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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是二虎     病娇小竹马txt下载     病娇小竹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零八章 酒席

    身为父母,一辈子最高兴的事情莫过于子女成才,张书吏已经记不得,自己多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作为衙门里的书吏,他当然也是有功名在身的,如今儿子考中了秀才,他的这份喜悦之情竟然强过于当年他自己得了功名的时候。

    李捕头作为张书吏邻居,又是明烽的半个学武的师傅,这场宴席自然也是参加了。

    张家书香门第,规矩多些,男女大防也看的重了些,这次宴席,男女不混席,分作两处开宴。

    张家小院只招待女眷,由柳氏出面接待。

    而男人们则单独在酒楼包了席面,由张书吏出面应酬。

    酒楼的席面,也分上下两层,分别落座。

    张家亲眷和士绅富商们坐二楼,一般邻里街坊坐一楼,这样的安排倒不是张家势利,只是世风如此。

    若真的将贩夫走卒安排了县令坐一块,那也是对县令的不尊敬,同理平头百姓也会感到不自在。

    李捕头的身份,本也可以坐在二楼,但他粗鄙惯了,在二楼和那些斯斯文文,满面假笑的士绅们喝酒,他反倒不自在。

    张家的亲戚,他又不熟,没什么可聊的,因此,他干脆和自己同僚们坐在楼下,一起大口喝酒,大声划拳,更惬意些。

    张书吏主要的心思,还是放在了楼上的客人中,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毕竟这些人的地位,让他不能冷落待客。

    但他心中也很高兴乡亲邻里前来道贺,和自己共享喜悦,于是时不时的也抽空下来,走圈敬酒,说着客套话。

    张家主人少,明烽又不在场,楼上楼下一直就是张书吏在忙碌。

    至多偶尔就是曹家的几个侄儿和张家出了五服的几个小辈,帮着张书吏张罗一二,但他们毕竟是客人,也起不了什么大作用。

    看着在酒席之间,忙碌且开心着的张书吏,李捕头心中也是有几分羡慕的。

    毕竟,如今明烽考中了秀才,迈出第一步后,就可以堂堂正正的对人家说自己是读书人,可以不纳税,不服徭役,得了廪生,还有米粮可领。

    尽管明烽年龄还年幼,一个读书人的身份,总归是实打实的,相比同龄人优秀了许多。

    羡慕归羡慕,李捕头却也没有什么攀比之心,毕竟两家境遇不同,人家孩子从小进了学堂,又有秀才老子时常辅导。

    自家大儿子大字不识得几个,老二也就进了一两年学,混了一个半文盲,两家孩子哪能相提并论?

    李捕头和他的那些同僚衙役们坐在一起,一群平日还算熟稔的男人们,喝到兴头上,吹牛侃大山自然是必备项目。

    对于张家之事,有人羡慕吹捧道:“别看人家张家子嗣不丰,可这一个儿子,就顶的过别人的十个。”

    “可不是,他娘的,听说张家那小子今年才十一岁不到,就中了秀才。让那些考了一辈子也没中的白发童生,情何以堪呀!”

    “读书这件事果然是靠天分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有羡慕之,有嫉妒之,也就是纯粹的看热闹的闲聊。

    但却也有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一个病秧子有什么好稀罕的,中了秀才又怎么样?活多久都不知道呢!这次宴席张家儿子不就没出面,估计还病在床头呢!”

    张书吏虽本性纯善,但一向清高了,有时得罪人也不自知。

    所以一听,就这道这人是借着酒醉,故意在宴席上埋汰人。

    这些衙役们,虽然和张书吏在同一个衙门做事,但张书吏一贯端着读书人的清高,不大爱搭理人,其实和他们交情并不深,今日来参加酒宴,也是随大众凑份子而已。

    听了隔壁传来的这话,虽然有些不堪入耳,但也没有谁会秉持着正义,去替主人主持公道。

    至多看不过眼时,不重不痒的开口劝道:“喝酒喝迷糊了吧!几两猫尿一灌就分不轻这是什么场合?人家秀才老爷,也是你好诅咒的。”

    还有人也不知站在那一边的劝和,“张家本就在衙门做事,和县丞大人又是至亲,要是一两句闲话传着出去,你想吃牢饭?”

    那人也是喝多了,管不住自己的嘴,若是平时,有人一旁劝劝他,也就收住口。

    此时酒醉壮怂人胆,他两眼一瞪,咋乎乎的嚷嚷道:“我又没说错什么,张家小子如今听说才十一二岁的年纪,就已经整天病歪歪的。要是活不到成年,别说是中秀才,就算是中了举人又能如何?”

    他见张书吏不再此处,而是在二楼,听不见自己大放厥词,周围有没有人出面帮腔制止他,因此胆子越发大了,摇摇晃晃站起身来。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到时候张家绝了子嗣,管他坟里埋的是秀才还是举人,一样坟头长青草,土里埋白骨。”

    明烽好歹也算自己的半个学生,李捕头听了这话,有些忍不住了。

    那孩子秉性纯善,对自己也一直是恭敬有加,虽说身体不咋滴,但也没有他们说的那样不堪,好像随时能嗝屁似的。

    他越听越愤慨,李捕头骨子里也是个武人,没有那么多弯弯肠子,此刻喝了酒,脾气也冲!

    他将酒碗重重的往桌子上一顿,直接站起身子来,走上前去。

    说怪话之人,李捕头也认识,是本地的一个破落户,当初,为了娶填房差了银子,竟然将主意打到了死去老婆给他生的亲身女儿身上。

    卖女儿办文书时,被耿直的张书吏指着面,破口大骂他枉为人父。

    最后,他当父亲的不要脸,铁了心的买女儿,自然也成了事儿,但那人也是声名狼藉,根本没有家里愿意将女儿嫁给他当填房。

    听说,如今连寡妇都不愿嫁他,那样一个黑心肠,连亲身女儿都下得去手,万一成了亲,把老婆也卖了,那也是寻常事儿吧!

    他光棍一个,名声也坏了,张家势大,他又奈何不了张家分毫。

    因此恨张书吏的要死,却只敢满嘴胡说,背后埋汰人。

    按理说,这种人,张书吏应该不会请他。

    估计是,他乘着人多混进来,白吃菜喝酒,当吃白食的。

    张家逢喜事,对于门口来庆贺的宾客,没有查的那么严谨,却让他混了进来。

    嘴里白吃着人家的吃食,还不干不净的诅咒主人,果然是烂了心肠的!

    对于这种无赖破皮,李捕头见多了,他当衙役这么多年,打交道最多的也是这种人。

    最熟悉这种人的品性,对付这种烂人,没什么道理好讲的,直接照拂到位就可以了。

    因此,二话不说,拎着那人的衣襟,直接举了起来,怒声道:“有种你再给我说一句,看看李老爷我的拳头能不能教你重新做好人?”

    那人虽然醉酒,却也认得李捕头。

    李捕头当衙役多年,也是从底层一步一步爬上去的,李氏作为酉阳县里的本地大族,那些泼皮流氓又有谁不认识李捕头。

    对李捕头的忌惮,甚至比过了本县的县丞和县令,毕竟这些大人物,也轮不到和他们这些泼皮接触。

    那泼皮不再敢说酸话,一个劲的求饶。

    可李捕头说之前那番话,就是起个由头,又不是真的要以理服人,都抓住了泼皮,不打一顿怎么出气?

    因此,才不管泼皮说什么,揪住他的衣领,先两耳光子扇了过去,又几脚踹了上去,将人一顿好打,只打的他呼天抢地,喊爹喊娘。

    最后还是大伙,拉住李捕头,免得扰了张家的席面,李捕头才悻悻然的收了手。

    那人不敢反抗,白白挨了一顿打,一个字也不敢说,一瘸一拐的灰溜溜的逃走了。

    众人不解,问到李捕头为何那么生气?

    他正准备解释,自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好树立本县捕头,一心为公高大的光辉形象。

    这还没等他说话,他身后跟着的那些衙役中,有人拍了拍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自顾自的帮他宣扬道:“小秀才老爷不光是张家的儿子,他也是我们李头的女婿,你们以后都记住了啊,谁要是在外面,说小秀才老爷的闲话,就是不给我们李头面子,我们兄弟见一次打一次。”

    众衙役之前听过张家和李家要做亲家的传闻,原来不过以为是一句戏言,众人将信将疑,毕竟张书吏和李捕头一个是县丞的小舅子,一个是县令的铁杆心腹,是两派系的。

    何况,一个假清高!一个真粗鲁!

    张书吏和李捕头相互看不顺眼对方,是整个衙门都知道的事儿。

    他们怎么就要做亲家呢?

    这一次李捕头替张家出了头,众人总算是确信了这个传言。

    果然如此!

    李捕头张了张嘴,摆摆手,赶紧解释道:“胡吣什么呢?不是这样的!”这时,有桂花巷的老邻居,见过福宝和明烽常年形影不离在一起的模样,也跟着起哄道“那小女婿早就在李家登堂入室了,人家每日里都大大方方的自由出入李家,还有什么好遮掩的。”

    “那是和我练武呢!”李捕头解释道。

    可谁也不信,只是莫名的会心一笑。

    “我看那柳娘子出门时,身边带着两闺女,原来还想着,张家大闺女不是嫁人了吗?又哪来的小娘子,原来是提前教导媳妇呢!”邻居甲道。

    “小两口天天亲密的跟一个人似的,这又不是什么秘密?”邻居乙道

    还有好事者问李捕头。

    “张家儿子,这都中了秀才了,是不是快提亲了?”

    “张家还有个二闺女没嫁呢,不过快了,也就是一两年的事儿!”邻居丙自问自答的,向众人科普。

    “别胡说,我女儿还小呢!”一片嘈杂中,李捕头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垂死挣扎的解释道。

    “小有什么打紧的,可以先定亲嘛!”

    “李头,下一次吃定亲宴,也在这家酒楼办吧,饭菜味道不错,酒也正宗。”

    喝了酒的李捕头,脑筋有些糊涂,他木木的解释许多,都被众人的七嘴八舌给淹没了,没露出半点水花。

    李捕头懊恼的想,自己好像是惹事儿了。

    可喝了酒的舌头,打着结,越解释越说不清楚,反倒惹得那些人更加有兴致,起哄者两小儿女的八卦。

    宴席上的这个小插曲,并没有传到张书吏的耳中。

    昨日,他喝得酩酊大醉,一觉睡到了第二日的日上三竿,才晕乎乎的醒转过来。

    老早已不记得,昨日自己是怎么样回到家的。

    嗯!宿醉过后,他口中发干,脑袋也昏沉沉的,心中却依旧是一片亢奋,昨个是真高兴啊!

    李捕头回到家中,他忧心忡忡的和妻子杨氏说了,今日酒宴上,街坊的议论。

    他虽然是一个大大咧咧的粗人,但却一心心疼女儿,生怕一个不留神坏了女儿的名声。

    “以前,福宝往张家跑的勤,她和明烽也处得很开心,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当时想着孩子们年纪还小,懵懂着,就没管她!可是……”

    “如今,张家小子今年十岁还是十一岁?”李捕头连自家的事儿都很少过问,搞不清楚明烽的年纪也正常。

    他没多纠结这个,认真道:“反正中了秀才,他就是大人了,不能当孩子对待了。咱们女儿也有九岁了,说大不大吗,说小不小,既然没那个心思,就要避讳着。”

    而杨氏一听却不乐意了,她一直都很看好明烽这孩子,特别是,这次明烽中了秀才,她更觉得是送上门的美好姻缘,哪有往外推的道理?

    所以听了丈夫的话不以为然。

    “有什么好避讳的,两个孩子从小一块长到大,感情甚好,两家人门对门住着,张书吏和你一个衙门做事的同僚,两家人知根知底的有什么不好?”

    她道:“张家那孩子一向是稳重,如今又中了秀才,我看挺好!”

    见丈夫蹙着眉,她不乐意道:“丫头被你从小惯坏了,谁都不肯让,也就隔壁明烽那孩子能容她,让她!”

    “我抽空得告诫她,不要和人家张少爷耍脾气,人家好歹也是个少爷,又中了秀才,多难得!”

一百零九章 柳娘子心思

    “你到底是谁的娘?怎么竟帮着别人说话?我们的女儿哪里不好了?”

    李捕头很不满意杨氏的态度,在他看来自己女儿样样多好,配张小子绰绰有余,至于那么低声下气的去讨好人吗?

    杨氏拿丈夫的执拗没办法,叹了口气,柔声劝道:

    “我自己的女儿能不为她好,我的意思,不是让福宝低声下去的去讨好人。

    只是平日里瞧着,那张家夫妻连句重话都没有对他这个儿子说过。福宝也不能像在自己家一样,尽耍小孩子脾气!”

    因为习武的关系,以前明烽也时常登李家门,杨氏见女儿大大咧咧,却也爱使唤明烽给自己做事儿,她就有些担忧和不满。

    她都如此想法,更何况将明烽视为眼珠子,心肝儿的张家夫妻,看到明烽让女儿指派做事的这个场面,心里能爽快才怪!

    她这番话,真心是为了女儿着想,当闺女能和当人媳妇一样吗?

    李捕头从不觉得自家闺女要什么不对,站出来帮女儿说话,

    “好了,好了,你少说两句,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闺女心里清楚明亮着,小孩子间的相处,你多什么嘴?。”

    对于这个女儿,李捕头一向是毫无原则的宠着,他不觉得明烽给女儿做事,有什么不对的,男人家被使唤做点事儿怎么啦?累着啦?

    杨氏也清楚丈夫的尿性,他的女儿就是天下第一好的闺女,容不得,旁人说她半个不字。

    杨氏难得搭理他,甩给丈夫一个白眼,扭身进了厨房。

    有那闲工夫和丈夫扯不清,还不如找时间敲打一下女儿。

    等杨氏走远了,李捕头才坐下,手里拿着他惯用的茶壶,沉默了片刻。

    虽然,他不认同媳妇抬高别人家儿子,而贬低自家闺女的言语。但不代表他没脑子,媳妇的话,还是让他难得的认真的思量着。

    很巧的是,李捕头和杨氏在家中,拉扯小儿女之间的事儿,而同时在张家,张书吏和柳氏也刚好在谈论起同样的一件事。

    张家小院这边单独为女眷们开的席面上,妇人们的聊天内容,自然和酒馆里男人们的关注点有所不同,大多围绕着家长里短,儿女亲事。

    作为这次宴席的主人,张家自然也备受关注。

    在宴席上,张二姐跟着母亲柳氏忙上忙下地帮着应酬张罗,众妇人看见她容貌娟秀,行事麻利,姿态也端庄,因此有好多家都向柳氏打听女儿是否婚配?

    对于这点,倒是在柳氏的意料之中,她把张二姐拉出来和自己待客,除了为了帮衬自己一二,更为主要的原因,本就打着让女儿多露脸,好借机让那些家中主母相看的主意。

    张二姐毕竟到了适婚的年龄,各方面条件也不差,惹来多方关注和打听,这倒也稀疏平常。

    可让柳氏万万没有料到的是,打听明烽婚事的人,居然比江二姐只多不少。

    明烽这一次考中秀才,瞬间就变成了众人眼里的香馍馍。

    这也难怪,以前张家富庶,却低调,明烽又常年身体单薄,很少出门,因此名声不显。

    如今,十一二岁的秀才相公,走到哪里,都是值得让人可以骄傲和炫耀的。

    少年英才,家境殷实,自然是富商士绅们眼中的好女婿人选。

    看了柳氏和张二姐的容貌,明艳如花,都是上上之姿,那身为小儿子的明烽有这优良基因,容貌自然也不会差了。

    才貌双全,小女儿的心思怎不会思慕?

    刚开始柳氏还没在意,儿子年龄小,亲事还不着急,可以慢慢来。

    可随着提及的人越来越多,有几家的条件实在不错,柳氏也渐渐动了心。

    第二日,等丈夫酒醒以后,柳氏就忍不住,拉着他嘀咕起来。

    “薛家你知道吗?昨个宴席上,跟我提烽儿的婚事了!”

    “哪个薛家?”张书吏刚刚酒醒,脑袋还未清醒,微微有些迟钝。

    “还能是哪个薛家,在咱们酉阳,除了城北的薛大人家,还有那个姓薛家能上的了台面?”

    听她一说,张书吏对上号了,原来是曾今在南边当过四品知府,如今告老还乡退下来,隐居故里的薛老大人。

    这个薛家还不错,薛知府也是有眼光之人,当初他为官时,南边的学风较盛,薛知府又舍得下本钱给孩子延请名师,让儿子在南边读书,却以北地学子的身份考试,占了不少便宜。

    虽然如今薛知府退下来,但三子中,却有一子,早年也中了进士,如今,在南边当一县县令。

    就不知道,说亲的是他那个儿子家中?

    柳氏听丈夫的问话,喜上眉梢答道:“自然是小薛县令家”

    薛家其他房的女子,她也未必看得上眼。

    她喜滋滋道:“小薛县令是幼子,他有一女,今年年方十一,和明烽同龄。没有跟着父母去南方,一直养在祖父祖母身边,很是得宠。

    今天薛家大房的娘子,拉着了我询问了明烽的婚事。得知明烽尚未定亲,便提及了自家的侄女,有意和我们张家结亲!”

    柳氏显得有些上心道:“抽个空,我去瞧瞧薛家姑娘是个什么模样和品性。”

    张书吏却很不赞成妻子急切的做法,他叹了口气道:“现在,会不会太早了些”

    柳氏疑惑的看着张书吏.

    张书吏将张家的中馈交给自己后,从来很少反驳自己,这次与薛家结亲,她觉得挺好的,但看丈夫的模样却有些不满意一般。

    因此带着疑惑和不解,老老实实的坐下来听丈夫要说些什么。

    “你看中了薛家,李家丫头怎么办?”

    都是老夫老妻之间的对话了,所以张书吏也没有和妻子绕弯子,直接问道。

    被丈夫猛地一问,柳氏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强自狡辩道:“李家?张家和薛家想要结亲,关李家什么事儿?”

    张书吏是个正统的读书人,有些不屑妻子的掩耳盗铃,好不隐晦直言道:

    “男女七岁不同席,这是你教育两个女儿的话,可你对李家小女儿和明烽的交往,却只字未提。”

    “我以为,你这样做是不见外,把李家小丫头当媳妇教养,当了自家人,所以也没多说什么?”

    张书吏其实一直不赞同,妻子的一些做法,他觉得既然明烽和福宝常年呆在一块,就该上门正正经经的提亲,而不是糊里糊涂,当做小孩儿厮混在一块。

    当时,想着孩子们年纪还小,懵懂着,他也不好说什么,想着妻子一直知书识礼,应该不会出什么差池。

    “可如今……这叫什么事儿?”

    柳氏被丈夫揭穿,脸皮有些挂不住,她沉默了下来,其实,张书吏说的没错,之前,她的确没有和福宝见外。

    小姑娘长得漂亮,又懂事机灵,最主要的是明烽喜欢,和福宝在一起,身体和心情都要愉快许多,脸上的笑容也是越发的常见,连身体也康健不少。

    这些年,明烽的病也少了,因此柳氏是真心将福宝当做未来媳妇教导的。

    张家很多事从未避讳福宝,绣花的手艺,管家的章程,柳氏也手把手的教导着她。

    对待福宝和对自己的两个亲身女儿一般,柳氏丝毫没有薄待半分。

    可如今,明烽突然少年得意,有了更多更好的选择,柳氏不可脱俗的,心生其它心思。

    福宝是很好,可薛家闺女难道就差了吗?

    官宦门第,祖父和父亲都为官,教养、学识能差到什么地方。

    还有嫁妆?岂是李家小门小户好比拟的。

    虽说她并不是贪图媳妇的嫁妆,可张家的家底,除了几辈人的积攒,娶回家的媳妇嫁妆从来都是丰厚的。

    明烽的奶奶是富商之女,嫁妆银子,分给明烽三姐妹出嫁、下聘,都还有结余。

    她虽和家里人闹翻了,可母亲悄悄塞给自己的贴己,加上公中打发自己的头面,折合成银两也有好几千两。

    李家有什么?

    全家打包卖了,也值不了二百两银子?

    以前,没有生出别的心思时,这些都还不是柳氏的关注点。

    如今,决定放弃这个媳妇人选,柳氏觉得福宝那那都配不上自家儿子。

    见柳氏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张书吏很诧异的问道。

    “娘子,你不喜欢福宝那个丫头吗?”

    一直以来,张书吏看在眼里,柳氏对福宝还是挺好的。

    这会怎么看原本还算讨喜的丫头,浑身都是毛病了?

    他有些搞不懂柳氏的转变。

    柳氏回过神来,笑笑道:“谈不上喜不喜欢,但成亲这件事儿,可不是喜欢就可以的。”

    “成亲这件事儿,结的是两姓之好,讲的是门当户对,凭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柳氏觉得自己说的话句句在理“且不说福宝这小丫头如何,我问你,那李家人,你真看到上眼,愿意和他们做亲家”

    张书吏一愣,不知该如何作答,想了想,斟酌道:“虽然李家人和我说不到一块去,但福宝和明烽却非常投缘,这丫头倒是挺招人喜欢的。”

    柳氏听后,脸上有几分失落的叹了口气:

    “福宝这丫头,是我一直看着长大的,跟亲闺女没什么区别,我也挺喜欢她的,可她还是和明烽没缘分!”

    “明烽如今考了秀才,以后也是要入仕途的,有个官宦家庭的妻子,在官场上,岳家有人能指点一二,也能少走弯路,薛家听说几辈人都是为官的,还能帮明烽拉扯一些关系。”

    “无论如何比较,薛家嫡出女儿的确比福宝合适做明烽的妻子,张家的媳妇!”

    柳氏将利害关系,得失计较,一一掰扯给丈夫听,从薛家提及这件事儿后,她就在心里衡量得失,这个决定她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几番比较后,才下定的决心。

    张书吏承认妻子说的有几分道理,她虽自私了些,总归是为了儿子好,也不好过多的指责她。

    但心里却想着尚未归家的儿子,他向来是有主意的,只怕不能如了柳氏的愿。

    因此想缓缓这件事儿。

    “孩子们,年纪还小呢!这事儿不急,缓缓吧!”

    柳氏却一门心思的钻进死胡同,道:“年纪小,不成亲,总可以定亲吧!薛家姑娘挺不错的,一家有女百家求,若是错过了这一村,未必有这一店。”

    “张家向来讲理,这件事儿,做的却是不地道。”

    张书吏见挽不回妻子的想法,也不多说,感叹了一句。

    柳氏顿了顿,她也有脑子,并不是个只知道撒泼,无理取闹的无知妇人,她也知道,这件事上自己理亏。

    她沉默了片刻道:“好在孩子们年龄都不大,也没什么风言风语传出来,以后明烽定下亲事,就和李家少往来!我也寻机补偿一下李家丫头也就是了!”

    明烽休闲舒适的在府城养身体,吃美食,逛大街,这番出门,斩获颇丰,他心情大好!

    还给家人和福宝都带了不少礼物,他心里盘算着,自己这次得了功名,更添筹码,到时候去李家求亲,应该不会被嫌弃身体弱,没担当了吧!

    明烽这次一定要考科举,说到底还是被李捕头给打击的。

    每日在李家练武,李捕头都忍不住埋汰明烽的身子弱。

    他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只是向来直率,有一句说一句,他是真担忧着徒弟明烽弱不禁风的模样,将来如何立家。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明烽一心想当李家女婿,听了李捕头的话,却是上了心。

    将身体练成李大叔一样的壮汉,明烽是死了心思的,但未必是壮汉才会有担当。

    他身子弱,但脑子好使啊!因此他也要证明给李家人和福宝看,自己也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汉,成家立业之类的,都是小意思。

    可明烽却万万未想过,此刻,就在他春风得意时,后院会失火,这把火,还是他亲娘点的。

    柳氏接下来一顿猛如虎的操作,将明烽哄骗了多年的媳妇,眼看就要修成正果的亲事,直接弄没了!

    人家都是儿子坑爹,他却是亲娘坑子,怎是一个惨字了得!

    柳氏不是不清楚儿子的心思,明烽这些年对福宝的态度,压根就没有遮掩过。

    这么多年,柳氏对于两个小儿女之间的互动,是看在眼里的。之前,有心成全,便自作壁上观,从不干涉,如今……

一百一十章 谈话

    有了别的打算后,柳氏对于这份感情,就有些如鲠在喉的不安,心里想着还是早些解决这事儿。

    特别是要赶在明烽回来之前,彻底断掉明烽和福宝之间的牵连,以免节外生枝。

    过了两日,找了个由头,名义上是诓福宝,明烽就快归家,需要更换夏日的用具纱窗之类的,她一人忙不过来,让福宝去张家帮衬自己。

    实际上,是想找机会和福宝独处,将牌面摊开!

    明烽走后,福宝就很少去张家,因为除了明烽和娴静又善良的张大姐,她和张家人其实相处的并不好。

    倒不是说张家的其他人对她不好,而是性格和一些处事的方法上有所区别,让人相处起来并不那么舒适。

    张书吏是外男,一般白日里在衙门里忙,福宝就算去了张家,也很少碰到,暂且不提。

    张二姐的性格在福宝看来,有一些要强的过了头,就显得自私刻薄,所以一直看不惯张二姐的一些做派和举止。

    张二姐同样对福宝也不不喜欢,因福宝从不刻意讨好自己,谦让自己。

    有时候,自己若是敢怼她,或者言语上尖锐了些,她甚至还会回怼自己,半点也不吃亏。

    所以,一向被姐姐迁就惯了的张二姐,一点也不喜欢隔壁的牙尖嘴利的小丫头。

    再加上,明烽有时还要出面护着福宝,让张二姐更加心生不悦,弟弟见色忘姐的举动,让她对福宝总抱着一股子莫名的敌意。

    柳氏作为当家主母,做派举止倒不会失礼,但她不知道怎么回事,面对街坊邻居时,总有隐隐约约高高在上的气势。

    她绝不是仅针对福宝一个人,是这种态度。

    其实除了张家人,柳氏再面对其他的邻里时,她不经意间,总会露出一些瞧不起人的神态。

    也许是福宝多心了,和柳氏接触不深时,还尚且不明显,只觉得她性子有些清冷些。

    可是和柳氏接触多了,特别是在日常生活中,这种感觉就会显出来,让福宝心里很不适应。

    虽然张家富庶,桂花巷的街坊们底子薄一些,不如张家阔绰,但都是邻里,谁又比谁高贵许多?

    对于今天柳氏的邀请,福宝心里是不想去的。

    可到底心疼明烽,一路舟车劳顿的回来,又因考试折腾了许久,若是有一个舒适的环境,人会放松许多。

    再加上明烽的那个病娇的身体,的确让人心生怜惜,柳氏又句句说的在理,不过是顺手帮一下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因此福宝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去了张家帮忙。

    明烽的吃穿用度永远是张家最好的一个,甚至强过了张书吏和柳氏夫妻二人。

    此时平民老百姓一般都是用薄纸糊来窗户,张家富庶,家中几个主人的起居室一到夏天,就会买薄纱来糊窗户,福宝帮衬着柳氏和张二姐,将明烽房间的几扇窗户都糊好。

    果然是一分价钱一分货,绿色的薄纱糊好的窗户,要比纸糊的窗户明亮许多,嫩嫩的淡绿色,如同春日的绿芽,在炎炎夏日,更觉清爽。

    窗户既防蚊,也通风不少,可以想象,坐在窗前看书,一杯清茶,一尊冰鉴,微风徐来,带着一阵阵凉意,何等悠闲惬意。

    内间的床头也换上天青色的蚊帐,棉被等一系列床上用品,全部都置换了成新的。

    福宝摸了摸,手感不错,细软的棉质,被柳氏早早请人浆洗的软软的,甚至还熏了一丝若隐若无的淡雅香味。

    柳氏对于儿子的日常,一向是用了心。

    家里,本来也没什么活计,柳氏有了张二姐、福宝两人的帮衬,三人只忙活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将明烽屋里的一切,整理收拾好了,虽然闲置了几个月没住人,却依旧干净整洁。

    柳氏拉着福宝坐在窗前,微风徐来,张二姐难得的主动去给二人奉了的茶,拿来小点心。

    柳氏很亲切的挨着福宝的身旁坐下,和她闲话家常。

    虽然福宝出入张家已经很多年了,可是这种情景很少见。

    柳氏一般都是在指点她绣花技艺的时候,才爱多说几句话。

    平日里,这般单纯的闲聊倒是少见。

    福宝也不笨,只是平日里很少懒得动脑筋,去琢磨人的心思,所以别人看她很单纯,带着几分小女儿的娇憨。

    今日看柳氏这般模样,福宝就知道,收拾布置屋子只是一个幌子,她有意单独叫自己前来,应该有话要说。

    福宝悄悄的偷瞄柳氏,却没有主动提及话题。

    她拐着弯的将自己叫到此处,早说晚说总归是要说的,自己何必心急。

    福宝喝着茶水,笑而不语,也不着急,静静地等待的。

    柳氏明显心不在焉的应付着,她也一直在思索,到底如何开口才更为妥帖。

    一块小点心,还没有吃去一半,柳氏便将它放在盘里,擦擦手,斟酌着开了口。

    “一晃小福宝都快成大姑娘了。刚记得当年,你刚刚来我家和明烽一起玩的时候,还是个小肉团子,时间过的真快呀!”

    柳氏这番感叹倒是真心实意,她抬眼就看见小姑娘。

    印象中,原本婴儿肥的小脸不知何时瘦了下去,露出巴掌大的小脸蛋,白皙如玉,一双杏眼扑闪扑闪,灵动清澈。

    身姿修长,如小荷露出尖尖角,花骨朵儿的模样,俏生生的站在那里,好一个招人疼的小丫头,难怪儿子一门心思的痴迷着,眼里的爱慕之意,都快溢出来了。

    柳氏不是不知道明烽的心思,小儿子就是她这个当娘的心尖尖,她愿意将一切最好的都捧到儿子的眼前。

    福宝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她对小丫头多少也有几分真心,可相比于她对儿子的爱,这些都算不了什么?

    福宝虽好,可已经不适合明烽了,柳氏看了眼,眼前亭亭玉立的身影,暗下决心,今日就算是落了埋怨,她这个恶人,也当定了。

    只希望有一日儿子能明白自己的一番苦心。

    想到这里,柳氏心中突生一股勇气,粉碎了心中仅存不多的愧疚之情。

    刚才她不过是开个头,于是又接着说道:“我也算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我待你,就跟待自己亲生女儿一般疼爱。”

    福宝听了这话,微笑颌首,话到不假,这些年柳氏待她,也算不薄,

    柳氏委婉的和福宝闲扯,旁边的张二姐却沉不住气了,她是知道,今日母亲特意约着福宝来家,所谓何事。

    柳氏很快下定决定和福宝摊牌,其中她功不可没,知道了母亲的心思后,这些日子,她也没少打边鼓,说了很多给福宝招黑的话。

    见母亲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没绕到主题,她憋不住了,于是扯过话头,直接道:

    “母亲若是喜欢福宝妹妹,不如收为干女儿吧!”

    柳氏听到女儿急切的言语,面色稍稍有些抱赫,她也是要脸的,自知理亏,有些话便难以启齿。

    她不悦的狠狠瞪了张二姐一眼。

    不过,话都说成了这般,也挽不回去了,于是接着由头,也跟着笑语晏晏道:

    “甚好,大姐出嫁后,小院里都冷清了许多,我着又可以白白多了一个女儿。”

    看着张家母女俩演着双簧,福宝心中一股郁闷之气陡然上涌,冷笑一声。

    她算是听明白了,好一出鸿门宴。

    干女儿?这算什么?情人变兄妹吗?真是太狗血了!

    心里越发烦躁,福宝握紧茶杯。

    明烽和她之间,虽然是清清白白,但是街坊邻里有时候也要打趣一二。福宝也是听在耳里,却并没放在心上。

    她承认对明烽有所好感,毕竟与一个天天宠着自己的帅哥朝夕相处,没个心动什么的,也不正常,但远远没有达到非君不嫁的地步。

    就算张家另给明烽定亲,她心中不过也是失落一阵而已,男婚女嫁本就是你情我愿,谁还能勉强谁不成?

    只不过,今日张家母女吧这番话,太打脸了。

    收她做干女儿,好办法!

    在名分上断了她的一切幻想,以免她纠缠?

    可她当做什么人?

    多年来的相处,自己就给张家人留下这么个印象?

    福宝既委屈又愤怒,柳氏的这番话,不仅是在羞辱她,连她爹娘的脸面,李家的脸面都给丢光了

    福宝站起身来,很慎重的向柳氏行了一个礼,算是谢过她多年的教导和指点之恩。

    举止优雅,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看上去极为赏心悦目。

    让柳氏也忍不住点头,福宝的这份气度,还不枉自己的一番教导。

    福宝笑了,声音里听不出半点烟火气,轻言细语道:

    “谢过婶娘好意,不过我家也只有我这个女孩儿,爹娘都在堂,好端端的去别人家做干女儿,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

    柳氏见福宝处事不惊,颇为沉着稳重,心里很欣赏,若不是家境太差,其实单单这份姿态和行事章程,给自己做儿媳妇也使得。

    真真动了几分愧疚的心思,温言劝道:

    “你我兴趣相投,我是真真的喜欢你,做了我的女儿,到你出嫁的时候,婶婶我也像亲娘一般,补贴你份嫁妆,全了我们这份母女情。”

    柳氏这番话说的陈恳,可福宝只觉恶心,一个巴掌一颗枣,还真是好手段,自己在她眼里就这么不堪?

    贪图点银两,出卖自尊,出卖爱情?

    柳氏不觉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帖。

    她只站在自己的立场,丝毫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就如同施舍一般,张扬着自己虚伪的善意。

    “这些年你在我家来往多年,我早也将你当成亲生女儿没有分别……”

    听不下去可,福宝猛地打断了柳氏的话语。

    谁还不是个小公主,李家虽不富裕,但从小到大,她还真没受过什么闲气,自己爹娘待她如珍似宝,何苦要忍受别人的羞辱。

    福宝嘴角一撇,颇为不经心的讥笑道:

    “李家也只有我这一个女儿,爹娘待我如珠似宝,我又不缺少父爱母爱,没道理就眼巴巴的去做了别人家的女儿。张家富庶,我李家只是平头老百姓,家境悬殊,怕是高攀不上。”

    因为是做客,福宝几乎从未在柳氏面前露出过爪牙,今日初见端倪,柳氏一愣,呆滞了片刻。

    福宝却没打算继续这层虚伪的敷衍,撕破脸就撕破脸。

    不过就是中了个秀才,柳氏就飘的没了边,还真以为全天下男人死绝了,就你家儿郎可以嫁。

    今后,他张明烽就算是块金子,掉到我脚下,也不捡!

    把我看作什么人?

    “柳婶子,你的话和今日相约之意,我已了然,还请您放心,当年我年幼无知,多有打扰,扰了张家清净,今日向你告罪,请海涵,今后……绝对不会了!”

    福宝再次俯身,行了一个端端正正的大礼,站直了身体,背脊挺得直直了,如同一颗挺拔的白杨,脸上的表情不卑不亢,不喜不悲,就这么淡淡然,对柳氏一个字一个字,吐字清楚的说道。

    福宝走后,张二姐不满的愤愤然道:

    “高傲个什么劲?娘你的好心都当做了驴肝肺,她知道自己拒绝的是什么吗?张家随便给他几十两银子,都比李家给她置办的嫁妆强十倍,傻不拉几的!口气能当饭吃吗?有她后悔的时候……”

    “闭嘴!”柳氏突然心烦意乱的很。

    福宝的倔强和表现超出了她的预料,她以为小丫头会哭,毕竟她对明烽多年的关切做不得假,谁知她断的干净利落,别说是不舍,话语间,连半点犹豫都没有?

    平日里,看福宝精灵古怪,不是个迂腐之人,懂变通,知进退,哪知道她今日会这么刚。

    一口,就拒绝了自己的提议和赠银,要知道正如二女儿说的那样,她既然承诺了收福宝做女儿,即使不会像嫁亲身女儿那般,出丰厚的嫁妆。

    那么添妆也不会是少数,因为愧疚,百八十两银子肯定是有的。对于五两银子娶媳妇的李家,这绝对是个不小的诱惑。

    可小丫头不但干脆的拒绝了,还罕见的一点颜面都没给自己留。

一百十一章 梦境

    今后,别说是她与明烽的情感,就算是张家、李家两家的交情只怕也是至此而断,还真是刚烈的出乎柳氏的意料之外。

    福宝的表现,如此绝烈,柳氏不会再担心,她会和儿子之前再有点什么瓜葛。

    今天话说成这样,算是断了个干干净净,可……

    柳氏突然有些茫然了,自己真的就做对了吗?

    想到明烽还不知情,等他回来,又会怎样?

    柳氏的头突然疼的厉害,心中的纠结和茫然更加浓烈了,对于今日的做法,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回到家中,福宝的心神还有几分恍惚,心中的情绪起伏,远比面上看上去汹涌的多,就像是惊涛拍浪中的一叶扁舟,早已混乱的迷失了方向。

    她一个字也没有对家里人讲,何苦,让她们跟着自己平白受人奚落,于是只作无事人一般,回到家,就去了厨房里帮母亲杨氏打杂。

    如今小朱氏怀了孕,快要临产了,杨氏抱孙心切,不敢折腾媳妇,只让她歇着。

    因此家务活多数落到杨氏一人头上,福宝自然而然也要多帮衬一点母亲。

    可惜,再怎么假装平静,终究内心的情感骗不了人,从张家回来后,福宝的脑子里,一直有些恍恍惚惚的。

    让她递一个盛菜的盘子,她却递过来一块抹布,让她摆碗筷,她却拿着筷子站在桌前发呆。

    气的杨氏嫌弃她帮倒忙,扯后腿,几下把她赶出了厨房。

    福宝今日的确情绪低落,在这里杵着,也帮不上什么忙,没再坚持,回了自己房间。

    其实之前,她也一直在想,自己和明烽的关系,到底算个怎么回事?

    一直以来,她每日和明烽厮混在一起的原因,只是因为她和其他同龄的孩子都玩不到一块去,却和明烽呆在一起时很合得来,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

    一起读书习字,一起学武练功,她也没把明烽当做外人,只待他和自己的亲人没有两样。

    可到底是什么时候,两人之间的这种关系,悄悄的变了味,带了几分暧昧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

    她讨厌明烽吗?

    当然不,要不然也不会和他相处那么久了。

    喜欢吗?福宝有些糊涂。

    她和明烽之间的关系,就像是再自然不过的一种相处模式,像自己的手脚,像与生俱来的本能相互依存。

    福宝糊涂了!她对明烽之间的情谊,无异是深厚的,但她却分不清楚,这是能相守一生的爱情吗?

    可如今倒好了,不管之前,两人间是怎样的情感,都不用多想了。

    感情还没开始,就结束了,也算是干脆利落!

    断的一干二净,在张家自己的话也说的那般绝烈,怕是连普通街坊都难做了,以后只当是路人吧!

    想到这里,明明早就做了这个简单的决定,福宝的心还是没来由的一阵阵钝疼。

    福宝这两日待在家里,没出门。

    虽说在张家时,她镇定的有得一逼,其实,她不过还是个小小少女,稚气未脱,哪里就如此洒脱。

    睡得多了,精神都有些不振,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缘故,这两天,她的梦也是混乱不堪。

    梦里,自己本来是帮着张大姐整理嫁妆,可恍惚间,怎么又变成了自己身着嫁衣盖着盖头,坐在满目都是红色装扮的新房里,等待着夫婿。

    忐忑不安的心情中,福宝等来了揭开盖头的人,来的人是明烽,

    一时间,福宝也说不清自己有什么样的心情,说不上讨厌,也说不出反感。

    一会儿心里倒有几分窃喜。

    一会儿,又觉得本就是理所当然,不是他,还能是谁?

    惊喜之下,却听他说:“你是李家卖给我做丫头的,今后你要好生的伺候我。”

    说着就拿出一对洁白如玉的瓷娃娃放在自己眼前,面色变得狰狞起来,拿着娃娃就往自己怀里塞。

    口口声声说,要把自己变成瓷偶娃娃。

    福宝的美梦一下就变成了噩梦,惊呼一声,硬生生的吓醒了!

    “疯了吧!”福宝吓醒后,气呼呼的将被子裹紧在身上,把人变成瓷娃娃,自己怎么想的。

    旖旎的春梦,被自己大开的脑洞直接变成了噩梦,真是够了!

    好容易睡着了,却又接着那个梦,继续梦下去。

    这一次,他却没有再说这种把人变成瓷娃娃的混话。

    却当着自己的面,端来一箱子的银子,献宝一般的口味,炫耀道:“这是我家给了你家的一千两白银作为聘礼,你欢不欢喜?”

    他一边说话,一边打开箱子,箱子里整整齐齐的摆着十个大银锭子,顿时发出一股子耀眼的光芒,直晃在福宝的眼前。

    这不是林家给张家下的聘礼吗?

    怎么又成了张家给自己下的聘礼呢?

    而且自己什么时候又要跟明烽成亲?

    福宝有些糊涂,梦里半真半假的也分不清。

    不等她搞清楚,却又听明烽问道:“你们李家给你多少嫁妆呀?把整个李家卖了,也不值这么多银子,可怎么办?”

    说着明烽当真犯了愁,来回的走来走去,只晃得福宝心烦意乱,她忍不住大吼道:“谁他妈要嫁给你!”

    福宝再次被自己的吼声,惊醒!

    这一夜里,反反复复,乱七八糟的梦,让她压根就再没睡意。

    和衣坐在床上,她想起了自己的梦,又想了明烽,想起了柳氏说的那些话,想了很多,睡意全无!

    这样的后果,就是第二日起床后,福宝两个眼圈乌黑,心情却是更加的烦躁,对谁都没有个好脸色。

    脸色难看,心里的主意却越来越坚定,失恋都算不上,矫情什么呢?

    次日,福宝就去武馆主动找了仇馆主,向师傅告了罪,言明今后将不再继续跟着他习武了。

    任谁都看得出来,学武这件事上,明烽只是一个当陪衬的,没有福宝在场,明烽是不会再继续下去。

    如今,明烽刚中了秀才,仇师傅只觉的自己眼光奇准,还想着继续套近乎呢,因此自然是极力挽留。

    可惜福宝没有心思继续下去。

    言道,女孩子大了还是要娴静一些,自己又不去做镖师,学一些防身功夫足够了,

    福宝打算这段时间,就宅在家里,陪着杨氏,嫂子如今月份大了,她在家帮衬着,也是极好的。

    仇馆主不死心,继续相劝,学武时,他本是两人一起传授的,要不要等明烽回来,再和他商量一下。

    福宝此刻最讨厌的就是听到明烽的名字,听仇馆主提及他,不仅不回心转意,而越发坚定自己的主意。

    摆摆手,语气拒绝的的很坚定:“不必了,我做什么样的决定,不必和任何人商量,张家继续学也罢,不学也罢,那是别人家的事儿,与我无关!”

    仇馆主无奈,只得提出,暂且给福宝放了一段时间的假期,等福宝想好了再说!

    福宝也不傻,她能猜出来仇馆主心中所想,但她也不在乎,不管是放假还是休学,反正自己以后不会再来,随便仇馆主怎么说辞和安排。

    福宝也不再学武了,天天呆在家里。

    “生病了吗?还是仇师傅训斥你了?”最后连向来不管事的李捕头也发现了女儿的不对劲。

    “没有!”福宝淡定的回答道。

    “那你这几天,怎么没去习武?”

    “我以后都不去习武了,”福宝将对仇师傅请辞的一番话,拿出来应付老爹。

    可是李捕头却觉得有些惋惜,虽然女儿的说辞没什么错,女儿家的确不需要高深的武艺,可毕竟福宝的习武天赋不错,浪费了着实可惜。

    当初家里也是抱着这么一个想法,才去给女儿延请的名师来教导。

    福宝一直以来也很争气,进步的很快,如今连自己都不是她的对手,可以说物有所值,怎么说不学,就不学了呢?

    于是,他忍不住规劝女儿。

    张家那些事儿,柳氏的话,福宝怎么好意思说出来,太伤人了。

    只能遮掩着,打着马虎!

    要知道,仇师傅他不是什么高风亮节的世外高人,要找传承人。

    他只是开馆授艺的江湖人,靠武艺吃饭,这些年来,他手下教授过的弟子没有一千,也有好几百了,他不可能对谁又多少另眼相待。

    当初仇馆主教授自己和明烽武艺,可不是因为自己天赋高,而是自己的功利心作祟。

    他一心想借着张家,从而巴结曹县丞,如今还要加一条,仇师傅舍不得明烽这个少年英才的弟子。

    福宝心里头亮堂着呢!很早就知道这里面的猫腻,一个武馆的馆主,难不成真为了那不到一两的银子,不辞辛苦的每天上门私教两个稚子,想什么好事呢?

    只不过,她和明烽一直以来,都不分彼此,仇师傅也真的用心教授自己,所以没有在意这些枝叶末节。

    如今,情形不同了,李家都已经和张家成了陌路,不再来往了,自然不好再占张家便宜。

    最重要的是,福宝自己也不愿意和明烽继续接触。

    看了就生气,张家狗眼看人低的模样,让自己连带着明烽也不待见了。

    见到了,就恨不得一拳锤爆他。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二人还是离得远远的才好!

    武艺一事儿,只能不学了。

    所幸,这些年,仇师傅的技艺,自己也学的七七八八了,剩下的不过是勤学苦练,继不继续,和师傅跟学下去,也无伤大雅。

    面对父亲的询问,福宝不好多言解释,只能用刁蛮和无理来搪塞他,直接就拒绝了李捕头的追问。

    “好了,爹!别劝了,我真不想学了,学武挺没劲的!”

    在李家,也只有福宝敢以这种说话的态度对待李捕头。

    换做是福宝的两个哥哥,敢顶嘴,当场被他狠揍一顿都是轻的。

    这也是李海生最羡慕妹妹的地方,他爹对于这个妹妹总是很宽容的。

    女儿不说,李捕头也无奈,但他却并没死心,女儿的事儿,就是他心中头等大事。

    如今女儿明显有了心事,不开心了,搞不清楚其中的原委,叫他怎么放心?

    于是,拐着弯的去打听了一番。

    李捕头和张书吏毕竟同一个衙门里做事,若是留心打听,知道有些事儿,也没什么难的。

    很快他就知道了张家相中了薛家,准备给明烽定亲的事儿。

    这个消息,让李捕头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

    福宝和明烽一直腻在一起,周围邻居,都知道两家小儿女走得近,连同僚打趣的问他,什么时候办喜事。

    但说到底,毕竟什么名分都没有,张家也从来没有给过一句准话。

    若是,此刻寻上门要说法,张家完全可以一句小孩子之间的胡闹,可以打发的他们。

    到时候,李家反倒更加丢脸!

    张家素来重规矩,当初柳氏要是没动心思,也不会默许福宝和明烽之间的往来,此刻有了更好的选择,就拍拍屁股不认账。

    呸!还是读书人,心肠太坏了,也难怪子嗣不旺,都是娘的报应!

    事到如今,李捕头也只能心里暗自咒骂,却别无他法。

    怪是自家人心思单纯了,没往深处想,女儿又年龄小不懂事,才被张家人耍了猴戏。

    女儿和明烽之间的往来,他一个大男人,心太粗,之前也没有细想,不仅同意女儿去张家读书,最后还收下明烽当徒弟,他有很大一部分责任。。

    娘子杨氏倒是想到了,可她想着张家家境富庶,便一心想让女儿嫁进张家,不仅没有阻止福宝和明烽之间的往来,反而推波助澜。

    结果,如今搞成这般局面。

    张家谈婚论嫁,又不需要李家批准,他心疼闺女的要死,却没有丝毫立场可以替闺女出头。

    于是,夜深人静,背着女儿对娘子杨氏发了好大一通火。

    “妇人家就是见识短,看张家家境殷实,打的什么主意,只当人不知呢!如今呢?丢脸丢到家了吧?”

    李捕头嘲讽了一句,让杨氏听的心一惊。

    “张家忒不是个东西!”杨氏听说了张家准备与薛家定亲一事儿,也气不打一处来,低声咒骂道。

一百十二章 回来了

    “是啊!张家太龌龊了,当初你还一心盼着女儿嫁进张家,我说过张家小子不是良配,你都不听,还和我犟嘴,……”

    李捕头一通火气没地方可以发,自然而然的就和妻子吵起了嘴

    “那你呢?女儿去张家时,你拦着了?你还不是让那小子登堂入室,最后收了徒弟?”杨氏反唇相讥。

    李捕头瞬间哑巴了,杨氏说得对,如今局面,他也难辞其咎!

    李捕头心里恨死了张家人,也更加埋怨自己个当父母的不称职。

    夫妻二人背着家里人,压着嗓子大吵了一架。

    可这样的争吵,不仅没让心中火气发泄出去,反而因二人对这件事上的无能为力,心却更加憋屈了。

    暗中气的牙痒痒,表面却要装着若无其事,想着怎么宽慰女儿。

    李捕头和杨氏夫妻二人,暗中观察好几日,见女儿这几日,行为举止还算得体,也没有什么过激和伤悲的情绪,总算长吁一口气。

    心里几分庆幸,幸好如今女儿年纪还小,还不大懂得这些儿女情长。

    至于街坊邻里的议论,这是难免的,但两家人以后断了往来,时间久了,一些流言碎语自然而然的就消退了。

    家中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明烽这边却浑然不知。

    休养了一段时间,觉得身体大好,对家中也甚是挂念,便带着书童张忠,坐着马车一路停停走走的回了家。

    明烽回到家时,已是傍晚时分。

    他走到自己家门口的时候,扭头看了看,对门李家大门紧闭,从小院外可以看到炊烟阵阵,应该是在做晚饭。

    小丫头不知道在厨房里帮忙,还是在一旁等着投喂呢?

    一想到伊人就在眼前,明烽心里就像被什么填满一样,充实得很。进了家门后,柳氏上前嘘寒问暖,儿子第一次离家这么久,夫妻二人心中难免挂念。

    担忧多了,就啰嗦了些,明烽一一答过,虽然旅途劳累,对着柳氏和张书吏,却没有半点不耐烦。

    夜里,一家人齐聚一起,柳氏张罗了一桌好菜,明烽陪着父亲小酌了一杯,惹得柳氏一通抱怨丈夫不晓事,明烽还未成年怎么能喝酒?

    张书吏却道,已经有了功名,就是大人了,走出去,人家都得尊称一声秀才老爷,喝酒有何不可?

    夫妻和顺,父子亲厚,母亲慈爱,夜里这顿饭,张家一阵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明烽累了好几天,倒也没有心思去想别的。

    吃过饭,泡了一个热水澡,身上更加困乏,倒头就睡。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日上三竿了。

    本朝不提倡神童,反而有些打压,认为不经人世,何以为官,因此明烽如今年龄小,也没有打算这几年,继续进学的念头。

    考举人和进士,起码要等成年再说,这几年找个好的书社,认真读几年书,悠闲自在的过日子。

    第二日起床后,时辰不早了,明烽干脆两顿并作一顿。

    吃了午饭后,明烽想着福宝还不知道,自己回来了。

    便揣着自己给她精心挑选的礼物,兴冲冲的离开了家门。

    明烽走的时候,给柳氏打过招呼。

    虽然没有明说自己要去哪里,柳氏又不傻,都是从少年过来的,儿子脸上的春心荡漾,都没有遮掩的意思。

    柳氏用脚趾头也能猜得到明烽的去向。张了张嘴,想拦住他。

    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最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该来的终归还是要来。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自明烽参加考试到现在,他和福宝已经接近大半年没有见过面。

    此刻,站在李家的单薄的木门前,明烽居然有一些心儿怦怦作响,有些小激动。

    这份喜悦的的心情居然跟自己等待放榜时的心情是一样的,他心中哑然一笑,自己还真成了,书中所言的情窦初开毛小子了,还体验了一把心如鹿撞。

    清脆门环发出清脆的砰砰作响声,院子里有人听到敲门声,传来了杨氏爽朗的应门声。

    他以为会是福宝来应门,却不想是杨氏,即使如此,他依旧站的笔直,脸上带着最洋溢的热情的笑容,丈母娘当前,他自然要留一个好印象。

    “吱呀”一声,斑驳的红漆木门打开了。

    “谁呀?”李家木门打开一条缝,伸出了杨氏的半张脸。

    如今媳妇即将要临盆,杨氏不但让她操劳,只让她歇着保胎。

    女儿这段时间,又因为张家那档子糟心事,坏了心情,李家夫妻倆自认为这件事情上,父母的责任很大,因此更加的迁就福宝。

    在家时候,很少使唤女儿做事,因此这次应门的就是杨氏。

    “杨婶婶,是我”明烽乖巧懂事的行了一个礼,笑得灿若春花。

    可杨氏一见这笑容,原本还和善的脸,突然变了脸色,等双眼的目光落在明烽身上的时候,瞬间黑脸。

    李家人都是实心眼,做不了什么装腔作势的虚伪。

    杨氏一句话也没多说,用眼神干净利落的丢给明烽一个白眼。

    “扑通”一声将木门,使劲的合上了,直接给他吃了一个闭门羹。

    明烽一愣,被这突如其来的场景整懵了。

    他也是李家的常客,往常到李家来做客习武,全家人当中就数杨氏对自己最为热情,端茶递水,还专门为他准备点心时令水果之类的。

    如今画风一转,待遇急转而下,还真让明烽有些难以适应。

    自己不过走了半年时间,怎么就成了猫嫌狗厌了?

    明烽呆滞了片刻,又再次抬手,轻轻地再次叩响了门环。

    这次没有任何人来给他应门,院子里静悄悄的,若不是刚才杨氏曾给他应过门,还会以为家中无人呢!

    走到哪里,都受欢迎的明烽,难得的被冷落和忽视,一时间觉得自己好尴尬呀。

    他不得不清清嗓子,轻声唤道:“杨婶婶……。

    一句话,才刚刚开了头,里面便传来了杨氏比较暴躁的声音。

    “家里没人,快走!”

    明烽……

    这也够敷衍的,但也足够可以看出自己的不受欢迎程度。

    明烽站在木门外,不言不语,就跟一截木桩似的,站在原地呆了好一会,才抬脚离开了杨家门,朝自己家方向走去。

    一路上,他的神色凛若冰霜,又如寒潭之冰,远远的就散发着寒意,生人勿进的意味。

    明烽本就是个聪慧之人,从杨氏第一眼看到他后,转变的脸色和关闭了大门的动作,他就已然知道,张李两家,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绝对发生了一些不愉快。

    而从杨氏对他迁怒的态度来看,这件事十有八九都是和自己有关,且绝对不是一件小事。

    可他离开酉阳赴考,已有大半年时间,如何能教李家人对自己产生如此大的怨气呢?

    他第二次叩门的目的,并不是没有看懂,李家人不欢迎自己的态度。

    他就是想惹得杨氏情绪起伏,或许能从接下来对他的质问声。

    甚至是辱骂声中,从中了解被人厌恶的缘故,

    又或者福宝听到声音,出来以后,两人能见上面,了解其中的误会,也好解释清楚。

    哪知道杨氏竟然对他或者说张家,厌恶到如此程度,连一句也不愿与他多说,事情看来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明烽走后,杨氏朝女儿的房间看去,见屋里依旧毫无动静,这才拍拍胸脯,长吁一口气。

    说句心里话,按照她的火爆脾气,不将张家小子骂个狗血淋头,怎能消除她心中的一口恶气。

    可若是吵了起来,让街坊邻里听见了,会扩大事件,对女儿名声有碍。

    这是李家夫妻,在家琢磨了很久,才定下的主意。

    当初因为他们的疏忽,让女儿好端端的被张家嫌弃、埋汰,如今再怎么也不能让孩子受委屈了。

    所以尽管心中怒火滔天,杨氏和李捕头依旧压了下来从未去找过张家人理论和撕扯,平日里碰着,也只当陌生人对待。

    今日明烽上门,杨氏也仅仅是闭门不见,一个字都不愿和他多说。

    鬼知道,杨氏心中早就气不可抑了,忍得有多辛苦,如今,张家小子居然还敢上门招惹她,真是欺人太甚。

    明烽回到张家后,脸色一片平静,并没有着急上火或者一进门就对着家人大吼大叫的。

    柳氏心知肚明此事的原委,原想着儿子若是发作起来,自己应该怎么解释,她已经默默的在心里盘算了许多天。

    可见儿子一副波澜不惊的神色,让人看不透,因此她的眼里越发的忐忑。

    柳氏一副心里藏着事的表情,让明烽看在眼里,心中越发有了论断。

    他的眼睛,就像是梅雨季节的细雨一般,给万事万物像蒙了一层迷雾,让人看不清摸不透。

    明烽率先走进了屋里,柳氏知道纸里总归是包不住火的。

    心中的忐忑,随着家里诡异的寂静,终于达到了最高点。明烽的脚步声,就像一下一下敲击在自己的心上。

    她望着不远的房门,却有一些望而生畏。

    可这件事,终归还是要有个交代,柳氏咬咬牙,走了进去。

    明烽终究是她儿子,她当娘的,难道还怕了他不成?

    看见柳氏进了门,明烽的淡淡的招呼了一声“坐吧!”

    他的声音里,有气无力,却带着一种浓浓的失望。

    柳氏突然有一些坐立难安。

    她拉过椅子,在明烽对门的位置坐下来。母子之间隔了一两米去远的距离,按理说,柳氏与明烽母子间,向来亲近,用不着坐的那么远,显的太生疏。

    可柳氏偏僻就这么做了,她觉得自己再靠近明烽一些,会被儿子眼中透出的沉默和失落,一系列各种复杂情绪给伤到。

    “今天我去李家,却被拒之门外了”

    明烽淡淡的说道,就像是和柳氏闲聊家常。

    柳氏哪能不解其中的缘故,可她就是不说话,见儿子向自己投来询问的目光,她只低头不语一下。

    明烽见柳氏的表现,只轻轻的哼了一下。

    “对此,娘就没有什么话要对儿子说?”

    其实这件事,本就应该对明烽有个交代,可柳氏面对儿子那一张波澜无惊的脸孔,她却说不出口。

    见柳氏依旧准备装死到底。

    明烽露出一种只有面对陌生人时,才有的冷漠生疏表情,突然哂然一笑,然后讽刺道:“那我换一种问法吧!在我离家这段时间里,你到底对李家或者说福宝,做了什么?”

    虽然明烽并没有,从当事的双方得到只言片语的信息。但从李家走到自己家的一段短短距离的时间里,他脑里不断的思索,心中已经猜出一个大概的轮廓。

    李家人向来直爽,不计得失。

    自家父母,虽然高傲了些,却也通情达理。

    两家人的生活圈子,从无交集和往来,更谈不上什么矛盾,有什么龌龊能导致两家如今势同水火的关系?

    要说唯一的联系,那只能出在福宝和自己的交往上。

    所以简单的一分析,就算李家不言,柳氏不说,明烽也能猜到这件事的根子,出在自己和福宝的身上。

    柳氏支支吾吾道“没发生什么事,我也不知道,怎么两家人就不往来了!”

    明烽笑了,事到如今,装死就可以瞒混过去吗?

    直接道:“娘,我不和你再拐弯抹角的绕圈子,我只问你一句,你是不是拿我婚事做文章了?”

    柳氏一惊,他怎么知道的?

    于是脱口而出道:“李家人告诉你了?”

    柳氏突然很愤慨起来,“我就知道,他们一定会在你跟前添油加醋的胡说一通,那李家没安好心,就想纠缠着你……”

    话没有说完,就被明烽给打断,他的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他一向温文尔雅,很少当着人的面发火,更不要说,是对着他一直敬爱的母亲了。

    这是柳氏第一次见到,儿子朝自己发火,惊呆了。

    “李家人一个字也没对我说,我连面都没有见到,就被拒之门外,所以你不要诬赖别人”

    “那你怎么知道的?”柳氏犹自不信。

    明烽却不想和母亲再继续纠缠这么愚蠢的问题。

    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拉近了他和柳氏之间的距离。

    “我不管你之前做什么,又是瞧中了哪的闺女,也不管有无更换庚帖,事情发展到那一步了?现在、立刻、马上去和人家说清楚,此事就此作罢!”

    柳氏闻言,也惊讶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声音有些尖锐:“那怎么行?那可是薛老太爷家,虽说如今已经是告老还乡,当年也是四品知府,就连县老爷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

    “他的二儿子,现在也在南边当个县令,我跟你说的婚事对象,正是他们二房的嫡女。真真正正的官宦人家,哪一点不比李家那个丫头强?”

    “李家最多是个皂吏,李家丫头和薛小姐,说出去身份上犹如云泥之别,怎好相提并论?”

    听了柳氏一通谋划和计较,明烽却恍若无闻,自己几句话,就将母亲诈的和盘托出,果然是背信弃义在先,难怪李家人今天对自己这种态度了。

    可如今追究柳氏的过失,却已然无用。

    于是,淡淡道:“我不管你说的人家是薛家,黄家、吴家、都到此作罢!我的婚事我做主。”

一百十三章 我的婚事我做主

    明烽的话,挑动了柳氏最敏感的神经,她嚷起来,有些尖锐和高亢,不复往日的温柔娴淑,声音都有些变了调。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婚事,我怎么就不能做主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

    面对柳氏的指责,明烽不想和她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

    他淡淡道:“家中还有父亲,这件事,我会与父亲说好了的,娘,你就别管了!”

    柳氏很不满意明烽的这种态度,儿子是她10月怀胎生出来的,居然以这种冷漠的口吻,对自己说话,还让自己别参与!

    于是忍不住眼泪长流,低声痛骂道:“媳妇还没有进门,你就向着她,居然以这种态度对待你的亲生母亲,若是他日,真的让你娶了李家丫头,那我还有容身之地?不行……我绝对不同意!”

    张二姐听到屋里,弟弟与母亲之间发生了争执,赶紧跑进门来。想帮腔。

    她自然是站在柳氏的一个阵营,朝着明烽大呼小叫道:“你也是读书人,礼义廉耻还要不要?你就是这般孝顺母亲的……”

    张二姐刚刚嚷了一句,明烽用他冷若霜冰的眼神,扫了过去,如刀剑般锐利的目光,让张二姐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嘴里的话,就这样被吓得咽了回去。

    只听明烽开口,就简简单单的说了两个字。“闭嘴!”

    张二姐就像是被掐住了喉咙的公鸡,一个字也不敢发不出来。

    对着柳氏,明烽也很无奈,因其是长辈的缘故,尚且还有几分容忍,面对彷如跳梁小丑一般的张二姐,他的耐心已经告急。

    依照他对二姐品性的了解,这件事她若没有在一旁煽风点火,才是奇了怪。

    自从知道这件事以后,明烽表面上非常平静,内心却早已是怒火滔天。

    面对柳氏,再怎么不耐烦,也尚且能克制自己,此刻,对着自己送上门找死的张二姐,他可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母亲没有说完,可以继续说,儿子听着就是!”

    一招击退张二姐,明烽面对柳氏的咆哮,神态平静如毫无涟漪的湖面,身姿如俄然不动的高山,就这般静静的看着你作妖。

    柳氏哑然,面对儿子的这种态度,却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该说的话,她刚才已经说过了,该发的火她也发了。

    什么陈清利弊,儿子一向比她拎得清,如今被明烽堵得无话可说,只有傻傻的站在原地。

    见张二姐和柳氏两人都不说话了,明烽才清清嗓子,开口道:“说完了?那轮到我了。”

    “娘,事情已经到如今这个地步,多余的话,我也不想再提。因为提了也没用。你是我的母亲,你做错任何事,我都不能去责怪,你做的事无论对错,算到我的头上,也无可厚非,这口黑锅我背了。”

    他的语气顿了顿,却更加坚定“可是,仅仅到此为止!从此刻开始,我的婚事我说了算。”

    明烽瞟了柳氏一眼,“至于薛家那边,是你去退亲?还是我去?”

    柳氏颓然道:“娘刚才跟你说了那么多,你究竟还是半句没有听入耳。”

    “我们张家不过普通人家,如何能得罪得起薛家,到时候,做不成亲家,反倒成了仇人,可如何是好?你不为自己考虑一下,总要为我们张家,为了你父亲的前程考虑一下。”

    柳氏哀求道:“你如今中了秀才,也算是大人了,不能义气用事。”明烽冷冷一笑道:“既然知道我是大人了,就不该用哄小孩子的理由来蒙骗我?你既然知道不该得罪薛家,当初又为何要去招惹?”

    柳氏气极了,“我那是招惹吗?我是在为你谋划前程好不好?为娘一心一意的为了你好,为何不领情?”

    明烽不搭理柳氏,她的话听上去句句有理,可哄骗别人还成,骗他?真当他的功名是买来的?

    薛家如何,一个告老还乡的知府,又是南边的知府,如今还剩多大能力?

    就算他儿子还做着县令,不过管着一县之疆,能力弱的,连自个地盘都未必能掌控的住,没见县令老爷也会和曹县丞,天天相互合作,又相互掣肘?

    如今隔着十万八千里,有本事,伸手到酉阳?

    县令敬着他,不过是面子功夫,尊重科场前辈本就是一种美德,仅此而已。

    一旦涉及实质,谁认得你?

    至于官场关系裙带,薛家更不可能有什么能量,薛老太爷真这么有本事,还能瞧得上自己一个秀才?

    说实话,薛家的实力,抡起来,说不得还赶不上张家,毕竟张书吏在衙门多年,曹县丞又是张家姑爷,在酉阳这个地方的势力说不得还要强上薛家几分。

    只要柳氏不故意作妖,薛家脑子没坏掉,也不可能咄咄逼人。

    “娘,有本事将婚事说成,儿子自然也相信你能有本事,将此事圆满的解决。”

    明烽在椅子上重新坐下,不慌不忙,不紧不慢的开口说道。

    柳氏再次被她赌了嘴,无语的气呼呼瞪了他一眼。

    “你当薛家是什么?能让我随意摆弄?”

    明烽不理她,“娘,快去吧!若是真的得罪了,也没关系!”

    柳氏冷哼一声“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得罪了也没关系,你不过是个秀才,你爹也是个小吏,也敢说这大话?”

    “娘原来也知道,咱们家不过小吏人家,你的儿子不过是个秀才,都是街坊邻里,都在一个衙门当差,娘平日里眼高于顶,瞧不上李家的时候,你又是从哪里借来的优越感?”

    柳氏……

    明烽不愿纠缠个没完没了,他性子一向不愿多事儿,冷清的很,跟他无关的人和事儿,他连正眼都不去瞧,如今和柳氏拉扯半天,他心里早已不耐。

    “娘若不去,那我去便是!”

    明烽这模样却不是吓唬人,他是真真切切,实打实的想尽快解决这事儿。

    儿子自动揽事的模样,把柳氏给吓坏了,赶紧上前去拖住明烽的袖口。

    儿子是她肚皮里生出来的,她还能不知道明烽的性情,这个孩子,向来主意大得很,他很少反驳父母的话,一直都很懂事听话,可一旦,他拿了主意,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他的决心。

    他说亲自去退亲,绝对不是说说而已,更不是吓唬她,那是真真的就敢抬腿去薛家。

    这个咄咄逼人的混蛋,柳氏真是拿他毫无办法。

    柳氏拦着儿子,口中无奈至极“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能去,你这一去,前程、名声还要不要?”

    “我不去?那你去?”明烽问道

    “你这是把娘往绝路上逼?”

    明烽白了柳氏一眼,这算是威胁吗?

    他戏谑道:“父亲今年刚满四十出头,续弦不难,母亲舍得?”

    柳氏哑了火,有这么说自己的娘的吗?不当人子。

    明烽没有就此放过柳氏,又接着又道:“忤逆犯上,逼死亲母,母亲是打算让儿子被革除功名呢?还是去流放呢?”

    柳氏……

    当然,柳氏只是说说而已,她哪里舍得去死?

    明烽一早看穿了她的心思,真是一点情面也不给她留。

    明烽如此顶撞柳氏,她自然是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窍,但最多也是嘴里不住的骂着孽障。

    至于打儿子,不在柳氏的选项之内,从小到大,夫妻两人,连明烽一个手指都没动过,她哪里舍得?

    何况明烽那个倔强的性子,就算是打死他,他都不会躲,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打人又有什么用?

    明烽身体一直病歪歪的,万一打出个好歹,怎么给张家列祖列宗交代?

    话说到这个份上,柳氏什么手段都用尽了,真是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却拿儿子一点办法也没有,

    最终毫无形象的拽住明烽袖口,有气无力道“我去,我去,行了吧!”

    得到柳氏的肯定答复,明烽却仍旧直勾勾的盯着母亲。

    柳氏不明白了,自己已经承诺过他了,目的已经达成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明烽却道,母亲说了亲,为何还在此处呆着?

    柳氏瞬间傻掉了,难不成让她此刻就出门?

    明烽站在那里,眼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就是让她现在就去。

    柳氏真是让儿子弄的毫无脾气,心力交瘁。结结巴巴道:“后天,不,明天我就去,行吗?”

    “一个时辰后!”明烽答道。

    “一个时辰,母亲足可以在家里,好好想想自己去了薛家后,该说些什么。午后出发,晚饭前就能回家,耽误不了什么功夫。”

    柳氏……

    柳氏犹自挣扎,想和明烽讲条件,明烽却直接进了屋,关了门,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夜长梦多,迟则生变,我很急,一时辰后,你不出发,我就亲自登薛家门。”

    柳氏……

    被儿子逼得无可奈何,简直是无路可走,柳氏稍微收拾打扮了一下,直到坐在马车上时,整个人都是蒙的。

    自己怎么就这般出来?到了薛家我说啥啊?

    可柳氏也知道,自己今天不出门是不行的,自己要是今日不解决此事,那混小子真的能上薛家去闹,到时候,事情就无法挽回了。

    柳氏一介无知妇孺,出尔反尔,最多不过让人笑话去。

    明烽是读书人,名声大过天,怎好玷污?

    他算是捏着自己的死穴了,明知道自己不能不顾儿子的前程和名声。

    想到这里,柳氏突然有些庆幸,当初她心急火燎的想和薛家敲定这门婚事,更换儿女庚帖。还是丈夫心有丘壑,死死地拦住了自己,说此事不急,缓而慎之。

    所以,柳氏只不过和薛家提过一个口头上的约定,并无真正的文书,聘礼。

    如今反悔,不过是说上两句好话,赔上一些礼物,丢了几分面子而已,但也不会造成真正的损失。

    到这里,柳氏摸了摸头上的一把虚汗。

    这个儿子,还真是自己的小冤家,自己前辈子就是欠他。

    这一次,自己机关算尽,却枉做小人,不管是在薛家面前,还是李家面前,都变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都不是人。

    吃了大亏,柳氏发誓,以后,这个臭小子身边的事,自己是再也不管了,他如今长大了,翅膀硬了,自己也没有能力再管他了。

    想到这里,柳氏又看了看马车上置办的礼物,饶是张家家境殷实,她也忍不住一阵肉疼。

    这件事情是张家理亏在先,为了缓解薛家的怨气。这一次的赔礼,柳氏是下了血本。

    事发突然,来不及置办,只好从原本给张二姐准备好的嫁妆里面,拿出了两根金簪子,一些上好的布匹,还有部分稀缺的名贵药材。七七八八算上来,接近两百两银子。

    一来二去,钱算是白亏了。

    柳氏心疼的拍拍胸口,不过,如今也顾不上心疼这些银钱了。重礼送出去了,应该能平复薛家的怒气,让这件事情,得到圆满的解决。

    柳氏被儿子逼得,当天就带着厚礼去了薛家。

    薛家本也是考功名发家,自然知道走功名路有多难,官场能给家族带来什么好处?

    因此明烽少年中榜,薛家看重英才,才一心想和张家人做亲家。

    见柳氏上门,薛家当家主母,赶紧热情迎接。

    让专程过来退亲的柳氏,有些汗颜。

    端茶倒水,闲聊几句,柳氏心里虽有些愧疚,但带着任务而来,若是没有完成,家里的孽障,不知道还能做出什么来?没办法,依旧红着脸,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薛家不解,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了卦?

    当初,两家虽没有下定,写聘书,可柳氏很热情,急切的想和自家做亲的模样是做不了假的。

    难不成,出尔反尔,专门为了踩薛家的脸面而来?

    柳氏当然不能告诉薛家,这是自家孽障的主意,她宁可自己让人背后戳脊梁骨,也不能损害了半点儿子的名声。

    柳氏只是红着脸,解释道,她找人合了两家儿女的八字,并不合适,在一起,说不得会影响子嗣昌盛。

一百一十四章 不在一个段位

    薛家知道柳氏在鬼扯,又不能强行反驳她。

    算命这种东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都知道,张家几代单传,万一女儿嫁过去,真的没能很好的延绵子嗣,开枝散叶,那薛家的罪过就大了。

    到时候,就算是休妻,薛家也无话可说。

    柳氏这次专程为了赔罪而来,姿态放得很低,又拿出一堆厚礼,态度也是实打实的诚恳

    薛家思量了一会,便有了决定,还能怎么样?

    两家定亲这件事连个文书都没有写,只是有这种意愿,做不得数,还不许人反悔?

    看在柳氏态度良好的份上,又没有多余的人,知道两家曾今的打算。

    薛家打落门牙只好往肚里吞,强自打起笑脸,收了赔罪礼,只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柳氏也厚着脸皮,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奉承着薛家,两家人都很一致的将这件事掩过去。

    毕竟张扬了出去,张家丢脸,薛家也无地自容。

    虽然还算圆满的解决了此事,可柳氏一向高傲,今天为了赔罪,什么阿谀奉承的话都说了,老脸丢尽了。

    回到家,郁气难消,连饭也没做,赌气的回了房间,饿不死这个臭小子。

    夜里,张书吏回家了,听说后,半晌没说话。

    张二姐,以为父亲要出面教训幼弟,毕竟退亲这么大的事儿,没有经过张书吏这个一家之主,就擅自做了,就是不孝顺,没把爹爹看在眼里。

    按照她的性子却是要说风凉话,落井下石的。

    但面对明烽,张二姐还是不敢,只悄悄的躲在一边,等着看好戏。

    虽知张书吏只是沉默片刻,淡淡道:“强扭的瓜不甜,若烽儿不乐意,谁都没办法。薛家那边,既然不追究了,此事就算揭过去了,以后别提了,对两家名声都不好。”

    张二姐对这样的结果,很不服气,却不敢反驳。爹爹的心,还真偏的没了边。

    等张忠、张巧兄妹,将饭菜端上来,家中的女眷柳氏和张二姐都气的没吃饭,倒是张家父子根本没有受影响,反而镇定自若的用膳,恍若无事人一般。

    夜里,书房里

    张书吏正在和儿子明烽交心。

    张书吏轻声道:“为人父母,谁不想给孩子结更好的亲事呢,你别怨你娘,她也是为了你好!这事儿之前我也是知道的。”

    明烽没说话,薛家家底的确比李家强一些,但也不过如此,跟明烽一辈子幸福来讲,根本没有可比性。

    他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张书吏看了明烽一眼,谨慎说道:“薛家的婚事已经退了,接下来,李家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明烽毫不迟疑道:“还请爹爹出面,帮我上门提亲。”

    张书吏抬眼看了看明烽,沉默了,还挺难办的!

    李捕头那个火炭脾气,他是知道的,当初,李家没有找张家闹腾,是怕闹大了,损了女儿名声,可不代表他们不生气,张家这件事儿,做的不地道,李家还压着火呢!

    还有自家娘子,那个高傲劲儿,今日才去薛家做了小,现在又要劝她给李家低头,也不容易。

    得了,今晚别睡了,还得将老婆安抚好!

    连着几日,柳氏都没跟儿子说话,她依着儿子的主意去退了婚,不代表她心里不生气。

    更何况,现在还要去李家低头,去求亲,她心里更加膈应了。

    张书吏这两日也难过,回到家,就开始给娘子做工作,口水都说干了,柳氏半点也不肯服软。

    他也很有自知之明的,没有去劝儿子,因为明烽的性子,比他娘还要犟,劝也是白搭。

    母子二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肯服软。

    柳时心里压着怒气,明烽心里何尝又没有抑制着怒火呢?

    他走之前,一切都是好好的,自己不过是只是想搞个马甲,披在身上,好增加迎娶美娇娥的筹码。

    结果呢?自己在前方拼死拼活的挣前程,娘亲却在后方给自己扯后腿,好好的一门亲事,平白无故的横生了许多枝节。

    如今薛家的事情看似解决了,实则难题还在后面。

    相比于薛家人的圆滑,识时务,李家才是一块硬骨头。

    李家人世代都是平头老百姓,生活的更为纯粹一些,他们没有那么多的计较得失,衡量利弊,或者说为了考虑大局观,可以压抑自己的心情。

    所以,若是心里那个坎过不去,这桩亲事就会增添许多的阻力。

    明烽还愁着怎么攻关倔强的一根筋李家众人,因此明知道柳氏心中不爽,他也死倔着,没有去哄她。

    谁还不是傲娇的小公主?

    过了三四天,等自己的心态稍微平静一些,明烽才施施郎朗的走进了母亲的主卧。

    待到傍晚时分,张书吏回家后,发现家中积压了好几日的沉闷感,一扫而空。

    妻子柳氏的脸上也带着久违的笑容,笑语盈盈的迎他进门,并亲自下厨,为一家人准备了可口丰盛的晚餐。

    发生了什么事?

    他第一时间,扭头看向儿子,不出所料,明烽向他投来一眸放心的眼神。

    果然还是儿子出马了。

    张书吏不仅有些感慨,自己努力了好多天,都没有能哄好妻子。

    儿子一出手,就搞定了。

    他能说什么?怪自己能力差,还是不够用心?

    其实张书吏这几天一直在为了家庭和谐而努力,他和妻子柳氏说的话,也很有道理。

    可是他忘记了,一件事情,女人不管年龄多大,都是需要哄的。

    愤怒中的女人是听不进去任何道理的,你越给她讲大道理,反而越能激发出女人的反抗心理。

    张书吏认为妻子到了这个年纪,早就没了小女儿才有的闹腾,可不曾想,女人不管随着年龄有多大,她依旧是曾今那个少女。

    柳氏是不知道大局吗?是不通情理吗?她难道不知道衡量吗?

    不,都不是,她只是委屈了,想要人哄哄罢了!

    所以,明烽这一次去见母亲,半点儿道理都没给柳氏掰扯。

    先是诚诚恳恳的认的错,是自己顶撞了母亲,是自己没能体会母亲的慈母之心……

    反正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母亲大人当然是永远英明正确的。

    接着不要颜面,不顾柳氏的嫌弃,嬉皮笑脸的贴了上去。

    甜言蜜语就更不要钱的,一骨碌拿出来奉承柳氏。

    说自己退了薛家小姐,反而想和李家结亲,那绝对不是因为,福宝的缘故,只是担心薛家小姐出生大户,进了门,柳氏以后不好管教。

    福宝就不一样了,从小和明烽一起长大,是柳氏手把手教导出来的,什么样的性子,柳氏是再熟悉不过了,家境又比不了张家,嫁进门后,柳氏肯定好拿捏。

    又说自己这次考秀才,完全是为了给母亲脸上争光,才去搏上一把的。又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这次应考时,得了学政大人的提携,以后肯定会出入官场,到时候再给母亲争来诰命加身,让母亲风风光光的成为酉阳县城的第一份。

    柳氏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儿子是在糊弄他,可经不住,明烽这话听着顺耳又舒心呀!

    让她的心突然从暴躁当中拿出来,用温泉水给被熨烫的平平贴贴,温暖无比。

    最后柳氏笑骂儿子道:“你就把娘当傻子糊弄吧!”

    话虽这么说,可到底柳氏还是消了气,完完全全的原谅了儿子。

    她的思想也不知不觉的被明烽洗了脑,认为儿子说的对,如果是一个县令家的姑娘,又高贵到了那里去?

    自己还真是小地方呆久了,眼界都变的庸俗起来,一个七品官的女儿,也值得自己攀附拉扯?真是丢人啊!

    柳氏懊恼不已,只觉得当初自己猪油蒙了心,才会生出那般低层次的想法。

    真是以后提都不要提及此事,要是让曾今的姐妹或者闺蜜们知道了,还不讥笑自己?

    更何况,自家儿子如此聪慧俊逸,迟早是要出人头地的,何苦眼见如此小?为了一个七品官的女儿,疏离了和儿子之间的母子情分。

    想到这里,柳氏自己给自己解了套,心情一下就舒畅了。

    李家就李家吧!

    虽然家境贫穷了一些,但福宝那闺女却是个好的,和自己也处得来。更重要的是儿子喜欢,这小子从小就懂事听话,难得有一次,有自己想争取的,也就随了他的心愿吧!

    说到底,柳氏心里和丈夫一样,也是疼爱儿子的。

    自上次那件事儿后,李家人和张家人虽然没有闹开,将矛盾摆在台面上,但私下早就不往来了。

    张家如果此刻贸然登门,估计连李家门都进不去。

    明烽心里门清,因此死活的将姑父曹县丞给拉来作陪。

    这一日,张家除了张二姐以外,张书吏带着全家人,并着姐夫曹县丞,一块就登门赔罪来了。

    柳氏本不愿意来的,谁愿意去给别人打脸呢?。

    可明烽为了这门亲事,连姑父曹县丞都拐着来当帮手,她还能怎么样?

    因此心里一边咒骂臭小子果然是自己的孽债,一边硬着头皮来了。

    按照杨氏的个性,本想把张家拒之门外的,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张家拎着礼物,带着笑容登了门,她一副穷凶恶极的表情也不合适吧?

    更何况,李捕头的顶头上司曹县丞都来了,杨氏就算是再怎么不识时务,也不敢将人家撵出去,丈夫还在人家手下谋生呢?

    张书吏进门就开始赔笑,“李老哥,我来赔罪了。”

    “笑面虎”

    “太他娘的阴险”

    面对张家人的热情态度,李家人只觉得很憋屈,张家人真是太不要脸了,拿县丞来压制自己。

    心中不乐意,脸上还要维持着人设,杨氏和李捕头都脸色僵硬的和张家人打了招呼。

    明烽看到这个场面,心里不仅庆幸自己的未卜先知,他对李家人耿直的性格,实在是太了解了。

    今日拐带着姑父曹县丞一块过来,李家不好翻脸。

    若只是张家人独自前来,别说坐在一起,聊点什么,估计还没进门,会被棍棒加身,赶了出去。

    张书吏又赔笑道,“今天,我们夫妻二人,还请了曹姐夫来作陪,一来是给李家赔罪,当初内子有些话,说的不合时宜。

    二来就是说想商量一下儿女的亲事”

    柳氏沉默了片刻,想到儿子的心愿,硬着头皮道:“之前是有些误会,福宝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可能不喜欢?我待媳妇就跟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的。”

    亲事?

    “你们不是和薛家定亲了吗?”杨氏傻乎乎的问道。

    张家又是搞得哪一出?

    柳氏脸一红,却知道,此刻万万不敢承认,轻声说道:“杨家大嫂,哪里听得闲话?没有的事儿。”

    “我一早就相中了福宝,从小她跟在我身后,桂花巷里的邻里都看在眼里,我怎么会相中别家姑娘做媳妇?”

    杨氏是一个心里没有城府的人,听了这话,她带着疑惑的眼神,转过头去看着自己的丈夫。

    柳氏一看杨氏的表情,就知道当初,李家人知怎么知道薛家的事儿了,感情是从衙门那边传出去的。

    她悄悄的给丈夫投去一个埋怨的眼神,都是你嘴巴不牢固,才惹得风波。

    张书吏觉得很冤枉,当初和薛家定亲时,妻子是巴不得搞得人尽皆知。好让李家听了这些传闻,自动退出。

    这会儿,却又怪自己走漏了风声。

    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心眼儿跟针尖一样小,又善变,还爱甩黑锅。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张书吏却不敢反驳妻子,只有装傻,傻乎乎的“呵呵”的笑了几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李捕头为人也单纯,闻言立刻咋呼呼的嚷嚷道:“衙门都传遍了,怎么可能是误会,你们莫要哄骗我们?”

    要论起人际交往的能力,李家人是拍马也赶不上张家人。

    张书吏为人还要耿直一些,有些读书人的清高。

    可柳氏是却是一个八面玲珑的,虽然平时里,她有些高傲和势利,可是只要她肯放下脸去笼络人,手段也是高级的,至少面前的李家人跟她根本不在一个段位上。

一百一十五章 都是谣传

    只见柳氏亲亲热热的拉着杨氏的手,又对着李捕头软言细语的宽慰道:“李大哥,杨姐姐,闲话怎能当了真?”

    “衙门里的这些人,嘴碎着呢?就是喜欢无事生非,听风便是雨的乱讲,你看这事儿传的,又多离谱。”

    “我和薛家人,只不过是坐在一起喝过几次茶,人家夸我的儿子,我当然也要夸别人家的女儿几句了。不过是花花轿子众人抬罢了!怎么传来传去,就变成要结亲了?”

    “哈哈!还搞得我们两家如此误会,真是冤孽哦?”

    柳氏面不红,心不跳的将此事推脱的一干二净。

    杨氏听她说的真切,疑惑的问道:“这么说,你们没有和薛家定亲?”

    柳氏和张书吏一起信誓旦旦的肯定道:“绝对没这事儿。”

    杨氏本就是想女儿嫁进张家,一听这话,脑子信了,心头怨气都没了,转过身,对着丈夫李捕头一顿狂喷。

    “衙门里的那些人嘴巴碎,你又不是不知道,还回来跟着胡说八道,看这事儿办的?真是对张家弟妹太愧疚了!”

    李捕头……

    婆娘,一分钟以前,你还在骂张家人烂心肝呢?

    翻脸比翻书还要快。

    明烽很有眼色劲儿的把礼物递上前来,张书吏接过儿子手中的礼品,放到李家夫妻二人的面前:“这是我们的一点点心意,”

    杨氏不收,忙推迟

    可她哪里是能言善辩的柳氏的对手,一席话说下来,她半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最后,最终收下礼物,心里却不禁感慨,都是柳氏妹子为人高傲,可如今看来全是偏见啊!张家多么厚道的人家啊!

    女儿嫁进去,女婿上进,公婆和善,以后有福了。

    杨氏对张家满意的不得了,一张嘴都笑得合不拢。

    李捕头要比自家娘子的脑袋灵活一些,可也强的有限。

    见自家娘子,还未交兵就溃不成军,中了糖衣炮弹的腐蚀,成了别家的奸细,他有些恨铁不成钢。

    犹自抱着最后一丝倔强,绝对不能轻易放过张家人,要为难到底。

    这些天李家人过的是什么日子?

    憋屈,压抑!

    张家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揭过去了吗?

    李捕头心里还是存着气,他也不管上司的面子,收藏刮肚想了半天。冒了一句话:“既然你们说早就看中了我家福宝,那就应该早点儿上门提亲,就这么让两个孩子不明不白的混在一起,成何体统!”

    一旁的杨是看见丈夫发了飚,心里急的不行,这个倔老头从来分不清轻重。

    “都说张家是书香门第,难不成这点你叫规矩都不懂?或者是你们根本就没把我们李家放在眼里,说的这番话,不过是糊弄我们罢了。”

    李捕头越说越顺嘴,将这些日子积压在心里的不满,全都发泄出来。“我李家虽然穷,比不得张家富庶,但却也是有骨气的,一家有女百家求,我李家的女儿也不是嫁不出去,非要往你张家送。”

    倔老头,咱们家的女儿是不愁嫁,可是要想嫁到张家这么好的家境,容易吗?

    再说了,明烽现在又中了秀才,前程似锦,没见薛家,一个县令家的嫡出女儿都往上凑吗?

    多么好的一桩姻缘,这个老头子敢给自己搅和了,自己不把他撕下一层皮。

    杨氏趁着没人看见,伸手在李捕头的大腿上使劲的来回了几把。

    李捕头被婆娘掐的呲牙咧嘴,却依旧坚持把话说完。

    这关系到女儿终身大事,他怎么能服软?

    别说是掐腿了,就算今天婆娘掐住了他的喉咙,他也要把话说个清楚命吧。

    张书吏和柳氏夫妻两个对望了一眼,没有想到李捕头这个粗人,脑筋还挺清楚的,居然还有这爆发力?

    可这对张家夫妻来讲,也仅仅是小儿科。

    柳氏的脸色连一点点变化都没有,她依旧笑语言言道:“李大哥别误会,不是我们家不想早点儿来提亲,只是因为家中明烽还有大姐二姐都还没有出门子,怎好越过去?”

    柳氏的这一句话,说的是在情在理。

    李捕头竟没一点反驳的理由都没有了。

    只能耿着脖子,狡辩道:“那你们现在为什么又要来我家,说什么定亲的?”

    柳氏笑笑:“这不是怕你们误会吗?我们先来说清楚,许个承诺。等明烽二姐一出门子,我们两家就可以直接将这们亲事敲定一下。”

    张书吏也为妻子打着助攻“这次把事儿说清楚,给双方都下一个定心丸,以免以后又产生什么误会?”

    杨氏听的面红耳赤,什么误会?不就是之前自家人听信了谣传吗?

    她有些不好意思,接嘴道:“亲家果然是通情达理,这话说的对!”

    都叫亲家了?

    李捕头都没眼脸看,自己家婆娘的蠢样子,掉到人家的圈套里,还浑然不知。

    也许杨氏巴不得掉进去,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柳氏接下来,笑着打趣道:“我家的这个臭小子,恨不得给李家上门来,当了上门女婿。我和他爹若不来这一趟,他每天心里都跟猫抓似的,还能静下心去读书吗?”

    柳氏似笑非笑的看了明烽一眼,戏谑道:“我还等着,儿子给我挣个诰命呢?”

    这话,明烽听出来了,柳氏就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她在发泄自己的不满。

    反正来了李家这一趟,解开了矛盾,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他也没什么纠结和不满。

    为了配合母亲,他故意装着羞红了面孔,低下头,不好意思的扭捏道:“母亲……”

    明烽的表现,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因为张家二姐尚未出嫁的缘故,两家人最后也没有,真正的定下这门亲事。

    只像柳氏说的那般,两家人将这话说开了。

    确定好,等张二姐一出门儿,张家就上门提亲。

    李捕头对亲事还有一些不满意,但一来自家婆娘不停的和自己唱反调,二来定亲这事也暂时说说,并没落到实处,也不着急,可以慢慢看一看再说。

    张家人达成了目的,自然高高兴兴的告辞了。

    夜里,李家却依旧不平静,风波再起!

    “爹娘,定亲这事儿,我不同意!”福宝斩钉截铁的说道。

    杨氏听的一愣,高声问道:“你说啥?”

    福宝再次重复了一遍。

    杨氏先是一楞,继而表情又柔和下来,她温柔地劝慰道:“之前那一些都是误会,张家已经来咱们家解释清楚了,他们没有和薛家定亲,那些都是误传,自始至终,张家媳妇人选,柳娘子瞧中的都是你!”

    福宝没有吭声,她当然知道这不是误会,当初柳氏和自己说的那些话,说的分明,她瞧中的是薛家闺女,要的是自己莫要纠缠。

    如今变了卦,应该是因为明烽的缘故。

    福宝并没有和家人提起这些事。

    杨氏见女儿不说话,有些急了。

    在她看来,明烽就是最好不过的金龟婿。若错过了,女儿打着灯笼也再找不到这么好的人家?

    当初她对张家人,又气又怨。

    但更多的,是惋惜女儿丢了这么一桩美满的婚事。

    如今峰回路转,张正式家上门提亲,怎能错过?

    杨氏抓住女儿的手,急切的说道:“就算当初,柳娘子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让你误会了,可如今她也当面赔礼道歉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福宝知道娘的心意,也知道她是真心实意的为自己着想,可这件事,这不是一句误会,一句大度就能揭过去的。

    当初柳氏瞧不上她和李家,如今,暂时虽然转变的念头,可谁又能保证能持续多久?

    明烽只是个秀才,就有薛家凑上前,若来日他中了举人,考中了进士,当了官,封侯拜相呢?

    依照明烽的能力,福宝从来都认为他终究不是池中物,有一天总会一飞冲天,跳出酉阳这个小地方。

    到时候,肯定会有其他千金小姐,甚至公侯贵女将他瞧中。

    今日为了一个薛家小姐,柳氏就能忘掉多年来相处的情谊。

    明日又待如何,不难想象?

    夫妻二人,真要是地位悬殊,天差地别后。

    别说是退亲悔婚,就算是她已经嫁进张家,生儿育女又能如何。

    休妻另娶,贬妻为妾,甚至心狠手辣的,干脆让妻子来个暴毙而亡,谁又能出头为弱者鸣冤。

    也许张家不会这样做,明烽也是正直君子,但福宝永远不想去猜测人性最黑暗的底线。

    明烽今日心悦自己,护着她。

    可若他变了心,不愿护着自己,或者连他也没有能力护不了自己呢?她又该何去何从?

    若自己不能和他并肩而立,没能力守护好自己,守护这段感情,福宝宁可和他一别两宽。

    可这些道理,杨氏不会懂。

    如今世道如此,女儿就是依附着男人而活,乾为天,坤为地,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理所当然。

    杨氏见女儿傻愣着,她依旧苦口婆心的说道:“柳娘子是长辈,如今也肯放低了身段,来咱们家赔礼道歉,足够了!”

    福宝依旧不语。

    杨氏气急了,吼道:“你心里咋就那么大的气性?当婆婆的说几句又怎么了,哪家的媳妇不是如此熬过来的?我看都是你爹把你惯成坏了。”

    “就你这倔模样,去了哪家,能容纳的了你?”

    这话激怒了李捕头,他不满意的嚷嚷道:“你这婆娘,说的是什么话?关我什么事儿?”

    李捕头其实也忍了很久,他其实也觉得张家不错,明烽也很上进,因此下一直没出言反驳妻子。

    其实看到妻子,这样逼迫女儿,他老早就心疼了。

    这会杨氏算是点燃了火药桶,他大声的驳斥道:“女儿不愿意就算了,婚姻一事,哪里好勉强,强扭的瓜不甜”

    “再说了,又不是只有张家才有儿郎,病恹恹的有什么好稀罕的,我认识的棒小伙多得是,改天给闺女相看一二。”

    杨氏听了这话,就像是被踩着尾巴的老鼠一般,猛的跳起来。

    走过前去一把拍在丈夫的身上,尖声咒骂起来:“都是你,每天胡乱教女儿,她才这般倔强,孩子年纪小,不懂事,你老东西也不知晓世事吗?”

    “还棒小伙呢?就那些泥腿子,能跟隔壁明烽相提并论?人家可是秀才,以后说不得就是官老爷。咱们的女儿就能妻凭夫贵,当了官太太。”

    “你的那些兵丁,衙役,走镖的,倒是一身傻力气,能比吗?啊?”

    李捕头不高兴的嘀咕道:“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官老爷了,官老爷是那么容易当的?你瞧不上衙役,兵丁,你还不是一样给我做了婆娘,是饿着你,还是短了你的衣裳?”

    听了丈夫的话,杨氏气呼呼的将张家今天拎过来的礼物,一样一样的摆在桌前。

    拿一件,说嘴一次“你看看这绸缎,不一二两银子呀!”

    “你再看看这些鸡鸭鱼肉,拿给媳妇补身子,还不是这桂花巷里的头一份?”

    “就算明烽以后不进学,单单靠着张家的家底,小两口一辈子也吃不完用不尽!”

    “再说了,明烽好歹也是个秀才,亲姑父又是县丞,哪里不能谋生,不比人强啊?”

    李捕头也没抬,正眼都没看这些礼品,他皱着眉头道:“说到底,你就是贪财,有钱又怎么样?不过就是一些吃穿用品用好一些罢了!”。

    杨氏气急了,老东西敢这么说她,于是二话不说,上前就挠了李捕头一把。

    她不舍得对女儿发火,难道还不能打这老东西?

    她气急败坏的骂道:“你把我当作什么人?我是为了这些东西吗?我是为了女儿今后有一个好依靠。你若能再找出一个比明烽强的,又能看的上咱们家的,你溜出来给我瞧瞧?”

    见父母为了自己的事儿,吵得不可开交,劝也没用,福宝叹了口气,直接回了房间。

    第二日,李捕头上衙前,专门走到女儿面前,同她嘱咐道:“你别听你娘胡说,你说真没瞧中张家小子,谁也不能逼你嫁过去。”

    “不管什么家境殷实,不管什么夫婿成才,你开心最重要。爹爹希望我的囡囡,一辈子都开开心心的。”

    “别怕,爹爹护着你,”

    福宝一抬眼,就看见李捕头脖子处,有好几道明显的红印,有的地方还沁出血迹,一看就是娘亲昨晚的杰作。

一百一十六章 决裂

    老爹因为自己的事儿,昨夜绝对是娘给挠了。

    可他还是一大清早的,就站在自己面前,宽慰着她,替她扛下了所有的压力。

    福宝不仅眼眶一红,泪水差点就止不住。

    她有些哽咽点了点头。

    李捕头欣慰的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又拿起他蒲扇般大的手掌,溺爱的揉了揉女儿的头顶。

    爽朗的笑笑道:“你还小呢,一切都不要担心,交给爹爹。”

    “你娘哪里,不管她说什么,别搭理她,爹会给你处理好的。”

    也许自己的父亲并没有滔天的权势,也没有七巧的玲珑心,却有一副。宽厚的肩膀,永远的将她护在身后。

    当着女儿的面,一番豪言李捕头说的是信誓旦旦。

    可出了门,他脑袋里乱的全是一团浆糊。

    他虽然拍拍胸脯,向女儿保证一切有他,他自然会将此事解决的妥妥帖帖,可到底要怎么做,他心里一点头绪都没有。

    家中的母老虎,暂时是不能去惹了。看昨夜给他挠的,今天去了衙门,还不被那些臭小子们笑话。

    自己好歹也是个捕头,也不知道给自己留点面子,杨氏不愧是杀猪女出身,这他娘的泼辣劲!

    想来想去,李捕头也没个主意。

    最后想想,要不,还是找明烽那小子直接摊牌算了,毕竟是小儿女之间的事情。

    他是当事人,才明白和福宝,两人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要是明烽能哄好女儿,结下这门亲事不也皆大欢喜吗?

    要是真成不了,面对明烽这个半大小子,也比面对张书吏那个老狐狸强,李捕头还是忘不了当初张书吏给自己出馊主意的事儿,那个笑面虎,他的确有些怵他。

    能不面对,还是不面对的好!

    想到,就立刻去做!

    李捕头是个急性子,中午吃过午饭,抽了个空,让人带了信去张家,将明烽约在一处便宜的酒家。

    主要是,跟杨氏闹了矛盾,可能近段时间,银钱上都会有些不方便,因此还是节省着用。

    明烽得了李捕头的约会,心中有些诧异。

    到了酒家,发现就他们两人,李捕头居然定的还是包厢,这就是有事儿要对他说了。

    什么事儿,还要避着人?于是心中这种疑惑更加的浓郁了。

    不管怎么样,尊重长辈的姿态,明烽还是要做得足足的。

    恭敬的行礼问安,“李大叔,找我有什么事吗?”

    明烽今日看起来气色很不错,身上穿着一身青色长袍,腰间挂着一枚玉环,整个人看起来,儒雅俊逸,就是一副读书人的姿态。

    明烽对自己的态度既亲厚又恭敬,李捕头想着今日是找他摊牌的,突然有些难以启齿。

    明烽见到准岳父,有不明缘由,心中微微有些紧张。

    李捕头又何尝不是,因为他肚子里墨水实在太少了啊,他一直在思量,这和读书人,该怎么说话,才显得有水平呢?

    他是长辈,又是来和明烽谈判的,绝不能落了气势。

    两人对视了一眼,李捕头先败下阵来,见桌上有酒,端起桌上的酒杯,先给自己灌了两杯。

    边喝边招呼道:“先喝两杯!”

    明烽……

    刚进门,一句话都没有讲,就让我喝酒,你确定不是单纯想灌醉我?

    李捕头也意识到,自己这话,来的有些陡了,干笑一句:“我们边吃边聊”。

    明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懵头懵脑的也跟着坐下来,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李捕头心里那个纠结啊,开了口,又闭了嘴,真他妈难,叫我怎么说呢?

    最后,在明烽的注视下,他猛的给自己灌了好几杯酒,也不转弯抹角,直接大声讲了出来,嗯!还是这种方式比较适合他。

    “定亲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明烽从来没遇到过,说话这么直接的人,而且这句话的杀伤力,也是非常强。

    连一向面不改色的明烽,刹那间也被李捕头给镇住了。

    李捕头说出第一句以后,接下来的话就好说出口了。

    “说实话,我也看不上你,别看你中了一个秀才,可你这身板子弱不禁风的,还没有我女儿能打。到时候夫妻打架,你还不得吃亏!”

    面对李捕头的吐槽,明烽哭笑不得。

    “李大叔,就因为这个,您不同意这门婚事?”

    他的确身子骨没有多康健,可这些年习武,已经好了不少,至少很少生病了,再说了那个书生能长得和武夫一般雄赳赳的。

    李捕头这话说的,他简直没办法接下去,只得尴尬的笑笑,可谁叫这个人是福宝的亲爹呢,丈母娘不能得罪,岳父也不敢惹啊!

    明烽只得耐心的解释道:“李叔,我对福宝是真心的,你有什么不满的地方,都说出来,我会改的。我身体虽然不及李家人强壮,但脑袋还是够用的,总能护着福宝一声一世安稳。”

    说到这里,明烽心情也稍稍有些委屈了,任谁被嫌弃都会不高兴的。

    何况别人都夸他少年英才来着,几乎没有被人嫌弃至此,他听了李捕头这话,觉得自己跟个废物似的。

    李家选的是女婿,又不是比武,也不用上山抬石头,下河捕鱼,我家也用不着我下田种地。

    话说那个读书人身体强壮程度的确不能习武之人相比,但我们也有我们的长处啊!

    李捕头心里其实,也没这么嫌弃明烽,可他不能说实话呀!

    总不能说我女儿看不中你吧!不是一样伤人,他是一个疼爱女儿的好爹爹,这口黑锅他替福宝扛了。

    “你回去给你爹娘说,这门亲事儿算了吧,就当没提过。反正你家境好,你小子又长得人模狗样,不!其实挺俊俏的,我还没见过比你长得好看的读书人呢,也不愁找不到媳妇儿。”

    明烽……

    您是在夸我呢?还是安慰我?

    “可是之前,咱们不说好了吗?等我二姐出嫁后,就上门提亲,这无缘无故的,李大叔是要悔婚?”

    明烽心中有些不悦了,若不是对面的人是福宝她亲爹,他都快要忍不住发飙了。

    他就想娶个媳妇,怎么就这么难?一股脑都来和他为难,他又不是唐僧,还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得真经。

    李捕头道:“谁欺负人啦!上次张家居然拉着曹县丞一块来,是你们张家压我!”

    明烽面对这种糙汉子,还真没什么应付的经验,平日里,来往的都是斯斯文文的学子。

    听了这话,只当李捕头好面子,苦笑一声道:“将姑父找来,绝对没有压李家一头的想法,那一天,曹姑父从头到尾,可是一个字都没说。”

    “再说了,那日若不是有姑父在场,我张家人能进得了你李家门吗?”李捕头想了想,这话说的也是啊!

    那日要没有曹县丞在场,用不着自己出面,自己那个泼辣的婆娘,当时心里还压着怒火和怨气呢,能将张家人骂的找不到北。

    见明烽如此诚恳,他也为难了,很想问一句,你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我的女儿?

    可自己是当爹的,绝不能出卖女儿,于是只好不要脸道:“我不听你说的这些,但我告诉你,定亲不可能。”

    李捕头豪气的挥挥手,站起身来,故作强硬道:“我这人吃软不吃硬,不管你爹爹会使什么手段,这次叫谁来也没用,我女儿要不愿意,就是把皇帝老子搬来,我也不同意,你们张家还能强娶民女不成?”

    明烽听了前半句,心中的怒火几乎就要爆发了,他不是个脾气好的,容忍许久,也是看着福宝的面子上。

    若是李捕头真敢阻拦自己的这门亲事,他有的是办法治他,让他乖乖的服帖。

    可听了后半句,心中却一惊“你是说福宝不愿意嫁我?”

    李捕头赶紧捂了嘴,娘的,自己这张嘴,怎么就没个把门的,说好了别告诉他的。

    李捕头顿时气势全无,有些尴尬的看着明烽,顾左右而言他道“强扭的瓜也不甜,你另觅别人吧!”

    明烽没有再和李捕头这个浑人纠缠,他就想知道,为什么?

    他为了成就他们的亲事,一路披荆斩棘,谋划算计了所有人,连一直疼爱他的亲娘都敢顶撞忤逆。

    可到头来,他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不愿。

    那自己的这番作为,算什么,自作多情吗?

    她的心中到底有没有他的位置?

    李捕头回来了,身后跟的是明烽。

    福宝见到这一幕,有些傻眼呢。

    说好的替她解决一切呢?

    李捕头有一些发窘,面色尴尬看着的女儿,干笑几声,解释道“爹爹真打算解决好,不想拖你下水的,可惜说漏了嘴……”

    “我不是故意的。”李捕头委委屈屈道。

    福宝叹了一口气,早就应该知道老爹靠不住,若不知道他是真心疼自己的,还以为他是故意坑她呢,如今还能说什么?

    明烽面色阴沉如水,跟在李捕头身后始终一言不发,只是眯着眼看着李捕头身后的福宝,眼里全是阴郁。

    我的亲爹,你到底和人说了什么?

    避开明烽可以杀人的眼神,福宝行了个礼。

    “张家大哥”

    张家大哥?连称呼都这般生疏,看来真想和自己掰。

    明烽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却晦暗不明,就像是风雨欲来的片刻宁静

    他哼一声,“我是不是得唤你一声李家小妹?”

    福宝低头道,“甚好。”

    明烽突然笑了,眼神却凛如霜雪。

    李捕头一看这个架势,想着两人一会不会打起来吧?

    在衡量了一下女儿的战斗力和武力值,再瞧瞧明烽的弱鸡样,确定动起手来女儿吃不了亏,便悄悄的溜了,他在这里多尴尬呀!

    一会打起了,他该劝架呢?还是帮着女儿一块以二敌一,以强凌弱呢?

    “两家定亲,你不愿?”

    “是”福宝依旧低着头,不敢抬眼瞧他,声音却坚定无比。

    明烽白着脸,站在那里,眼神却向刀子一样刮向福宝。

    福宝低着头,不见神色。

    “为什么?”明烽听到自己声音中的丝丝颤抖。

    面对他的质问,福宝却无言以对。

    若成夫妻,自己想与明烽并肩而立,站在同一高度,相护相持,而不是作为一颗藤蔓,一株凌霄花,攀缘或者依附着男人。

    可这个世道,对于女人的束缚远远比男性要多的多,明烽可以通过科举一步一步走向辉煌。

    那么想与明烽平等相对,路该如何走呢?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将来是否能做到,又能做到哪一步?如何向他叙说。

    到现在福宝连一个头绪都没有,万里长征路连第一步都还没跨出去。

    这条路只会比自己想象的更为更艰难。

    而且福宝知道,明烽根本没有功利心,考个秀才已是大大出乎张家人所料。

    她如果今日说出自己心中所想,依照明烽的性子,为了满足她的倔强,说不得就要放弃科考和上进,以满足二人之间所谓的平衡!

    可自己又怎么那能那么自私呢?

    若断了明烽的前程,别说是张家人和柳氏饶不了自己,就是自己心里的一个坎儿,也是过不去的。

    所以说到底,她什么也不能说,看来今天这个渣女她当定了。

    明烽忽然激动起来,他突然上前抓住了福宝细嫩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就像是使出了浑身的力气禁锢着她。

    让习武的福宝也禁不住感到有一些疼痛。

    明烽用自己另外一只手抬起福宝的下巴,逼迫她,不得不与他双目对视。

    他一字一句的问道:“为什么?你不与我定亲的原因是为什么?”

    “这些年我对你的情意如何?你难道丝毫不知?”

    福宝撇开眼,不敢正视于明烽。

    明烽对自己情谊,她如何能不知?

    两人从小一块儿长大,每日里,相互陪伴,相互嬉戏,她跟明烽待在一起的时间比跟自己爹娘待的时间都还要多。

    她跟他说的话,比世上任何一个人多要多。

    除开爹娘,他就是这个世界上自己最亲近的人。

    一点一滴,又怎么能抹的去?

    可越是这般,却容易让人输的一无所有,她有的只是一颗真心,可面对的却是无知的未来。

    明烽有大好前程,有前赴后继的如花美眷,将来还有权势和金钱。

    她有什么?

    就赌那颗不知能维系到何时的真心吗?

    就赌明烽不知能持续多久,不知是否能抵御外界诱惑的那点点青涩情谊吗?

一百一十七章 想法

    福宝不敢赌!她怕输!

    输的一无所有,输的伤痕累累。

    明烽的态度突然又软和下来,有些神经质的颤抖,带着丝丝祈求的语气道:“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我原本是不知情的……”

    他回家知晓此事儿后,一分钟都没有耽搁的就着手解决这些污糟事儿,只是怕她多受到一点点多余的伤害。

    面对明烽的真诚,福宝心里何曾没有触动?

    自古唯有情字最伤人,因此福宝努力的控制自己的眼泪,不让它掉下来。

    明烽一直都是以温润如玉的君子模样示人,他一向沉静如水,从未像今天这般失态。

    他的痛苦,她看在眼里,却刻在心里。

    沉默了半晌后才回他:“我知道的。”

    明烽听见福宝这样说,声音也有些哽咽了,带着浓浓的鼻音,瓮声瓮气道:

    “若是我娘之前有什么伤人心的话,我替她他向你道歉。”

    子不言父过,正如明烽之前说的那样,无论柳氏之前做了什么,无论他是否知情,是否赞成,这口黑锅他都只能背定了。

    福宝摇了摇头,答道:“没有,婶婶并没有说什么过激的话。”

    事实上,柳氏说的一点也没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福宝能理解她的这种心思,毕竟谁家父母,不愿意自己的子女嫁娶的更好?

    “明烽”

    福宝道:“我不愿!”。

    明烽看着她,不敢置信。

    喃喃的重复道:“你不愿”

    他把自己都剖析开来,将最脆弱的内心掏出来,放在她的眼前。将自己的自尊和颜面放在地上,仍由她摩擦。

    她依旧能眼不眨,心硬如铁的和自己说着“她不愿!”

    三个字就像三把尖刀扎进胸口,痛的明烽无法呼吸。

    刺的他,鲜血淋漓,而她看不见!

    或者,看见了,也不在乎。

    福宝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紧紧盯着他:“对,我不愿!至少此刻我不愿”

    说罢,福宝转身就走,她怕迟一秒转头,她就会泪如雨下,溃不成军。

    明烽听见她说这样绝情的话,瞬间心如刀绞,几乎痛麻木了,呆呆地看向福宝远去的背影。

    最终却笑了笑,神色哀恸难抑。

    自己付出了所有,连尊严的都放弃了,去哀求她。

    自己用尽全力,不断的为这门亲事扫清障碍,爹娘、薛家,为了求亲,在李家人面前伏低做小。

    结果呢?她还是回答自己不愿。

    永远都是这样,付出爱的人遍体鳞伤,被爱之人有恃无恐。

    “她不愿,只不过心中无他罢了!”

    他受伤,只不过因为陷得太深,爱的太真。

    一路向前,步履匆匆,福宝不敢回头。

    一步一行泪,刚才她还能尚且克制,如今没人在场,福宝的情绪已然崩溃,在明烽没有看到的时候,早已泪流成河。

    她没敢回家,怕家人担心,止不住的泪水,该如何解释?

    福宝脚步越走越快,最后,一路飞奔,躲在一个偏僻的废屋里,再也不用压抑心中的伤痛,嚎啕大哭起来。

    屋外是一人多高的杂草,屋内是伤心欲绝的断肠人。

    等福宝发泄够了,天也暗下来了。

    她抹干眼泪,又做回了那个坚强且乐观的福宝,抬着脚步,平静的朝自家走去。

    殊不知,第二日,就传来了废屋闹鬼的传言,还是女鬼!

    很多附近的人家,都听到了女鬼的哀戚声,有人打着胆子在屋外偷看,却只闻其声不见其形,越发的害怕了。

    近段时间,天还未黑,附近的人家,家家户户都闭了户,很少轻易外出。

    当然,这些福宝丝毫不知,接下来,一连好几天,她都没有出过房门。

    到了家,杨氏应了门,可她还没晃过神来,福宝就嘴里嚷嚷着:“好饿呀!家里有什么吃食没有?”

    然后,人就像一阵风一样,串进了厨房。

    杨氏跟在后面,喋喋不休的斥责道:“一个姑娘家,性子太野了,比你二哥还调皮。到处乱窜,天都黑了才归家,还好意思要吃的……”

    杨氏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厨房里传来了女儿的一声尖叫声。

    杨氏顾不得埋怨和责备,赶紧跑进厨房。

    只见,地上一片鲜红辣椒面,女儿福宝正捂着眼睛,尖叫不已。

    “怎么啦?辣椒迷眼睛了?”杨氏虽说嘴里抱怨女儿,可如今只剩下担心。

    她气的在女儿身上拍了一下,又急急忙忙转身去给女儿拿来湿毛巾。

    嘴里却依旧碎碎念的责怪道:“你没事,动什么辣椒面呀?这下迷了眼,受罪了吧?”

    可等福宝取下湿毛巾,露出一双红肿着,像烂桃儿似的双眼。

    杨氏心里就只剩下心疼了,也顾不得什么辣椒面。

    嘴里惊呼道:“怎么肿成这样子了?你到底迷了多少进去?成了这样,好几天都消不下去吧!我去给你找个大夫瞧瞧。”

    福宝用湿毛巾,重新搭在眼睛上,委委屈屈道:“不用了,过两天就好了,好疼呀!我不想吃饭了,我要回屋睡一觉。”

    说着拿了毛巾,转身就走了。

    “你不是饿了吗?多少吃点!”

    杨氏在背后使劲的喊道。

    可福宝却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

    福宝倒是发泄够了,可等她清醒过来才发现,眼肿的不能见人,估计几天都不能复原,该如何向家里解释?

    若不是为了一双哭红的的眼睛,她也不至于,辛辛苦苦的演了这一出戏。

    如今有了遮羞布,她哪有什么胃口吃饭呀?

    对于母亲的呼唤,她只做充耳不闻。

    快步回了房间,关了门,上了床。

    躺在上面,却哪里有丝毫的睡意?

    福宝躲在屋里,一连几日都没出门儿。

    到了第四日,杨氏突然走进房门,对她说,“明烽今日要去,书院读书。你不去送送他?”

    福宝感到很惊讶,之前没有听张家人提起这事呢!

    柳氏那么心疼儿子,这明烽刚回来不久,她舍得将儿子又放出去?

    杨氏点点头说:“是呀!挺突然的,明烽说之前提学大人很赏识他,让他去找自己的故旧,去什么书院读书。本来回来就打算提起的,这不是之前耽搁了吗?”

    福宝幽幽道:“走的挺急的。”

    杨氏边帮忙收拾女儿的房间,边答道“时间是和别人,早就约定好的,是师长,又是提学大人的好意,是不能再推迟的”

    怪不得!这个借口很好,柳氏再舍不得,也不能误了儿子的前程。

    走了也好,免得见面尴尬,福宝心里这般想到,却依然有一丝丝的失落。

    “你还杵在这里干嘛呀?还不去换衣服。”杨氏转过身,见女儿傻傻的站在原地没动,忍不住催促道。

    如今两家虽没有正式下定,可当着曹县丞的面约定好了的事儿,也算是做了承诺,他们两个就是名义上的未婚夫妻了。

    “我就不去了吧!”福宝重新坐回了床榻边。

    见杨氏诧异的看着她。

    福宝有一些心虚的低下头,哄骗她道:“定了亲,更要避讳一些,免得别人说闲话。”

    “好像是有这说法”

    杨氏有一些疑惑,自己独自去张家,给明烽送行的时候,便将女儿的话转告了明烽。

    明烽沉默片刻,语气平静,听不什么情绪道:“说的也是,还是避讳些好!”

    明烽这次出门,只带了书童张忠,马车悠然远去,走到巷子口,他掀开布帘,朝身后送行的人群挥了挥手,以示道别。

    人群中果然无她,还真是个狠心的!

    他失落的放下布帘,心中有些唾弃自己,早知如此,还敢抱着奢望。

    马车渐行渐远,没有人看见巷口那颗茂密的桂花树上,藏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树叶将人影遮的严严实实,只漏出一片鹅黄色的衣角,就像是那小小的桂花,不起眼,气味却浓郁的久久不肯散去。

    明烽骨子里是一个很骄傲的人,自那一日,福宝说出那三个字“我不愿!”

    他就再也没来纠缠过她。

    加之福宝也有意的避开他,两人自那日后,也没有见过面。

    如今,明烽更是一言不发的就径直离开了酉阳县,前往外地求学,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就这样从福宝的生活中,彻底的消失的干干净净。

    桂花巷里,张李两家的生活都仿佛仿佛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可福宝的心中总觉得空了一块儿,但她却没有时间去悲春伤秋。

    当初拒绝了明烽的提亲,福宝不仅仅是因为心中的那点倔强和骄傲。

    更多的是,想要急切想要成长,变强的心态。

    想要银子来的快,除了当官就经商。

    福宝是个女人,这个时代对女人一点也不友好,约束很多,她当然不能当官,所以只能从商。

    而且要做大买卖,挣大钱。

    可做生意却也不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摆在福宝眼前的难关有很多。

    首先就是本钱,其次是门路,最后是她的年纪以及性别。

    正经的生意,谁会去找一个还未成年的小女孩儿来谈?

    更何况,她野心不小,要做就要做把大的。

    走街串户的小买卖,福宝倒不会去考虑,也不愿意去干。

    这倒不是说,福宝什么面子思想的问题,一个平民家的女孩子,哪里讲究那么多?

    主要是这事儿是一件非常繁重劳累的事情,她如今还未成年,就算是习武,让她的身子骨要比旁人康健一些,但长年累月的劳累,她也吃不消。

    最重要的是,这个事儿它挣不了大钱,吃了苦受了累,身子受损,钱却没挣着,那她图个啥?

    而且,李家家境虽说不上多富裕,但吃穿不愁,福宝想要的不是挣这些琐碎银子。

    再说了,酉阳是个小地方,大半个县城人们之间都互相熟识。他爹又是个捕头,知名度挺高。

    福宝若是抛头露面的去大街小巷叫卖,会有人说风凉话,李家还没有沦落到,要自家未成年的女儿,去当小商贩。

    到时候,张家、李家的脸面都过去,肯定会被阻止的。

    所以福宝的挣钱大业,远比想象的难上许多。

    这些天福宝一有空,就在街面上闲逛着,李家人也没管他,反正一直以来,她都是家中最闲的那一个、最受宠的那一个,李家从来没指望她能帮衬家里做点什么事儿。

    福宝的大嫂小朱氏最近生下了李家第三代男丁,孩子才刚满月月。杨氏每天喜滋滋的忙着带孙子,也没空去理会福宝的瞎折腾。

    福宝有空她就在街上四处逛逛看看,找门路,无事就回到家里,帮着母亲操持家务,逗逗小侄子,日子过的非常的紧凑和充实。

    福宝逛的最多的还是点心铺子,所谓民以食为天嘛!吃食当然是很重要的。

    嗯!不说那假大空的废话,其实是因为福宝对点心铺子比较熟悉而已,另外最重要的是福宝手里没有什么本钱,做其他生意投入太大,根本就想也不敢想。

    今日逛到一家比较上档次的点心铺,福宝发现除了各色精巧得点心外,发现还有一些乳白色的饴糖再卖。

    平日里,老百姓家中的饴糖多为红糖制成的小块,呈现深红色,于是好奇的问道:“老板,这是什么?”

    看福宝的穿着也很得体,来了一个伙计,热情的招呼的。

    逛点心铺子最多的就是妇人带着孩子。

    因此福宝这个年纪的小姐,倒是点心铺子的惠顾主要人群,因此伙计异常的殷勤:

    “小姐说的是这个吧?这是冰粮,我们店新到的品种。”

    他自豪的抬了抬下巴道:“这可是个稀罕物,整个酉阳也只有咱们铺子才有!”

    福宝一愣,不就是个冰糖吗,至于吗?

    那伙计见福宝不信,将柜台上展示的冰糖,端的近了一些,让福宝能看的更清楚,继续吹嘘道:

    “小姐可曾见过如此纯净,杂质少的饴糖?你看它们一颗颗晶莹剔透,像不像冰块。”

    “而且,这种冰粮,若是放在口中,一点涩味都没有,口味清甜,”

    “你吃过?”福宝问。

    那伙计脸一红,“我哪里买的起,这东西是糖霜熬制的,只有富贵人家才买得起,买回家去给小姐、少爷们当做糖果食用。”

    福宝问道:“怎么卖啊?”

    伙计咂咂嘴道:“一两银子一两冰粮。”

    福宝听后,差点被自己口水给噎着,惊呼出声道:“什么?这么贵!抢钱吧!”

    那伙计笑了笑,好似很能理解福宝的心情。

一百一十八章 冰粮

    冰粮是新到的货,酉阳是小县城,本地以前很少见。

    加之这东西,本来也是个贵重物品,每个进门的客人几乎都会有这么一问。

    于是耐心解释道道:“糖霜二钱银子一两,熬制出来还有损耗,再加上还要加别的原料,熬制冰娘的工艺也少见,卖一两银子,一点也不贵!”

    “这个价位,还是我们掌柜的,为了打开销路,给的成本价呢!其他地方还要贵上许多。”

    福宝看了看,一颗颗大小不一的冰糖,被整整齐齐的摆在到一个洁白的白瓷小碗里。

    就单单那个白瓷也是个上等品,怕也要值几十个铜板。所以伙计的话,还真没说谎。

    她伸了伸舌头,这玩意,她可买不起。

    当然有钱她也不会买!

    活计见她不买,也不以为意。毕竟冰娘这东西太贵了,来问价的十个中有九个问过以后,都会不买,嫌贵。

    所以又招呼着福宝,去看店里的其他货品。

    最后,福宝指了指用一个硕大的木桶装着的红糖,问问价钱。

    “五个铜板一斤!”

    这是居民常用品,倒也不贵,买的人也很多。

    福宝突然想到自己应该做什么生意了。

    她要了两斤红糖,付了款,提回家,她决定试验一番。

    这些年在福宝在明烽家里看过不少杂书,那些之乎者也的诗书经史类,她是不碰的,她又不考科举,对这类书籍也不感兴趣。

    更多看的是一些画本子、菜谱、山川游记、和一些制物奇巧类的杂书。

    因几代都是读书人,家庭一直未曾衰败过的缘故,张家的藏书非常多,种类也挺齐全,所以往日都是明烽在攻读,福宝在一旁看闲书打发时间陪。

    在福宝的记忆中,好像一本叫做《天工开物》的书,上面曾记载过,黄泥淋脱法。是利用黄泥浆来过滤,能从红糖熬制的糖浆中提取白砂糖。

    而将糖霜再次煮沸后,加入白矾混合,凝结后,可以形成冰糖。

    福宝记不清,这本书是在何处看到?想来应该是在张家看书看到的吧!毕竟,她接触书籍的地方不多。

    如今,也不管那么多,只要能挣钱就行!

    回到家后,福宝让母亲杨氏给自己打了下手。

    等吃过晚饭,母女俩就关在厨房里折腾,杨氏虽是助手,却也不清楚女儿到底要干什么。

    福宝只告诉杨氏,自己准备敖糖,杨氏以为女儿馋嘴了,自制一些吃食之类的,也没阻拦。

    夫妻俩一向宝贝这个小女儿,不过是一两斤红糖而已,值不了几个铜板,她爱折腾就让她折腾吧!

    杨氏烧火,麻利地将红糖用大火熬成粘稠的红褐色糖汁,熬制好的糖浆颜色很深,红的发黑,成黏糊状。

    福宝将熬制好的红糖浆倒入一个大型的漏斗当中,又端来了一盆黄泥浆水,准备朝里面倒。

    杨氏一惊,这丫头,太浪费了,这一盆泥水倒下去,这盆红糖浆就毁了。

    可还没等她站起身阻拦,福宝已经手脚迅速的将泥浆水淋进漏斗中的红糖浆里。

    杨氏低低的抱怨道:“也就你是我亲闺女,换做是媳妇,这样败家,看我不收拾她!”

    福宝笑笑,揶揄娘亲的厚此薄彼。

    然后将杨氏拉到自己跟前,指着漏斗,让她朝里看。

    “娘,你看看,我到底是败家还是散财童子?”

    杨氏不解,低头一看,只见泥浆和糖浆混合在一起,多余的液体顺着漏斗口往下落,下方放着一个大大的木桶,水珠顺着漏斗口滴落下去。

    而上方漏斗里,黑色的红糖浆上面居然渐渐的,凝聚了一层的洁白的糖霜,似雪如霜,颜色极为纯正,白的洁白无瑕。

    第一步大功告成!

    杨氏眼珠子快瞪落下来,她有些语不成句的问道:“这是……”

    “娘,你尝尝!”福宝伸出一个手指,沾了点糖霜,放入杨氏嘴里。

    “这是糖霜!”

    杨氏吃进嘴里,丝丝甜味从嘴里弥漫开来。

    糖霜虽然价格高了些,但李家还是能买的起的,她当然吃过了。女儿过滤出来的糖霜,跟她存在家里,只有贵客来了才舍得拿出一点来喝的糖霜,味道一模一样。

    她也知道糖霜的价格昂贵,女儿这一手,就跟神了似的,惊喜的不知说什么?

    福宝却道:“精彩的还在后头呢!”

    因目前材料,没有准备齐全,福宝没有继续试验熬制冰糖,却将这个想法,一一的和母亲杨氏细说了。

    杨氏听了女儿的想法,听的一惊一乍的。

    一边听,一边在心里扳指头算了一下,两斤红糖十个铜板,黄泥水不要钱!柴火费算一、两铜板,人工算5个铜板,成本不到二十个铜板。

    两斤红糖大约能熬出糖霜1斤左右,做成冰糖基本没什么大的损耗,一斤冰糖的价格是一两银子。

    一斤冰糖的成本不到二十个铜板,售价却是一两银子,利润达到了50倍!

    那么一千斤、一万斤……。

    杨氏开心的手舞足蹈:“发财了,我们以后就敖制冰糖卖钱,能挣不少银子,以后吃香喝辣的,开店铺,买宅子,请工人……发大财了!给我闺女挣座金山当嫁妆。”

    福宝笑了一声,止住了杨氏的狂热,轻言道:“哪里有娘,想的那么简单?”

    “这个东西的制作工艺并不难,而成品却卖的那么贵,动脑筋想想其中也是有猫腻的”

    杨氏不解,福宝细细的解释道。

    像这种成品和原料之间,差距巨大的原因,无非两种情况。

    第一种情况,制作技艺,被掌握在少数权贵手中,形成垄断暴利。

    你若是,借此谋财,不是等于从虎口夺食吗?

    稍有不慎,被人发现后,可就麻烦了。

    李家不过是平民老百姓,俗话说:民比富斗,富不与官斗。

    自己这一家庶民,跟那些王侯贵族比起来,就跟别人脚下的蚂蚁似的,轻轻一踩,就能让你粉身碎骨。

    别到时候,钱没挣着,命先没了!

    按照福宝的分析,按照糖霜和冰糖的普及程度来看,这种可能性不低。

    第二种情况,就是这种低成本的制作工艺,尚未被人发掘。

    那么自己手中,就独家掌握了,这种能大大的降低糖霜的制作成本的工艺。

    这个方子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俗话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偷偷贩卖一点,还尚且不觉,可纸能包住火?

    一旦稍稍泄露,李家能守的住这棵摇钱树?

    人家要买也罢!要夺也罢!胳膊能越过大腿?

    同样的道理,那些为了得到这张方子的人,会不会有据为己有,私藏起来牟取暴利的念头?

    到时候,这些人会做出什么事来?结果只怕和第一种情况差不多吧。

    杨氏被女儿的一番说法给吓唬住了,仔细想想,的确是有道理。

    吓得咽了一口口水,拍拍胸脯的后怕道:“这不是摇钱树,是催命符”。

    她担心的问道:“囡囡呀!既然这个东西如此祸害,你弄出来干嘛呀?”

    “自然是挣钱了,挣大钱!”福宝回答道。

    杨氏有些犹豫的劝道:“有吃有喝,就行了,不需要那么多银子,一家然都好好地,娘就满足了!”

    杨氏从之前暴富的美梦中醒过来,相比发财梦,还是一家人平平安安比较重要。

    福宝知道杨氏担忧,她安慰道:“娘,放心,我有分寸,只要娘你能守口如瓶,肯定不会出篓子的”

    “我谁也不说,我连你哥和嫂子,你爹我都不告诉!”

    杨氏只差没有对着天地日月发誓了。事关一家人性命,岂能儿戏!

    当初福宝让母亲杨氏来给自己打下手,而没有让两个兄弟和嫂子掺和进来,也就是这个道理。

    并不是不信任他们,而是法不传六耳,知道的人的越多。泄露的机会就越大,风险就越大。

    事关身家性命,容不得大意。

    不过,这个计划,福宝暂时没有开始施行,因为很现实的是,她没本钱啊!

    李家给她的零用钱少的可以忽略不计,当初她还接济过张忠张巧兄妹,身上早就没钱了。

    但她并不打算,伸手向父母要!

    既然决定,要自力更生,做强做大,总不能这点小坡都过不去吧!

    福宝将自己的家底收拢在一起,穷的可怜,一共不到500铜板。

    以往,作为家中的闲散人员,不用给家用,又不用替家里,置办任何物件,这些铜板只是用来购买一些小吃解馋,感觉挺充裕的。

    可一旦要做正事,这点铜板丢下去,其怕是连个水花,都不能溅起。

    果然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没办法了,福宝准备将自己脖子上,从小挂着的那把小金锁给暂时抵押出去。

    这是李捕头当年当了捕头后不久,给女儿专门打制的,上面刻着吉祥如意的文字,小时候作为贴身之物,长大了也可以存着当嫁妆。

    金锁体积很小,而且是空心,但好歹是纯金打造,李捕头曾说过,当初他买这把金锁花了六两多,接近七两的银子。

    为了这个,当年杨氏还和他吵了架,别扭了好长时间,责怪他大手大脚,糟蹋银钱。

    将金锁抵押出去,福宝心里有些内疚,觉得有些愧对父亲对自己的一片心意。

    如今,实在是无可奈何,若伸手向家里要钱,两个哥哥大了,又有了新嫂子,只怕嘴里不说什么,心里也会有想法,反倒伤了一家人和气。

    福宝暗自下定决定,等自己赚了钱,一定最快时间,将金锁悄悄的赎回来。

    第二日,福宝背着家人来到当铺,将从来不离身的那把小金锁,当了个活契。

    和掌柜的约好,三个月内赎回。

    因为是活当,所以,理所当然的被掌柜狠狠的压了价。

    对此,福宝除了心里感叹一句,心太黑,也没什么好说的。

    开当铺的,自然没几个心善之人,心善之人昧不下良心,也就挣不了这钱。

    七两银子的金锁,福宝只当了四两银。

    还是福宝尽力周旋,一番精心谋划的结果,换做其他人来,也未必能当这么高的价钱。

    刚开始,见福宝一个孩子独自走进店铺,拿出金锁,需要典当时,当铺的掌柜,还认为她是送上门的肥肉。

    好家伙,天花乱坠的一通忽悠。

    福宝压根就没搭理他,镇定自如,却又偶尔露出一些懵懂的神色,一板一眼的和掌柜交流着。

    但却始终咬死了价格,不肯放!态度比当铺掌柜,还要坚定不已。

    最后,两人纠缠半天也无果,福宝干脆直接自报了家门:“我是李家的孩子。”

    酉阳地方不大,李捕头又是名人,当铺、酒肆这些地方向来纷争也多,所以掌柜自然认识。

    掌柜见福宝的态度,才恍然醒悟过来,认为这当金锁的主意,肯定不是孩子想出来。

    只道是李捕头,手头不方便,有什么急事需要银子?自己不好意思,才指示孩子登这个门儿。

    以后,李捕头和自己还要打交道,掌柜的虽然贪财,却不好将事情做得太绝。

    日后店里遇到了麻烦事,衙门里,还说不得需要李捕头帮衬一二,因此才高抬贵手的给了福宝一个,他认为绝对的人情价。

    若是换一个人来,就算是死当,至多二三两银。

    要是再遇着,来人急用银两,或者偷偷背着家里拿出来等情况,掌柜的,能出一两银子已经是封顶了。

    天知道,福宝刚刚进门时。当铺掌柜看她是个孩子,还打算狠狠的敲她一笔,吓唬几句,争取一两百个铜板,拿下这门生意呢。

    福宝见掌柜的误会了,当然不会去解释了。

    掌柜能这样想,她出了不少力,才能将他误导。

    临走时,福宝一句话都没说,扭头就走!

    淡定的做法,越是让掌柜的肯定自己的猜测,这个小丫头,就是李捕头指使她来的。

    因为,别说小孩子了,就是有些成年人,若是偷偷拿了家中物品典当,也不能这么镇定,肯定最怕的就是家里人知道。

    这种人,往往不在乎掌柜压价,反而临走时,无一不例外的拜托当铺的人,不要告诉家里人。

一百一十九章 当铺

    当然,作为当铺掌柜的,肯定是满口应承下来,也绝不会,泄露这些人的底了。

    毕竟,还指望着他下次继续光临呢!

    不过价格嘛!就要由他说了算,能当原价的一层,都算掌柜的今天慈悲了。

    福宝根本就不用担心,当铺掌柜会不会替自己保密。

    因为,当铺的性质,就决定了,当铺掌柜的绝对是一个严守口风之人。

    须知道,若不是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刻,谁会傻乎乎的跑到这里,任其剥削。

    到当铺来典当家当,在世人眼里,那是一件很丢脸事儿,因此,蒙着脸进当铺的人也不在少数。

    掌柜的若是嘴巴不够严实,将这些人典当的事儿,说了出去,那些人丢人,掌柜的没好处可以拿,但坏处却是显而易见。

    以后,还有谁会再来光临这家铺子,这根本就是自绝性命之事儿,开当铺的人又不是傻子。

    再加上,福宝之前故意误导了掌柜的。所以他更不会在外人,或者李家人面前提起半个字。

    因为,在掌柜的认知里,东西是李捕头来当的,他既然不好意思露面,却指使家里的孩子来干这事儿,可以说,对此事是很避讳了。

    若是,自己当着别人的面,将此事说出来,就是故意生生的打李捕头和李家人的脸面了,那是在结仇。

    生意以和为贵,李捕头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掌柜的,以后说不得还要与他打交道,添麻烦,若无必要,绝不愿去得罪,反而还需要交好。

    这也就是福宝自报家门后,能将金锁当出一个好价钱的缘故。

    当然,福宝对此,显然是心知肚明,将掌柜的心思算的清楚,才敢这么干!

    家底子涨了一点,四两五钱银子,依旧穷的难以言说。

    自古富贵险中求,没有办法,为了尽快积攒本钱,福宝还是决定铤而走险,贩卖糖霜。

    制作糖霜,需要大量的红糖,这次福宝盘算了手中的银钱,打算先买1000斤红糖。

    若是在酉阳本地买,这种举动实在太过显眼,就像是夜里的灯塔一般耀目,普通人家需要那么多红糖做什么?

    为了避人耳目,不得已,福宝决定去省城的商行里购买,哪里是商贸交汇之地,来来往往的商队很多。这种数目的交易,每日往来不知多少,再正常不过了。

    就算酉阳这些小铺子,每次去省城就进货,也会一次买很多,毕竟往来一次,也不方便。

    到时候,福宝寄托着商行进行的交易,平平常常的,压根不会惹人注目。

    过了几日,福宝带着他二哥李海生,两人一同坐上了前往府城的马车。兄妹两人,一人给了200文的车钱,合计400文。

    跟随着商队,一路向北,去往省城。

    坐在马车上,李海生比妹妹更像一个孩子。

    屁股坐在坐垫上,不安的来来回回的扭着,一刻也不停息。

    他兴奋地一会掀开帘子,一会又将头伸进伸出,叽叽喳喳的讲个不停。

    “这还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坐马车呢!”

    说着,他站起身来,用屁股,来回的在坐垫上,上下掂了几下。

    又咋呼呼的叫道:“这垫子真舒服!”

    李海生这番没见过世面的举动,让同乘马车的人们,都忍不住抿嘴而笑。

    一看,就是第一次出门的土包子!

    福宝觉得没脸看他的这些幼稚举动,恨不得挖个地缝将自己埋进去。这么丢人的哥哥,她可不可以不要?谁要,谁捡走!

    其实,当初福宝根本就不愿带着李海生一同出门儿,他就像个大孩子,起不了什么作用,还累赘。

    可惜爹娘不这么看,毕竟如今十五六岁的小子了,长得牛高马大,看上去精神小伙,挺能唬人。

    福宝觉得,二哥也的确是只能唬人,就跟二哈似的,看着像狼崽子,其实吧!萌蠢萌蠢的。

    福宝不愿意带着二哈哥哥出门,她可毕竟年幼,又是个女孩子,不带上他,父母是绝对不允许自己独自出门的。

    无奈,只得带着他一块去,就当一个大号人形包袱吧!

    偏偏某个人形包袱没有自知之明,临走时,站在家门口。

    他一边搂着妹妹的肩膀,一边拍着胸脯,一脸自信的对父母大声的保证道:“自己一定会把妹妹保护好。”

    福宝斜眼瞟了瞟,自信心爆棚的二哥,无奈的笑了笑。

    傻大胆这词儿发明出来,就是为了形容二哥这种性格的人吧!

    直到第一天过去,李海生的兴奋劲才过了。

    一路颠簸的马车,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舒服。

    折腾到了晚上,整个人就像是被抽了生气,没了精神,有些无精打采的问道:“今晚咱们吃啥?我想吃点好的,补一补!”

    说起这个福宝也甚为头疼,她的手里的银子本就不丰裕,这次出来,一切都是精打细算,谁知摊上这么一个吃货哥哥。

    早晨兄妹两人是在家里吃过早饭,才出门的。

    因出发时间早,半路上,李海生的肚子就饿了。

    路过一个路边早餐铺子时,福宝花了十文钱买了两个馍,四文钱买了两杯豆浆,兄妹俩分吃。

    可李海生将馍三两口就下了肚,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妹妹吃,福宝无奈,看马车还没有行远,干脆又下车,给他多买了一份,才算作罢!

    午间休息时,马车听到了一间酒肆前,出门在外做生意,不乏有些富裕的人家。

    对面一桌,几个男人点酒菜,闹闹喧喧的吃了起来。

    福宝只打算,午餐简单的吃两碗面,商队里也有平常人家,也是这么对付过去的。

    可是李海生却不干了,嘟着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想吃肉!没门。”福宝不理会他。

    李海生也不闹腾,出门时,老爹就警告过他,不许添乱,路上多听妹妹的话,而且最重要的是,银子在妹妹身上,他自个没钱。

    他就这么眼巴巴的望着对面桌上的饭菜,那饥渴盼望的眼神,就像是一只二哈盼着主人投食。

    福宝被气得发笑,对他却无可奈何,最后也炒了几个菜,这家伙才吃得心满意足,肚儿圆。

一百二十章 去府城

    这样一来,伙食费就大大的增加了,夜里,兄妹住了客栈,福宝要了两间干净整洁的上房,又用了400文。

    大通铺之类,只要几十文的,她却不敢要,那样的住宿条件,别说自己,就是李海生也吃不消,脚丫子的臭味,房里的霉味,被子上的油腻,什么都有。

    住那里,福宝宁可宿在荒郊野外,至少空气清新。

    夜里,福宝将手上的银钱数了一数,第一日吃喝就用了接近200文铜钱加上住宿,好家伙六百铜钱就快没了,这才第一日,啥都没干。

    望着手里的银子,福宝忧伤的叹了一口气。

    第二日,不管二哥李海生哀怨的眼神,住这方面,是不能省,于是福宝严格的控制了吃喝开支,不拘好坏,只管饱。

    把李海生郁闷的,马车走了一路,他就抱怨了一路。

    福宝没有理会他,这次出门是来讨生活,做生意的。又不是出来是游山玩水。

    若李海生不跟着自己出来,还能省下一大半的开支呢!

    所以福宝对于二哥的抱怨,只当耳旁风吹过,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

    到了第三日,终于到了府城。

    商队自南向北而来,同行的人,本就是一路上零零散散的凑在一起,到了省城这个大地方,人就四散开来。

    有人继续向北,也有人就地访亲寻友,队伍里也有几个商人,是来省城商行进货的,福宝也不用到处打听寻地方,就顺道跟着他们一起去了商行。

    福宝跟着商队的人一起来,商行的人只当他们是一路,所以也没见福宝年纪小,便欺她价格。

    红糖的价钱比酉阳零售便宜一倍多,才两文钱1斤,福宝买了1000斤,花了二两银子。

    人生地不熟,福宝也没有傻乎乎的再去寻车运货,直接和同行的商人们商量,反正她的货也不多,装不满一车,便给了一两银子的运费,和他们的货物搭个顺风车,一起运回。

    1000斤红糖分做十包,100斤一包,福宝出了钱给商队,剩下的事儿,她就不用管了,直接有商队的伙计,将货物搬上车。

    李捕头在衙门里做事,其实若是只捎两个孩子去省城,托付给熟人同行,一个铜板也不用花。

    可福宝最后还是选择了跟着商队出行,图的就是跟着商队,能获得不少便利。如今看来,她的盘算没错。

    福宝打算,两兄妹在府城住了一宿,第二日,就随着商队折返。

    李海生刚到省城,人还未回过神。

    妹妹出去了一趟,事儿就办完了,还准备明日折返。

    对于这个决定,李海生难过极了,第一次出门到省城,还没来得及,领略一下省城的繁华,就这么回家了,到底是心有不甘。

    以后,别人问起来,省城都有啥,他怎么回答?

    李海生从妹妹那里,听到这个消息后,他知道无法改变小妹的决定。郁闷了一会,就赶紧出了门。

    当天下午独自一人,也不顾身体的劳累,硬生生的在街上溜达了半日,直到晚饭时分,才回来。

    福宝懒得管这个憨货,从商行回来后,就自己先行休息了,明天还要赶路,养精蓄锐很重要。

    结果到了第二日,果不然其然,李海生整个人就瘫在马车上,睡得像死猪,连午饭,都没起来吃。

    福宝白了他一眼,甚好,剩下一顿饭钱!

    回到酉阳,两兄妹的精神状态都奇差,就像一副霜打的茄子,没精打采的。

    福宝手里的钱,基本用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不到百来文,这还是李海生一路上,自己把自己作的没了精神,实在没胃口大吃大喝,才结余下来的。

    李家男人,都是有一膀子力气的。

    没有雇人,父子三人一块,片刻就将几个麻袋麻利的卸了车,放进了厨房。

    福宝指挥着家里人,将买回来的红糖袋子,安置妥帖后。

    洗了一个热水澡,劳累的连饭也不想吃,直接回了房间,睡了一个昏天黑地。到了第二天,才算是缓过神来。

    做生意听上去风光,可实际上,累成了狗。

    福宝不仅感叹一句,挣钱不易呀!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这1000斤红糖熬制成糖霜。

    可福宝却犯了难。

    家里的厨房,就两口灶,每个锅里,至多每次能熬三斤左右的红糖,两口锅,也就才六斤,1000斤红糖,得熬到什么时候啊?

    要扩建灶台,除了找地方搭建,还得出人工材料。

    一句话,就是要钱,可福宝现在最缺的也是钱。

    没办法,只好先找点小钱,来应应急。

    休息好了后,次日,福宝和杨氏一块进厨房熬制糖霜。

    母女俩依样画葫芦,拿出六斤红糖,分两口锅,熬制出了三斤糖霜,这次,福宝打算试验做冰糖。

    将制好糖霜搜集起来,熬成了糖液。这时候,福宝再从柜里拿进行早就配制好的白矾溶液,混合进去。

    因为只是试验,家里并没有什么合适的模具,福宝拿出家里所有的浅口的粗窑瓷盘,因前两年,大哥办过婚宴,瓷盘还算充足。

    母女俩将出锅的糖液盛入瓷盘里,用油纸盖好,密封好。

    接下来如法炮制,又重复了一遍。一共熬制了六斤糖霜,用来制作冰糖。

    将半成品的冰糖,全都放在土炕上,用干净棉被盖实,烧好炕,慢慢的降温,到第5天头上,打开覆盖的油纸,发现瓷盘里的冰糖已经成型。

    杨氏的表情,很丰富。

    有吃惊,有震撼,当然也有巨大的喜悦。

    虽然女儿早就和自己说过了她的计划,福宝年纪虽不大,心中却很稳重,绝不会无的放矢。

    但始终只是听说而已,给人的冲击力始终没有亲眼瞧见的强。

    福宝的一系列举动,在杨氏的眼里,就跟点石成金没什么区别,若不是之前福宝讲话说的分明,那些威胁的话历历在目,杨氏只怕已经忍不住对人倾诉自己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的心路历程。

    福宝把瓷盘里的冰糖取了出来,因为不是专业模具,所以冰糖被弄得有一些散碎,瓷盘也弄坏了几个。

一百二十一章 母女齐心

    福宝将冰糖敲击成大小不等的小块状,收集起来,品相形状较为完整的,准备出售。

    剩下的一些碎末,用纸包了起来,递给母亲,让她放在家里,平日当做糖霜或者零嘴。

    福宝就算不这么吩咐,杨氏也舍不得将这么贵的东西乱丢,一两银子一斤的东西,哪里舍得?

    红糖十二斤,一斤两文钱,因是在省城大量购买,所以单价降了不少。

    红糖的成本一共三十文不到,加上其他的花费,往死了算,成本也不过50文左右。

    除去一些损耗,还有敲碎的碎末,最后得了五斤左右的冰糖,价格是接近五两银钱,翻了100倍。

    “我的个乖乖,犯私盐的盐贩子的利润也达不到这个数吧!怪不得女儿说,这让人知道了就是个杀人的买卖。”

    杨氏咽了一口口水,吓得静如处子,不敢乱说,不敢乱动,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兴奋吗?当然兴奋,但更多的是害怕!

    福宝看了娘的反应,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因为数量不大,福宝直接让杨氏带着这些冰糖,分作几份,分别卖给了酉阳本地的点心铺子。

    对人只说,是别人送的,自家舍不得吃,换成银钱使。这个理由也倒是合情合理。

    这个数量少,倒是没关系,不会引人留意,只是可一不可二。

    总不能你家亲戚每次都送你,这么贵重的冰糖吧!

    只是价格上,稍微低一些。

    毕竟人家店铺里,冰糖的价格,才出售一两银子1斤。进价自然是要低一些,所以五斤冰糖,福宝卖了四两多的银子。

    就这手里的这些银子,在母亲杨氏帮助下,将靠近厨房的柴房清理了出来。

    请来泥水匠工人,沿着墙壁,打了十个灶台。

    又是砌灶台又是彻夜熬糖,这件事,自然是瞒不了自家人。

    所以,对外和对内,福宝都是一个说辞,上次去府城,得了个差事,替一家商行熬制糖块儿。

    糖块儿是一种寻常可见的物件,用红糖熬制成块儿,可以作为小孩儿的零食,是一种最为低端的零嘴。

    东西也不贵,只能算一种红糖的衍生品。

    一般的点心铺子都有卖,一些手艺人,在自家熬糖块,会加点少量的果汁增味,也会做成各种形象各异的造型,沿街叫卖。

    在外人眼中,替商铺熬糖块,只是挣一些辛苦钱。

    不过一般人家,都是利用自己厨房,少熬一点给自己孩子解馋,很少有专门替商铺加工的。

    李捕头为此,还劝过女儿莫要太辛苦,毕竟家里不缺吃不缺穿的,用不着她们挣钱补贴家用。

    但看妻子和女儿一副干劲十足的模样,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杨家大嫂小朱氏,倒是很高兴,小姑子知道挣钱补贴家用了。

    哪怕银钱没落到自己手里,可挣了钱,总能养活自己,杨家少养一个人,最后结余了银钱,肥水不流外人田,不也还在家里吗?

    这是好事儿,她不仅不阻拦,反倒积极帮忙。

    可杨氏哪敢让她插手,摆摆手道不用。

    只让李武生空闲时间,帮着劈一些柴火,就算是尽心了。至于厨房里的一摊子事儿,从不敢让外人插手。

    身上揣着钥匙,只要出门,必然锁门,一点空隙都不给人留。

    小朱氏不明就里,悄悄瞄过两次,见往厨房里,搬得的确是红糖,又闻到从厨房里传来的甜味,知道母女两天天窝在家里敖糖,也没有多想。

    不让她帮吗,她正巴不得如此。

    不干事儿,反倒落个清闲,于是高高兴兴的应了下来,每天只顾着带娃,操持家务。

    婆婆忙的团团转,根本没时间来理会自己,没有婆婆在身边指手画脚,她的日子过得更舒心,巴不得小姑多折腾。

    十口灶台,十口锅,产量大大提升了,母女俩忙的脚不沾地,却再也没有拉人进来帮忙。

    有几次实在是忙不过来,福宝有心提议,将老爹拉进来,搭把手。

    可杨氏,却信不过自己的老公,说实话,若不是,当初自己糊里糊涂被女儿坑进来,杨氏连自己都信不过。

    她怎么就能干了一件事关人命的买卖?

    到至今,杨氏还云里雾里的迷糊着呢。

    福宝拉人参与进来,她是绝对不允许的。多一个人,就多一分泄露的危险,这可是全家老小的身家性命。

    在这一点上,杨氏爆发出了从未有过的危机感和谨慎。

    防老公、防儿子、就跟防贼似的。

    1000斤红糖全部熬成了糖霜,成品有500斤左右。

    李家人其余的人,硬是一点都没觉察到。

    其中,福宝拿出50斤糖霜出来熬成了冰糖,剩下的400多斤装袋放好。

    杨氏好奇地问道:“冰糖的价格明明比糖霜高出许多,制作工艺也没有多复杂。全都熬制成冰糖贩卖,利益不是要大了许多?”

    福宝笑了笑,向她解释道:“娘亲,这笔账我当然会算,可是生意不是简单的算账而已,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福宝细细的给杨氏解释了原委,冰糖固然值钱一些,可销量却要少的多。自己一股脑,熬制出500斤冰糖,卖给谁?

    杨氏不解:“难道那些大省城的商行里,连500斤冰糖都不能销售出去?”

    福宝颔首点头:“自然是能销售出去的。不过,500斤冰糖不是一笔小的数量。

    商行里的货物,特别是这种昂贵且数量小的货物,肯定一直以来都有固定的卖家供给。”

    “数量少了,还不觉着有什么?且当是走货行商卖出的,也算是正常。可你一股脑卖了500斤冰糖给别人,这种物品的销量本就不多,就相当于,将市场整个当月的销量总和,都差不多都填满了。”

    “那些供货商,没了销路,断了别人财路,哪能不搞个明白,不查个底朝天,岂能把休?”

    可她们偏偏就经不起查。

    杨氏恍然大悟,连忙说:“那你卖糖霜保险不保险啊?”

    她有些杯弓蛇影的担忧起来。

一百二十二章 大嫂的心思

    福宝道:“娘,放心啦!糖霜的销量要大上许多,自己一次出手不过四五百斤的糖霜,对市场的份额影响不大,整个省府市场那么大,不会有人细究。”

    这门生意,做的就是细水长流,可不能指望,一口将自己吃成大胖子。

    见女儿考虑很周到,方方面面的问题都考虑到了。杨氏放心不少,只嘱咐着,她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一次福宝出门,就要显得游刃有余的多。

    鉴于女儿上次的表现,李家人也没有强迫福宝这次,一定要把二哥李海生带去。

    上次,一路向北,这次福宝却一路向南,到了邻省,50斤冰糖,以每斤六钱,糖霜则以1斤120文的价格,全都卖掉了,得了银子八十多两。

    离开时,又拿着八十多两的银子,买了当地的一些特色商品,跟着另外一对由南向北的商队,再次将这些物品,运回了省城,作价卖给了府城里的大商行。

    这次批特色品的货物赚的不多,除开运费和自个的开始,也就七两不到的银子,纯粹是辛苦钱。

    但总比空手走一趟强,蚊子腿再小也是肉,福宝没有忘记自己的金锁还压在当铺里呢。

    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这次回去第一时间就得赎回来,虽说当铺老板应该不会泄露顾客隐私。

    但万一,让老爹知晓此事,会伤心的。

    再次故技重施,又在商行买了1000斤的红糖,和一些本地的特有商品,运回了酉阳。

    这一趟,除了货物,手里的银子也还剩了不少,手头总算宽裕起来,福宝也吃好喝好,没把自己弄得像之前那般狼狈。

    只是做生意,劳累和疲惫是在所难免的,在家休息了一日,没顾得上敖糖,赶紧去了当铺,将小金锁赎回来才是正事。

    花了五两银子,将金锁赎了回来,拿在手里,福宝才算是放下一颗心。

    这件物件对她很重要,若不是,当初实在缺钱,她也不敢打它的主意。

    若说赚钱,这开当铺的才是黑心生意,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不出任何成本,就赚了自己一两银子,饶是福宝如今已经没有那么穷了,也觉得肉疼。

    可这买卖,她是做不来的,一来,她的良心不够黑,二来,开当铺的方方面面的关系太复杂了,她一个女孩子实在不适合。

    若不是这样,她还真有些动心。

    不过,心里有些腌脏气,还是要撒出来的。

    福宝临出门,甜甜的对当铺掌柜的,笑笑道:“掌柜的,谢谢你没有将我当东西的事儿,告诉我爹,让他知道,我就完了!”

    当铺掌柜一愣,等福宝走出了门,他才懊恼不已,早知道,小丫头是自个偷偷来当铺,不敢让家里人知晓,他原本可以好好赚一笔的!

    一出一进,价格都没要足,亏呀!

    就算是坑下小金锁,自己只要死不认账,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拿自己怎么着?

    失算啊!失算!当铺掌柜心疼直抽冷气。

    福宝故意和当铺掌柜这般说话,也不只是为了气他一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不想让老爹继续给自己被黑锅。

    虽然当铺掌柜应该不会对人言,可是让他觉得老爹偷当物件,也有损老爹的颜面。

    老爹一向把自己当做心肝宝贝疼爱着,福宝真不忍心,这么坑爹,她可是个孝顺女儿。

    这一年来,福宝都继续着糖霜生意,一边进货,一边出货,从不越线,即使少赚一些,也要稳妥行事。

    两省之间往返需要半个月的路程,进货出货,又经常换商行,选择的大商行都是处于南来北往的交通枢纽上,价格稍稍低了些,且货物成交量都不是很大,保证不翻船。

    顺带往来时,再顺手贩卖一些当地的特色物品,补贴一二,一来一回,能赚个百多两银子左右。

    就这般,到了年底,福宝手里已经积攒了一千五百两银子的本钱。

    过年的时候,福宝开始给李家人分红,给杨氏100两银子作为家用,给两个兄弟每人50两银子。

    不是福宝吝啬,舍不得多给。

    财帛动人心,就连给了这些银钱,都激发了哥嫂的贪欲。

    福宝这一年来,每日在外奔波,李家人都是看在眼里,却不知道她挣了多少钱。

    二哥李海生是个傻的,拿着钱还没有焐热,就被母亲杨氏没收走了,说留着给他置办聘礼娶媳妇,只留下二两银子,给他自用。

    大哥家毕竟已经组建了自己的小家庭,连儿子都生了,杨氏不好如此过分,收了一半,给小家留了一半。

    大哥李武生,是个老实人,自己比起弟弟,已经很好了,自然没什么意见。

    嫂子小朱也不敢和婆婆犟嘴,但心里却仍然动了心,一个劲的强烈要求,要加入到福宝的生意中来。

    可福宝自己,这一年来都在踩钢丝,怎敢让她参与进来。

    只道:自己挣了不到三百两,大部分都已经上交了,留下几十两作为自己的嫁妆。这门生意,她今年也不打算再做下去了。

    小朱氏信了,在她的眼里,赚接近三百两,已经是天文数字了,她当年的嫁妆才5两银子。

    小姑子再能干,也不能凭空生钱不是?

    只不过,她却很是惋惜,明明手里捧着金娃娃,却要扔出去,真是傻!

    明里暗里的都抱怨了好几回,直到李捕头和杨氏出面斥责了她,这事儿才算作罢!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

    福宝做着贩卖糖霜和冰糖的生意,就跟贩卖私盐的风险差不多,一旦被发现,就有危险来临。

    当初若不是,手里实在没有本钱,福宝也不会铤而走险,这第一桶金,是提着脑袋折腾来的。

    如今,手里有了资本,福宝自然会更加稳妥行事。

    杨氏对于女儿的决定,举一百双手赞成,这一年来,女儿每日在外奔波,她心里其实,每一天都是提心吊胆的,就怕那一日翻船。

    若不是福宝坚持,杨氏把她无可奈何,就算是捧着金山来,杨氏也不想要,一家人平平淡淡的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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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娇小竹马介绍:
福宝第一次看到,隔壁小哥哥。
背面:一颗圆球?
正面:神仙颜值!
刹那间,色迷了她的心窍。便霸气的下定决心,这个男人,她要了!
明烽第一次看到,隔壁小丫头,
吃光了他的点心,喝光了他的梨汁,咧着嘴,露出小白牙,对自己傻笑。
心里魔障了,伸手捏一捏她胖嘟嘟的脸颊,又白又嫩,手感极佳,从此不可自拔。
桂花巷里,青梅伴竹马,人道两小无猜,却不知是两颗心的蓄谋已久。
家长里短,细水流长的种田文!
1V1,青梅竹马,不撒狗血的甜宠文!病娇小竹马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病娇小竹马,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病娇小竹马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