,策马扬鞭、以剑祭酒是一种快意潇洒的美。
可那些世家公子们的优雅姿态,广袖当风,玉冠嵯峨,也是另外一种斯文之美。
就算有的人长得阴柔了些,可每个人生存环境不同,喜好不同,只要别故意哗众取宠,只要别搔首弄姿的恶心人,没有碍着谁,又关旁人屁事儿!
再说了,吃糖的男人就娘吗?什么理论?
男人与否,看的是内心,是担当,不是长相!
面对裴洛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福宝搭着一个半大丫鬟的手,从马车上跳下来,对着裴洛怒目相视。
她虽然说不惹事,可也不是天生受委屈的。
看主仆的样子,也是外地人打扮,这就再好不过了,打完这个傻逼,就跑路,看你到哪里来寻我?
随行的师兄弟们齐心着呢,见福宝下了车,气势也凶悍起来。
都是江湖上见过血的汉子,谁怕谁?
看见双方气势一触即发,那掌柜的见势不好,赶紧躲闪退后,果然是豪门出身,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裴洛有些缺心眼,见状,不但不惧,反倒跃跃欲试。
裴伯瞪了他一眼,他人老见识广,当然不像裴洛一般年轻好胜。
他们裴家是陛下亲封的正三品的怀化大将军,可势力范围在凉北一地,宜州不在其辖区内,出了大事,不一定能兜得住。
最重要的,如今也不知道对方是谁?
看他们一点也不怕事儿的脾气,只怕是来头也不小,为了一句口角不值得。
于是干脆上前打着圆场,先自报了家门,然后抱拳道:“我家公子年轻不懂事,老朽代他给小公子赔罪!”
正三品,还是手握重兵的实权大将军?
来头不小,比起一些空架子的豪门世家,腰板还要直一些,难怪,这小子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福宝眼珠一转,笑了笑。
“有何为凭?”
裴伯客客气气的从怀里递过去一张名帖。
福宝拿着烫金名帖,仔细看了看,还真是货真价实的将军门第。
怕坠了一行人的气势,福宝二话不说,将名帖看似不经意的扔给一旁的护卫。
拉过一面虎皮扯了大旗,冷笑一声道:“镇南侯府可不怕你们裴家”
镇南侯府!
裴伯心中了然,果然是勋贵世家,才会出门带着这么多好手。
裴伯的笑容更甚了,微笑再次抱拳行礼,不以福宝年纪小,有任何轻视。
玩笑道:“小……公子也说了,我家少爷不过是个瞎睁眼瞎罢了,小公子大量,莫要与他一般计较”。
裴洛呼呼地朝裴伯瞪了一眼,“你老怎么也来埋汰我?”
见对方放低了身价,服了软福宝自然也要借机下台阶。
就算是真的镇南侯府的人到了,面对这个手握重兵的怀化大将军,也许忌惮三分,别说她这个冒牌货了。
“我们走!”
福宝没有和裴洛他们主仆继续纠缠,一声令下,带着一群人护着马车离开了。
她没有还裴家名帖,也没有提给裴家镇南侯府的名帖。
但裴伯丝毫不以为意,觉得这在正常不过了。
收下你的名帖,带人离开,表示认可了裴家的地位,决定这段过节既往不咎。
至于不给你自己府邸的名帖,原因很简单,还气着呢,暂时不想和你们有所交集罢了!
裴洛见马车远去,很不服气。
他有些不忿道:“镇南侯府就很威风吗?京师那些落魄的侯府还不是一抓一大把!”
裴伯笑笑道:“镇南侯府虽然有些落魄了,可当代镇南侯爷,也是上过战场的,倒不是完全的酒囊饭袋,为了一点点龌龊,和候府结怨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