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定省,校场分招,挥执剑豪,打坐运息,诵经悟道...
“修行,就是一个字,重在基础。”
校场里,欧阳阴晴背手持戒尺,环步于玉迟聆五人身边,他们每个人都举着剑一动不动,精练剑术,胆敢擅动分毫,欧阳阴晴的戒尺就能在他的脑袋上敲出一个大包!
玉迟聆巴眨着眼睛,小声幽幽道:“那是四个字....”
“啊呀呀....师尊,撑不住了,歇会行不行?”宋戚乐举着剑的胳膊已经酸透了,整个身体都在摇晃。
“奇了怪了,师尊...”褚悯直接收剑抱手,随意站着,“你昨天不是说修行,是贵在坚持吗?今儿咋还换了说辞?”
“这基础剑法,何须加练。”
傅钦南淡淡出声,剑谱的一招一式,他早已熟烂于心。
欧阳阴晴听之,直接一个反手,就用戒尺敲打他们四人,疼得他们连连捂头。
“都给本尊比划好!背打直!手太高!”
下一秒,欧阳阴晴划步同肩,左手拦袖于背,落袍扬氅,右手的戒尺柔度带起,空中几旋,犹如灵剑神刀,稳落指间,直朝顾还。
顾还对上师尊传来的眸意,于是后置一步,立挺身躯,执剑于手,风过白袖,准备接下师尊随时的出招。
“普天之下,剑法招式,家家户户,各不相同,但源头依旧是基础剑法,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每一页都是道理。”
欧阳阴晴说着,比划着戒尺就朝着顾还而去,步伐敏捷,低眉抬眸间,云淡风轻退步侧身,与顾还的剑锋擦颈而过,而他的戒尺已在不经意之间转与左手之上,莲袖一挥,戒尺带着凌风刺锐之感,直直逼向顾还的侧颈。
顾还见此,只能横剑尽力挡之,略显吃力,不禁皱眉,转而他清泉般的双眸抬起看向师尊,警惕的目光掠掠。
“对招之际,要怎么出招....应该出柔劲,还是强力,还是适度的回力,借用巧劲,察视八观,对招的重心应当落在自己身上,身为主,剑为辅,掌控好了自己,才能掌控你的对手。”
欧阳阴晴招式简阔,抬足落臂之间,犹如行云流水,但却强劲有力,顾还面对师尊的出招,硬着头皮接下或是挡住,一旦抓住空隙,他便与师尊拉开距离,调度对招之间的节奏,平息连连相搏的浮躁之感。
“出也是招,收也是招,收放相宜,审时度势,方能作为自己的主宰之地...”
顾还朝着师尊出招,只见师尊淡然言道,怡然躲开顾还的一剑。
欧阳阴晴辗步转身,顾还的剑面距离师尊的脸颊,仅仅分毫,只要顾还微微转手,剑锋凌光一越,欧阳阴晴必定有血光之灾,但顾还根本没有转剑的机会...
“悟了道,才能上道。”
欧阳阴晴话音一落,落叶断梢,抬手朝着顾还的剑面就是一个弹指,他的剑便直愣愣贯穿进不远处的一棵树干之中,剑柄还泠泠回弹作响,可见威力之震撼。
其他四人皆纷纷围到顾还身边,齐齐望向师尊。
师尊每一个招式,简而有力,深且难测,都是基础剑法的内容,却似若不似般,瞧得玉迟聆满心的疑惑。
“就你们这些细皮嫩肉的小家伙些,涉世尚浅,虎头虎脑的,啥也不是....”欧阳阴晴背着手,对着他们便是一顿说道,转而回身望空,叹然,“想当初,为师年纪轻轻便踏上了江湖征途,一人一剑一段岁月,便在这天下走出了自己的路来.....”
五人扶额,心叹:唉,师尊又开始吹嘘自己的艰苦往事了...
这时,玉迟聆鼻子可灵了,一股酱香鸡肉的味道淡淡飘过,她一转首,果然见罗老太太端着鸡腿上桌,两只眼睛瞬间就亮了!
她拽了拽宋戚乐的衣角,宋戚乐转身也瞧见了鸡腿,笑意简直溢满在脸上。
宋戚乐转而拍拍褚悯,褚悯一见鸡腿,顿时肚子咕咕作响。
随后,褚悯示意傅钦南和顾还,他打算不听师尊讲自传,悄悄背着师尊去吃鸡腿。
玉迟聆和宋戚乐都十分赞成,傅钦南随意,只有顾还认为不妥,他一句不可以还没说出口,就被褚悯拉过去吃鸡腿了。
“...为师告诉你们这些,是要你们吸取经验,自省自身,鉴于你们上午没练完的剑术,什么时候练完了什么时候吃午饭,知道了吗?”
说着,欧阳阴晴一转身,原本应该在身后乖乖练剑的五个小兔崽子,一个人影也没有了,他四处望了望,只见饭桌前,他们竟然背着自己吃起了鸡腿....‘嘎吱’一声,欧阳阴晴手里的戒尺被捏成了两半,浑身散发着冷冷愠气,阴森森看着他们的方向。
宋戚乐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一见师尊要发火了,连忙招呼着:“快跑,师尊要杀人啦——!”
“等等...等,我再拿两个鸡腿。”玉迟聆被宋戚乐拽着,心心念念着鸡腿。
“那是师尊捏断的第九根戒尺了吧....”褚悯忍不住后退了几步,随时撒腿开跑,“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顾师哥,靠你拦住师尊了。”
傅钦南背脊微微发凉,但依旧淡然朝着顾还说道之后,便转身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顾还看着处于爆炸边缘的师尊,顿时心里有些发毛。
下一秒,顾还也转身就逃:“我也拦不住师尊,能逃命还是赶紧逃!”
......
是夜,玉迟聆下到一楼,见傅钦南的房门半掩,她朝那缝隙瞧去,小声糯糯唤道:“傅师哥?你在吗?”
“我在。”傅钦南坐在案桌前看书,听见玉迟聆的声音,手里的经文道论便入不了眼,他淡淡抬眉起眸,瞧着她的身影而来,仿佛是意料之中。
玉迟聆进了屋,看见傅钦南便弯起了眉眼,浅笑在颜,她熟练搬了板凳坐在傅钦南身边。
“还是跟昨天一样。”玉迟聆拿出药膏,朝着傅钦南伸出手,“你看你的书,我给你上药,手给我。”
“好。”
傅钦南点点头,右手给她,转目落在书页上。
她为他上药已经些许天了,用药膏少量多次抹在扭伤之处,然后轻柔按摩开来,疏通瘀脉,渐渐也在好转了。
玉迟聆瞧着傅钦南的手,心里不禁默默描绘道:指节修长,棱骨分明,掌心宽阔....
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便直接掌心相对,握住了傅钦南的手。
?!
掌心传来冰凉细腻般的触感,傅钦南微微一惊转首,便对上玉迟聆抬眼看他的目光。
玉迟聆纯真的眸子里透着几分发现宝藏般的惊奇之色,软乎乎小声叹道:“傅师哥的手好大呀...还暖暖的。”
她说完,便松开了他的手。
傅钦南也收回手,转过头来继续看着书,她的一句话,惹得他一番心慌意乱,恨不得一头埋进书里,让那骤快的心跳安静下来。
她松开手的那一刹那,他真的好想一把回握住她那纤细的小手,一直攥在手里,不放开。
不过,玉迟聆见傅钦南没有回应自己,不禁心里咯哒一下,猜想道:突然握个手,同他说了一句话,不会打扰到他看书了吧....傅钦南会不会嫌我吵,然后赶我出去?
如此想着,玉迟聆就连呼吸都轻轻的,生怕吵到了傅钦南,然后被赶出去,同往常一样,她为傅钦南上完药之后,便也会翻开一本书,和他一起看书。
玉迟聆喜欢和傅钦南一起看书,因为...看不下去之后会睡得很香。
渐渐半个时辰过去,蜡烛矮了一个头,月光透过窗,混着烛光映在案桌之色,傅钦南总算看完了书,而玉迟聆抱着书在傅钦南的床榻上睡得很香,还会巴咂着嘴翻身。
傅钦南起身倒了一杯水,掐着时辰正好,这个点玉迟聆会醒来了。
果不其然,玉迟聆一声迷迷糊糊的闷哼,一个挺身便坐了起来,口里还对书里的内容念念有词。
她那小迷糊模样,他已经习以为常,傅钦南立在床榻边,伸手将书从她手里拿走,然后将自己手里倒的水递到她的手上,让她喝喝水醒醒瞌睡。
玉迟聆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困意,绵绵柔柔的问道:“傅师哥看那么久的书,不困吗?”
“明天道论考试,困也得看。”傅钦南收整着案桌,淡然回道。
“啊...啊!?”玉迟聆一听考试,困意顿时烟消云散,话都结巴了,“真...真的啊?”
“假的,快回去睡觉。”
傅钦南走到她的面前,伸手点点玉迟聆的额间,而他的眸瞳深处透着几分看戏般的笑意。
玉迟聆一听假的,顿时松了一口气,乖乖点头,回去睡觉了。
虽说道论考试真的不在第二日,但该来的永远回来,断不会迟到。
廊庭考场,清燥的风拉扯着纬纱而动,玉迟聆只觉手中笔毫犹如玄铁般沉重,脑海中的道论经文越想越模糊,时不时硬着头皮也能写几句话。
罢了罢了罢了罢了....不要为难自己。
没过多久,玉迟聆便放下了笔,沉气吁息,心里安慰自己道,转而她微微侧身,瞥眸看向身后的宋戚乐,不出玉迟聆的意料,宋戚乐一定在满容所向披靡般奋笔疾书!
毕竟,玉迟聆太了解宋戚乐了,道论经文虽说大家都能熟背于心,但写出文章见解来,对于不善文墨之人,真是为难,至于宋戚乐这番奋笔疾书,玉迟聆用头发丝想,都能猜到宋宋肯定在满心自信胡编乱造,指不定还有民间话本里的桥段呢。
“唉....师尊要是看到宋宋的话本式道论见解,怕是他老人家又要掉头发了吧...”玉迟聆转过身,一手支着脸蛋,小声嘀咕着。
她的一双秋眸环顾,看见顾还和傅钦南在前面不远处专注又认真文书着。
顾还师哥清风明月,天赋异禀,做事认真又严谨,举止正雅得体,这种道论考试,顾还师哥肯定信手拈来。
傅师哥.....也肯定没问题的,他每天都看书,有问题才奇怪呢!
她静静看着他,清冷英俊,眉眼淡傲,执笔然然书之,丝丝绵绵之间,就像一块随时随地都在散发幽幽淡凉气儿的大冰墩子。
突然,玉迟聆另一侧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她一惊侧首看去,原来是褚悯支着脑袋睡觉太深,身子一斜,脑袋一垂,便磕到了桌子上。
这动静不大不小,也是惊觉了考场里不少人。
“呦,咱们能武不文的悯爷睡醒啦?”
宋戚乐停下了自己的奋笔,看向褚悯,笑盈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