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独立电影
2014年2月5日，正月初六。
横店演员工会的一间办公室内。
“哈。”
刚送走一个来登记的群众演员，趁着有点空闲，忙了一上午的李伟站起身，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刚过完年，年后第一天上班的他还没缓过神来，假期综合征的症状在他身上尤为明显。
不过横店作为全球规模最大的影视拍摄基地，一年到头少说有上百个剧组来来往往，无数心怀梦想的影视从业人员聚集在这里，演员工会自然也极少有闲暇的时候。
这不，才刚过完年没几天，来咨询办理演员证的人就又多了起来，李伟从早上忙到中午，眼看着快到下班的时间了，这才终于有了点空闲。
伸展一下因久坐而酸涩的身体，他重新坐下，两眼没有焦距地望着办公室门口，心思却已经飘到了别处。
直到一个人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神游天外的李伟才把注意力从午餐吃什么这个问题上转移了回来。
办公室的门没关，这人先是站在门口向里看了看，注意到李伟坐在办公桌后，于是很有礼貌地伸手轻轻敲了敲门，等到李伟点头示意可以进来，他才迈步往里走。
在演员工会工作了几年，平日里接待的各类演员多了，李伟渐渐也养成了一个习惯，见到陌生人总要先打量一下对方的长相和气质，内心评价一下对方适不适合吃演员这碗饭，这次也不例外。
只见进门这人身高约莫有一米八，若是两人站在一起，李伟少说要矮他一个头。长得高也就罢了，这人还生着一副相貌出众的脸庞，眉清目秀、五官俊逸，看起来很有亲和力。
不俗的长相，再加上黑色夹克外套、白色打底衫搭配深色牛仔裤的穿着，配合一头恰到好处的短发，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阳光帅气。
只是这人的年纪应该不大，顶多二十出头，有可能才刚从大学毕业，身上明显还有一种学生气，不像那些老油子那么市侩。
但这也很正常，每年都会有无数想要追梦的人来到横店，他们抱着成为演员成为明星的梦想，一头扎进了这个鱼龙混杂的行业。
然而不管梦想有多远大，现实终究是残酷的，其中的大部分人都只能当个不起眼的群众演员，苦熬一段时间后，他们看不见希望自然就离开了。
打量几眼后，李伟在心里给出了自己的评价：这人是个当演员的好材料。
当然，娱乐圈不是长得好就一定能混出头的。就算退一万步讲，忽略声台行表这些专业能力，如果没有关系和人脉，也没有大公司和大导演肯花力气捧，各方面条件虽好却只能白白蹉跎人生的人，照样是很常见的。
不过这样的人至少起步会顺利一些，普通人刚入行只能从群众演员干起，眼前这人嘛，当个前景肯定是没问题的。要是有些台词功底，一入行就被导演选去当特约也是很正常的。
心里的想法转瞬即逝，见来人走到了面前，李伟收起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随手递给他一张表格。
“群演登记是吧，先把表填了。”
闻言，方泊连忙摆摆手，没有去接那张表格，“我不是来注册群演的，我是来给剧组招演员的。”
“嗯？”李伟抬起头，带着疑惑再度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方泊。
给剧组招演员？
这么年轻，已经在剧组有工作了？
“是嘛。”李伟收回表格，问道：“你是哪个剧组的？”
“《夜·店》”方泊如实回答。
“夜，店？”
听到这个名字，李伟又怔住了，心中的疑惑之意更甚。
一来是这名字听起来不怎么正经，搞不好是什么歪门邪道的剧组。二来他对待工作的态度还是相当敬业的，横店大大小小上百个剧组，他虽说记不清每个剧组的名字，但多少也会有点印象，可这个剧组却是从未耳闻。
“我怎么没听说过《夜店》这个名字？是电影还是电视剧？有拍摄许可证吗？”
李伟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又接着说道：“先提醒你啊，没拍摄许可的话，不管是电影还是电视剧，剧组都是不能开工的。”
“是《夜·店》，名字中间有个停顿，意思是在夜间营业的店铺。”
方泊先是纠正了一下名字的正确读法，然后挠挠头，看表情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回答道：“这是部独立电影，年前才拿到的拍摄许可。”
“哦，独立电影啊。”李伟了然地点点头，心里却是有些不以为然。
所谓“独立电影”，听起来倒是格调很高，只是实际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顾名思义，独立电影就是指在资金投入和制作上不隶属于任何电影集团、公司或制片厂，电影所需资金全靠制片人或导演本身通过各种渠道融取。
如果说是在华夏电影刚起步的那些年，那么独立电影的名头还好听些，毕竟整个行业当时都还处于刚刚萌芽的状态，行业体系并不完善。
可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华夏电影正处于前所未有的鼎盛期，把好莱坞的风头都给盖过去了，华夏金牛奖在国际上的声望也比奥斯卡金像奖要大多了。
电影行业早就有了一套非常完备的体系，各个部门各个工种紧密配合才能拍出一部合格的电影来。而没有外部投资，往往就意味着小制作、低成本，因此现在的独立电影，有很大一部分是和粗制滥造相挂钩的。
“名字叫《夜·店》是吧，你等我查一下。”
李伟熟练地敲打着键盘，在系统里输入“夜店”两个字，电脑屏幕上很快就显示出这部电影的备案公示信息，
“行，有拍摄许可就好，那你在这个剧组里是什么职位？”
“导演。”
方泊下意识的给出了回答，想了想又补充道：“同时兼任制片人，拍摄的时候可能还要兼任别的职务。”
“哦，这样啊。”李伟点点头，脸上虽然没露出什么多余的表情，但心中难免觉得有些好笑。
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就算能拿得出电影所需要的资金，可拍电影终归也不是过家家，不是谁想拍就能拍的。没有足够的专业能力，即便满腔热情，最后又能拍出个什么样子来呢？
不过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工作又是另一回事，说到底人家有正规的拍摄许可，也愿意拿钱往里砸，电影拍成什么样都跟李伟没有半毛钱关系。
“那就没问题了。”
李伟咂咂嘴，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要找什么类型的演员，把大致要求说一下，只要是在演员工会注册过的演员，我都可以帮你代为联系。但你也要清楚，工会能做的只有牵线搭桥，演员同不同意试镜，具体的档期和片酬等问题，都需要你们互相沟通。”
“嗯。”方泊点头表示明白，然后说出了自己的要求，“男主演，年龄在30岁到45岁之间，身高在1米7到1米8之间……”
第二章 40万
根据方泊说的要求，李伟很快就在资料库里设置了相应的筛选条件，按下回车后就可以等待系统给出符合条件的演员名单了。
“呼。”
等待的短暂过程中，性格一向沉稳的方泊也耐不住心头的兴奋和紧张，不由得深呼吸了几下。
我的第一部电影，终于要正式启动了！
方泊有个埋藏于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他从未对任何人开口说过，哪怕是最亲近的父母也不例外。
他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前世的他生活在一颗名为地球的湛蓝星球上，从小家世普通、经历普通，反正就这么普普通通地度过了人生的前三十年，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工作，一切都按部就班，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
直到他三十一岁那年，一个和往常没有丝毫区别的日子，他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穿越到了这个似是而非的平行世界，他的意识与这个世界的方泊合二为一。
尽管对穿越没有任何的思想准备，可事已至此他也没办法穿越回去了，于是便只能既来之则安之，放下前世的一切，安心留在这里生活。
度过最初的不适后，他接受了现实，终于打起精神，准备利用前世的知识，在这个世界大展一番手脚。
前世有句话叫“站在风口上，猪都会飞”，他觉得自己知道的风口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想来只要随便抓住一个，实现财富自由应该是件很轻松的事情，可雄心勃勃的他经过一番探索后很快就失望了。
没错，两个世界的确有不同的地方，但一个事物的出现和发展除了有偶然性，其背后一定也有时代和社会所带来的必然性。当下这个世界走到了二十一世纪，同样出现了电商、外卖、直播、短视频等诸多事物。
别的优点他不一定拥有，不过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自己有几斤几两他再清楚不过了。前世今生都只是普通人，意识融合后智商情商也没有暴增，失去了“未卜先知”的优势，他对自己的商业能力不抱任何希望。
可前世还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这里终究是一个不同的世界，还是存在许多不一样的地方，比如华夏电影经过数十年的发展，逐渐取代了好莱坞，成为电影世界当之无愧的领头羊。
又比如因为一些细小的偏差，前世许多耳熟能详的文艺作品在这里都未曾出现。
正好此世的原主从小就心怀导演梦想，并且在家人的支持下进入了影视学院导演专业，虽然不是那种国内数一数二的艺术院校，但好歹也是科班出身，专业知识还是有的。
这样一来，意识融合后他既有前世的全部记忆，包括曾经看过的那些文艺作品，又有今生的导演专业知识，不往娱乐圈发展简直都对不起自己。
所以思来想去，方泊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在娱乐圈闯出一片天！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他穿越过来的时候，原主已经从学校毕业小半年了，这个世界的文娱产业整体来说非常繁荣，行业生态位十分紧密，没有什么野蛮生长的机会，像原主这样非名校出身的新人导演，一开始根本拉不到投资。
按说即便这样，原主仍旧是有机会的。
好赖是个科班出身，老师或者校友在娱乐圈里混出名堂的多少也有几个，都是一个学校出来的，前辈提携一下后辈很正常。不说刚开始就要当什么导演、副导演，可哪怕做个场务或者场记也算是入行了啊。
偏偏原主平时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只有在提到电影的时候才会滔滔不绝，所以在学校里也没什么要好的朋友，毕业后更拉不下脸去找什么校友帮忙。
没有贵人相助，家里也只是普通家境，父母即便有心支持也实在找不到门路，原主就这样蹉跎了半年。
面对这等窘境，摆在方泊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先想办法进入娱乐圈，哪怕只能从最底层的职位做起，只要熬到资历足够的那一天，自然就能顺理成章地找到投资拍电影了。
要么就凭借前世的记忆，用穿越者的优势实现弯道超车。
思来想去，他最终决定搏一把！
于是他写好剧本，备案通过获得拍摄许可后，拿着父母支持的40万来了横店。
说实话，这40万对方泊的家庭来说并不是一个小数字。
他的父母在家乡的小县城里开面馆，忙碌了小半辈子，才在县城里买了房，又把方泊送进了大学。
可是艺术类院校跟其他学校不同，要花的钱也比普通的大学多一些，几年时间读下来已经是个不小的数字了。
所以他家里的积蓄其实并不多，这40万原本是父母为方泊结婚准备的钱，还有买房子的首付。
也就是父母一向支持他，再加上方泊也不是毫无准备，他对自己的第一部电影做了充分的规划，虽说是小成本的独立电影，但成功的前景还是有的。
若非如此，父母说什么也是不会把这钱拿出来给他拍电影的。
话又说回来，父母这么支持方泊，也让他更加坚定了要成功的信念。
这40万不止是一个冰冷的数字，更包含了沉甸甸的亲情。
……
“好了，你来看看吧。”
李伟的话打断了方泊的回忆，他凑到电脑屏幕前，仔细查看系统给出的演员名单。
名字、年龄、身高、体重……
他的目光缓缓从名单第一个演员的个人信息上扫过，最后在片酬一栏停住了，那一长串的零实在让人挪不开眼睛。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
方泊在心中默数了一遍，越数就越是心惊，不禁喉头滚动，默默咽了咽口水。
这还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演员，不是什么流量小生，单部电影的片酬就已经是几千万了。
看来这个世界的一线演员同样也是片酬不菲啊。
想起自己那可怜巴巴的40万电影预算，方泊忍不住咧咧嘴，赶紧移开了视线。
再往下一看，后面一连串演员的片酬也都是千万级别的。
得，之前忘记考虑片酬因素了。
还是重新筛选名单吧，谁让自己这小剧组实在是请不起这些一线演员呢。
第三章 试镜
“不好意思，你再多设置一个筛选条件吧，单日片酬1千。”
说着说着，方泊想了想，感觉这个数字确实太少了，于是又往上涨了涨，“不，还是改成2千吧，单日片酬在2千以下或者单部片酬在5万以下的。”
“额，你确定？”李伟愣了愣，提醒道：“这个价钱的话，就只能从特约演员里找了。”
虽然特约演员这名字听起来好听，如果是不懂行的圈外人，说不定还会觉得这称呼挺高大上的，但实则恰恰相反。
所谓的“特约演员”其实就是升级版的群众演员，只不过群演一般只能演些路人甲，做些充当背景板的事情，而特约则能演一些露脸的镜头，还能有几句台词。
普遍来说，特约的演技都会比普通群演要好上一些，可归根到底还是没有脱离群演的范畴，只能演些出场仅有几个镜头的小配角。
让特约演员来当男主演，这听起来就很不靠谱，也难怪李伟会出言提醒了。
“嗯，就这样吧。”
面对疑问，方泊心中略有些无奈，却还是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没办法，这部电影从筹备到后期制作，预算总共加在一起才40万。租借拍摄器材、组建剧组、正式拍摄、后期制作等等，所有的钱都要从这40万里出，所以他只能尽量节省了。
5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要说少，一般的特约演员单日片酬在几百到几千之间，5万块也只当人家一个月的片酬。
可要说多，《夜·店》的总预算才40万，在一个演员身上就要拿出八分之一来，这已经是方泊能给出的最大诚意了。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深刻领悟到什么叫“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作为这部电影的制片人兼导演，一想到电影处处都要花钱，他真是恨不得一分钱能掰成两半来花。
“好，那我重新设置一下。”
李伟点点头，倒是没多说什么，不过那种敷衍的态度已经溢于言表。
方泊也没在意，谁让自己拍的是小成本的独立电影呢，当然不会像那些大导演一样受人待见。
但他也深信，这样的情况不会一直发生。
将来总有一天，他会成为大导演，到那时他就可以不受投资额的约束，只拍自己想拍的电影。
……
从演员工会出来，时间已经是中午了。
方泊一口气给二十多个演员发去了试镜邀请，试镜范围涵盖了电影的所有主要角色。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等这些演员全部试镜完毕之后，电影的主要演员名单就能确定下来了。
演员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来不及休息，匆匆吃过午饭，方泊便马不停蹄的投入到下一个筹备工作中。
一晃眼就到了两天后。
今天是方泊和演员们约定好的集中试镜日期，试镜地点则放在了“福源饭店”的一个包间内。
说真的，在一个路边小饭店的包间内试镜，确实会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荒唐感觉。
可方泊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为了省钱，他这几天都是在几十块一晚的老旧宾馆里住宿的，房间相当狭小，多余的凳子都没有，总不能让他在那种环境下试镜吧？
照他看，这个饭店的包间就要好多了，场地宽敞许多，试镜的时候有足够的空间能让演员现场表演。
更关键的是，这是一个小饭店，平日里生意不算太好，很少有满座的日子，所以老板的开价也很低。昨天下午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方泊只花了200块，就能占用这个包间两天。
当然，作为砍价的条件，他也答应了老板，等到剧组正式拍摄的时候，如果需要盒饭，就全在这里订餐。
早上刚刚七点，方泊就从宾馆里走了出来。
初春的早晨，薄雾还未完全消散，四周一片朦胧。
“呼。”
刚从温暖的环境出来，他正站在原地伸懒腰，一股冷风忽然钻进他的衣领，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阵冷战。
方泊赶紧拉好外套拉链，原地跺跺脚，稍微活动一下身体，朝着福源饭店的方向走去。
这个时间点的横店已经热闹了起来，不少剧组都在准备开工了，一路上方泊就看见不少“奇装异服”的人走在大街上，想来也只有在这里，古装大侠和时尚女郎走在一起才不会显得违和。
在街边的早点摊上买了两个包子一袋豆浆，正好福源饭店和宾馆之间隔得也不算很远，他一边走一边吃，到的时候早餐也刚刚吃完。
饭店在早晨没什么生意，胖老板正百无聊赖地蹲在门口处抽烟，看见方泊的身影后，他隔着老远就站起身向方泊打招呼。
“方导儿，这么早就到了啊。”
可能是口音问题，饭店的胖老板说话时总是带着儿化音，每回听到从膀大腰圆的老板嘴里说出“方导儿”这几个字，方泊都忍不住有些想笑。
“张老板，早上好。”方泊笑着跟这位福源饭店的老板兼大厨打招呼。
张老板脸上带着一种小生意人特有的客套笑容，习惯性地从兜里掏出烟盒，又想起方泊不抽烟，于是重新放了回去。
“方导儿，包间给你留着呢。昨晚特意打扫过卫生，保证是干干净净的，一点儿灰尘都没有。”
张老板话语里透露着格外的热情。
他当然知道方泊要拍的是一部小成本的电影，可不管怎么样，剧组总是要吃饭的，一个电影剧组就算规模再小，一二十号人总归是有的吧？
抛开早餐不算，这一二十号人中午和晚上的盒饭如果都在他这福源饭店里订的话，再搭上点饮料什么的，一天的利润少说也是三四百块。这部电影要是拍上一个月，那不就是一万多了嘛。
何况剧组还有开机宴和杀青宴，平时多少也会聚几次餐，零零总总算下来，还是能赚不少钱的。
所以张老板显得很是殷勤，打定了主意要把这桩生意谈成。
面对张老板的殷勤，方泊尴尬地挠挠头。
他倒是清楚这其中的原因，但张老板的算盘注定要落空了，因为《夜·店》不是一部普通的电影。
这部电影讲的是发生在一个夜间超市里的故事，整部电影基本上都是夜戏，所以都是在夜里拍摄。
当然，方泊也不会让剧组成员们饿着肚子忙活一晚上，拍摄的时候肯定还是会订一些餐，当做大家的夜宵，以便补充体力。
可这跟张老板预想中的比起来，自然就没那么高的利润了。
不过这种事情也没法明说，大不了到时候多订一点就是了。
“张老板，那我就先进去了。待会要试镜的演员来了，你让他们轮流进来就好。”
“行，没问题，放心吧方导儿。”
第四章 浮夸
坐在饭店包间里，趁着试镜演员还没到，方泊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
把卷成圆筒的笔记本展开，翻开封皮，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摄影器材的性能和租赁价格。
这是方泊花了两天才收集到的信息。
为此，他这两天接触了横店的数家器材租赁商，不厌其烦地询问了各种器材的详细信息。为的就是能货比三家，争取在不影响拍摄质量的前提下能够少花点钱。
不过常言道“一分钱一分货”，这句话确实很有道理，想要捡漏可不是人人都有那个运气的，质量好的摄影器材往往价格上也不会便宜。
就算再怎么货比三家，也有那么多的器材需要租用，租金和押金全部加在一起，对方泊来说绝不是个小数目。
“呼。”
算来算去，方泊忍不住摇了摇头，合上笔记本，疲惫地靠在椅子的靠背上。
光是租器材要花的钱就占了电影预算的一小半，剩下的钱既要组建剧组又要维持拍摄，还要考虑到后期制作，怎么想都不是件容易事啊。
可事到如今也不能退缩了，既然自己选择了独立电影这条路，不管怎么样也要埋头走下去。
“咚咚咚。”
门口响起敲门声，应该是来试镜的演员到了。
“进来。”
方泊深呼吸几下，收拾好情绪，准备开始今天的试镜。
包间的门被推开，门外的中年男人先是探头往里看了一下，看到方泊的身影后，那人明显愣了一下，回头和人说着什么。
“他就是方导？”
“那还能有错嘛。”
门大开着，虽然那人压低了声音，但听力一向很好的方泊还是隐约听见了，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无奈。
也怪不得别人会怀疑，谁让自己年轻呢，换成别的任何一个人来，估计都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就能当上导演吧。
那人没在门外多停留，跟张老板确认方泊的身份后便走了进来。
“方导，你好，我叫吴大实。”
方泊点了点头，上下打量着他，随口说道：“嗯，你先坐吧。”
吴大实随手带上门，坐到了方泊对面。
其实从他一进门起，这场试镜就已经开始了，见到他的第一眼，方泊就在观察着他的外貌形象。
首先是身高略矮，虽然脚下穿了一双厚底鞋，但从他和门框的高度差来看，顶多也才刚到1米7。
他在演员工会的资料上可是明明白白地写着净身高1米75，所以说，他在填写资料的时候应该是谎报身高了。
再有就是，他的长相也跟人物形象不符。一双眼睛本来就比较细小，要是一笑起来，估计就更看不到眼睛了。
打量几眼后，方泊不禁暗叹了一口气。
这什么情况，资料照片上也不长这样啊，怎么这还有作假的呢？
“咳咳，你这，好像和资料上的照片有点不一样啊。”
“照片？”吴大实先是一怔，而后恍然大悟般地拍了拍额头，“哦，方导，是这样的。那资料我都登记好几年了，照片也是几年前的，可能现在有点变化吧。”
你这变化可不止一点啊，身高平白矮了十公分不说，浓眉大眼也变成一条缝去了。
方泊当然不会相信他漏洞百出的狡辩，可人来都来了，虽然男主演是肯定别想了，但好歹还是试一下镜吧，要是演技过关的话，演个其他角色也是可以的。
“这是试镜的剧本，你先看一下，准备好就可以开始表演了。”
“好嘞。”
吴大实一看就是混过许多剧组的资深特约了，一点都不怯场，接过剧本看了没两分钟就放下了。
这份自信的样子倒是让方泊生出了几分期待，资料和实际的差别先不管，万一他真有几分本事呢？
“这是表演的道具。”方泊把桌上的一盒烟还有打火机一起递了过去。
“方导，那我就开始表演了啊。”
吴大实站起身，整理一下衣服后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拿起打火机作势欲点。
“诶，超市里不准抽烟。”
“要抽出去抽。”
方泊对剧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连台词本都没看，随口便说着台词为他对戏。
闻言，吴大实表情一愣，然后瞪起了双眼，高声道：“不让抽烟？怎么就不让抽烟了？不让抽烟你卖给我干吗？”
他把烟往地上狠狠一摔，继续大声道：“我的钱你们都欠了一个多月了，别以为一直这样拖下去，就可以把帐赖掉。我告诉你，今天我不光要抽烟，我还要拿回我的钱……”
“嘶。”
看到他的表演，方泊挑挑眉，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表演，也太，太。
太浮夸了吧？
方泊很清楚今天自己要试镜的都是特约演员，而且由于片酬限制，能来试镜的人就算在特约演员里应该也不是排名前列的那种。
如果真要是大特约，人家一个镜头片酬上万的都不在少数，也不会来自己这小剧组。
所以他已经再三降低了心理预期，不停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毕竟是一部小成本电影，千万不能对演员要求太高。
可让方泊万万没想到的是，来试镜的人居然能把一段戏给演成这个样子！
先说吴大实在情绪变化的问题，从平静到不耐烦，再从不耐烦到生气乃至愤怒，情绪上的转折变化都不能说是生硬了，简直比钢筋还要硬啊。
在听到不让抽烟的话以后，吴大实的表情只是稍微愣了一下，然后双眼一瞪就开始高声嚷嚷，这算哪门子的表演？
大哥，咱们这是拍电影，你多少也要表现出情绪的递进变化啊。
看到这样的表演，方泊对吴大实的演技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方导，我表演完了。”
吴大实倒是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脸上还带着一丝得意，仿佛刚才的表演有多精湛似的。
“好，那就先到这儿吧，有结果了我会通知你的。”
方泊不想再多耽误时间了，后面还有那么多演员等着呢，这场试镜就到此为止吧。
“额，方导，这就完了？不再多试两场吗？”
吴大实不甘心，还想多争取一下。
见方泊摇头，他也明白试镜泡汤了，于是不情不愿地撇撇嘴，转身离开了房间。
“诶。”
方泊本想出声叫住他，但人已经走了，只好由他去了。
这，你走就走，倒是把打火机给我放下啊。
好在还有备用的，不然后面的试镜者就只能无实物表演了。
第五章 大浪淘沙
过了一会，第二个试镜者也到了。
还是一样的流程，方泊观察过他的外貌形象之后，便将剧本给他，短暂准备后就开始正式表演。
比起刚才的吴大实，这回的试镜者在外形上要稍微好一些，至少没有太过偏离男主角的形象要求。
可真正表演起来，离方泊的预期仍差得很远。
“好，就这样吧，有结果了我会通知你的。”
送走第二个试镜者，方泊摇了摇头。
连续两个人的演技都惨不忍睹，这让他陷入了一种短暂的自我怀疑中。
从特约演员里真的能找到适合的男主演吗？
“唉。”
方泊叹了口气。
难不成还要放低试镜标准？
不行。
绝对不行！
男主演对《夜·店》这部电影太重要了，碍于小成本的客观限制，和原版的徐争有些差距是可以接受的，但如果差得太远，恐怕电影的质量会大打折扣。
这样一来，方泊的下一步行动根本无法实现。到时候电影就算拍好了，也很难卖出去，最后只能是砸在手里。
没错，不能再降低要求了。
大不了多试镜一些演员，即便是大浪淘沙，也要从沙子里淘出黄金来！
一番思考后，方泊下定了决心，哪怕多花几倍的时间在试镜上，也一定要找到合适的演员人选。
倒不是他吹毛求疵，非要追求完美，只是男主演确实在电影起着无法替代的作用。
《夜·店》是一部小成本喜剧片，讲的是发生在一家24小时超市里的故事。
中年男人何三水痴迷彩票，好不容易有一次中了9500块的奖，结果却被粗心的超市老板娘打错了彩票号码，就这样与奖金失之交臂。
于是在一个晚上，何三水带着侄子上门讨要说法，不料老板娘不在，店里只有李俊伟和唐晓莲这两个夜班营业员。
见事情得不到解决，怒气冲冲的何三水自然和两人发生了冲突，然后才引发了后续的一连串搞笑故事。
这部电影的剧情虽然相对简单，但剧本完成度很高，几个主要人物性格鲜明，故事有始有终而且笑料十足。
作为一部小成本喜剧，《夜·店》既不需要太多拍摄资金，又完全具备成为一匹票房黑马的潜力，简直完美契合了方泊的一切要求。
不过光有一个好剧本还远远不够，电影终归是要落到拍摄上来的，而演员人选就是方泊要面对的第一个难题。
虽然电影明面上的男主角是超市营业员“李俊伟”，但光从剧情梗概也看得出来，“何三水”是串联整部电影的关键人物，而且大部分笑点也都是出在他身上。
所以方泊一直是把“何三水”当做男主角看的。
问题就出在这儿了。
《夜·店》的确是一部小成本电影，可原版何三水的男主演是徐争啊，方泊只有40万的预算，上哪儿去找一个同等演技的男演员？
要是随便找个人就凑合了，那成片的效果恐怕会一落千丈，搞笑程度也会大大下降。
不搞笑的喜剧片，还能算喜剧吗？
因此方泊也没别的选择，只能用笨办法，多找一些演员来试镜，看能不能碰碰运气，从特约演员里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
半天时间很快过去，方泊一连试镜了九个男演员，其中既有试镜“何三水”的中年演员，也有试镜“李俊伟”的青年演员，可九人无一例外全都没有通过。
有的人是因为外形不符合，有的人是因为演技不达标，还有的则是因为没有与角色相符的气质。
特别是上午的最后一个年轻演员，在一众试镜者里已经是各方面条件相当不错的了。
可惜这人在横店摸爬滚打了数年，跟过的剧组不知凡几，整个人也变得比较精明老成。
一般情况下，这当然不是缺点，奈何“李俊伟”这个角色的设定是个不善言辞的宅男。
让一个气质少年老成的演员去饰演沉默寡言的李俊伟，只会让观众觉得出戏，无论怎么想都不适合。
所以尽管其他条件都很合适，但方泊最终还是没有通过他的试镜。
这也意味着今天忙活了一上午，到头来却毫无收获。
目送最后一个试镜者离开后，方泊原本坐得笔直的身体放松下来，端起桌上的一次性水杯喝了一口。
这杯水还是试镜过程中张老板端来的，过了这么久，杯里的水早就凉了。
不过凉了正好，可以压一压方泊心里的烦躁。
把水一口喝干净，方泊站起身，将揉成一团的纸杯扔进了垃圾桶。
“方导儿。”
门没有关，张老板的胖脸从门外探了进来，好奇道：“我看外面都没人了，应该都试镜完了吧。怎么样，有没有找到合适的？”
方远摇摇头，“没有。”
“一个都没有？”
“一个都没有。”
张老板闯荡社会这么些年，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那是再擅长不过了，一眼就看出方泊的心情不是很好，于是笑着说道：“方导儿，这都到饭点儿了，要不然中午就在我这儿吃点？我亲自下厨，做两道硬菜招待你！”
“不用麻烦了吧，我。”方泊下意识的想要拒绝。
“我这儿就是饭店，吃个饭有什么麻烦的，就这么定了啊。”张老板没给方泊拒绝的机会。
看着张老板风风火火地转身奔厨房，方泊摸了摸鼻子，犹豫一下后还是坐了下来。
没过一会，张老板就端着一个大盘子推开了包间的门，店里唯一的服务生兼收银员小王也没闲着，左右手各端着一盘菜跟在后面走了进来。
等两人把菜放到桌子上，方泊探身一看。
张老板所言不虚，果然都是硬菜，三道菜个顶个的硬！
两个小盘子里装的是辣子鸡和夫妻肺片，大盘子里则是满满一盘水煮鱼。
方泊是川省人，饮食口味比较偏辣，这几道菜正好和他的胃口，闻到香味不禁食指大动。
“小王，你看着点外面，有客人来了就先招呼着，点完了菜再来叫我。”
“嗯。”小王转身出了包间。
“方导儿，我这小店环境简陋，跟那些大酒店没得比，也没有什么山珍海味，只有几道家常菜比较拿手。你先尝尝，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人家把菜都端上桌了，再客套那就是装腔作势了。
于是方泊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
“嗯，好吃，确实好吃。”
“哈哈哈，你吃得惯就好。”
第六章 真淘到黄金了？
看方泊吃得正香，张老板端过一把凳子坐了下来，从兜里掏出烟盒。
“方导儿，介意我抽支烟吗？”
见他似乎有话要说，方泊停下筷子，“没事，你抽吧。”
“啪”的一声轻响过后，打火机上燃起一簇火苗。
“嘶，呼。”
张老板点燃香烟，凑到嘴边吸了一口，然后长长地吐出一口烟雾。
透过朦胧的雾气，方泊似乎从这位向来笑脸迎人的胖老板眼中看到了几分唏嘘。
说实在的，张老板平日里总是透着一股小生意人的精明，如今忽然变得深沉起来，这幅画面给人的感觉还挺违和的。
“方导儿，你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吗？”
方泊想了想，没猜出来，“不知道。”
“我以前也是个横漂。”
张老板的眼神由实到虚，逐渐没了焦距，似乎是回忆起了曾经的青葱岁月。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年轻的时候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当时我也做着明星梦，身上揣着几百块钱就跑到横店做起了群演。”
说到这儿，张老板故态复萌，终于深沉不下去了，一拍大腿，音量也提了起来，“结果四年的群演当下来，没当成明星不说，还一分钱也没攒到，合着四年都白干了！”
本以为老张今天要讲述一下曾经的光辉岁月，方泊都做好准备陪他感动一下了，没想到才刚起了个范儿，老张就回归本性了。
“咳咳。”方泊摸了摸鼻子，忍住笑意，附和道：“那然后呢？”
“然后嘛。”
张老板故意停顿一下，吊足方泊的胃口后，才接着说道：“我这一琢磨，觉得自己可能是挣不了演员这份钱了，但要不怎么说天无绝人之路呢，我又转念一想，我还可以挣其他演员的钱啊！”
说到自己的发家史，他的胖脸上不禁露出几分得意，微微晃动着脑袋，“每年在横店拍戏的剧组少说也有一百来个，更别说年年都有那么多群演在往这钻，你想这市场得有多大。不管是大明星，还是小群演，是人总归就要吃饭，我开个饭店挣他们的钱，不比当个群演靠谱多了嘛！”
“有道理，太有道理了！”
方泊面色一正，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发自肺腑地称赞道：“这就是差异化竞争啊。”
“嘿嘿嘿。”老张笑得格外开心，脸上的肉都堆在了一起。
“诶，等等。张老板，你这话好像有弦外之音啊，我算是想明白了，你这是在提点我呢。”
方泊琢磨了一下，试探性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发现一个行业不适合自己，就要趁早抽身，这样才能及时止损，对不对？”
“不不不，方导儿你想岔了。”
张老板摆手否认，晃悠着脑袋说道：“我的意思是啊，趁着年轻，就要闯一闯，只要认准了，闷着头先干几年再说，要不然怎么能知道究竟什么行业适合自己呢。”
“哦，受教了！”
方泊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惊讶于张老板的思路之清奇。
“老板，客人点完菜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间隙，服务生小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好不容易能在方泊面前显摆一会，张老板本来谈兴正浓，还想接着说下去，不过终究还是赚钱重要，咂了咂嘴，“方导儿，那就不打扰你吃饭了，我忙去了。”
“好。”
目送他走出房间后，方泊不禁哑然失笑。
之前没看出来，张老板这人确实很有意思。
忙活一上午，试镜了这么多人却一无所获，要说方泊心里一点都不郁闷，那当然是假的，可要说有多郁闷，好像也不见得。
毕竟他的眼光从一开始就放得很远，正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点小小的困难，还远没到让他受挫的程度。
仅有的那点烦躁，经过张老板的一番插科打诨之后，也变得烟消云散了。
吃过午饭，方泊重振精神，投入到下午的试镜工作中。
……
咚咚咚。
试镜一直持续到了下午四点，忙了大半天的方泊难免有些疲惫，坐在椅子上打起了哈欠，直到敲门的声音响起。
“进来。”
“导演你好，我是来试镜的演员，我叫徐宏盛。”
见到来人，方泊挑挑眉，不禁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进门这人年纪约莫40岁，身高大概在1米75到1米8之间，身材不胖不瘦，宽鼻翼和低鼻梁让他的长相看起来比较憨厚，但在不自觉间微微皱起的眉毛又显出了几分愁苦。
这跟“何三水”的人物形象简直如出一辙！
方泊眼神微动，却收住了表情，没有把心里的想法表露出来，只是淡淡说道：“你好，请坐吧。”
待徐宏盛坐下，方泊没像之前那样直接给他剧本，而是和他闲聊了起来，“好奇问一下，你进入演员这行的时间应该不短了吧？”
“害，这就是导演你抬举我了，我就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特约，混口饭吃而已，谈不上什么演员不演员的。”
徐宏盛说话虽然谦虚，但言谈之间并不拘谨，思考一下后说道：“不过来横店的时间确实有几年了，我是零九年来的，这一晃都快五年了。”
“哦。”方泊点点头，又问道：“那你这几年应该也演过不少角色了吧，一般都是什么类型的？”
徐宏盛憨厚地笑了笑，“像我这样的小特约，真要说起来，角色倒是演了不少，但都是些一两句台词的小角色，顶多就能在镜头前晃一下而已。类型的话，一般就演些普通人，比如反派身边的小喽啰之类的。”
闲聊几句后，方泊内心已经对徐宏盛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于是按照试镜流程，将剧本递给了他。
“这是试镜要用的剧本，你先看一下。”
“好。”徐宏盛微微起身，探过身子，用双手接过剧本，坐下仔细读了起来。
第一场戏拢共才十多句台词，外加一点简单的人物背景介绍，前面的试镜者顶多看个三五分钟就开始表演了，上午第一个来试镜的吴大实更是只看了两分钟。
但徐宏盛不一样，他看得很慢，而且看完一遍后，他紧接着又开始看第二遍，薄薄的一页纸仿佛看起来就没完了。
他的表情也变得非常认真，眉头紧蹙，嘴里还在不停地喃喃自语，像是在复述人物的台词。
演员肯静下心来琢磨剧本，这当然是件好事。
所以方泊不仅没有打扰徐宏盛，反而心里越发期待起来。
或许，自己真的从沙子里淘到黄金了！
第七章 得加钱！
过了好一会，徐宏盛终于抬起头。
“方导，我准备好了，可以开始表演了吗？”
“好，道具在桌子上。”方泊按捺住心里的期待，收起多余的情绪，打算好好看一下他的表演。
徐宏盛拿起桌上的烟和打火机，却没急着开始，而是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次。
调整好状态后，表演也就正式开始了。
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叼在嘴上，拿起打火机想要点燃。
“诶，超市里不准抽烟。”
方泊按正常流程为他对戏，说着电影中属于超市店员“唐晓莲”的台词。
点烟时，徐宏盛的目光集中在打火机的火焰上，听了这话，他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微微抬头，用不耐烦的表情瞥了方泊一眼。
哟，有戏！
出于一个导演的职业敏感，方泊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不耐烦的表情，这个小细节是前面的所有试镜者都不曾表演过的。
“要抽出去抽！”
方泊变得更加认真，说台词时也带上了几分人物的情绪。
闻言，徐宏盛抬眼看着方泊，眼神中有几分难以置信的意味。
你们老板娘欠我这么多钱，还拖了一个多月，我连在超市里抽根烟都不行？
欠钱不还反而有理了是吧，我还没发火呢，你倒是先指责起我来了，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
徐宏盛的表情从不耐烦渐渐变成了生气，积压已久的负面情绪终于爆发了。
他猛地把嘴里的烟摔在了地上，动作幅度很大，像是在宣泄心中的不满。
“怎么就不让抽烟了？！”
“不让抽烟，你卖给我干嘛！”
他越说越激动，说话时还伴着甩手这样的肢体动作，“我的钱你们都欠了一个多月了，别以为一直这样拖下去就可以把帐赖掉……”
就是你了！
若不是表演还没结束，方泊真想起身给他鼓鼓掌。
情绪的递进被处理得恰到好处，一些小动作的设计也符合常理，“何三水”这个人物简直被演活了！
诚然，徐宏盛的演技还有一些缺陷，有些细节拿捏得并不是很好，表演的爆发力也有所欠缺。
不过，问题的关键是，他片酬便宜啊！
如果是一个片酬千万级别的一线影星做出这段表演，方泊肯定会当场指出缺点，觉得对方的演技还需要打磨。
但此刻站在眼前的，是一个不起眼的特约演员，片酬就跟白菜价一样，几万块就能换来这种程度的表演效果，还要什么自行车？
再说了，指导演员也是导演的本职工作之一，方泊有自信能在拍摄过程中慢慢改正徐宏盛的缺点。
第一场戏试完，方泊很是满意，趁热打铁把后面几场戏的剧本给了徐宏盛。
而徐宏盛也没有让他失望，接下来的表演都很出色，足够胜任电影的男主演了。
“演得很好，各种细节很符合人物的设定。”
等到试镜结束，方泊也不再掩藏自己的情绪，满意地称赞了一句。
“我只是喜欢没事对着镜子自己瞎琢磨，表演好不好的我也感觉不出来，只要导演你能认可就好。”
面对方泊的称赞，徐宏盛还是那副憨厚模样，既不骄也不躁。
方泊又好奇地问道：“你有这种演技，足以出演一些有难度的角色了，为什么还只是一个特约演员？”
徐宏盛挠挠头，没有回答。
见状，方泊也没有继续追问。
毕竟原因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没有导演肯给他机会展现自己罢了。
因为横店的演员实在太多了，从一线影星到底层群演，各种级别、各种类型的演员都能在这里找到。
别的导演自然没必要像方泊一样大浪淘沙，从特约演员里慢慢寻找适合的人选。一个角色具体要什么样的演员，他们心里都是有数的，直接给符合条件的演员发试镜邀请就可以了。
所以像徐宏盛这样的小演员也就很难出头，即便有演技，也没有合适的平台能让他展示出来。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话说到一半，方泊忽然停住了，考虑了一下，组织好语言后才接着说道：“你也知道这部电影是部喜剧片，所以为了表现喜剧效果，拍摄的时候会对演员的形象做出一些调整。”
“调整？”徐宏盛不解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到时候可能会把男主演头顶的头发都给剃掉。”
“头顶？”徐宏盛伸手摸了摸自己脑袋上的头发，一句话脱口而出，“那不成地中海了嘛。”
“咳咳。”方泊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点点头，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徐宏盛的表情有点为难，手放在头顶一直没拿下来，像是在保护自己的头发。
他虽然人到中年，但还没有出现脱发危机，头发相当浓密，要一下子剃成个地中海，好像确实有点不容易。
就在方泊准备用“为电影做出必要牺牲”之类的说法尝试说服他时，徐宏盛开口了。
“方导，剃头发也不是不行，可是剃完头发，我再想接其他的戏就有点困难了。而且你也没提前告诉我说要剃头发，我来之前都没有心理准备，所以。”
方泊重复道：“所以？”
徐宏盛一字一句地说道：“得加钱！”
……
有句老话说得好：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叫事情。
虽然方泊现在没钱，但凡事好商量嘛，只要没有一口拒绝，那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所以听到徐宏盛提出想要加钱，方泊半点都没犹豫。
行，你想加多少，先说个数，不管有没有，我们先商量一下再说。
他的想法很简单，只要片酬在八万以内，都是可以接受的。
如果超过八万，那么预算就不太充足了，现阶段恐怕很难拿得出来，但只要徐宏盛同意，大不了就用上映后的票房来补，办法总归是有的。
可没想到徐宏盛一点都不贪心。
他平时做特约的片酬是一天一千二，但不是每天都有角色可接，一个星期接不到角色也是寻常事。
不过当特约演一天也就那几个镜头，而当主演的话戏份就增加了许多，付出的时间和精力也变多了。
所以综合考虑下来，他向方泊提出的片酬是一天八百，加上剃头发后不方便接戏，额外需要补偿三千。
这个数字远低于方远的心理预期。
如果《夜·店》要拍一个月，那徐宏盛的片酬加在一起还不到三万，跟预想中的五万甚至八万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因此，在听到徐宏盛提出的片酬后，方泊都不带犹豫的就同意了下来，甚至都没考虑过还价的事情。
开什么玩笑，三万块就能找到这种演技的演员，要是错过的话，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事？
至此，男主演的人选就算正式确定了。
第八章 自导自演
徐宏盛的出现仿佛是方泊运气变好的转折点，之前一连试镜了十多个演员，却连一个通过的都没有。
但就在徐宏盛试镜之后的第二天上午，短短半天时间，方泊就找到了三个合适的演员。除了“李俊伟”这个角色外，一次性就把其他的主要角色都给搞定了。
而在下午的试镜过程中，他也将所有的配角演员都选齐了，《夜·店》的演员阵容到此便基本确定。
之所以说“基本”，是因为还有一个人选迟迟空缺，那就是电影明面上的男主角李俊伟。
这个人物的表演难度其实并不高，奈何在设定上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年轻宅男。
偏偏在横店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没点头脑和口才很难混得长久，所以来试镜的特约演员们都锻炼得很是成熟老练了。
演技的问题都还好说，和角色的气质不符，这才是试镜者们被淘汰的主要原因。
等到第二天的试镜结束，时间已经是晚上了。
方泊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旅馆，刚推开老旧的房门，久未修理的门轴顿时发出一阵“吱呀”的噪音，向外界宣告着它的不满。
只可惜此时的方泊也没心思搭理别的事情了。
他随手带上房门，躺在不算柔软的床上，放空大脑，享受着一天中难得的闲暇时间。
前世的他只是个普通人，尽管偶尔也会走进电影院买票观影，但对如何拍摄一部电影完全一无所知。
此世的他倒是科班出身，不过纸上谈兵终究不如身体力行来得深刻，何况学校里教的跟实际情况还有很大的不同。
对于毫无经验的方泊而言，这几天的经历绝对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虽然《夜·店》是一部小成本的独立电影，但想要从无到有，仍旧是千头万绪，忙得他简直脚不沾地一般。
好在今天的试镜顺利了不少，把大致的演员阵容给定了下来，最棘手的难题总算是解决了。
之后只要找好摄影师和化妆师等剧组成员，再把拍摄场地和拍摄器材搞定，电影就可以正式开拍了。
一想到这儿，方泊又翻身坐了起来。
对了，还差一个演员呢！
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不过之前找好的所有演员都已经试镜完了，看样子明天还得再去演员工会一趟，专门找几个宅男类型的演员。
计划好明天的行程，方泊伸个懒腰，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景，困意止不住地翻涌，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去卫生间洗漱。
没错，虽然由于价钱便宜，这个房间空间狭小、装修简单、采光不好，但严格来说也是有一个优点的，那就是至少有独立的卫生间。
毕竟几十块的价钱摆在这里，能有个独卫就算不错了。
而且卫生间也只是能用，里面的装潢极其简单，堪称是把省钱做到了极致！
门把手基本没用，完全锁不上，老板另外装了一个插销，才不至于让这扇门成为摆设。
地上的瓷砖也都是小块的边角料，洗漱台后方的镜子中间更是裂开了几条贯穿左右的缝隙，好在外框比较完整，不会有突然掉落的风险。
方泊就这么站在洗漱台前刷着牙，刷牙时百无聊赖的他把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镜子上。
看着镜中的自己，他莫名感觉有点眼熟。
想了想，他不禁笑了起来。
废话，自己看自己，不眼熟的话那就往恐怖片的方向发展了。
看来真是忙昏头了，今晚还是早点休息吧。
不过话虽这么说，方泊心里还是觉得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事情被忽略了。
镜子中间的几道缝隙让他看不太清楚自己的脸，于是微微弯曲膝盖，用一个半蹲的姿势站着，这下就清楚多了。
说起来，他都很长时间没这么仔细地打量过自己了。
一直忙着电影的事情，他许久没有理过头发，发梢已经垂过眉毛，快要遮住眼睛了。而且到横店以后睡眠也不是很好，黑眼圈有些明显，面容也比往常疲惫了一点。
看着看着，镜中的自己越看越熟悉，逐渐和脑海中“李俊伟”的样貌重叠在了一起。
“诶，对啊！”
方泊恍然大悟，终于把缺失的那块拼图给补上了。
自己来演李俊伟不就挺合适的嘛。
首先是年纪合适，自己才刚毕业不到一年，任谁看了都要说年轻。而且身上还带着原主的那种学生气，跟李俊伟的人物气质很有相似之处。
最关键的是，在学校里也学过一些有关表演的课程，演一个宅男绝对是手到擒来，不会比原版差。
哎呀。
方泊一拍额头，要不怎么说灯下黑呢，找来找去，最合适的演员居然就是自己！
早点想到的话，也不用苦恼这么久了。
自导自演多好，一来凑够了演员阵容，二来还能省下一个演员的片酬，简直是一举两得啊！
困扰许久的事情终于得到解决，方泊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地。
精神上一放松，连日以来的疲惫便涌上身体，洗漱后他几乎是躺下就睡着了。
……
一夜无话，醒来时窗外已然天光大亮，这一觉睡得格外舒服。
方泊神清气爽地出了旅馆大门，先去了横店的摄影师工会，发布了《夜·店》剧组的招聘信息，化妆师等所需职位也如法炮制，接下来就等着应聘者主动联系了。
忙完这些，时间到了下午。
他接连去了多家器材租赁商，几乎跑遍了整个横店，总算租到了电影拍摄需要的全部器材，只是押金和租金加在一起也花了一大笔钱。
方泊默默盘算了一下，后面还有演员片酬、工作人员工资和剧组盒饭等必要支出，全部算起来还要花很多钱。
好在男主演徐宏盛的片酬比较便宜，自己出演李俊伟也省下了一笔，不然40万的预算确实是捉襟见肘。
忙完一天，电影的筹备进度又前进了不少，剩下的最大问题就是拍摄场地了。
《夜·店》的场景倒是很简单，全片基本上就发生在一个夜间超市里，所以花钱租一个现成的就行，顶多改一下店内的布局，不用在布景上花很多钱。
这也是方泊选择拍摄《夜·店》的重要原因之一，这部电影确实不怎么烧钱。
否则的话，40万就想拍一部完整的电影长片，那真是烟囱里安家，没门儿！
第九章 超市
上午九点。
横店，一间普普通通的小超市旁。
方泊蹲在路边观察这间超市已经快半个小时了，腿都快蹲麻了，好在这半个小时的工夫没有白费，总算得到了一些成果。
据他观察，这间超市的人流量并不高，半小时里进去购物的人寥寥无几。
一方面这是因为超市的位置不好，所处的这条街并不是很热闹，离影视拍摄基地比较远，自然没什么人气。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超市的规模太小，占地不过几十个平方，货物种类并不齐全，很难吸引顾客上门。
但这对方泊来说倒是个好消息。
这间小超市规模不大，可用来拍摄是完全足够的，人流量小相应的租金也会便宜。
综合来看，把这里租下来当做拍摄用地再合适不过了。
心里打定了主意，方泊于是起身，活动一下酸涩的身体后，便走进了超市。
进门往前走两步，左手边就是收银台，或许是因为客人稀少，一个年轻的男店员正坐在收银台后玩着手机，就连方泊进门，他都没有抬起过头。
“你好，你们老板在吗？”
店员的视线终于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好奇地上下打量着面前的方泊，略带疑惑地摇摇头，“不在，你找老板干什么？”
“是这样的，我是一个电影剧组的导演，我想把这里租下来当做拍摄场地，所以要和超市老板商量一下。”
“导演？”店员眼里闪过一抹疑惑。
横店这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剧组，他也不是没见过拍电影的导演，但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年轻的。
别的电影导演，三十来岁都算是资历尚浅的了，这位可倒好，长着一张大学生的脸，张口就敢说自己是剧组的导演，不会是唬我的吧？
店员对方泊的话将信将疑，一时间陷入了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跟老板说这件事。
方泊猜到了他的疑虑，没办法，自从来到横店筹备电影，短短数天时间，已经有太多的人怀疑过自己的身份了，以至于每次都要说明情况，才不会被人家当成骗子。
“我真是一个电影剧组的导演，这是电影的备案公示信息，你看，这在网上都能查到的。还有这个，这是……”
方泊拿出手机，用证据向店员证明了自己的身份。
“哦。”看到实打实的物证，店员这才打消了怀疑，“好，你等等啊，老板这时候应该在打麻将，我打电话告诉他一声。”
“喂，老板，有个导演来超市了，他说想把超市租下来拍电影。”
“嗯，他还在这儿呢，行，二十分钟嘛，好。”
挂断电话，店员放下手机，“老板说二十分钟就到。”
“行，我在这儿等他吧。”方泊点了点头。
有人在旁边，店员也不好旁若无人地玩手机，想了想，起身给方泊递了张凳子，“这有凳子，坐着等吧。”
“好嘞，谢谢啊。”
接过凳子的时候，方泊瞥到收银台上有盒打开过的烟，想来应该是店员的，于是没着急坐下，“给我拿包烟吧。”
“要什么烟？”
方泊平时不抽烟，对此也没什么了解，于是又看了眼收银台上的烟盒，瞧见盒子上写着“芙蓉”两个字，就这么报给了店员。
“好，25一盒。”
扫码付完款，方泊拆开烟盒，递给了店员一支，随口问道：“你们这超市，一天能有多少营业额啊？”
店员本来没想抽，但既然有人给，也就接下了，满不在乎地回答道：“看情况吧，这位置不怎么好，一般也就一千多。有时候运气好，多卖点烟酒，倒是能有个两三千的。”
或许是长相的原因，方泊长得阳光帅气，一看就不像是坏人，导致店员对他没什么戒心。
但话刚说完，店员又想到了什么，嘱咐了一句，“等会你可别跟老板说这是我告诉你的啊。”
方泊点点头，“嗯，你放心。”
店员这才把烟点上，美美地抽了一口。
方泊接着问道：“对了，超市里就你一个人看着？”
“进货的时候老板会来，平常不忙就我一个人，还有一个人守夜班，我们轮换。”
“这样啊，那你们平时有休息的地方吗？”
“有啊，后面有个杂物间，里面摆了张床，上完夜班就可以在里面先睡一觉。”
闲聊一阵后，方泊对超市的大体情况终于有所了解，这里的各方面条件确实很合适，只要租金合理，租下来拍摄完全是没问题的。
“谢谢你啊，来，这给你。”他把刚打开的那盒烟递给了店员。
“诶，这。”店员犹豫着没有接。
“没事，我平时不抽烟的，你留着抽吧。”
“好吧。”
……
两人又聊了好一会儿，超市老板总算骑着一个小电驴来了。
走进门，他先是看了看方泊，又扫视了一遍超市内部，见没有别的人了，于是把疑惑的目光看向了店员。
这么年轻，这就是你说的电影导演？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店员收了东西，当然也要投桃报李，介绍道：“老板，这就是方导，他想把超市租下来拍电影，听说是要上院线的。”
方泊起身，尴尬地笑了笑。
刚才闲聊的时候，他倒是对店员说过这部电影有上院线的计划，但也只是计划，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
不过别人都帮自己把牛吹出去了，这时候也不好自曝其短，他只好顺着往下说。
“你好，我是《夜·店》剧组的导演，我叫方泊，方向的方，停泊的泊。”
面对方泊伸出的手，老板半信半疑地和他握手，“刘强，文刀刘，强壮的强。”
方泊试探性地问道：“刘老板，关于超市出租的事情，不知道你是什么想法？”
“我的想法嘛，超市不是不可以租给你进行拍摄，但要看你出的价钱合不合适。”刘老板很是圆滑，将问题又抛了回来。
从看到方泊的第一眼，他就对方泊的身份有些怀疑，这么年轻就当上导演了？
虽然经过店员的吹捧后，勉强打消了疑虑，但方泊毕竟这么年轻，他自然想要多赚一些租金，所以不肯自己开价，想要看看方泊会不会不懂行，开个高价出来。
“租金好商量，150一天怎么样？”方泊微笑着给出了一个数字。
“150？你开什么玩笑？”刘老板的表情立马就变得冷淡下来，就差没有拂袖而去了。
方泊倒是不慌不忙，笑着说道：“刘老板，别急啊，你先听完我的条件，然后再做考虑也不迟啊。”
第十章 家的感觉
见到方泊这么有底气，刘老板心生好奇，想听听到底是什么条件，于是按捺住了拔腿就走的想法，不过态度还是故意表现得满不在乎。
“好吧，我就听听你能给出什么条件，但我有言在先啊，要是没有诚意的话，那就不用说了，我回去接着打麻将也比听人胡说浪费时间要好。”
方泊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急不慢地说道：“第一，我们剧组只在晚上进行拍摄，不会耽误超市白天营业的时间。”
闻言，刘老板的神色缓和了几分。
晚上买东西的人本来就不多，只占用这部分时间拍摄的话，那还有商量的可能，只是150一天也太低了点，至少也得有个300块吧。
“第二，虽然在拍摄前剧组会对超市的布局和装修进行调整，但主要是调整休息间，营业区域最多两天时间就可以搞定了，之后就可以照常营业。”
刘老板微微点头。
嗯，这还差不多，超市每天都有进账，耽搁一天都是损失，能少停业当然再好不过了。
那这样的话，低于300好像也可以谈。
等会先提到280一天试试看吧。
“第三，剧组对超市装修做出的所有调整，比如更换和增加的灯具等等，在电影拍摄完之后都不会撤走，留给超市继续使用。”
刘老板摩挲着下巴，心里的底价一降再降。
要不，240一天能租出去算了？
“另外，在拍摄过程中损坏的超市物品，剧组都会进行赔偿。”说完了最后一个条件，方泊笑道：“刘老板，这样一来，150也不算低了吧？”
尽管态度有所松动，但刘老板可没这么容易被说服。
“赔偿损坏的物品，这是应有之意，不过前面那些条件还算比较合理，但不管怎么说，150确实太少了。我这超市小是小了点，可一天怎么也能有几千的营业额，要不然这样吧，240一天如何？”
来之前方泊可是做足了准备，又从店员那里问到了实情，当然不会被刘老板一句话就给唬住。
“刘老板，我在店里等了你20分钟，期间一共就三个客人光顾，还都是只买了一两瓶水就走了。”
“这能说明什么，现在都快到中午了，客人少一点很正常。”刘老板急忙开口辩解。
这话虽然听起来很有道理，但不等方泊说完就出言打断，他的急切态度也可以说明一些事情了。
方泊看出了他的心虚，笑道：“好，那就算是这样。可平均一天下来，这间超市的营业额也不会超过1500吧，往多了算，一个月顶多才5万。”
“5万的销售额，除开进货的成本、店员工资、水电费等等支出，纯利率大概是百分之二十，也就是1万块，算下来一天三百多而已。”
“刘老板，在不影响白天营业的情况下，我能给出150一天的租金，这已经是很有诚意了。”
方泊这一番话说完，刘老板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下他终于彻底相信眼前的年轻人是个电影导演了，别的先不说，这份砍价的功力委实厉害，而且说得有理有据，根本无从反驳。
“行吧，方导，我算是服气了。150就150吧，我同意了。”
达成一致后，方泊很快就和刘老板签好了合同。
拍摄场地的事情也算是搞定了一半，还有就是重新调整店内的布局了。
这天下午，方泊又和通过试镜的所有演员都签好了合同，然后把剧本发给了他们。趁着超市装修还需要几天时间，他们正好可以熟悉一下剧本。
……
一转眼就到了2月20日。
这几天里，方泊找到了合适的摄影师和化妆师，还有场记等其他职务的工作人员也都齐了。
正好超市那边的装修完工了，拍摄需要的一些道具也已经准备齐全，至此《夜·店》的前期筹备工作便全部完成，电影终于到了正式开机的日子。
下午六点，福源饭店内。
因为拍的都是夜戏，所以开机宴定在了晚饭的时间。
《夜·店》剧组的全体成员一共十多个人都到齐了，众人分坐两桌，方泊包下了饭店，因此没有旁人打扰，气氛很是热闹。
“方导儿，菜都齐了，可以开动了。”饭店的张老板把最后一道菜端上了餐桌。
方泊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上饮料，站起身，高声道：“吃完这顿饭，咱们就正式开机了，希望大家通力合作，争取一切顺利。今晚还要拍戏，酒就不喝了，等到杀青宴的时候，一定让大家喝个够！”
说罢，他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呜，开机大吉！”
“一切顺利！”
“开机咯。”
众人纷纷高声应和。
张老板也被这股气氛所感染，端着酒凑到了方泊身边，“方导儿，你们要拍戏不能喝酒，我就没所谓了。来，我敬你一杯，预祝你们拍摄成功！”
他一仰脖，一杯酒瞬间就进了肚。
“张老板好酒量啊！”
一旁的徐宏盛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方泊举起杯子，“张老板，今天我就用饮料代替了，剧组的杀青宴一定还在福源饭店办，到时候我肯定陪你喝一杯。”
“好嘞，没问题。”张老板笑得很开心，一张胖脸都快乐出花了。
方泊刚放下杯子，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看了一下，这个电话可不能不接。
“你们先吃着，我去接个电话。”
推门走到屋外，室内外的温差让他赶忙裹紧了外套。
“喂，爸。”
“你的电影不是今天开机了嘛，你妈放不下心，非要让我给你打个电话。”
相隔千里的川省，方泊家乡的小县城里。
听到方爸这么说，一旁的方妈甩给他一个白眼，“你又来了，每回都是你先念叨着要给儿子打电话，结果一接通又往我身上推。”
方爸捂着手机听筒，冲着老婆扬扬下巴，示意她别打扰自己。
听到手机里传来的熟悉声音，身处横店的方泊忍不住笑了，没有揭穿口是心非的老爸，笑着说道：“嗯，今天晚上正式拍摄，现在正在办开机宴呢。”
“哦，那行。我也不懂电影，反正你就好好拍戏，不用担心家里，我跟你妈好着呢。”
“嗯，你们也注意身体，才刚开春，气温还没回暖，别着凉了。”
“行，那我下象棋去了，诶诶诶，我还没说完呢。”
方爸的话才说到一半，方妈的声音便出现在手机里，“你爸每次都是这样，念叨半天要给你打电话，才刚接通呢，没说两句就又要挂了。”
听着老妈数落老爸，方泊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真好，这就是家的感觉啊。
“横店冷不冷啊，你也没多拿几件厚衣服去，还够穿吗？”
“妈，放心，你给我收拾了两大箱行李，衣服够着呢。”
“那就好，对了，钱还够用吗？不够你就跟我们说，千万别硬撑着。”
“有，还剩好多呢，够用了。”
“你说你也是，拍个电影全是在晚上拍，每天都要熬通宵，多累啊，你就不能改一下剧本嘛。”
“剧情就是这样设计的，我也不能随便改啊。”
“你不是导演嘛。”
“妈，导演也不是万能的啊，不能随便改剧本的。”
……
一通电话打完，时间已经过去了20分钟。
方泊收起手机，长出了一口气，内心再度坚定了一个想法。
父母这么支持自己，要更加努力才行啊，不能让他们失望！
第十一章 正式开拍
晚上7点半，开机宴结束。
《夜·店》剧组的所有成员来到拍摄场地，超市内已经布置好了，稍作准备后电影就要正式开拍了。
按照行业惯例，为求一个好兆头，开机第一场戏的难度一般都不高，方便能一次通过。
方泊虽然不迷信这些，但一来是业内约定俗成的惯例，二来剧组刚刚组建，成员互相之间还没有磨合，用一些简单的戏份来练练手也不错，所以也将第一场戏设置得很容易。
这是一场男女主角对话的戏份，两人面对面站着说几句话就行了，不用考虑什么情绪上的波动，因此基本没有难度。
这么简单一场戏，也就不用安排提前走戏了，机位架好、演员就位，直接开拍就可以了。
饰演男主角李俊伟的方泊，和饰演女主角唐晓莲的年轻女演员周薇，都站到了各自的位置。
摄影师的脑袋从摄影机后探出来，询问道：“方导，准备好没有，我开始了啊。”
方泊点点头，“行，开始吧。”
因为他要自导自演，所以只要拍摄李俊伟的戏，摄影师就要暂时代替他的导演职位。
通常情况下，这种事情都是交给副导演来做的，但谁叫《夜·店》是部小成本电影呢，方泊实在拿不出预算去请一个专业的副导演了，干脆就让摄影师顶上去了。
好在这件事没什么难度，方泊在开拍前会把现场各方面都安排好，拍完后也由他来决定镜头能不能用，所以摄影师只要会喊开始和暂停就可以了。
听到方泊说可以了，第一次兼职导演的摄影师咽了咽口水，压下心头的紧张，招呼场记过去打板。
“第一场第一镜。”
“准备，三、二、一，开始！”
周薇拿着纸笔，正站在零食货架前清点货物，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转身向四周张望了一下，疑惑道：“李俊伟？李俊伟？”
“啊？”方泊带着一个道具大黑框眼镜，从不远处的货架后起身，像是恶作剧的小孩子被人抓住了一样，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手往身后藏了藏，“叫我干吗？”
周薇注意到他的举动，询问道：“你在那儿干嘛呢？”
方泊的表情更尴尬了，连忙把手里的手机塞进了裤兜，欲盖弥彰地摇摇头，结结巴巴地辩解道：“我，我没干嘛啊。”
周薇倒也没有刨根问底，指着不远处的天花板，“上面那个牌子快掉了，你拿梯子过去修一下吧。”
见她没有多问刚才的事情，方泊连不迭地答应，“好，我马上去。”
“好，停。”
摄影师适时叫停了拍摄，“方导，你过来看看这段镜头能不能行。”
“来了。”
方泊去到监视器后，回放刚才拍摄的镜头。
这段对话戏份是按照常用的正反打镜头来拍摄的，两台摄影机一台拍摄周薇，另一台拍摄方泊，后期制作的时候再通过剪辑，形成一段完整的对话镜头。
所以刚才拍摄的素材其实有两段，方泊先回放看起了周薇的表演。
这个女演员的长相很是清秀，演技也还过得去，只可惜横店的漂亮女孩太多了，内卷十分严重，因此才被方泊捡了漏，用普通特约演员的片酬把她拉进了剧组。
方泊对她的演技还是很放心的，仔细看完之后果然没发现问题，于是又回看起自己的表演。
月初来横店的时候他的头发就很长了，这些天也一直没理过，前面的头发都快遮眼睛了，再加上一个大黑框眼镜，这幅形象看起来实打实的像个宅男。
除了形象十分贴合外，他表演得也还不错，得益于原主专心学习过学校里的表演课程，一些有难度的角色或许无法驾驭，但演一个普通宅男还是轻而易举的。
看完两段素材，方泊直起腰，高声道：“可以，这条过了。”
“一条过，开机顺利！”
摄影师大声喊了一句，其他人也都跟着起哄。
等他们闹了一阵，方泊才挥挥手，“行了行了，快搬机器吧，补两个特写镜头。”
《夜·店》的拍摄就这样正式开始了。
第一晚的进展可以说相当顺利，才从晚上8点拍到凌晨1点半，原定的拍摄计划就已经完成了。
眼看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方泊又临时调整计划，趁大家状态好赶忙多拍了几条。
一直到早上6点，外面的天色逐渐变亮，剧组成员们也度过了一开始的兴奋期，熬夜的疲惫逐渐显现，不适合继续拍下去了。
“今天就这样了，第一天通宵拍摄，辛苦大家了，赶快回去休息吧。”
方泊的声音在超市里响起。
“谢谢导演。”
一夜的忙碌过后，众人都很是疲惫，有气无力的回应，与昨晚的兴奋模样反差极大。
“方导，我们先走了啊。”
徐宏盛等几个大男人还好一点，周薇这样的年轻女人最看重皮肤了，熬了一晚上，好不容易听到方泊说可以休息了，她和剧组的女化妆师赶忙便回去补觉了。
“导演，我也回去了。”
“等等我，我们一起。”
大家纷纷打着哈欠离开。
身为导演，方泊倒是没着急走，看着超市内的遍地狼藉，他挽挽袖子，干起了场务的活计，帮着摄影师把摄影机和其他设备都搬进休息间存放。
从超市休息间出来，他站在门口清点了一下，再三确认所有器材设备都放好了，这才把门锁上。
不怪他过分小心，毕竟器材全是花钱租来的，还交了那么多押金呢，可得好好保管才行。
回过头，他发现徐宏盛也留了下来，正拿着拖把在拖地呢。
“诶，老徐，你怎么还没走啊。”
一晚上的戏拍下来，两人也熟悉了许多，方泊顺口就喊上“老徐”了。
徐宏盛手上的动作没停，开玩笑道：“你这个导演都身先士卒了，我也留下来帮点忙呗。”
“哈哈。”
方泊笑了笑，也拿起旁边的拖把拖起了地。
收拾好超市，拉下卷帘门，剧组一天的工作就结束了。
“方导，我住在那边，你呢？”徐宏盛抬手，指着右前方。
“哦，那看来咱俩不顺路了，我住另一边。”
“好嘞，那我就先回去了，晚上见。”
“晚上见。”
两人住得正好相反，于是各走一边。
方泊朝着住处走去，边走边伸懒腰。
一夜通宵熬下来，演员和工作人员不忙的时候还能休息休息，偏偏他又是导演又是主演，拍摄和演戏都要顾着，一忙起来就没个停的时候。
幸好平时有在锻炼，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也正是精力充沛的年纪，要不真是扛不下来。
第十二章 欲速则不达
回到旅馆，吃了点在路上买的早餐，填了填肚子后，方泊顾不上洗漱便一头倒在了床上。
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半，他才悠悠转醒，起床洗了把冷水脸，终于恢复了清醒。
他没有继续休息，而是检查起了昨晚拍的所有素材。
拍摄时身在其中，或许会有疏漏，而且片场乱糟糟的，当时也不一定能看得那么仔细，所以休息时再检查一遍就很有必要了。
还好，一切无误。
接着他又调整起了今天的拍摄计划表。
剧组每天的拍摄都是按计划来的，昨天拍得顺利，提前了进度，那今天的计划就要进行相应的调整，不然就乱套了。
这也是小剧组的难处，没那么多专业人士协助，处处都要方泊亲力亲为。
好在小剧组人员少、事情少，多花点时间还能忙得过来。
……
根据方泊和超市老板签的合同，超市每天下午七点就会关门，然后剧组就可以布置现场进行拍摄了。
作为导演，方泊当然要去得早一点，以便提前安排片场事物。
所以吃过晚饭，他六点四十就到了超市，
没过一会，摄影师带着助理到了，化妆师和另外几个工作人员也陆续抵达。
七点，超市准时关门，他们开始为今晚的拍摄准备了起来。
徐宏盛等几个演员逐渐也来齐了，可左等右等女主演周薇就是不见人影。
眼看一切准备就绪，唯独只缺了女主演，方泊只好给周薇打去了电话。
“喂，周薇，你在哪儿呢，怎么没到片场来？”
“方导，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周薇的第一句话便是道歉，随后言辞恳切地解释道：“我下午睡过头了，又没赶上早一班的公交，在公交站等了好久，眼看要迟到了，我就打车过来了，这会儿还在车上呢。司机师傅说估计二十分钟就能到，您再等我一下好吗？”
听到这话，方泊不仅没生气，反而放心了不少。
打电话前，他在脑海中猜想了几种情况。
可能是剧组的工作环境太简陋，小成本的独立电影似乎也没什么前途，让周薇对《夜·店》失去了信心，所以拍了一天的戏后就决定不干了。
或者有别的剧组向周薇递出了橄榄枝，于是她打算扔下《夜·店》剧组另谋高就。
又或者她只是觉得熬夜拍摄太累，不想再这么熬下去了，哪怕放弃不拍了也可以。
总而言之，方泊始终担心周薇就此脱离剧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就完了！
他不仅要重新物色女主演，还要面临拍摄延期，而器材、场地、人员，这些每拖一天都是钱，仅剩的预算可不能浪费在这上面。
因此听到周薇亲口说只是迟到以后，方泊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万幸没有出现最坏的情况。
“没事，我们这边也才刚准备好，你别太着急，注意安全。”
方泊没有对周薇施加压力，只是安慰了一句。
“谢谢方导，我还有一会儿就到了，真的不好意思。”
因为自己一个人耽误了全组的工作，周薇有些自责，连连道歉。
“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我没有怪你。”方泊先是出言安抚，接着说道：“好了，就这样吧，等你到了再说。”
结束了通话，他回到超市，高声道：“周薇还有一会儿才到，大家再检查一下拍摄前的各项准备工作，确认无误后就休息一下，等人到了就开拍。”
见众人都行动了起来，方泊独自走到一边，出神地思考着什么。
今天这件事，固然周薇要承担一部分责任，但与他这个导演也是分不开关系的。
一来，剧组没有足够的预算安排成员住宿。这么多人，别说酒店套间了，全住旅馆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于是方泊没有选择安排住宿，而是让大家都住在原来的地方，只是每天会提供一点交通费作为补助。
二来，昨晚拍摄进展十分顺利，为了赶进度早点拍完，他没有让大家中途休息，一口气从晚上八点拍到了第二天早上六点，中间只有拍摄的间隔才能歇一歇。
连着拍摄十个小时，铁人也扛不住啊！
就连方泊自己不也是回了旅馆就闷头大睡嘛，更别说周薇这样的女孩了，人家能熬到拍摄结束，已经算是非常敬业的了。
“哎呀。”
方泊略带懊恼地拍了拍额头，终于想清楚了问题的症结。
事情的根源还是出在自己身上。
一心想着早点拍完能省些预算下来，可却忽略了剧组成员的身体承受能力，这确实不应该。
其实昨天拍摄到凌晨，众人就显现出疲惫的迹象了，由于体力和专注度的下降，一条镜头往往要重复拍摄好几遍才能成功，跟最开始的一条过对比十分明显。
只是当时的方泊满脑子都想着赶进度省预算，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些事情。
怪不得拍摄一结束，大家都急急忙忙地离开了，只有徐宏盛忍着疲惫留下来帮了会忙。
不是他们不想为剧组出力，只是确实扛不住了，所以全都回家补觉去了。
想到这儿，方泊回过头，仔细看了看大家的神情。
跟昨天比起来，每个人都疲惫了些，做起事来也没那么利索了，摄影师还连着打了几个哈欠，一副眼睛都快睁不开的模样。
看来，昨晚的确太累了，大家的状态都没恢复过来。
唉。
方泊摇摇头，对自己有点失望。
欲速则不达啊！
老想着电影拍完后就能一夜成名，却忘了自己只是个新人导演，没有经验、没有阅历，结果拍摄刚开始就吃了个大亏。
好在及时醒悟了过来，事情还有补救的机会，不然真等大家被高强度拍摄折磨得失去了耐性，到时候可就悔之晚矣了。
想了想，方泊走到众人中间，拍拍手吸引来所有人的注意力，正要开口说些什么，门口处传来周薇的声音。
“不好意思方导，不好意思大家，我耽误拍摄了，抱歉。”
方泊笑着对她招招手，“没事，你来得刚好，我正有事要对大家说呢，快进来吧。”
第十三章 导演英明（为书友萨多克斯加更）
听到导演这么说，周薇不但没有变得轻松，而且更加紧张了。
从昨晚的事情就看得出来，这位方导虽然性格不错，待人十分温和，但对待拍摄的态度可是非常认真的！
昨晚方导和大家整整拍了十个小时，一直都没有休息，不是对电影抱有极大的热情，他又怎么会这么努力呢？
现在因为自己一个人耽误了电影的拍摄，方导不臭骂自己一顿都算好的了，又怎么会不加一句斥责的轻易放过自己呢？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方导表面上云淡风轻，实则内心狂风暴雨，只等自己走过去，然后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要是他特别生气的话，说不定还会将自己逐出剧组！
周薇越想越害怕，紧张得直咽口水，停在超市门口死活不敢进来。
方泊看她站在原地，又向她招了招手，“你站那儿干嘛，过来啊，站那么远，能听清我说些什么吗？”
“不，不用了方导，我就站这里吧，能听见的。”
见导演这么“亲切”，周薇更加相信了内心的猜想，被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还是站门口好一点，万一事情不对，大不了自己就拎包走人。
对，没错！
她暗暗给自己打气，稍微往里走了两步，却不敢离方泊太近，停在了收银台那里。
方泊也没有继续催促她，慢慢扫视了一圈现场的众人，诚恳地说道：“昨晚一连拍摄了十个小时，你们都累坏了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禁面色各异，都不敢把实话说出来，生怕被导演抓个典型。
“导演，我们不累。”
“没有，方导你想多了。”
“其实累倒是有点累，不过能够接受。”
方泊笑了笑，朝大家摆摆手，“行了，我都肯承认错误了，你们就别替我遮掩了。”
承认？错误？
众人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制片人不在的情况下，导演就是剧组内说一不二的人，通常都是导演发号施令，底下的人乖乖执行，哪有导演会承认自己错误的啊？
再说了，《夜·店》可是部独立电影，方导还身兼制片人的身份，那就更是大权在握了。
就在众人胡思乱想的时候，方泊认真地说道：“昨晚是我考虑不周了，一味地想要赶进度，忽略了我们拍的是夜戏。一个通宵不休息，对大家来说都不轻松，所以你们现在才会感觉格外疲惫。”
闻言，摄影师深以为然。
昨天扛着摄影机拍了一整晚，他差点没累瘫在片场，直接累过劲了，回去以后从早上躺到了中午都没睡着，下午才终于眯了一会，所以来了片场忍不住直打哈欠。
徐宏盛也忍不住点了点头。
作为一个在横店待了快五年的资深特约演员，他也感觉方泊的拍摄节奏紧了一点。
拍的毕竟是夜戏，剧组人又少，没有那么多场务、助理之类的人来分担事情，拍起来自然格外的累。
昨天他也想出言提醒，但终归是开拍第一天，感觉和导演并不是特别熟，贸贸然开口的话容易适得其反，所以就忍住了。
他还想着找个合适的时间跟方泊谈谈呢，没想到方泊已经意识到问题所在了，并且当着全组人的面承认了错误。
别的先不说，就这份知错就改的魄力，在徐宏盛遇到过的那么多导演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听了方泊的话，靠在收银台边的周薇激动得张大了眼睛，内心直呼“导演英明”。
可不就是因为昨晚太累了嘛，要不然她也不会下午睡过头，然后迷迷糊糊地去了公交站，还错过了班次，等了半天都没等到车。
方泊扫了一眼众人的反应，接着往下说，“因为昨晚的教训，所以我决定吸取经验。不然这样长久下去的话，大家得不到充足的休息，拍摄也不会进展顺利的。因此，从今天开始，剧组会缩短拍摄时间，并且中间留出至少半个小时给大家休息！”
“太好了！”摄影师第一个欢呼起来。
“导演英明！”周薇高举着手表示赞同。
“方导，我爱你。”深感睡眠不足的化妆师分外激动。
大家都因方泊的话而变得激动，剧组本来有些低沉的气氛，顿时变得热烈起来。
“还没完呢。”方泊伸出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们暂时安静，“之前我就打算从福源饭店那儿给大家定夜宵吃，不过一直没想到要定什么餐。现在我把决定权交给你们，你们想吃什么就定什么！”
“呜，有夜宵吃咯！”
众人更加兴奋，精神上的亢奋甚至压过了身体上的疲惫，摄影师当场就拍着胸膛表示，以后“唯方导马首是瞻”。
看到剧组成员的情绪都被调动了起来，方泊笑着说道：“好了，努力干活才能有夜宵吃，大家各就各位，准备开始拍摄！”
……
本以为调动起大家的工作热情后，今天的拍摄就能顺利进行，但方泊没有想到，还没开拍就出现问题了。
“方导，你过来看看，这地方的机位不好设置啊。”
方泊正在指导徐宏盛等会该怎么表演，听到摄影师的问题，他便起身走了过去。
“什么情况？”
“方导，门口的地方太窄了。按照常规的两机位来布置的话，我这的摄影机没法移动，会被对面的镜头拍到。对面的机位要是移动了，又拍不清楚演员的脸了。”
摄影师连说带比划地讲出了问题所在。
马上要拍摄的是何三水出场的戏份，整段戏就是这个人物进入超市，站在收银台前，和超市店员唐晓莲对话，进而因为抽烟问题争吵，然后另一个店员李俊伟过来劝解。
因为是一段对话戏份，所以方泊一开始想的是按常用的正反打镜头来拍，也就是在收银台前后两边各架设一台摄影机，一台拍何三水，一台拍唐晓莲。
剧组预算有限，只有一个专业的摄影师，主摄自然就是他，二摄则是他带了几年的摄影助理。
方泊把机位布置的要求详细说了以后，两人就开始尝试着架设机器，结果试来试去都达不到拍摄要求，只好让方泊来决定到底该怎么办了。
第十四章 天赋
“周薇、老徐，你们先站到各自的位置上，我看看镜头效果怎么样。”
方泊把两个演员都叫了过来，又让摄影师和助理试拍了一下，发现果然不行。
收银台离大门太近了，摄影机又不能架设在收银台里面，外面离门就两步的距离，可调整的范围很小。
对面那台摄影机位于货架旁边，移开货架后倒是能够移动，可是由于剧情设置，演员们站的位置是比较固定的。因此移得近了，会拍到这边的机器，移得远了，徐宏盛的身位一挡，又拍不清周薇的脸。
方泊摇摇头，看来两机位确实不好拍，“要不然调整成单机位试试，那样拍摄应该没问题吧？”
摄影师挠了挠头，说道：“单机位光从拍摄上来说肯定是没问题，但要出效果的话，表演和后期上就要麻烦一点了。”
“那倒也是。”方泊也明白调整后会出现的新问题。
用单机位来拍，要想有正反打镜头的效果，就得一场戏左右两个方位各拍一遍，演员的表演要尽量一致，后期还得经过细致的剪辑才行。
说起来还是预算的问题，要是预算充足，剧组完全可以自己搭一个场景来拍摄，这样就不会出现眼前的问题了。或者再简单一点，直接在墙上开个洞，也能够满足拍摄所需。
可钱虽然不是问题，但问题是没钱啊！
方泊哪有那么多预算可以挥霍，就只能用省钱的方法来拍了。
仔细想了想，他终于有办法了，把摄影师叫到跟前，“这样吧，咱们还是改用一台摄影机来拍，但不用固定机位了。”
“不用固定机位？”
“对，你要移动起来，用镜头视角的变化，来达到拍摄的效果。”
“那整段戏份就得用一个长镜头完整地拍下来了，这段戏两三分钟呢，要拍成一个长镜头，这。”摄影师感觉有点为难，又注意到两个演员都站在旁边，于是赶紧补充了一句。
“我不是说表演上会有问题，我的意思是，到时候摄影机的移动路线是个大问题，感觉拍起来不会容易的。方导，要不还是多试一下两机位吧，多调整试试看，万一正常拍也可以呢？”
摄影师还没开拍就打了退堂鼓，方泊还没说话呢，周薇倒是先开口了，“你不多说一句还好，你这一说不就是欲盖弥彰了嘛。什么意思，觉得我演不下来这个长镜头是吧？”
“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
“哼。”周薇的好胜心被激了起来，根本没听他的，对着方泊说道：“方导，我觉得你说得很对，就用长镜头来拍吧。”
一旁的徐宏盛也来了兴趣，附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见状，周薇对着摄影师得意地挑了挑眉。
怎么样，这下你要再拒绝，问题可就出在你身上了。
摄影师看了看两人，忍不住咂了咂嘴，“真要拍也不是不行，但移动路线确实不好解决，正式开拍之前要好好演练一下才行。”
“这有什么难的，来，你跟我试着走一遍就可以了。”趁着几人斗嘴的时候，方泊已经想好这段长镜头应该怎么拍了，便拉着摄影师走到了超市门口。
“到时候老徐从门外走进超市，摄影机就跟在他身后拍，把他的背影放在镜头正中间，占据画面的主要位置。这样一来，观众的视线跟着他走进超市，会有一种身临其境的代入感，人物的真实感也会更强一些。”
方泊边走边说，模拟着正式拍摄时的镜头移动。
摄影师听得连连点头，不禁感觉很有道理。
“老徐进门后会站在收银台前，然后跟周薇对话，这时候你顺势移动到右边，摄影机、老徐、周薇就形成了一条线，镜头里是老徐的侧脸和周薇的正脸。”
“再往后，老徐因为抽烟的事情而爆发，这时候你往左移动，镜头逐渐推近，周薇慢慢出画，老徐成为拍摄的主要人物。这段爆发完了以后，我就该入画了，所以你保持位置不变，再把镜头拉回来，拍摄我和老徐的对话。”
“最后，老徐转身面对摄影机，你再拍一个他的面部特写，这段长镜头就结束了。怎么样，明白了吗？”
方泊说得相当详细，画面感很强烈，听完以后，摄影师已经能在脑海里想象出整段镜头了，正因如此，他才倍感惊讶。
这，这才几分钟啊，方导这么快就把拍摄方法想清楚了，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难道，这就是天赋差距？
走在前面的方泊没听到回答，转过身看见摄影师怔怔出神，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诶，想什么呢，到底听明白没有？没懂的话，我就再说一遍。”
“啊？”摄影师回过神，连连点头，“哦哦，我明白了。”
方泊笑问道：“那就行，怎么样，能拍吗？”
“应该，不，肯定没问题。”
说到一半，摄影师也改了口，毕竟方泊都掰开揉碎教成这样了，再犹豫就太没道理了。
“好。”方泊转身面向众人，高声道：“大家准备，我们先走两遍戏，然后就正式开拍！”
虽然是一段两三分钟的长镜头，但终归出场人物不多，也没有大段的台词，所以拍摄难度并不会特别高，两遍试下来都没出问题，方泊便招呼众人正式拍摄。
“三、二、一，开始！”
徐宏盛扮演的何三水从门外走进超市，摄影师按照既定的拍摄路线扛着摄影机跟在后面。
“欢迎，光临。”
“你们老板娘呢？”
“老板娘不在。”
“她今天晚上还来吗？”
徐宏盛和周薇遵照剧本开始了表演，方泊则站在超市的角落等待着入场。
自导自演就是这点不好，不能坐在监视器后时刻关注演员的表演，如果出现了问题也没办法及时发现，只能等这段戏演完了才能看回放。
三分钟并不长，拍摄很快就结束了。
“好，停。”
听到摄影师的声音，方泊从表演状态中脱离出来，回到监视器后看起了刚才的回放。
一开始都没什么问题，直到“何三水”愤怒爆发的戏份，画面中的徐宏盛似乎有点用力过猛，演得比较紧，有一种绷着的感觉，没表现出应有的爆发力。
这段戏在表演时，方泊还没入画，离得比较远，也就没发现问题，可现在看完镜头回放，徐宏盛的演技缺点当然逃不出他的眼睛。
第十五章 再试一次
“老徐，你过来一下。”
“方导，怎么了？”
“你先看一看刚才的回放。”
口说无凭，眼见方能为实，方泊先将拍摄素材回放给徐宏盛看了一遍，然后才问道：“老徐，你自己看出什么问题来没有？”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看完回放后，徐宏盛对自己表演上的问题有所察觉，但还不太确定，于是提议道：“方导，再回放一遍吧，我觉得好像是抽烟那一段镜头有点不对。”
方泊又给他看了一遍，这回他终于确定了，诚恳道：“方导，确实是我的问题，刚才没演好，我们再拍一条吧。”
方泊摇了摇头，“暂时不急，重拍之前先要把原因找到才行，不然重拍也不会有效果。”
“原因？”徐宏盛摩挲着自己拍戏前刚剃成的地中海头顶，仔细思考了会儿，试探性地说道：“我觉得可能是我以前没拍过这么长的镜头，所以表演起来有点紧张。”
“没道理啊。”方泊皱着眉头，“如果单纯是镜头长度的原因，那刚才试戏的时候就应该出现问题了啊。”
“这倒也是。”徐宏盛又想了想，最后不好意思地说道：“方导，那可能就是我演技的问题吧，纯粹是演得不好，没有演出角色的爆发力来。你再多指导我一下，我尽力学，看会不会有改变吧。”
“也不应该呀，明明试戏试了两遍都好好的，到了正式拍摄就不行了，没道理一个人的演技会在短时间内忽高忽低的啊。”方泊再度否定了这种可能。
徐宏盛一脸为难，“那我就真不知道了。”
“好吧，那我们再拍一遍试试。”
方泊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嘱咐道：“老徐，这回你稍微放松一点，别绷得那么紧。人物的愤怒是循序渐进的，你越想着要去表现愤怒，就会越忽略情绪的递进变化，这样是演不好的。”
“方导，我知道了。”徐宏盛的表情有些凝重，将方远的话牢记在了心里。
“大家重新准备，我们再来一条。”
“三、二、一，开始！”
“好，停。”
又一条长镜头拍完，方泊再度看起了回放，徐宏盛也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了过来，站在监视器旁紧张地看着自己刚才的表演。
“还是不行。”
方泊微微摇头。
又是同样的问题，徐宏盛用力过猛，没有演出人物的情绪变化，该有的爆发力也没有展现出来。
连着拍了两条都是这样，看来的确不能这么拍下去了，必须要先找到原因才行。
方泊回过身，高声道：“大家先原地休息一下，我们过会再拍。”
说罢，他转过头看了看旁边的徐宏盛。
只见徐宏盛紧紧皱着眉头，不自觉地显出了一副愁苦的样子。
“老徐，重拍很正常，别想那么多。”方泊尽起一个导演的职责，安抚着演员的情绪，开玩笑道：“反正我们用的是数字摄影机，不用担心浪费胶片的问题。”
“哈哈。”徐宏盛勉强笑了笑，但心情并没有得到缓解。
重拍两条当然不是什么大事，可找不到问题的根源就很麻烦了，不知道原因，他连想要改正都不知道该怎么改，那这戏还怎么演啊？
方泊也有点头疼，找不到原因就想不出办法解决问题，这样下去就只能用笨办法了：一条一条的慢慢磨，总有一条能过。
但谁知道到底哪条能过啊，拖得太久可不行。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试镜和试戏的时候都好好的，偏偏一旦真拍上了，问题就又出现了，真是奇哉怪哉。
诶，等等。
试戏没事，实拍就出岔子？
想着想着，方泊猛然间灵光一闪，自己好像抓住了事情的线索。
他转过头看了眼徐宏盛，见老徐还在冥思苦想，于是没有打扰，径直走到了摄影师身前。
“你听我说，等会你这样……”
“啊？”摄影师抬起头，“这能行吗？”
“你小点声。”方泊连忙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看，发现徐宏盛还站在原地，这才接着说道：“行不行，试过就知道了。”
……
过了一会儿，方泊高声道：“周薇、老徐，你们俩再来试一遍戏吧，这回我就站旁边，仔细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
“方导，我还没想明白呢，要不你再让我琢磨一下吧。”演来演去都不到位，徐宏盛被打击得有点没自信了。
方泊笑道：“你自己闭门造车能有什么用，说不定在你们俩试戏的过程中，演技一碰撞就有灵感了呢，对不对？”
徐宏盛一想，好像有点道理，“也对，那再试一试吧。”
“其他人再休息一会，我们先试试戏。”方泊趁说话的时候朝摄影师使了个眼色。
摄影师心领神会的微微点了点头，看似无意地走到了摄影机后边，悄悄打开机器，并将镜头对准了演员所在的方向。
“你们俩先把状态调整好，争取试戏也要达到正式表演的程度。”摄影师悄悄忙活的时候，方泊就和两人说着话，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免得让他们发现自己被“偷拍”了。
“呼，呼，呼。”
周薇倒是没什么，毕竟问题不是出在她身上，所以很快就调整好了，但徐宏盛就不一样了，连着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把心态稳定好，暂时忘掉了重拍的事情，把心思专注在接下来的表演上。
“行，你们准备好了就开始。”方泊一边说着话，一边不留痕迹地往旁边走了走，给镜头拍摄留出空间。
周薇拿起抹布，在收银台后擦着货物包装上的浮尘。
徐宏盛从门口处走了进来，脚步有些重，双手垂在身体两侧，行走时的摆动幅度很小，配合上他的严肃表情，一个怀着心事、怀着怒意的中年男人形象就这么被呈现了出来。
近距离看到这一幕，一旁的方泊不禁挑了挑眉。
别看只有这几步路，跟先前的表演比起来，确实自然了很多，没有那么僵硬了。
看样子有戏呀。
方泊抱起手臂，目不转睛地认真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