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触不到的过往
爱尔莎脸上的笑意顿时僵硬，下意识地松开他。
然而，见她没有要退后，雪集抬手，石碑便无声无息地挪到五米开外。
他没有事先说明也没有解释，直接把两者分开，显得十分生硬。
爱尔莎金色的眸子微闪，心中涌上浓郁的酸楚，就像被捏起块心头肉似的，轻声嘟囔：“过分……”
雪集眼神严厉，竟用了半训斥的语气：“谁让你移动此物了？”
爱尔莎很少见雪集摆脸，宛如被泼了一头凉水。
“没谁，我的主意。”
雪集质问：“用它作何？”
爱尔莎眸子返潮，赶忙用力闭了下眼睛：“我要它能有何用？还不是为了给北方学院贺喜！”
雪集愣住：“因为这个？”
爱尔莎受了委屈，嗔道：“当然！要不我那这碑——用来当床垫啊？”
雪集的神情微微顿了顿，有些不自然，很快平静如初。
“抱歉……我误会了。”
爱尔莎垂下头，眼神落寞。
“算了，你不想让我染指，我便不碰。”
“我是为了这石碑才匆忙回来，结果寻而不得，原来是你先我一步……我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爱尔莎火一般的热情被浇灭了：“我指的不只是石碑，还有你的过往。”
一旁的鑫娜被此幕惊到，缓缓合上自己张大的嘴，不发出一丝声响。
雪集很不擅长安慰人，沉默许久才道：“别多想了，是我不好。”
爱尔莎绷着脸，不说话，撇过脸不看他，一副小女生赌气的模样。
雪集有些尴尬，继续道：“杰，怎样了？”
爱尔莎哼了一声，语气含着凉意。
“你让我帮忙，我当然完美解决。他从模拟空间中出来后，我把他的记忆彻底摸消，之后就交给审议团北方支部安排了。估计他会当个普普通通的警察吧，用余生回馈社会吧。”
“哦，有劳你了。”
爱尔莎摆了摆右手，示意雪集赶紧从她眼前消失。
“你的犒劳我可承受不起。你带着这偌大的玩意儿走吧，省得在我眼前，看着就添堵！”
雪集半愣在原地，两次想直接撤却又犹豫了，居然落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我……抱歉。这份心意我替北方学院领了。”
爱尔莎翻了个白眼：“切，你欠我的可不止于此。”
雪集迟疑片刻终于打定主意，走上前，缓缓抬手，轻柔地摸了下她的头。
“刚才是我不对。这份人情我记下了，谢谢。”
随着他五指下落，温和的触感带着些许清凉，却仿佛一阵燎心的暖风，让爱尔莎瞬间面红耳赤。
她再无法维持高高噘着的嘴，十分不淡定地抬起头。
“你懂我的好了？知道我又善良又可靠了吧？”
雪集觉得自己多了只宠物，莫名想笑，奈何笑点太高。
“但有些东西很危险，即便是你，也要小心行事。”
爱尔莎直勾勾地盯着他，金眸闪闪发光。
“你打心底担心我？对不对？”
“当然。”雪集轻抚过她额前的发丝，“你是审议团的顶梁柱，是全大陆最顶尖的生物系能力者，怎能缺你。”
爱尔莎脸一黑：“我的重要性就体现在这儿？”
“这已经足够重要了，不是吗？”
爱尔莎无语，努力在心里劝说自己：罢了罢了，点到为止吧，这种石头要慢慢磨，今日成就达成。
鑫娜早就傻眼不知多少次了，秉着“不可想”的原则，打算悄悄躲到一边。
雪集却侧过脸，对她说：“把去往北方的传动通道打开。”
“是！”
鑫娜连忙嗒嗒嗒地小跑回控制台，片刻工夫，高塔中央的足有五米高的大门悄无声息地开启。
爱尔莎趁机观察雪集的状态，担忧道：“你剩余的力量够吗？”
“运送它，足够了。”
说罢，雪集右手一挥，几十吨的石碑竟自己动了起来，径直飘入空间通道，一点和地面磨合的声音都没有传出。
雪集也不打算多停留，身形一闪，随石碑的一同没入空间通道入口。
飞雪般莹白的身影立于乌黑的石碑旁，石影又投在纯白的空间壁上，此景唯美，让鑫娜看呆了，赶忙摸摸嘴角是否干燥，以防在大人们面前彻底失了矜持。
雪集微微颔首：“改日再谢。”
爱尔莎招了招手：“等你们安置好，记得邀请我哦。”
“好。”
雪集随即转身，门也缓缓合上。
然而就在大门距离闭合还有不到一米之时，雪集抬手提腕，缓缓搭上石碑表面，毫不顾忌地抚过。
爱尔莎吓了一跳，赶忙向左面挪身，目光从门缝中钻进去。
“啊呀，不能……碰。”
话音戛然而止，她竟捕捉到雪集前所未有的复杂眼神。
翠绿的眸仿佛漆黑寰宇中遥远的寒星，散开清清冷冷的明光。他的目光蓄着说不尽的话，载着悠悠思念、渺渺苍凉、深深牵挂，无声无息，却甚是清晰。
有些人表面上说说笑笑，心中埋藏着不为人知的黯淡。有些人随遇而安、与世无争，可心底卧着蛰伏的情感。不展现的一面在某个时候被触及，他们都会变成另一个人，一个更真实、更立体的凡人。
很明显，这石碑与雪集避而不谈的过往，必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爱尔莎怔在原地，非常想知道是什么令他追忆，这份刨根究底的心情挠得她心痒难忍，不禁紧咬下唇，自言自语道：“今天放过你，有朝一日，一定……”
安静中，空间通道的大门关闭了。
爱尔莎略微躬下身，感受着心口的隐隐作痛。
鑫娜脚步轻轻地凑过来，关切问：“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
鑫娜略一迟疑，决定以姐姐的身份开导两句这深陷情网的少女。
“您是在担心雪集大人吗？”
“‘空间移动’对雪集来说再简单不过，你见过几次他走‘空间通道’？我们视为神器的东西，还不如他的教程快呢。只因两校会战他耗费了太多精神力，到现在，只能爬着走了。”
“您也担心他被石碑的力量影响吗？”
爱尔莎叹气：“当然啊，这人净做些出格的事儿……但我也知道他没那么轻易就死掉，所以担心也没用！”
鑫娜沉吟片刻，小心翼翼道：“比起兀自伤神，您能轻易参透别人的想法，为何不——”
“你是说用‘读心’？”
她的语气突然重了，鑫娜吓得心头肉突突了两下。
“是……有哪里不妥吗？”
爱尔莎回忆起什么，眼帘微垂，目光变得深沉。
“若非情不得已，我是不会用的。”
“为什么？”
“用了……多没意思啊。再说了，若是得到了我不喜欢的答案，我又能做什么呢？”
鑫娜不禁咋舌，叹道：“大人，这可是多少能力者梦寐以求的能力啊，如此利器放着不用，着实浪费。”
爱尔莎抿唇微笑，眉眼弯弯：“你觉得浪费吗？完全不会。因为‘读心’对我而言，实在太阳春了啊。”
鑫娜被她一瞥，背后的汗毛全部竖了起来，下意识往外挪了一步，试探性地问：“那什么是高阶的呢？”
爱尔莎把纤纤玉指搭在下颌，粉发若花藤般俏丽地装点在颊边。她并没有回答鑫娜的问题，而是笑吟吟道。
“恃迦学院有一个用电的女孩子，进入五级下没几天，就已经学着用生物电和脑电波操纵人心了呢。她殊不知，这种控制效率很低、效果很差，而且只是一时有效，事后容易被人抓住马脚，适得其反。而说道什么是真正有效的控制——”
鑫娜被吊起胃口，接话问：“是什么？”
爱尔莎的眼神明亮若天际的启明星，下一刻，轻轻打了个响指。
鑫娜压根没回过神，只觉脚下一飘，“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而摔跤在地的她也不怎么觉得疼，麻利地爬了起来，上下拍打着工作服，嘴里叨叨着：“咿，果然不该买这么高的高跟鞋，火葬场了吧，啧啧，疼死了……”
她一瘸一拐地走回了自己的工位，揉了揉后腰，立马弹回工作状态，专心致志地看着屏幕。
“运送石碑的二人已经能把碑送入空间通道了，一切顺利。二十分钟后要给南方负责人提交物资批准，一小时后西方学院的院长要汇报工作……”
爱尔莎淡淡笑了笑，闲庭信步地坐电梯，在鑫娜的熟视无睹中，回到了自己在高层的住所。
第107章 血祭祀与无价宝具
“你是说……观光亭？”会长愕然，“这黑黢黢的大石头有啥可看的啊？”
“与其说是让学员们看它，不如说让它见证今日的北方学院。”
“啧啧，你这话和绕口令似的呢。”会长挠了挠后脑，“如果你能保证学员的安全，我是没啥意见的啦。”
提议被通过，雪集便用会长的笔在小本本的中央画了一个方块，位置正好在“C”形湖面的正中。
“那便说定了。”
会长耐不住满腹疑惑，问道：“话说你到底为啥这么看重这墨碑啊？它到底和北方学院有什么渊源啊？”
雪集不直接回答，反问他：“你难道不好奇它为什么能抽取人的生命力吗？”
“我当然想过啊，应该是某个人的能力？”
“不错。一些能力属性特别的人，力量不仅可以自己使用，亦可以寄托在某个物件上，让此物拥有相同的属性。能做到这一点的，至少是六级能力者，且仅限于凤毛麟角的几类。”
“这块石碑‘提取生命力’的特性，几年没有丝毫改变呢，也算是经久不衰——”会长若有所思，偷眼瞟着雪集的表情，“你们审议团怎么定价的来着？”
“审议团称此类物品为‘宝具’，根据力量的强度和持久度划分为四个等级。最低的三级，起价五十万额度，二级五百万，一级三千万。”
“那这个怪石头嘞？”
“特级。”雪集顿了顿，“无价。”
会长的眼神登时变了，就像乞丐看见了金山，漆黑的瞳孔闪出了金光。
“合着这是超级稀罕的宝贝啊！”
“当然，四方大陆仅此一块。”
会长神情微怔：“你的意思是，这是从异大陆运来的？”
“异大陆”是最初的异能者占据的大陆，占据地球陆地面积的十分之六，是无需置疑的地球领主。
那里被传承千年的皇室控制，以能力者的级别作为阶级划分。等级高者可对其下之人任意发号施令，而占比98%的普通人都成了皇室的垫脚石，可被随意处置。
正因如此，开辟四方大陆的初衷，便是为了让无能力者能正常生活，而从异大陆被转移至此的普通人，便是此地最初的居民。
雪集清淡如水的目光落在石碑上，似乎能洞穿墨碑的过往前尘。
“比起说它是运来的，不如说是战利品。六百年前，墨碑和它的主人一起到来此地。他们到来的日子，便是四方大陆被创造的日子，也是今日一切的初始。”
“咱们所在的大陆是被称为‘造物主’的能力者，以一己之力造出来的呢。能见证此等场面，墨碑的主人还真是有福气呢！”
雪集的神色有一刹的变化，不过立马平静下来，会长自然没注意到。
“给了你这么多提示，能猜到石碑的力量源于何人吗？”
会长用卷起的本本顶着下巴，思忖片刻，突然灵光一闪，眼睛瞪大。
“六百年前的战利品，六级上能力者，自发取走生命力……难道是——血祭司？”
“答对了。”
会长不禁到抽一口冷气，看墨碑的目光变了又变，甚至有一闪即逝的敬畏。
在皇权如天的异大陆，地位仅次于皇帝的却并非皇室的直系亲属，而是被称为“大祭司”之人。
“血祭祀”是异大陆的第一任大祭司，六百年前，发明并完成了“血祭”——将生命力转换为能力的仪式。之后，唯有大祭司才能主持血祭仪式。
迄今为止，“血祭”是能力者克服“力量随年龄而衰退”的唯一办法。而皇室成员最大的权力便是——可合法屠杀低级别能力者，献祭他们的生命力，以保持“能力永驻”。
这便是异大陆“绝对阶级制”日益严峻的根本缘由。
提起“血祭祀”，四方大陆之人一面恨得牙痒痒，却又不得不佩服他的惊才绝艳。
会长之前实在不知自己恨到家的玩意儿居然是个至宝，此刻的心情复杂得难以形容，不由得感慨：“好家伙，过去不知吞噬了多少生命的墨碑，居然成了咱学院的一景，诶呀呀，也算是暴殄天物了吧？”
雪集答：“若非如此，你又想怎样运用它呢？”
“倒也是，能驾驭此物的也只有我了吧！”会长骄傲地昂起头，突然噗笑出声，“也真有你的啊，六百年前的大祭司要是知道你把他的宝贝遗物拿来给我练手，估计能气活了吧！”
雪集轻轻挑了下眉，不予评论。
会长立马换上全新的心态上上下下打量这乌黑的石碑，一手转起笔，一手掂着本子晃来晃去。
“我觉得吧，这东西放在湖心难免危险性太大了呀。这年头手痒的多得是，保不准就有哪个半夜偷偷来碑上乱写乱画哦。要我说呢，你干脆把它放在我的塔里，肯定安全哦。”
会长明显就是动了心，爪子默默地伸出，想要将其据为己有。但说出来就成了自己吃亏以保护大家，如此风光霁月。
雪集不为所动：“放心，安全措施不会少……而且我不认为有你说的那种人。”
会长继续撺掇：“放我那儿的话，有空我就和它独处一室，好生研究研究，以发挥更大价值——怎么样呢？”
“这石料虽价值不菲，却只是高山之石，谈不上珍奇，何来研究？”
会长快速摇头：“此言差矣呀，我要好好体会墨碑里蕴含的精神力啊！为什么六百年了都不会消失呢？太奇怪了吧！”
雪集平静道：“其中乾坤，等你达到六级后自然会领略。”
看对方并没有同意的意思，会长撅起嘴，嗓音变得清甜软糯，似乎想撒娇却又觉得太丢人。
“我和血祭司的宝贝石碑好歹相处了一年，我摸它也摸了不下三四百次了，所以——其实也算是我的宝贝了吧？那个……就给我呗？”
雪集不是没见过他撒娇，似笑非笑：“不过几分钟，你突然喜欢上它了？”
“六百年前是能力者的盛世，大祭司是风云人物中的翘楚，我想走近他们嘛……”会长脸红地低下头，用极其容易引人误会的口气道，“这里面说不定有大祭司的精华呢。”
雪集无语，略加思索，突然变了主意：“好，那就归你了。”
会长半信半疑：“你确定？”
雪集点头：“你把它搬走吧。”
会长顿时脸一黑，纸卷当棍在手掌敲了敲：“几十吨的东西，叫我搬啊？”
“既然想要，当然要自己拿。”
会长鼓起脸，漆黑的眼眸满是幽怨：“就算我用车拉，鬼知道搬运的过程中要濒死多少回呀！真是的，不想给就直说呗！”
雪集风轻云淡道：“不付出代价，岂能得到审议团的无价之宝？”
会长的语气软下来，再次摆出一副可怜脸，央求道：“小集，你就帮个忙呗……我忙了一天，精神力早就透支了，若是现在碰到这碑，说不定就真的死掉了呀……你忍心嘛呜呜……”
“当然忍心，又不是没见过。”
会长见他坚决，痞里痞气的劲儿上来了：“喂，举手之劳的小忙你都不帮，过分了哈！要不这样啊，我俩打一架，赢的人说了算怎么样啊？”
雪集不语，向侧后方退出一步，距离石碑大约两米。
会长以为他接战了，斗志昂扬地摆出一个战斗姿势。
“来来来，上吧！”
下一刻，雪集的眼神陡然一厉，缓缓抬手，一串雪花随着他的动作蜂拥而出，让他的半边身体都仿佛置于风雪中。
会长一惊，极其矫健地撤出三四步，盯紧他的手。
夜色中，亮点若冰片，扬起了一袭流动的白练。冰冷的气息荡开，其中夹杂着滚滚能量的波动。
与此同时，墨碑缓缓飘起，悬在半空，好似那就是雪集的武器。
四周静寂，会长心跳的“咚咚”响声被放大数倍，怎么压都抑制不住。这种紧张不是源于心情、不受大脑控制，而是高等级能力者对低级之人的“精神威压”。
他突然……有点后悔了。
雪集却蓦地动了。
第108章 不轨之徒
雪集衣袖扬起，在半空中毫无停顿地写下几字，以指为笔、一气呵成。在半空写字谁都会，关键是他每次一动，会长都能听到类似切割与崩裂混合的声音，明显从石碑上发出。
尖细声连续不断，可视线聚焦到石碑表面，却看不出丝毫变化。
不到一分钟，四字写完，声音戛然而止。
会长眨眨眼：“完了？”
雪集的神情缓缓复原，气势威压也随之消散。
会长松了口气，身上抑制不住地发抖，还不忘嘴上逞能：“切，不打了不打了，被你虚晃一枪，都没兴致了啊！”
他抚了抚起伏不定的前心，想问雪集到底做了什么，突然，大地一震，连带着他的身子都左右摇晃。
会长赶忙看向石碑，只见乌黑的石头从中劈裂成两半，四米高、两米宽、表面厚度足有半米的石头无声无息地脱落，就像脱模一般，黑乎乎的石板径直拍下来。
他下意识地往侧面一跳，生怕被砸在头上。可斜眼看去，雪集正在石块的落点范围内。
会长想都没想就冲着雪集一个猛扑，大声道：“小心啊！”
“噗通”。
下个瞬间，会长把猝不及防的雪集扑倒在地，护在身下。
他这才长出一口气，声音温软，热气呼出：“没事吧？”
按照正常剧情，被救之人应该满脸羞涩地对上方英雄道一句：“谢谢，多亏了你……”
可会长的脑中一个念头犹如电光火石般闪过……
诶呀，没有听到石块砸下的声音！
不仅如此，雪集没理由自己砸自己吧？
难不成——
他回头瞥去，见到令人叹为观止的一幕。
那目测足有十吨的石料安安分分、老老实实地浮在半空，活像个巨大又诡异的悬空雕塑。不仅如此，石板并不是一个完整的平面，而是镂空的，中间的空缺是四个字。
而剩余石碑的表面多了四个大字的浮雕——
正是雪集在半空中写下的“北方学院”。
他的字飘逸洒脱，少了些遒劲的厚重，却有种特殊的韵味，让人哪怕说不清哪里好，也会从心底生出赞誉。
石板被一切为二，再细看，切面极为光滑，如同抛光之后人工用砂纸细细打磨过，极其细腻。
看罢这奇异的景象，会长这才想起自己正挡在雪集的身上，缓缓扭过脑袋，尴尬地和他脸对脸。
天哪，这么近距离看雪集，果真美得不似凡人。泛着明光的碧眸，莹白无瑕的肌肤，如流光般纤长的金发，让他都心跳加速，嘴里一阵干涩，甚至冒出“假如他是女人会如何”的念头。
正胡乱想着，一个有些不确定的女声传来，在寂静的荒地上飘出很远。
“会……长？”
会长整个后背都酥软了，胳膊蓦地一软，险些完全糊在雪集身上。
十几米外，有两个身影正迅速往这边走。
雪集眉头刚蹙起，却见会长在十分之一秒之内弹了起来，像受惊乍起的松鼠。他瞬间来了个九十度旋转，再大步后退，和雪集隔着一米半稳稳站定，双手背后，装得一派玉树临风。
白衣飘闪，雪集悠然而立，淡淡地瞟过会长，什么都没有说，眉心的涟漪渐渐散去。
为挡住雪集的目光，会长把本子当做扇子，明明空气清冷却没完没了地扇来扇去，哗啦啦的纸响成了唯一的声音。
稍顷，二人来到近前，是恃迦的学生会部员，显然，那一声“会长”是叫雪集。
少女奔到雪集身边，关切道：“我看到您倒在地上了……您没事吗？”
雪集淡淡摇头：“无碍。”
少年则停住脚步，呆若木鸡地盯着悬在半空的镂空石板，眼睛都直了，松着下巴道：“这是……什么？”
会长接话：“大块的是北方学院的新的名碑哦！小块的是雪集刚刚取下的废料呀。”
话音未落，雪集两个手指凭空弹出，紧接着巨响连连。悬在半空的镂空石板在半空断成十段，随后一股脑落地，堆成了座黑漆漆的小山。
雪集扫了一眼明明心中紧张兮兮表面上却风轻云淡的会长，说道：“这些就归你了，每块100千克，你搬得动。”
会长喜出望外，甜滋滋地道：“好嘞！我拼着老命也要把它们弄回去，好生保存呀！”
女生好奇：“不是废料吗？为什么要保存？”
雪集答：“价值不如整体，却也是无价之宝。”
两人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就想凑近观察观察。会长赶忙闪身迎上二人，举着本子拦在他们面前，笑盈盈地警告。
“嘿嘿，现在不是时候啊，以后自会给你们观赏哦。我们会把石碑架在校园的人工湖中央，镇校之宝哦！而这些边角料可是我的私有财产，生人勿进，禁止上手哦！”
两人被吓了一跳，讪讪地撤回手，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文峪会长捡破烂居然捡成了“私有财产”。
雪集转向二人：“你们为何来这里？”
女生抢先答话：“其实我们是来找文峪会长的。”
“哦？大晚上的不睡觉找我干嘛？”
“我们是纪律部的夜间巡逻员，正走到学生会的办公楼，却见到有人鬼鬼祟祟，是文峪的学员。”
“有不法分子你们就抓啊！”会长一拍脑袋，“我懂了！你们是怕抓文峪人引起大家的不满吧？想让我出马做个见证人对吧？哈哈哈，想的还真是周到呢！”
男生面露尴尬：“我们没想那么多，不抓是因为……打不过。”
“所以你们遇到了文峪的高等级能力者，而且鬼鬼祟祟，有不轨之嫌——”会长双手叉腰，一本正经，“这可是大事啊，你们怎么不联络副会长们呢？反而跑一大圈来找我，耽误了好多时间吧，万一出事咋办啊？”：
女巡逻员欲言又止：“不是我们不想联系副会长，而是不敢联系……”
“哈？说原因，别吞吞独独的呀！”
男生一跺脚，索性道：“事情的经过解释起来有点复杂，能不能请您二位直接和我们走一趟？”
雪集也不多问，确认道：“地点在学生会办公楼？”
“是！”
会长皱着脸：“这都多久过去了，你们怎么能确定此人还在原地……啊啊啊！”
脑子还没转完，他只觉眼前一花、脚下一飘，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另一个地方。
是雪集为四人使用了“空间转移”，换言之，集体瞬移。
会长一时没心理准备，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嘴里咸咸的，应该是出血了。
两位巡逻员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带着他们悄悄往楼的背面走。
雪集走路一向没有声音，很多时候有一层“空间”罩着，脚不沾地。
而会长也把脚步放到最轻，运动鞋居然被他穿出了猫爪的效果，踩在落叶上都没声的。
眼看就要绕过墙角了，男巡逻员把声音压到最低：“我们就不去了，请您二位处理。”
女巡逻员无声地作揖，麻花辫在脑后甩啊甩：“有劳有劳。”
会长的好奇心早已按捺不住，他随意对二人挥了挥手，而后蓦地一闪身，从墙角窜出，紧接着以迅雷之速冲了上去。
“噔噔噔噔！”
他的身形是如此矫健，步伐如此迅疾，有种要在街上抓贼的感觉。而且过去从来没见过学院里有鬼鬼祟祟的不法分子，他居然还莫名有些小激动——
可刚跑出去几步，会长来了个大刹车，身体前倾，险险摔了个狗啃泥。
时值深夜，学生会办公室的灯还是亮的。日光灯并非纯白，而是带些粉色的暖色调，让人觉得温馨。
办公室在一层，因为是挑高的楼层，窗户也在相对较高的位置，距离地面大概有三米。
夜色下，只见窗户下凭空多出了一摞石头，就像扫地人突发奇想，把所有石头都堆在一起，攒出了一个两米多高的石堆。
而再看，石堆顶上还趴着个人。此人抻着脖子，把脑袋凑近了窗户的一角，不时用手指轻轻擦着窗户角落的雾气，明显是为了更好地偷窥。
会长彻底无语，嘴角极其僵硬。
“你这是——”
“嘘。小点声。”
“石头……现堆的？”
“不然呢？”
“就为了偷看啊？”
“这不叫偷看，这叫视察。”
“蓝凌何，你大晚上的不睡觉……神经病啊！”
石堆上的蓝凌何侧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小声点！”
会长的脸都皱成一团了。
“你这是看啥呢？”
蓝凌何思忖片刻，随后把手做个喇叭状，带有一丝挑衅意味地道。
“我说啊，你有没有本事不发出声音地爬上来？”
会长这么个不服不忿的脾气，二话不说就上了勾。他把小本本往衣服兜里一塞，卷起袖子，助跑两步，接着一个大跳——
他凭空就蹦了两米，紧接着手脚并用落在石堆上，再纵身一跃，便到了蓝凌何身边。他的动作不亚于轻功，几乎没造成小石块的任何移动。
蓝凌何的眼中满是赞许：“哦哦，不错！”
会长撇嘴：“切，小事一桩啊。话说啊，你这是在看——”
他说着便把脑袋凑过去。
第109章 正当无比的视察
深夜，学生会办公室内。
暮川汐穿一身正规的办公服，端坐在办公桌前，左手边放着通讯设备，右手边是几摞文件，面前码放着几盘点心和仍旧冒着热气的茶水。
一整天的精神紧绷，加之晚上加班，他显然倦了，身子微微侧着，右手食指轻点着太阳穴。他的眉似皱非皱，眼神很是专注，随着左手滑动屏幕，眸中倒映着快速流转的图表。
会长见此，用余光轻飘飘地刮了一下蓝凌何的脸，那表情分明在说：“就这——有啥值得你大晚上扒窗户的呀？诶呀，有花痴病得治啊！”
蓝凌何反而露出“你才有眼疾吧”的表情，一偏头，示意他看向办公室的另一侧。
会长撇撇嘴，随即把身子向蓝凌何的方向滚了半圈，从另一个角度瞥进窗户。
紫罗兰色的长发，如丝绸般半遮半掩着雪白的肩头，长及盈盈一握的细腰。如此妖娆的背影，当然是恃迦的大校花，月咏翔。
蓝凌何沉着脸：“你理解了吧？”
“理解了，”会长表情不变，“你一下子偷窥俩人——比变态还变态啊。”
蓝凌何忍住想锤他脑袋的冲动，低声道：“你说说，她穿成这样，醉翁之意在加班吗？”
月咏翔转过身，会长这才看了个全身。
她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纯黑色长裙修身显瘦，裙摆左长右短，短的一侧露出纤长白皙的大腿，长的一侧有一圈蕾丝垂在纤细优美的脚踝旁，仿佛每一步都踏在纯白的花海中。
她长裙的上身，领口说大不大，在正式与不正式的中间地带，可因为她丰腴的身材，中号的领口被活生生撑大了，显得毫不保守。
这一身穿搭，是办公室女职员能做到的极致妖娆。
会长假作后知后觉，一拍脑袋：“莫非你喜欢这种怪里怪气的衣服哈？”
蓝凌何白了他一眼。
会长歪着脑袋，调侃道：“你莫不是——羡慕月咏翔的身材吧？”
“胡说。”
“诶呀呀，你也不差的啊，要是再瘦一点——”
蓝凌何比了个手刀，湛蓝的眼瞳中似乎凝出了一把剑，咄咄逼人。
“信不信我把你踢下去。”
会长见她认真，也不愿自讨没趣，妥协道：“好好好，我知道你怕他俩有什么多余的接触，可既然如此啊，你干脆进去不就好了？两男一女一起光明正大地干活儿呗！”
蓝凌何瞥了他一眼，心道：你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我若是在边上，不就是对暮川汐的不信任了吗？”
会长直勾勾地盯着蓝凌何：“你就是啊。”
“话不能这么说，我只是有点不放心……因为恃迦的学员说，月咏翔‘控电’的能力，甚至能控制人的行为。”
“所以呢？”
蓝凌何垂下眼帘，委屈道：“我担心她会……”
“诶呦，放一百个心啊！”会长打断她，“月咏翔又不傻的啊！若她干扰暮川汐，首先会留下不务正业的同事形象，其次俩人的活儿干不完，根本没法向对我和小集交差啊！”
话到此处，会长下意识瞥了一眼办公楼的拐角处，明明雪集是和他一起来的，却迟迟没有现身。要么是拒绝加入没有营养的话题，要么已经和往常一样一声不吭地原地消失了。
蓝凌何想了片刻，语气略松：“你这么说也有道理，毕竟他们是同事。”
会长笑道：“是啊，低头不见抬头见，月咏翔的机会多了去了呢，才不差这会儿呀！”
蓝凌何的脸唰地黑了：“照你这意思，我以后要不定期抽查喽？那这石头堆给我保留得了，上面放个帐篷。”
会长撇嘴：“你也太没安全感了吧。信任懂不懂啊？”
蓝凌何眼神微动，垂下头，轻轻抿着唇。
有些话，她说不出口啊……
她是穿越过来的人，虽然继承了一部分记忆，但其中关于暮川汐的片段并不多，二人面对面交流的回忆屈指可数。
说到底，这个世界的暮川汐她并不熟悉。
目前二人所谓的“交往”，在他心中究竟有多重，蓝凌何毫不知情。
会长大概猜出她的心思，叹了口气：“算了，要我说啊，明天的两校舞会啊，才是月咏翔动用‘精神控制’的最佳时机哦。”
“舞会，大庭广众的也做不了什么下三……”
“去去去，人家好歹是正经人啊！”会长一瞪眼，“把你污了吧唧的脑回路收一收啊！”
蓝凌何撅起嘴，小声嘟囔：“那你指的是什么？”
“当然是让暮川汐给她当舞伴喽，这才是最有力的竞争、最正规的官宣啊！”
“交谊舞，换个伴儿很正常，没关系的吧……”
会长耸耸肩：“既然你这么豁达，那一切都好说喽！”
蓝凌何目光微垂：“如果汐出于礼仪和她共舞，我不介意，再多几个舞伴都无所谓……”
“呵呵，月咏翔的精神控制可以长达几个小时哦。”
“所以——”
“只要有第一支舞啊，就会有第二、第三、第四……只和她一个人呀。”
“好了好了，”蓝凌何咂了咂嘴，“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会长打了个滚，从石堆顶端坐起身，藏在暮川汐和月咏翔看不到的窗户死角，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你爱咋办咋办啊，管我啥事儿？”
“真过分……”
会长侧过头：“反正你肯定不会落单的喽！”
蓝凌何苦笑：“是啊，我有个叫鲁德的小跟班，不离不弃……”
“那不就得了啊？是时候撤——”
会长一脸风轻云淡，看似不经意地用手一撑石头堆的顶部，旨在借力起身。
可就在接触的刹那，只听一声“噗”的轻响……
三米高的石堆瞬间消失，化作轻轻飞扬的浮灰在夜色下弥散，仿佛洒下一炉香灰。
会长无比灵巧地一个后空翻，继而平稳落地，几乎没发出声音。
蓝凌何毫无心理准备，以半躺半卧的姿势从三米高出直直坠下，感觉像猝不及防被主人丢出窗外的猫咪。
她吓得不轻，强忍着不尖叫，可四肢没着没落，瞎蹬了几下便直愣愣地下坠。
“我……你……”
她努力压在喉咙里的脏话随着她的人“㖻”地坠下。
当然，唯一的慰藉就是……
会长是能“起死回生”的存档，就算被摔个半残也没事。
于是蓝凌何放弃挣扎，半闭着眼，龇牙咧嘴，就等着肋骨被摔折了。
可过了一秒……
她居然没有落地。
蓝凌何微微睁开眼眸，只见眼前站着一袭白衣的少年，而她自己竟然稳稳地悬在半空。
会长把俩手背在脑后，闲庭信步地溜达过来，笑眯眯道：“小集呀，我就知道你还没走哦。”
雪集面无表情：“我刚准备离开。”
蓝凌何徐徐把身子立直，站定在地面，长长出了口气，被吓得满脸通红。
“那个，雪集……多谢。”
“没事。”
会长挺直了身子，邀功似的道：“喂，我可是把我刚恢复的力量全部用在拆除蓝凌何乱搭乱建的东西上了哦。”
蓝凌何瞪他一眼：“所以我摔残了你就会见死不救？”
“嘿嘿，这不是没嘛！”会长一脸笑容灿烂，“我就说嘛，你不会落单的啦！”
蓝凌何气鼓鼓地一甩手，径直往临时宿舍走：“我累了，去睡觉了。”
会长笑道：“明天舞会很令人期待呀！”
蓝凌何轻轻叹了口气，脚步不停地离开了。
雪集也不说话，身形一闪，便只剩下了白月光般的影。
只剩下会长一个人，无比尴尬。他大晚上的不困，干脆站在墙根发起呆来。
而办公室里的暮川汐，似乎隔着厚厚的墙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向窗外。
明月皎皎，夜色幽幽，无比清澈的星夜。
他墨色的眼眸中泛着星光，眼神也变得柔和下来，不禁想到：很晚了，她应该早就睡熟了吧……
月咏翔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他。都一个晚上了，心跳始终居高不下。
第110章 舞会前夕的暗流
舞会即将开始。
恃迦不愧是有钱的城中学院，宴会厅之豪华，让穷乡僻壤的文峪人看得口水都要下来了。
宴会厅四面墙上装点琉璃雕花，晶莹剔透，仿佛能滴出水来。
长条桌上摆满珍馐佳肴，酒杯码成金字塔形，五颜六色的酒精饮料飘出诱人的香气，轻轻嗅一下，感觉双脚就要离地了。
大厅中央悬着水晶吊灯，灯盏缓缓旋转。落地窗镀着一层淡蓝的薄膜，折射出犹如蝶翼般变幻莫测的光，为舞池更添绮丽。
盛装的人们一群群地涌入宴会厅，大数人直奔食物，拿了满满一碟，吃得放肆，评论得起劲儿。
也有矜持些的，在盘子里装了浅浅一层，目不转睛地盯着剩余的吃食，生怕被旁人洗劫而空。
另有少数眼界高的，用二指夹着酒杯，单手抱胸地便站在一旁，高冷地望着众人吧唧嘴。
当然，也有不在此三类中的奇葩。
比如洛伊，身为文峪战斗科的美少年，此刻被一群少女围在中央，女生们纷纷把自己盘子里的食物捧到他面前，满脸殷勤地期待着他选自己。
洛伊左右为难，往后退了半步，立马就有面前三人跟进，另有几人有些期待地想被他撞到，不料被小心翼翼地闪过。
还有文峪的福莱斯，身高压过群雄的他，仿佛指挥官般地四下张望道：“同志们，秘制鸡翅端上来新的了，刚才没吃到的赶紧去！啊，牛排羊排也来了，谁去端一盘过来！你、你去拿鸡尾酒和特调伏特加！你们就别喝啤酒了，胀肚的……”
宴会厅一共有三层，霖喻和希尔夫站在宴会厅的二层，这里虽然没吃的，但可以放目全场。
霖喻的脑袋左摇右摆，像个忙活的监控器，嘴里念叨：“马上就到点了，怎么关键人物还不到场？”
希尔夫打了个哈欠，尤是恹恹的。
“你指的是谁？”
“两个会长啊。”
“文峪会长那家伙，谁知道又会搞什么幺蛾子，至于雪集……”希尔夫抿了抿唇，“大概率不会出席。”
霖喻好奇道：“为何？”
“雪集不喜人多的地方，这种几千人的大场合，他肯定觉得不自在。”
“但这怎么说也是两校的第一次集体活动，他作为领导，也该来视察一下吧？”
“他虽是领导……但又不太像是。”
“什么意思？”
“嘛，你甭问了，以后就知道了。”
霖喻托了托厚重的镜片，正色道：“这舞会砸进去恃迦不少经费吧，他难道连面都不露？难以理解。”
希尔夫侧目瞥了他一眼：“你觉得我家会长是在乎经费的人吗？”
“他创造模拟空间给我们试炼，不就是——”霖喻一脸正经，“为了省钱嘛？”
希尔夫“啪”地一把按在霖喻肩头，手劲儿微大，把霖喻弄得往左一趔趄。
“喂小子，我劝你啊，下次说话之前做做背景调查。文峪的活动经费是从那个小气会长手里抠出来的，可我们恃迦的经费，都是拿着计划书直接找审议团批的，多个零少个零，审议团才不在乎嘞！”
“岂有此理，这也太不公平了吧！”霖喻的声音渐渐弱下去，“我们可是一分钱掰成三半，精打细算……”
希尔夫皮笑肉不笑地抬手指了指透明如水的窗玻璃。
“好了好了，你过来瞅瞅恃迦的夜景吧。之所以说文峪是土包子，可不是空穴来风啊。”
霖喻心里别扭，转过身，几步来到宴会厅二层的落地窗前。
学院有山有水，山路的彼方，恍然间腾跃出一抹绮丽，月出惊天，辉映夙夜。整个校园的明灯宛若星火燎原，一眼望不到边，甚至让人觉得此处自成一片天地。
霖喻的镜片泛着灯光，不动声色道：“此后彼此不分家，你们的就是我们的。”
希尔夫听得出他话里的窃喜，笑道：“假正经，你们真是穷怕了。”
“穷则兼济天下，我们的胸襟岂是……咦？”霖喻突然凑到玻璃前面，目光停在宴会厅旁边的小桥，“副会长？”
“哪个？”
“暮川汐。”霖喻蹙眉，“奇怪，副会长向来极其守时，舞会马上要开始了，他还不进场，更待何时？”
希尔夫歪过头走来，顺着瞧去：“哪儿呢？”
“桥上，距离西侧桥头三米。”
“呃……你视力够好的啊，我就看见桥上一片白影，就和鬼似的。”
霖喻气定神闲的嘴角微微抽了一下：“那是副会长的白色西装。你再往边上看，旁边还站着穿一身藏蓝的——”
“蓝凌何？”
“是的。二人间的气氛，感觉……很紧张啊。”
“诶诶，”希尔夫揉了揉眼睛，瞪起火眼金睛，却无奈啥都看不清，不得不嘀咕了一句，“你这视力才是见鬼了呢。”
五分钟前。
夜色下，小桥头。
槐香袭人，树叶簇拥明月，漫枝花朵努力地绽放。
蓝凌何上身穿黑色天鹅绒礼服配宝蓝丝质缎带，裙摆渐变为幽兰色，细小水晶做流苏。栗色长发倚偎肩头，一缕秀发上盘，被一枚小指大小的海蓝宝发卡别起。她的双手藏蓝手套，左手腕系纯黑玫瑰丝绒，衬得手臂洁白如玉。
她站在拱桥顶，瞭望溪流清湖。恃迦的校园内四季如春，穿着晚礼服而袒露的肩仿佛被拥着一般温暖。
“不是六月才会有荷花吗？”她自言自语地吐出几个字，“现在明明是寒冬时节。”
静寂的道路中又走出一人，缓步上桥。
“这里地势特殊，气候常年温和，当然会绽放不依时令的花。”
暮川汐身着纯白色西服，身材无可挑剔。他落步于波光粼粼间，荷叶田田，莲花亭亭，俊秀的轮廓被光影衬托，感觉万物都为欣赏这一幕而消寂。
蓝凌何惊喜异常，若不是打扮得有模有样，此刻很可能就扑上去了。
“汐，我下午想去找你，但挑选衣服花了好多时间。”她笑嘻嘻地转了个圈，“好看吗？”
暮川汐点头，她的确很美，笑靥逊色了一池白莲。
可他站在原地，和她保持两米距离，没有再上前，敷衍地应了一声。
“嗯。”
蓝凌何立马察觉到异样，试探道：“汐……怎么了？”
“没什么。”
“那个，昨天晚上，我……”
“我工作到凌晨。”
蓝凌何知道会长不会告密自己的“视察”之举，寻思片刻，想不出自己哪里做得不妥。
“汐，你是不是累了？”
“没有。”
“我下午本想去找你的，但我怕你在忙……”
“我是在忙。”
蓝凌何笑得有些勉强：“那你现在有空了，我们走吧？舞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呢，你是主人，大家都在等你呢。”
暮川汐的面孔十分平静，仿佛波澜不惊的海面，其下暗流涌动。
“我是有空，但比起入场，有更重要之事。”
蓝凌何一怔：“什么事情？”
“你欠我一个解释。”
“解释什么？”
暮川汐面孔微沉：“你觉得呢？”
蓝凌何真诚道：“抱歉，我和晴洌不该贸然接下霖喻和希尔夫的挑战，即便应战也该告知你。我不辞而别，对不起。”
“你和晴洌的作战，是会长的安排，你何错之有。”
蓝凌何咬了咬下唇：“两校会战的时候，我本可以早些来，但我找来的时候……迷路了。让你们受苦了。”
“模拟战就是要讲求真刀实枪，我们的劣势是能力不足。哪怕文峪全军覆没也不怪你。”
“那——”蓝凌何挺直身子，语气也重了，“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暮川汐干脆把话挑明：“你早已现世，为何迟迟不回归？”
蓝凌何的心头发紧，语气弱了下去。
“起初是我的身体太虚弱了，根本起不来，连说话都费力……”
“‘现世’的最初两天的确如此。但那之后呢？你恢复了行动力，会长甚至亲自去恃迦找你——你又在哪儿？”
蓝凌何眼神闪动，幽蓝的光泽渲染湖面波光。
“恃迦会长……收留了我。”
“他对你如何？”
“也算周全。”
“若仅此而已，你为何不离开？哪怕只是联络我们报个平安也好。”暮川汐说话时怒气外漏，“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蓝凌何不知如何回答，有心想撒娇糊弄过去，却被暮川汐眼中的冷意逼退。
“我知道……抱歉。”
暮川汐凛然道：“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放心，雪集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我不能走。”
“为何？”
蓝凌何垂下眼帘：“没有原因，就是不能。”
暮川汐心头火起：“你耽搁了这么久，是太虚弱了不能走路吗？是他不允许你离开，把你反锁在屋子里？他威胁你？还是一直瞒着你他的身份，借此把你作为人质……”
他还要接着说，被蓝凌何猝然打断。
“你能不能想好了再猜，别说这些不过大脑的话。”
暮川汐停顿片刻，悠远清明的眉宇间透出淡淡讽刺。
“我明白了。你在他的床上睡惯了，所以不能走。”
不是问句。
蓝凌何蓦地抬头，直视他：“我不允许你这么说我！”
暮川汐自嘲地摇了摇头，转身就走。
“罢了，如你所愿。”
第111章 总算有个伴儿
蓝凌何紧追两步拉住他的手：“汐，听我说！”
暮川汐侧过脸，神色如他的手掌般冰凉。
“还要说什么？”
蓝凌何深深吸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相信我，我和雪集什么都没有，你没有证据就别乱想。”
暮川汐冷笑：“你这话本身就是证据。”
“这叫无中生有，诡辩之谈。”
“事实证据也有，”暮川汐不咸不淡地瞥着她，“影像资料。”
蓝凌何眉梢挑起，神情染上愠色：“月咏翔给你看了什么？”
“没什么。”
“监控吗？”
暮川汐沉吟片刻：“不，是记忆。”
“她对我的记忆？”
“她去了雪集在恃迦的住所，不料看到你们二人孤处一室。”
“所以呢？”
“恃迦高高在上的会长，无微不至地照料你，七天不离不弃，你觉得这合理吗？”
“我卧床不起，他在旁边，自然合情合理……等等，”蓝凌何一怔，“你说他照料我？”
“不错，雪集守在你身边的时间远比你想的要长。”
蓝凌何抿了抿唇，心道：月咏翔究竟在房门口站了多久……
暮川汐的目光径直落在她微红的面颊上，喧腾的心绪再次被激起，格外纷乱。
“根据月咏翔所言，雪集近期回恃迦的次数比过去一年都多。这说明什么？”
蓝凌何摇头：“什么都不说明。反倒是你，因为月咏翔的几句话就来怀疑我吗？”
暮川汐略微收敛下颌，似乎是点了下头。
“不是我偏向于信她，而是相信她展示的记忆影像。是否捏造，我身为‘电’的能力者，当然能分辨得出。”
蓝凌何咂摸着他们“电”的能力者之间的惺惺相惜，口中愈发苦涩。
“可是……我和雪集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
暮川汐轻轻一甩手腕，抖开她的五指。
“雪集显然对你有着不同寻常的企图，而你坦然受之，态度亲昵。我为此生气是在表明我的态度，有何不妥？”
“的确……没有。”
暮川汐语气如霜：“那就这样。”
蓝凌何用力闭了下眼睛：“你走吧，舞会……玩得开心。”
说罢，她转身便要往宴会厅的反方向离开。
暮川汐面向她的背影，平静道：“你不去了吗？”
“不去了。”
“你确定？”
蓝凌何话音落寞：“被你撂下的我，去了也不过是形只影单，自讨没趣。”
“那可不一定。”
蓝凌何脚步一顿：“什么意思？”
“雪集自然会成为你的舞伴——当然，如果他到场的话。”
“若他不来呢？”
暮川汐轻轻哼了一声，面向宴会厅的绮丽灯火大步而去。
“与我无关。”
蓝凌何的眼眸瞬间湿润了。
她快速闭了闭眼，待到确定不会哭出来，这才缓缓回过头。
暮川汐雪白的背影已然融入到了灯火之中，无比绚烂。
蓝凌何站在桥头，觉得周身冷风习习，是空气寒冷，亦是他的余温散尽。
“铛铛铛……”
舞会的钟声响起，那是所有盛装男女的集结号。
蓝凌何望向自己手腕上娇媚的天鹅绒花朵，叹了口气。
还是去吧。
再怎么不济……
至少还有个叫鲁德的圆脸宠物对自己不离不弃。
有个伴儿就行。
舞会隆重开始。
富丽堂皇的琉璃吊灯华丽不失典雅，闪亮不失润泽。透明的晶体散出七彩，融合的颜色旖旎在墙壁上。吊灯下是宽敞的圆形舞池，白玉大理石铺地，衬得流光溢彩。
一道道佳肴摆在舞厅两旁的餐桌上，旁边围着说笑的男女。玻璃杯的碰撞声叮咚如乐，恰到好处地响起在音乐的停顿时。
蓝凌何站在鲁德身边，偷眼打量他吃花了的脸，同时不着痕迹地躲开他挥来的小油手。
“喂，我说鲁德……你还没吃够啊？”
“太好吃了，啧啧，够不了。”
“都说酒囊饭袋，你究竟几袋啊？”
“我才不喝酒呢，”鲁德狡黠一笑，“咱家是纯纯的漏袋子，总也装不满。”
“你骄傲个什么劲儿。”
“啧啧，我能吃呀！你也别愣着，多吃点啊！”
蓝凌何无语，象征性地吃了几口，总觉得没滋味。
她瞥着鲁德那掉渣饼似的圆脸，滑稽得想笑，可又莫名有点羡慕。
蓝凌何递过去纸巾，凑在他的嘴边，大姐姐似地道：“擦擦，像什么样子。”
“诶诶，我是不拘小节的人，”鲁德大手一挥，“反正马上又要脏了。”
蓝凌何躲开胳膊，这才没被他甩起来的油滴子溅上。
“形象好不好也就算了，反正你也没到追女孩的心理年龄。但是——你知道把金鱼丢在食物丰富的地方它会撑死的吧？”
“诶呀呀，放心，我有谱的。”
“哪个谱？”
“菜谱的谱。”
“……”
“啧啧，再说了，哪条金鱼有幸能吃到——”鲁德往上菜的方向瞄了一眼，眼睛瞬间亮了，声音放大，“闻所未闻，那虾和小孩儿的胳膊一般大！”
听此言，周围的几个女生一阵哄笑。她们扫来嫌弃的目光，讥笑的话到了嘴边。
“没见识的乡巴佬——”
可下一刻，一阵寒意让三人猛地抖了一下，手上端的酒杯险险洒了。
那是蓝凌何幽幽的眼神。
三人赶忙尴尬地笑笑，背过身，踩着高跟鞋一溜烟地小跑走了。
鲁德丝毫没注意到，讶异地比划了一下。
“啧啧，毫不夸张，真的有小孩胳膊那么大！”
蓝凌何无语：“你这比喻真是让人毫无胃口。”
鲁德不由分说，把自己吃了一半的餐盘往蓝凌何手上一递。
“你帮我端会儿啊，我得去拿一只虾，马上就回来！”
蓝凌何看着七零八落的残羹，不由自主地抽了抽嘴角：“你把剩饭直接丢掉好不好？”
鲁德理直气壮地摇了摇头：“怎么能浪费食物？”
“……那你还吃那么多。”
鲁德一转眼就钻入了盛装的人群中，大摇大摆地往巨虾的方向走，不时用胳膊肘拨开人群。
“麻烦让一让嘞，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蓝凌何瞅着他的背影，眼神在灯光下有些迷离。
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鲁德好像变大了一圈。
不过多久，主餐撤下，音乐响起。
管弦乐丝柔地织出乐曲的底色，鼓点清脆，琴声描上绚丽的音线。
蓝凌何拉着鲁德来到会场的犄角旮旯，刻意驻足在柱子背后暗淡的阴影之中。
鲁德满脸不乐意：“我俩在这儿怎么跟耗子似的？”
蓝凌何拍了拍他的肩头：“总比挡在中间人人喊打要好。”
“打我们？为啥？”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鲁德虽然智商不上线，总不至于傻，闭着眼都能猜出和暮川汐有关。
“你和副会长吵架了？”
“没有。才不吵。”
“闹别扭了？”
“算是吧。”
鲁德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挺严重的吧？”
蓝凌何叹了口气：“你怎么看出来的？”
鲁德欲言又止地嘟了嘟嘴，还是保不住秘密，坦白道：“刚刚我挤到会场那边，就看见——”
话到一半，突然一阵喧闹。
“快看！他们！”
“哇哦！”
“天哪，要不要这么般配！”
“才刚认识不到一天就在一起了？这注定是一见钟情！”
“那是，要不为什么说是绝配呢！”
听着如浪潮般迭起的感叹，鲁德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
“我看见了……他们。”
蓝凌何往柱子背后的阴影之外迈出一步，随后踮起脚，往舞池望去。
她的瞳孔登时一缩。
暮川汐挟着月咏翔的手，来到了舞池中央。
随着他们的到来，准备跳舞的学员们先是一愣，随后不约而同地撤出几步，给他们留出最中间的地方。
音乐响起，那是一曲瑰丽高雅的大调。
只见暮川汐与月咏翔携着手，两人娴熟的舞姿交织一处，前进、后撤、旋转、跳跃，没有练习过的舞步却是无比默契。
月咏翔的舞姿多变而旖旎，时而俯身一改为斜倾，一会儿仰望，一会儿又漫步。玲珑有致的身材在她的起伏中散发胜过往常几倍的诱惑。
暮川汐的脚步果断迅疾，胜过娴熟的舞者。他一手放在月咏翔腰间，五指毫不用力，甚是温柔地揽住她。他仿佛凌度天下的将军脱下战甲，英武与豪情蛰伏在眉宇之间，此时置身满川烟雨，拥着曼妙绝伦的佳人。
随着步伐行进，二人的身影愈加重叠。白色西服和紫色礼服像缠绕的缎带欲即欲离、缠绵不舍、交合相随。
月咏翔的呼吸声加重，暮川汐抚她更紧。转身一个接一个，他们的面孔仅有咫尺之遥，距离感愈发稀薄。
蓝凌何望着他们，三分钟，连眼睛都忘了眨。
第112章 暗流涌动的舞会
鲁德凑上前来，把小油手在蓝凌何眼前晃了晃。
“你没事吧？
蓝凌何喃喃道：“陪我跳舞吧，鲁德。”
“我……不会啊。”
“我教你？”
鲁德难为情地抓了抓后脑勺的卷毛。
“教也教不会啊。”
音乐将近尾声，蓝凌何扭过头，转向鲁德这边。她的嗓音格外温软，听在耳中，仿佛寒风里被塞来的热水袋。
“没关系，我们可以在这里试试。”
鲁德低下头：“别嫌我笨嗷。”
蓝凌何伸出手：“没人看见，别担心，况且又不是跳给别人看到。”
鲁德看着她白皙的五指，和手腕处精致的腕花，用不快的脑筋思来想去，觉得旦试无妨。
可他的手刚伸出一半，突然想起什么，赶忙撤回来，把手掌在衣服侧面蹭了几下，又翻过来用力蹭蹭手背。
蓝凌何问：“干什么呢？”
“我手上有油……”
“没事。”
“闻起来像炸鱼。”
“没关系。”
“被把你身上弄味儿了。”
“别介意。”
“你啥时候变得不讲究了？”鲁德撅起嘴，嘟囔道，“明明刚还躲着我呢，现在怎么不嫌弃了？”
可半晌没等到蓝凌何回话。
鲁德侧目往她脸上望去，这才后知后觉地看到她眼睑下两道透明的泪痕，半湿半干。他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唔，别哭啊。”
蓝凌何赶忙侧过脸。
“你……什么都没看见。”
舞曲将近尾声，月咏翔紫罗兰瀑布般的长发落在暮川汐身上，彷如意犹未尽的召唤。
暮川汐配合着她的舞姿，若即若离，似响应，又似敷衍。
月咏翔粉面含笑，呢喃轻语：“和你跳舞真的是一种享受。”
“过奖，多亏了你的配合默契。”
“什么呀，明明是你一直在迁就我。”
“你的技术不亚于我，何来迁就？”
月咏翔望着暮川汐，热烈的目光眼神仿佛紫色火焰。
“既然你认可我，那陪我再跳一支舞如何？”
暮川汐的眉目高远而迷离，让人难以洞察，猜不透他的情绪。
“有这个必要吗？”
月咏翔感觉得到他的寡淡，请求之意愈发热切。
“有，因为我希望继续。怎么样，和我共事的副会长大人？”
暮川汐的眼神极快地向四周环视一圈，似乎是象征性地找人。
“身为副会长，太出风头是否不妥？”
“您总是过虑。”月咏翔笑道，“有我们暖场，会长自然会相继登台。这不正好是副会长的职责吗？”
暮川汐眉头微微动了一下。
“你说——哪个会长？”
月咏翔似笑非笑，秋波般的眼眸闪着暧昧的光华。
“这就要看我们能把场子预热到什么程度了。你还没回答我呢，下一支舞可否还屈尊当我的舞伴？”
暮川汐拉着她的手转过一圈，借错身的时机再次打量四周。
周围星星眼的男男女女不计其数，却没有一个是他在乎的人，所以……
“好，我的荣幸。”
鲁德实在不会安慰人，见到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蓝凌何哭了，急得原地跺脚。而就在心急之时，四周飘来火上浇油的议论。
“副会长不是那个‘意念控物’的男朋友嘛！她明明很厉害，怎么副会长就……”
“你傻啊！蓝凌何前几年在文峪都是默默无闻，性子也冷冷的，脸上写满生人勿近，和副会长完全不搭。”
“可是他们之前好像蛮情投意合的。”
“切，此一时彼一时，那是没遇到更好的。你瞧瞧月咏翔，那身材，那容貌——”
“你擦擦口水……丢人。”
“去去去，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喂，我和你赌，副会长今晚就另寻新欢！”
“还寻什么寻啊，这不都到手了嘛！”
蓝凌何向那个方向瞥去。
鲁德听不清那几人的议论，却也零零散散捕捉到几个字眼。他小心翼翼地看向蓝凌何，小心肝登时砰砰跳了起来。
她的发尖竟在空气中上下抖动。
二人继续你一言我一语。
“月咏翔本来就是电系的物质掌控者，但她和副会长的领域正好互补。如果他们在一起——”
“诶嘿，感觉会非常厉害哟！他们以后生出来的孩子，说不定一出生就是个五级的物质掌控者吧！”
“可不是嘛。龙凤呈祥，怎么可能差呢。”
“嘿嘿，我知道你在脑补什么！”
“什么呀，也就和今晚的情景差不多。”
“是是是，就只差把礼服去了是吧？”
“你咋这么污呢！”
二人聊得开心，声音不自觉地大了，连鲁德都听到清清楚楚。他垂着脑袋，琢磨用什么词句安慰蓝凌何，可与此同时，却发现地上的灯影出现了不自然的左右挪移。
鲁德登时一惊，细细打量，这才发现随着蓝凌何的一呼一吸，大厅的吊灯竟上下挪动。幸亏舞曲响起后的灯光不断变换，众人察觉不易，否则定引起骚动。
“喂，你淡定啊……”
蓝凌何仿佛没听见，周身散发出的力量波动让距离她最近的鲁德汗毛倒竖。
鲁德倒吸口凉气，准备把手搭在她的小臂上：“你别是要砸场——”
可尚未触到蓝凌何，一股冲击波猛地打在他的指尖上。“啪”地一下，肌肉强力收缩，鲁德似被电击般浑身一抖，幅度之大竟让他双脚离地。
蓝凌何对此完全没察觉。
就在鲁德觉得大事不妙之际，突然，他耳朵一动，扭头向窗口看去。
窗外飘来了奇怪的对话。
“这是你副会长惹的事呐，你不管管啊？”
“何事？”
“你看给我家小何气的，都要暴走了啊！”
“月咏翔没做错什么。”
“喂，她可是一次次用能力勾人啊！太不厚道了吧！”
“你怎知？”
“我看见的就有两次？啊不，三次啊！”
“何时看到？”
“我消失了一小时才不是为了躲在草丛偷看……啊不，这不重要哈！”
“……”
“我家副会长，为人堂堂正正，若不是月咏翔用控制脑电波的方法影响了暮川汐，怎么可能俩人刚认识就出双入对了啊？”
“……”
“诶诶，我知道，只是一起跳舞而已，可这光天化日的成何体统啊！”
“……”
“小集啊，不是我说你，这事儿你可给管管呀！要不别说两校合作了，一开始就要出大乱子呀！”
“……”
“你看哈，这灯再被晃晃就要掉下来了啊！砸到人是小，这吊坠不少钱呢吧！”
“……”
“喂喂，你倒是说话呀！”
“不是我不说，是你一直在说。”
“你赶紧让月咏翔解除脑电波控制！要追就堂堂正正地追嘛，她也不比小何差呀，搞些小动作多掉价呀！”
“……”
“哼，你不愿意说？那我去说呗，反正我说话向来如此悦耳你也是知道的呢！”
“不用去。”
“哈？为啥啊？你难道对她怜香惜玉？”
“暮川汐没有被控制。”
“怎么可能嘛，那你说他为啥陪着月咏翔？”
“不知。”
“难不成他是在假装被控制，然后偷学月咏翔的技术？呦呵，这可真是有一手啊！”
“……”
“也许是月咏翔真的很有魅力？啧啧，我是没觉着，估计是审美不同吧。”
“……”
“喂喂，你说呀，暮川汐不会是在赌气吧？”
“赌气？”
“诶呀呀，那不还是要怪你，谁让你把小何扣在恃迦这么久，让他担心坏了呢，这不就来挖你的墙脚了嘛！”
“……”
“小集，你有点行动好不好呀！这么一个大好的舞会，难道你让我陪你干唠几个小时？也不是不行啦，但是——”
话音突然停下。
蓝凌何的眼神弥漫着一股寒意，周身弥散着不安的力量波动。
四周几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不自然地发抖，就像突然开始打摆子，连酒杯都端不稳了。
鲁德叫她蓝凌何听不见，碰她又自损八百，急得脑袋都要宕机了。
第二支舞曲响起，灯光是玫瑰色的，如此旖旎，彷如将人沁在甜蜜的花海中。
月咏翔不经意地把和暮川汐重叠的手掌，变为了五指相扣，似乎拉得很紧，紧到无论她如何伸展娇躯，二人都能立马回归一处。
她的脸上的潮红娇艳欲滴，似若盛开的妖姬，柔情迷醉，好生迷人。
暮川汐尤是英俊挺立，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感觉他并不沉醉其中，却十分顺从地附和月咏翔地一举一动。
这支曲子完全成了暮川汐和月咏翔的专场，男男女女围成一圈只看他们。
蓝凌何心里很乱，呼吸愈发紊乱起来。
流光溢彩的吊灯出现了较大的摆动，这次，很多人都注意到了。
他们下意识往宴会厅的大门看去，可门是关着的，不太可能吹来一阵怪风。
正奇怪着，吊灯突然来了个超过十五度的倾斜角。
“呼……哗……”
灯下的水晶吊坠齐齐发出声音，所有人都注意到了。
更令人讶异的是，吊灯竟保持着倾斜的状态，没有恢复垂直。这个状态甚是诡异，就像在蓄力，等待着下一个大动作。
鲁德倒吸一口冷气，一边梗着脖子看着灯，一边往窗口挪了挪……万一灯砸下来，继而像保龄球似的滚一圈，他还能翻窗逃走，不至于被压成饼饼。
就在所有人胡思乱想之际，蓝凌何眼中的戾气疏忽淡了。
她的手腕被拉住，整个人突然从迷茫中清醒过来。
“雪集……”
“嗯。”
蓝凌何垂下头，看到雪集准确地拉着她手腕覆盖腕花的地方，没有直接接触自己的皮肤。
“抱歉，我有些失控。”
“现在好了吗？”
“嗯，没问题了。真是不好意思啊，差点闹出乱子。”
“无妨，目前一切正常。”
“因为幸亏你救场及时，如果再晚几分钟，我可能让你的吊灯天女散花。”蓝凌何动了动腕子，笑道，“我没事了，你可以松开我了。
可雪集依旧拉着她。
“我不是来救场的。”
蓝凌何一愣：“那你是？”
雪集静静的望了她片刻，那璀璨的碧眸在玫红色灯光的映衬下，染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与他素来的清冷十分不符，却没有明显的违和感。
“如果你缺舞伴——”
蓝凌何的眼眸微微睁大，心跳不自觉地加速。
雪集能摸出她脉搏的跳动，平静道出下半句。
“我或许可以。”
第113章 第三支舞
“不要。”
蓝凌何答得很干脆。
鲁德都傻了，一边小碎步后退，一边心道：这都能拒绝，蓝姐姐厉害啊。
雪集的表情淡淡的，流光般的金发被束上一半，落在黑色西装上，焕着流光溢彩的高贵。
“那便这样。”
他毫不犹豫地松开手。
“诶……”
蓝凌何一翻腕子，携住他的手。
“别走，我还有话要说。”
“什么？”
“嘶……你的手好凉。”
“说完了？”
“不，我想说，汐已经在生我的气了，答应你的话只会火上浇油，也正称了月咏翔的心意。”
“心意？”
“让暮川汐觉得我水性杨花，还有——”蓝凌何脸一红，“和你之间有些不清不楚……”
雪集淡淡道：“我帮你，自有我的考量。我之后会离开学院一段时间，有些正事需要今晚交代给你，仅此而已。”
蓝凌何一愣：“就这样？”
“嗯。”
“所以你找我当舞伴——是为了办公？”
“是。”
“没有其他的原因？”
雪集下意识瞥了一眼窗外，停顿片刻：“基本没有。”
鲁德想插话，但欲言又止，持之以恒地缩着脖子。不知为何，他总能从雪集身上感到一种危险的气息，比刚刚被蓝凌何电了一下要恐怖百倍。
蓝凌何长舒口气，可同时心里的边边角角处又有些难以言表的空落。
“这么说的话，理由很正当……我可以答应。”
雪集的手腕虽然被她握着，却没有丝毫升温，仍旧有种微凉的触感，一如他拒人千里的语气。
“我无意干涉你的生活。若违你愿，若此事不重要，何必耽误时间。”
蓝凌何也觉得自己太磨唧了，果断点头道：“我随你。但交换条件是，你要正面回答我三个问题。”
“可以，但不是在这里。”
“那我们要出去吗？”
“可以。”
“去哪里？”
“不重要。”
“怎么去？”
“这便是我要与你说的正事。”
“听起来不像啊……”
鲁德黑溜溜的眼睛仍停在他们身上，可身体已经不听使唤地出溜老远，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我不是逃兵不是逃兵……只是去厕所久一点。
蓝凌何松开雪集，好奇道：“你需要我如何配合你？不只是跳舞吧。”
雪集略微扬起脸，示意蓝凌何向上看。
“你应该发现了吧，你的情绪波动会对精神力带来增幅。”
蓝凌何快速扫了一眼仍旧倾斜的水晶吊灯，用精神力细细探测，能隐隐感知到水晶吊坠被崩开的细纹，表面看不出，实则已然千疮百孔，让她觉得自己的破坏力的确可圈可点。
“我之前几次激发出力量都与情绪有关，但我控制不了，只能划归偶然。”
“偶然性是因为，‘意念控物’的成长不仅需要能激发情绪波动的情景，还要有其他能力者的干涉。换言之，你独身一人时难有寸进。”
蓝凌何思索着点点头：“怪不得我第一次和汐交手时感觉到了‘电’的控制，在和晴洌搭档对战时慢慢掌握了控制小兵器，和杰过招的时候领会到了‘气流’，甚至模拟战到最后时刻，我隐隐约约发觉到你的‘空间’，朦朦胧胧，就像一面折射光的水雾墙，可惜没能完全……”
蓝凌何突然反应过来，睁大了湛蓝的眼眸。
“你说的正事，该不会是要我和你一样控制‘空间’吧？”
“不错。”
“可空间——也是意念控物的范畴吗？”
“只要你把维度看成可以量化的数值就可以。”
蓝凌何处于一种“天将降大任”的状态，明明偌大的机遇如临门一脚般到来，但伸手去接又觉得前途未卜，故犹豫不定。
“哦……有些复杂，但不是不能吧。问题是我是不是学得太杂了？”
雪集平静依旧，眸中的灿光耀眼而清冷。
“莫要低估自己。”
蓝凌何和他不经意眼神相碰，赶忙避开，心道：别说得显得你比我还了解我啊……
此刻，第二支舞已到尾声。
暮川汐和月咏翔的配合愈发流畅，默契得好比几十年的老搭档。
周围一群人的溢美之词已然说得盆满钵满，接下来迫不及待要进入舞池，与自己的舞伴相伴在两位副会长旁边，沾沾郎才女貌的意境。
雪集仍在等待蓝凌何的回复。
蓝凌何垂着头，此刻心里很乱，许多没有答案的问题纠结在一起，仿佛一团没有头绪的乱麻。
鲁德很少见她如此犹豫，若不是怕雪集，铁定走过去戳她一下，调侃一句：你老说我笨，自己也聪明不到哪儿去呀！这么好的机会都不抓住，是不是蠢。
他们虽然站在会场的最边角，但已然有几个边缘人注意到了雪集的到场，他们下意识挪开，确认距离足够远了再开始窃窃私语。
吊灯依旧不自然地倾斜着，久得让很多人都忘了这茬。
随着几个浑厚的重音，第二支舞曲结束了，迎来了换场的时刻。
雪集见蓝凌何默不作声，上前一步到她的面前，用食指关节轻轻抬起她的面庞。
“想好了吗？”
鲁德兀地干咽了一下，竟生出些不合时宜的代入感，小心肝砰砰跳。
蓝凌何深深吸气，径直握住他的手。
“我……豁出去了。”
“何必说得那么悲壮。”
蓝凌何五味杂陈地笑了笑：“怪我想得太多了吧。”
她不再犹豫，率先走向人群，雪集紧随其后，不顾背后一路僵硬的学员，跃入舞池中央。
“啊！”
眼看雪集进入场地，有个女生没忍住，不禁叫出声。
一嗓子吼出，所有人都注意到他。
“雪集会长！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居然换了黑色西服……”
“会长过去可从没来过这种场合呀！”
“诶诶，你看他的舞伴，居然是——”
“喂喂喂，别看了，赶紧撤撤撤！！”
暮川汐没有答应月咏翔的第三支舞，此刻正好来到舞池边缘。他看着相伴的二人，目光有些复杂。
“还是来了。”
月咏翔亭亭玉立地站在他身边，用手轻轻撩了下额角的长刘海，嗓音带着几分妩媚的倦意。
“是吧，我就说会长会来。”
“你希望如此？”
月咏翔轻笑：“我哪里有什么个人意愿，只是从没见过罢了。雪集会长向来不近人情，我伴他几年，却是第一次见他换上黑色衣服，真是稀奇。”
暮川汐不动声色：“按你所说，我们初识他变便能看到他不同的一面，也算是幸运了，怪不得所有想跳舞的人都撤出去了。”
“有谁会傻到和他抢风头呢？不，是他们。”
暮川汐的眼神微微颤了颤。雪集固然出众，但在他眼中，蓝凌何毫不逊色。
“何……好像哭过了。”
月咏翔温柔地抱着双臂，细腻如玉的肌肤沐浴在藏蓝的灯光下。
“您看得很仔细呢。我倒觉得他们的出场十分应景——”
“为什么？”
“这是支悲伤的曲子。”
舞曲的前音响起，无数目光汇聚在中央，寂静覆盖全场。
壮丽的音乐拉开序幕，闷重的鼓点似乌云压在天空，转眼凄厉砸在地面上。
雪集和蓝凌何相距两米站定，望着对方被灯光萦绕，清晰的轮廓仿若覆盖冰霜。
乐曲在浩大的爬音后，改为精密安宁的小调，让人似乎看到雨后初晴，浮现出一尘不染的晴空。
二人越来越近，身影渐渐重合。手心交错，五指相合，侵染上对方的温度。
一个旋转，雪集的手放在蓝凌何腰间，不用力，却又能恰到好处地拥紧她的身子。
蓝凌何扬起脸，问道：“你希望我怎么做？”
雪集的臂弯正合着她的腰身，错身之际，他答道：“感受我周身的空间。”
“怎么感受？”
“我身边的空间与外界略有不同，你触碰我的时候，应该感觉到属于空间的力量波动。”雪集顿了顿，“这是最直接的方法。”
蓝凌何一个侧身，后背与他的臂弯紧紧相贴，可感受到的不是虚无缥缈的空间，而是他的气息，让人心乱的呼吸。
“你这是要我一心两用啊，既要跳舞，又要体悟精神力。”
“舞只是形式罢了，你随意便好。”
蓝凌何笑了笑：“那我便随心了。”
第114章 大庭广众下的心声
舞曲一波三折，时而缓慢而忧郁，时而激荡而急促，似雨后涨潮的湖泊，波纹一圈圈荡开，反射出阳光光影交错的层次。
舞坛正中，蓝凌何的步伐轻快时似蜻蜓点水，急促时如月初惊鹊。雪集总能从容不迫地迎合她的动作，舞姿收放自如，完全符合节拍，哪怕她随性无规律。
蓝凌何品味着每次和他的接触，有了些不同的感觉。
雪集的周身弥散着清冷，不是体温，而是有细小的气旋在吞吃周遭的热量。
蓝凌何一旦主动输出力量，便能感受到踊跃的波动，似乎空间如水，被她加热而缓缓流动。
而此时再触碰雪集，却是如此温暖。
“呐，问你哦。”
“你说。”
“你什么时候带我体会空间都可以，为何选择舞会？你应该不喜欢如此大庭广众吧。”
雪集没有直接回答：“大庭广众也有用处。”
“什么用处？”
“算是见证。”
蓝凌何刚开始没懂，但几个动作过后，她恍然大悟。
“你是说，让大家一起见证我们的肢体接触？这样所有事情都正大光明，就不会再被人怀疑？”
雪集轻轻应了声：“算是吧。”
“你居然会想这么多……我以为你不在乎旁人的眼光。”
雪集的手揽住她的腰，随着后仰的下腰，她的发丝落下，露出雪白细腻的脖颈和优雅的锁骨。
“我的确不在乎，但你呢？”
蓝凌何将身体的重心落在他的臂弯上，一只脚轻轻抬起。
“我在乎，因为……我在乎的人在乎。”
雪集微微俯身，温声道：“所以，我才会考虑平时无需考虑之事。”
蓝凌何一怔，收敛下颌，回眸注视他。
好近，如此之近，每个细节都尽收眼底。
雪集的眼底是冰绿色的，遥远而寒冷，美得出尘，让人不顾一切地留恋。漆黑纤长的睫毛，色彩分明的眼眸，他的眼角微有上扬却又不似丹凤眼狭长迷媚，千万条一气呵成的线条也画不出他流光溢彩的优雅，比天神还要美。
蓝凌何在他的脸上找不出一丝瑕疵，越望越难以挪开视线，一种温热的冲动弥散在心口。
“你如此为我着想……我不懂。”
“明白与否，有什么差别呢？”
“至少我能理解，你眼中的寂寞是否与我有关。”
雪集侧过脸，避开她的目光。
“比起这个，你现在能感觉到空间——”
“请别回避话题。”蓝凌何放在他肩上的手微微用力，心潮逐渐跃出层层浪花，“我们才认识几天，说过几句话，你对我的付出，对我的看重，对我的照顾——到底是因为什么？”
雪集维持着揽着她的动作，两人的气息近在咫尺，一缓一促，交织相融。
“这重要吗？”
“若不知晓，我不知接下来要如何面对你。”
“无妨。”
“嗯？”
雪集扶她起身，顺势拉开距离。
“我不会经常出现，更不会与你独处，便无需顾虑。”
蓝凌何努力压着嗓音：“这就是你解决问题的方式？不喜欢的人情世故就躲开？”
雪集不语。
舞曲还在响着，走入悠远而宁静的副旋律。夜曲静谧安详，一幅画面缓缓成型。波动的湖面映着夜色，月光化作涟漪上的银晕，亲吻着藏蓝的湖水。
二人此刻理应拉开一段距离，但雪集刚要撤步，被蓝凌何生硬地拉停。
“你所谓的解决方式只会让我愈发想你，却一边期待看到你，一边恐惧转瞬即逝的相遇，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能摆脱情绪的办法，可我不行啊！”
雪集眼神忽闪，碧眸散出与平静不和的光线。看起来是悲伤，嗅着似落寞，淡淡的，与灯光交织一处。
“我没有办法，只是时间。”
“你我的关系，五年后，变为了陌生人。这是你想要的吗？”
“那你想如何？”
蓝凌何身子前倾，五指抚上他的前心。
“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
“你当真想知道？”
“这对我们都公平。”
“好吧。”
雪集深深吸气，眼神如熹光般静谧，语气十分认真。
“蓝凌何，你对我的重要性连我自己都无法衡量。若要形容，我情愿为了你去违背所有世间规则，不计后果，不计代价，哪怕死亡，哪怕从能力者变为普通人。”
“我何来重要？比起能瞬间战胜我的你，我什么都不是。”
“我已然认定，你当我是一意孤行便好，莫要用‘什么都不是’这种话排斥我。”
“我怎会排斥你，只是，”蓝凌何的眼朦胧了，“我不能接收你的心意，哪怕只是善意，我也不能坦然受之，因为我……给不起。”
“这非交易，何谈报偿。”
“我怕伤害你。”
雪集摇摇头，一字一顿。
“不管你属于谁，不管你如何看待我，都无所谓。于我而言，你的位置永远无法被替代。”
他的话轻而易举地穿过她心房的防御，悲伤和真心，足以让她沦陷。
蓝凌何只觉有什么在心口炸开，轰轰烈烈的情绪瞬间充斥了胸膛。
“雪集……”
似乎是心声的袒露让他释然，雪集的唇边荡起一隅笑容，将他遥不可及的平静拉回尘世，绝美的面孔更加摄人心魄。
“这就是我的想法。大概，短时间内，不会变。”
蓝凌何的眸中蓄满了泪。
“短时间——是一年两年吗？”
“说不定是三年、五年，或者更长……随缘吧。”
命中被狠狠烙印下他的存在，痛苦与感动遍及全身，蓝凌何不禁颤抖。
“我……知道了。”
雪集双手扶住她的肩：“还好吗？”
蓝凌何缓过神，这才发觉自己几乎攥着他的西服外套了，赶忙松开手，用笑容掩饰即将夺眶而出的泪。
“还好。还说我呢……你才把自己说得那么悲壮。”
“是吗，我没想说的，所以没准备。”
蓝凌何抿了抿唇：“你、需要我的回答吗？”
雪集温和地摇了摇头：“不必了，此曲将尽，抓紧时间吧。”
“哦，你说这个啊——不用担心。”
雪集一愣：“嗯？”
蓝凌何有些羞涩地垂下头：“不知这算不算得上对你的安慰，但我刚才顿悟了。”
雪集看到她安谧静美的面颊上，湛蓝的瞳瞬间明亮。
乐章接近尾声，一个颤音持久地高调跳跃。
话音未落，两人双双消失。
所有人都傻了。
更准确地说，已然呆若木鸡好一段时间了。他们停下动作，屏住呼吸，如尊尊木雕泥塑刻上不一的脸孔，唯有眼珠随着两人的脚步来回移动……
直到二人凭空消失。
曲终，会场寂静如空。
众人一口气终于喘上来，千思万绪涌上嗓子，准备一吐为快。
可就在这时，只听——
“轰！”
地动山摇的一声巨响！
紧接着是“啪啦啪啦啪啦啦……”
无数水晶球被弹开，有的直接化为细粉，有的化为晶莹的碎片，有的裂成几半弹到了众人身上。
显然，那摇摇欲坠的水晶灯在蓝凌何和雪集二人离开后没了力量维系，瞬间魂归西天。
索性众人识趣，把吊灯正下方的偌大舞池留给了二人，因此躲过劈头一劫。虽然受到收到了大惊吓，但无人受伤，努力呼吸几次也算是平静下来了。
四下望去，会场成了一片狼藉，满地都是星星点点的玻璃渣，鬼知道要怎么清理。
不过越是在危急时刻，就越有救场之人。
还没等众人喧闹起来，一个毫无惊慌感的声音飘来。
“诶呀呀呀，你们说啊，雪集是不是太过分了啊！眼看吊灯要掉就自己跑了，把这么个烂摊子统统留给我，什么人嘛！”
大家往声音方向望去，这才看到一身黑衣的会长溜溜达达地走来，虽然满口抱怨，但脸上尤是轻松愉悦。他二话不说就迈入了满地渣子的舞池，也不知是莽撞还是金刚罩护体。
“瞧瞧瞧瞧，这碎的……就算我好脾气又有能力，也不能这么欺负我呀！”
众人面面相觑。
距离舞池最近的霖喻和他搭话：“会长，你的意思是，雪集和蓝凌何消失是因为察觉到了吊灯的危机，在紧急时刻用‘空间转移’躲过一劫？”
“可不是嘛，要不你说为啥他们就这么没了呢？”
“那这灯——”
“蓝凌何没控制住力量，暴走了一下，一小下下……就造成了大内伤啊！”
霖喻若有所思：“既然如此，为何他们不回来呢？”
会长用厚实的皮鞋底在地上划拉了几下，没好气道：“当然是为了让我全全收拾这个烂摊子啊！真是超级不负责任的啊啊……”
希尔夫对他的自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霖喻却思绪缜密地继续问：“那他们大半夜的去了哪里呢？”
此话一出，众人刚刚险些忘了的八卦之心死灰复燃，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
“是啊，他们去哪儿了？”
“孤男寡女，大概是去没人的地方继续……”
“但那可是雪集会长啊，别说是女人了，连人都不带碰的！”
“你瞎啊，没看见刚才他们多默契，而且深情注视了好久，也不知在说什么。”
“是啊，那个气氛就像告白一样……”
暮川汐默不作声，注视看着吊灯的碎屑所有所思。
月咏翔迟疑了一下，用软玉般的小手轻轻搭上他的手臂。
“您别多想，他们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暮川汐并未接话，自顾自道：“吊灯最初的摇摆，是因为经受了蓝凌何的力量，继而维持着偏斜的角度，是雪集的‘空间之力’在维持。他们离开，吊灯坠落，顺理成章；而会长把逻辑反过来，倒也能自圆其说。”
月咏翔表示赞同：“在我看来也是的，会长如此，便省下了诸多解释。”
暮川汐笑道：“你会慢慢了解他的。”
第115章 实属将计就计
暮川汐默不作声，注视看着吊灯的碎屑所有所思。
月咏翔迟疑了一下，用软玉般的小手轻轻搭上他的手臂。
“您别多想，他们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暮川汐并未接话，自顾自道：“吊灯最初摇摆是因为蓝凌何的力量，继而雪集用‘空间之力’维持了偏斜角。他们离开，吊灯坠落，顺理成章；而会长把逻辑反过来，倒也能自圆其说。”
月咏翔表示赞同：“会长如此甚好，省下了诸多解释的口舌。”
暮川汐笑道：“你不够了解他。”
月咏翔一愣：他居然笑得出来……
而与此同时，只见会长装模作样地掏出通讯设备，随手按了几下，将其贴在耳畔，略等几秒，继而露出满脸严肃的表情。
“喂喂喂，是保卫队吗？你们赶紧去警署看一眼，雪集和蓝凌何是不是在那边。”
……
“在那里干什么？蓝凌何砸了一盏灯，当然是要备案罚款啊！”
……
“你问哪个警署？等等，恃迦有几个警署啊？”
……
“哈？十二个？你们是连锁的啊！”
……
“好好好，你别解释了哈，那你们就一个一个地去找呗。现在正值北方学院的成立之际，你们给我认真巡逻，看看有没有不法分子入侵哈。”
……
“能不能等到明天再说——我告诉你啊，蓝凌何砸的这盏灯很贵，更贵，非常贵！抵得上文峪的一栋楼了！完全有可能导致她畏罪潜逃呀！所以你们赶紧给我去找！”
说罢，会长气哄哄地结束通讯。
他这一番话无疑给蓝凌何和雪集的消失提供了另一种解释，许多人都信了，默默为半夜要在偌大的恃迦学院里定向越野的保卫队员默哀三秒。
还有一部分人觉得此对话有诸多不合理，但看会长如此认真而信誓旦旦，便不信也信了。
只有暮川汐等几个对会长了解颇深之人满脸尴尬，觉得他这和空气聊天的技巧……还真是炉火纯青，信手拈来。
月咏翔彻底无语：“这是何等脸皮……”
暮川汐苦笑着摇了摇头：“习惯了就好。”
月咏翔秀眉微蹙：“这种嬉皮笑脸的不正经之人，让他统管今后北方学院的大小事宜，只怕会闹出……欸？”
话到一半，月咏翔瞪大了眼睛。
只见会长随手捡起了几个大块的碎玻璃，看似不经意地丢到了被砸歪的灯架旁边。
随着他的动作，玻璃渣缓缓飞起，在半空化为几道闪闪发光的透明缎带，纷纷汇聚到灯架周围。而灯架也仿佛弹性的记忆材料，缓缓恢复了原本的形状，一边徐徐升上半空，一边收集着不断飞来的完好无损的水晶球……
不到两分钟，数十万碎玻璃齐聚一堂，金碧辉煌的水晶吊灯在众目睽睽之下重新闪烁出灿灿明光。
众人看得下巴掉了一地。
“太壮观了吧！”
“我去，简直是神迹！”
“咱的会长不是人——神得离谱啊！”
当然，文峪学院的学生都见怪不怪了，心道：别说一盏灯了，咱家会长可是连人都能给打散了重装起来！
会长双手背后，喜滋滋地沐浴着夸赞之声。
月咏翔即便见识过类似场面，还是感到震惊。
“他……还是有可圈可点之处的。”
暮川汐道：“人无完人，我们谁都有缺陷，所以日后还要相互包容。”
月咏翔品出他话中的旁敲侧击：“包容是必须的，只有我们合作，才能共同治理好北方学院的数千学员。”
暮川汐似笑非笑：“很高兴我们达成共识。所以公私分明，你我是同事，日后类似的活动就不需要搭档了吧。”
他说着便侧过身子，不经意地移开了月咏翔搭在他大臂上的手。
月咏翔一怔，仍旧礼节性地微笑着：“您这是说哪里的话，朋友之间何必公私分明。”
“我认可你的工作能力，所以当同事我十分乐意。至于朋友——”
“我有哪里不周吗？”
暮川汐正正地望着她：“是我才疏学浅，没见识过用‘精神控制’赢得的友谊。”
月咏翔听他把话挑明，客气的笑容收敛了七八分：“您是什么时候开始察觉到的？”
暮川汐没有正面回答：“我听说东方学院的会长是集生物系技能于大成之人，她最出名的能力是‘精神全控制’，能操控人的行为，并更改被控制之人的记忆。”
“我何德何能敢和她相提并论。”
“的确不能。你擅长用控制脑电波的方式影响旁人，但决定权仍在对方手中。这次你却试图控制我，代替我作出决定——”
月咏翔娇美的脸孔瞬间绷紧了。
“你的意思是，我对你的所有控制，你都知道？”
暮川汐笑意微冷：“是的，就像解读指令一样，一清二楚。”
月咏翔眉毛立起：“所以你假装执行，就是为了耍我？”
“我也想确认被控制之人是否会失去记忆，但结论是不会。”
“果然是在耍我——从头到尾都是。”
暮川汐摇头：“非也。即便我知道你的控制，也无法百分百招架住。某些时候干脆放任自己听之信之，反正你也不会做出格的事。”
月咏翔愣住，咬着下唇，满脸委屈。
“我不懂……您到底是在戏弄我，还是小觑我？”
暮川汐的声音变得温和：“都不是。”
“那是？”
“我早有听闻你的处事、你的品格，相处一日，足以认定传言不虚。我相信你对我的感觉是真诚的，不管那是一种什么情愫。所以，我信任你。”
月咏翔咬紧下唇，刺痛的感觉传来，泪水在眸中打转。
“你很过分，让我像跳梁小丑。”
暮川汐笑道：“彼此彼此，我不也做了给你伴舞的傀儡，互不相欠。”
“真是毫无美感的形容，把两支舞全毁了。”
“我也不想，但事实如此。”
月咏翔生怕在众人面前哭出声，努力绷着脸孔，泪水已然蒙了厚厚一层。
“也罢，这件事我们平分秋色，我不会再说什么。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你真的相信雪集大人和蓝凌何之间清清白白吗？”
暮川汐停顿了几秒。
“我相信。”
“您回答得不是很有底气哦。”
暮川汐望向宴会厅的大门，清远的眉目间多了几分深沉。
“如果说今晚我们共同学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我们只能掌控自己的感情，至于对方的，强求不来，越是努力，越是事与愿违。”
“既然如此，最后问您一句。”
“请说。”
“你现在心里只有她，对吗？”
暮川汐这次没有片刻犹豫：“是的。”
听他这么说，月咏翔积蓄的泪珠终是滚落脸庞，美丽的妆容被微微弄花。
“能作为你的同事，仅仅是你的同事，是我的荣幸。”
暮川汐微微一笑，握住了她即将撤回的手。
“今后，请多指教。”
月咏翔擦干脸，莹润唯美的面孔少了些许媚意，多了几分令人怜爱的真诚。
“顺带一提，我没有说我要放弃。”
暮川汐叹了口气：“你的品位很好，但可以更好。”
月咏翔噗地笑了：“既然您这么认为，不妨说说谁更好？”
“论人气，洛伊与你不相上下。”
“他好秀气，像我的妹妹。”
“嗯……文峪的学生会成员中，霖喻和艾利克斯都——”
“太丑。”
“那么……”暮川汐沉吟了片刻，趁机迅速用眼神打量一圈，“凛轩如何？他与你共事几年，应该甚是熟悉。”
月咏翔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差了。
“那个木头，心里只有雪集。”
“再有别的人选——”
正当暮川汐头脑风暴之际，旁边传来略带怒气的女声。
“翔姐，你说谁是木头呢？”
月咏翔见希尔夫大步走来，愣了一下，随后眉眼弯弯地笑了。
“我说的‘木头’才不是你呢。”
“哦，那就行。诶——”希尔夫登时急道，“不对不对，还有谁心里只有雪集啊？！”
“我。”希尔夫的后侧又传来另一个略少感情的男声，而且惜字如金，“她在说我。”
希尔夫这才松了口气：“呼，我说嘛。没事哈，凛轩你随便，反正你存在感很低。”
一身西服的凛轩论样貌实属上乘，但他棱角分明的脸孔总是绷着，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哪里低？”
暮川汐心道：我半分钟前才发现你在旁边……
月咏翔笑道：“希尔夫在文峪待了几年，可如果现在投票，她的人气在恃迦学员中还是比你高。”
凛轩严正道：“无妨，雪集大人投我便是。”
希尔夫瞪了他一眼，一字一顿道：“咱俩之间，他、绝对、会、投我！”
凛轩不再接话，只是严肃的脸孔上似乎写了三个一笔一划的大字：“鬼才信”。
暮川汐观望三人一来一往，觉得自己未来的几个同事十分有意思。
而与此同时，会长上一秒还挺胸抬头地喜滋接受夸赞，下一刻，也不知看到了什么，拔腿就跑。
众人赶忙风驰电掣地闪开。
会长“哒哒哒”地穿过众人，一面招呼道：“大家继续哦！舞会才刚刚开始呢！”
众人不解：“您这是去哪儿啊？”
会长笑道：“甭管我哈，你们得劲儿玩吧！惹事了我会来收场哦！”
大家面面相觑，实在不解为啥出了这么多事，他的心情却格外好。
第116章 向真相步步逼近
会长径直奔到了宴会厅二层的露台门口。
冷冷清清的露台，在夜色下十分安静。
露台一侧的栏杆旁，站着一位少女，白羽毛点缀的舞裙纤尘不染，鹅黄色的蕾丝发饰埋在柔软的卷发中，玲珑剔透的舞鞋显得她的脚踝洁白如玉。
而再怎么精巧可爱的装扮，也比不上她无意间的回眸，仿佛初临人间的天使。
“啊啊啊，小怜啊，你怎么在这儿吹冷风呢……我找了你好久啊！”
莳羽怜见到会长火急火燎地跑来，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地左右看了看。
“我就在这里、没去别处。”
会长在她面前停下，漆黑的发丝略有凌乱，微翘的卷发在月光下轻轻摆动。
“大家都在大厅，你一个人在露台上干什么呢？”
莳羽怜躲闪地眨了眨明眸：“看夜景。”
会长太懂她的小表情了，笑道：“你在这儿至少一个半小时了吧？什么夜景这么好看，给我指指呗？”
校园里大多黑漆漆的，莳羽怜随手指向一栋形状奇特的矮楼，形状酷似站立的米粒，散发着柔和的白光。
“那个——”
会长手搭凉棚望去，笑脸微微一僵。
“那个呀，你知道那是做什么的吗？”
“唔，”莳羽怜想了想，“校园夜灯？巨型路标？”
“是铭牌。”
“啊？”
“如果你看到正面，就会发现那上面写满了名字哦——都是十年前的死者。”
莳羽怜望向他略有落寞的眼神：“抱歉，我不知——”
“没什么抱歉的哦。说实话啊，这些名字被晾着十年了，也该看腻了哦。干脆就按你说的，给它变成大米粒儿夜灯，嘿嘿，真是个有创意的提议啊！”
“倒也不是不行。”
“当然，可不能枉费了你盯着它看九十分钟的苦心呀。”
“唔……别笑话我。”
“才没有笑话你呢！”
莳羽怜抿了抿嘴，沉默下来。
会长来到她身边，温柔道：“小怜呀，到底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不喜欢宴会厅里人多闹哄哄的？”
“不是。”
“啊呀，是不是因为和恃迦的人不熟，怕被吵吵嚷嚷的陌生人围上尴尬呀？”
“没有。”
“那是怎么啦？你打扮得这么漂亮，躲在这里多可惜呀！”
莳羽怜略微垂下头。
“嗯……没关系。”
会长突然情商上线，表情一变：“难道说你生气我没早些来找你啊？我是想来着，但蓝凌何和暮川汐这俩人超级不让人省心哟！而且我又好说歹说，才把小集那种从来不凑热闹的冰块儿都给弄到舞池里了，诶呀呀，耽误了时间所以现在才找你啊！”
“不，”莳羽怜连忙摆手，一侧头，微红的俏脸藏在蓬松的卷发中，“再晚些也无妨反正我……我不会跳舞。”
会长追问：“所以呢？”
“我怕碰到熟人，被拉住，然后……”
“你可以拒绝他们的呀！”
莳羽怜声音愈发小了。
“我能拒绝他们，但是不能拒绝……”
“我找你跳舞？”
“我不想让你丢人。”
会长见她因为顾虑自己，居然冷冷清清地待了半个晚上，心里顿时疼了一下。他收敛起面上的嬉皮笑脸，抬起手，轻抚摸她的头发。
“真傻呀，你觉得我在乎丢人吗？”
莳羽怜面若桃花，抬起那水蓝色的明眸望着他。
“暮川汐、月咏翔、蓝凌何、霖喻、希尔夫，他们个个都很优秀，做什么都当仁不让。我很多事情都不如他们，比如社交、演讲、跳舞，我做不来。”
“没关系的呀，咱家小怜是内向的人嘛，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如果你想，也都可以学的嘛！”
“我学得很慢，怕是你想教也教不会，被你嫌弃。”
会长手上一顿，指尖停留在她的眼梢。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觉得我会嫌弃你？”
莳羽怜迟疑着，还是“嗯”了一声。
可就在她刚想再解释什么，微微启唇之际，会长突然俯下身，径直临近她的脸孔。
莳羽怜整个人都僵住了，仰头望着少年俊美无俦的脸孔，一点点放大、放大，她惊讶地张开嘴。
二人的鼻息交错，咫尺之遥，她的一个微小的重心不稳都会吻上他的唇角。
可会长定格住身子，身体前倾，只是用额头轻轻贴在她的前额之上。
他安然地闭上眼，语气十分温柔，如流淌在半空的夜曲。
“傻瓜，你要再信任我一点哦。我喜欢你的程度可比你想象得要深得多呀。”
他说罢，挪开了少许，莳羽怜的心跳却居高不下。
“真的吗？”
“当然啦！我才是那个害怕被你嫌弃的人呢！呜呜，要是你离开我我不知道会哭多少天呢，呜呜……”
“你别现在就彩排。”
会长撒娇道：“那你说句好听的让我高兴一下下嘛。”
莳羽怜拿他没办法：“既然你这么说了，如果你不介意……我愿意和你去。”
她的吐息氲在他的颊上，在清冷的晚风中夹杂了丝丝甜意。
会长来了精神，强忍住再凑近一点的惯性，明知故问：“去哪儿啊？诶呀，我们文峪学院还没搬过来，等下我们确实要暂住在恃迦的学生公寓里呢。我的那间应该挺大的呢，要不你和我挤挤……”
莳羽怜锤了下他的前心：“我是说宴会厅。”
鼓点声从楼下飘来，七彩的灯光从玻璃窗反射上来。
会长笑道：“你听，舞曲又响起了哦。比起在大庭广众之下转圈圈，要不要就在这里，我教你跳舞？”
莳羽怜紧张的心完全放下来，甜甜地笑了笑：“嗯。”
“那好，稍微——等我一下——下下哦——”
一边托着长音，会长迅速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通讯设备，飞速编辑了一条信息，噌地发了出去。
他随后毫不犹豫地把通讯设备关机，然后放在了最内侧的口袋里。
才不能让这种会震动的玩意儿搅了二人世界呢——
即便是发生了天大的事儿。
会长笑道：“大功告成，咱开始吧？”
莳羽怜也不多问，乖巧地点点头，把粉雕玉琢般的手臂递上前去。
会长挽起她的手，觉得似乎拥有了这个世界。
露台和宴会厅连着，偶尔也会有路过的人，本打算出去透透气。
可刚来到门口，就看到二人间满溢的粉红泡泡。
学员们都知趣地离开了，毕竟夹在这一黑一白美得不似真人的少男少女之间——
谁去，谁就是顶着电灯泡脑袋的狗。
可与此同时，就在众人沉静在一派喜庆之际……
蓝凌何学会了“瞬移”，周围的世界在一刹的模糊后再次清晰，到达地点居然好巧不巧是雪集的卧室。
她曾经睡了七天的地方。
蓝凌何刚一落地，脚下发软，直接向后倒去。
雪集立马伸手去拉，都抓住她的胳膊了，却看到她身后就是沙发，于是松了手，任她“咚”地卧倒在了软绵绵的沙发垫上。
蓝凌何用哀怨地小眼神瞥了一眼他。
“谢谢你——给我找了个可靠的着陆点？”
“不客气。”
蓝凌何仍有些头晕目眩，坐起身，揉着太阳穴。
“我的空间转移，还能入你眼吗？”
雪集无波无澜地站在她面前：“已然入门了。”
“嘛，你不惊讶也就算了，好歹鼓励下我呀。”
“我很惊讶。”
蓝凌何无语：你倒是表现出来啊。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你身边的空间扭曲让我有了灵感，那星星点点的空间碎片摸起来有些暖暖的，好神奇啊，但我总觉得以前碰过似的……”
蓝凌何说到此处，突然头好痛，不禁蹙起眉，用手摁着眉心。
这是试图回忆通道中发生之事的副作用，但她一时半会儿没往那方面想。
雪集自然不会说穿，平静道：“控制空间的方式多种多样，单是‘空间转移’就分为很多种，你达到了最基本的定位转移，之后还有空间平移、空间构建等等。”
蓝凌何被他说得头更疼了，但这次是不同的原因。
“好复杂啊……我都要学吗？”
“很不巧，你都能学。”
“呃……你会教我吗？”
雪集顿了顿：“你想让我教你吗？”
“很不巧，只有你能教。”
“哦。”
“更不巧的是，估计也只有我能被你教。”
雪集听她如此赖皮的语气，无奈摇了摇头，可嘴里说的却是：“只要你想。”
屋子远离喧嚣的宴会厅，房间里一派安详。
凉爽的晚风透过半开的窗子，不凉不燥，不缓不急。
蓝凌何的目光挪到雪集身上，眸子快速眨了眨。
雪集今天的气质不同，换下白衣的他显得平易近人，估计心情也不错。
“你答应要回答我三个问题，现在可以吗？”
“说吧。”
蓝凌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再多饶俩行不行？其实是五个问题。”
雪集略微挑眉：“可以，还剩四个。”
“诶诶诶，别这么计较细节嘛。”蓝凌何敛起笑容，认真起来，“你知道我是谁，对不对？”
“是的。”
“我是说，真正的我——并非是这个身体的原主人。”
“我知道，倒不如说，我对之前那位毫无了解。”
雪集又怎会对默默无闻的二级能力者上心，这自然说得通，但问题也来了。
“我并非第零宇宙的原居民，而是从平行宇宙到来的精神体，经过‘通道’降临到了这个‘蓝凌何’的身上。我本应该化作她的一部分，成为扩充她精神力的养料，但阴差阳错之下，她为我牺牲了。”
“不错，‘通道’连通了不同平行宇宙共享的空间点，继而打通所有宇宙的地球。平行宇宙中，一旦谁的精神力超过临界便会进入通道，最终现世于此。你的力量比身体原主人的力量高出三个数量级，取代她，也不稀奇。”
且不管这种说法是否冷血，蓝凌何问出第二个问题：“为什么我原有宇宙的记忆没有被抹去？”
“只有你的精神力才能支持‘意念控物’的力量，精神力无法脱离记忆。”
“你故意用反的逻辑回答我，所以顺过来就是——我的精神体进入通道，有人发觉了我的力量，此人不顾违反‘通道法则’也要保留下我的记忆，就是为了把‘意念控物’这一力量带到第零宇宙。”
这些信息便是蓝凌何把所有明的暗的信息碎片拼凑在一起的结果，雪集不得不佩服她的敏锐。
“几乎完全正确。”
“既然如此，我的第三个问题是——”
蓝凌何紧紧地凝视他：“这个人，是会长，还是你？”
第117章 可量化的代价
雪集沉默许久，答道：“他是前一任的通道管理者，但不是他。”
蓝凌何喉头发干，手上不知不觉全是汗。
“是你，对吗？”
雪集并未否定，便是默认了。
蓝凌何早就预料到了答案，可当真相被抖落开来，她的心尖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你为我，违背了‘通道法则’。”
“不得不如此。”
“那……付出的代价？”
雪集平淡道：“这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事情。”
“所以的确有代价。”
“有与没有，都无需——”
“雪集！”
不待话音落下，蓝凌何猛地站起身，走进他。
“即便我对这个世界所知有限，但我知道，违背法则需要能力者牺牲极其宝贵的东西！六百年前的‘造物主’为缔造‘通道’违背了平行宇宙的法则，终搭上性命。身为七级能力者的她，堪称举世无双，却如普通人一般死去……”
雪集眼中的碧芒微微波动，仿佛有什么在眼底翻滚，迅速瓦解他一贯的清冷。
可只是一个呼吸的功夫，他又恢复了平静无波。
“你说的不假，但比起她，我依旧活着。”
“仅仅活着就够了吗？你可是所有人的憧憬啊！”
雪集闭了下眼睛：“你们高看我了。”
蓝凌何双手不自觉地扶住他的双臂两侧。
“为什么不珍惜自己呀……”
雪集淡淡地望着她，碧眸翩跹。
答案分明就在眼前。
蓝凌何声音颤抖：“拜托你……若你不告诉我，我根本无法理解你说我在你心里的重要性。我对你的愧疚会胜过感激，堆积在心里，愈发迷惘……”
“迷惘会让你的精神力不稳定。”
蓝凌何手上用力：“所以，就算是解救我——”
雪集有些心软了。
“非是我要瞒你，而是不想让你承担多余的负担。更何况，较之结果而言，这代价实在是无足轻重，我一人负担足以。”
他所说的“结果”——自然就是换得了她的到来。
蓝凌何的眼眸湿润了。
“你答应了要好好回答我的，这是最后一个问题，好不好。”
雪集侧过脸。
“换个问题吧。”
“你看着我呀……”
蓝凌何有意伸手把他的脸孔摆正，可即将碰触他的前一刻，她的通讯设备突然震动起来。
“嗡嗡嗡……”
在这安静的房间中，这声音十分清晰。
蓝凌何用力闭了下眼睛，拿出设备，点亮屏幕。
一眼看去，她的目光瞬间凝滞。
雪集察觉到她气息有变：“有事吗？”
“会长嘱咐我，别放你回通道。他说，依照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我明白。代我谢谢他。”
蓝凌何对他的回答恍然未闻，讷讷地接续上后半句话。
“——因为你不再是四方大陆排名第一的六级上能力者了。”
即便是习惯表情匮乏，雪集在听到此话之际，仍是出现了一刹想揍人的情绪。
讲真，会长一直在变着法儿地治疗他的面瘫，在他好脾气的临界点疯狂试探。
这次……
雪集不由得低叹一声，还是恢复了平静。
“他真是多此一举。”
直到屏幕变暗，蓝凌何才一点点抬头，视线徐徐被那如画的金色身影侵染。
若把能力者的力量用高度量化，三级是一层，四级是十层，五级是一百层，已然是常人可望不可即的高度了。
那六级——
比起比喻为一千层，不如说是半步通天。
“从六级上降级到五级，就是你付出的代价？”
“是。”
蓝凌何心尖震颤。
“你还能恢复到六级上吗？不，哪怕是六级下……”
雪集摇头：“不能说完全不可能，但机率不大。”
按照他随便用程度副词的习惯来看，就是基本不可能了。
“所以，你才不想告诉我……”
“没什么可为我惋惜的。”
怜悯的目光，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蓝凌何的瞳孔温润，逐渐难以聚焦。眼前温润如玉之人化作夜空下的金芒，本是宇宙间环绕的尘光，遥不可及；如今，却落入她能触摸的彼端。
“雪集，对不起……”
“何必道歉。”
蓝凌何湛蓝的眸子摇曳似忽闪的寒星。
“因为我除了道歉什么都做不了啊……对不起你，帮不了你……我觉得自己好废物啊，可我越是贬低自己，就显得你的付出不值得，啊啊啊，两败俱伤……”
雪集表情缓和下来，褪去几分清冷，彷如平静流淌的春水。
“你何错之有。反倒是我擅自为你做了主张，若你不喜欢这里，我也是无可挽回。”
“不，我很喜欢这个宇宙，非常喜欢……如果在我的故乡，天知道我要看多少电影才能梦到自己会飞！若我说我可以‘控物’，绝对会被当做脑子有问题……”
雪集心道：在这里，换个人说也一样。
蓝凌何说着说着，喉头发哽。
“如果没有你，人活一世，怎能横跨两个宇宙呢？我真的很欢喜呀！谢谢你……”
“既然如此，为什么在哭？”
蓝凌何一阵心血来潮，身子倾斜，一头扎在了雪集的怀里，泪珠滚落脸颊。
“因为我欠你太多……”
雪集感受着心口一片湿漉漉，若是平时，他早就用空间把外来物隔绝开来了，可这次，她就算哭得涕泗横流他也会接着。
“其实，降到五级上，与我而言并非难以接受。”
“骗人……那可是云泥之别。”
“我何时骗过你。”
蓝凌何扬起脸孔，泪水让目光有些迷糊，但掩不住她眼底的坚定。
“虽然不知道方法，但我会帮你回到六级、一定。”
雪集略微一愣，随后唇角微微带出弧度，自然而然地抬手从她的后背收紧。
“这份心意我领了，但不必强求。”
蓝凌何深深吸气，一字一顿道。
“若不行的话——我便代替你，成为四方大陆的第一人。”
“这是你的目标？”
蓝凌何愣了一下，因为听他的语气，不像是怀疑自己目标过于高远，反倒是——
“这目标……还不够吗？”
毕竟另外三大学院的学生会、审议团总部，可云集了一大群怪物级别的人啊……
雪集摇摇头。
“不妨目光再放远。”
蓝凌何愣住：“四方大陆……及其周边岛屿的第一人？”
“既然是目标，努力成为地球第一吧。”
“哈……？”
蓝凌何蓦地抬起头，不自觉地张大嘴：应该是……逗自己呢吧。
“与四方大陆隔海相望的异大陆，面积和人口远超我们。据说那里有传承千年的皇室血脉，聚集了最为强干的能力者。我何德何能敢和皇室成员较高低，那帮人感觉和吸血鬼似的，可怕而强大……”
雪集话锋一转：“你所言不假，但你可知四方大陆的起源？”
“是被称为‘造物主’的意念控物能力者造的。”
“她，也是异大陆的皇室成员。”
蓝凌何愕然：“你的意思是，她是皇室的反叛者？”
“可以这么说。正因为皇室秩序森严到让人窒息，她才开辟四方大陆，让普通人能正常生活。换言之，四方大陆是这一流落族群的保护所。”
蓝凌何暗暗咋舌：造一个“大陆”作为保护所……这手笔也是没谁了。
“你是说——我的力量和她相近、和皇室同源，所以有朝一日说不定能在异大陆那帮怪物中也排的上号？”
雪集的语气严肃起来：“是的。但排名是次要，关键是要在面对他们时，能切切实实地生存下去。”
蓝凌何听出他的含义：“难道异大陆有意侵略我们？”
“不，六百年间，他们的进犯无时无刻。审议团存在的目的，一是统管全大陆的能力者，二是抵御异大陆的进攻。为此，每年战死者不下数百。”
“我完全不知道局势居然这样紧张……”
“不怪你们不知。学院是培养能力者的象牙塔，只有合格的毕业生才能进入审议团，逐渐蜕变为保护四方大陆的斗士。待到能力衰退，他们被分配到审议团各个分部发挥余热，致力于保护普通民众的安全。”
蓝凌何寻思着他的话，不解道：“敌我实力如此悬殊，为什么异大陆六百年都没能攻克我们？”
“刚开始的四方大陆的确微不足道，普通民众千万，能力者不过几百，所幸依仗着四方学院初代的四大会长，得以分庭抗礼。六百年过去，如今四方大陆的能力者总数达到异大陆的一半，再不可被小觑。”
“既然实力不再悬殊，他们为何还想着要吞并这片大陆？”
“因为‘能力’是皇室最看中的资源。他们觊觎四方大陆的顶尖能力者，希望将这些人的力量补充到皇室中，作为稳定统治的一大助力。”
“等等，四方大陆的总人口只有异大陆的十分之一呀，说明这里能力者的密度几乎是他们的五倍，难道是因为通道？”
“是的。通道管理者可以筛选出精神体，有选择性地与四方大陆的居民融合。”
“有通道辅助，四方学院能力者的基数已经是他们的一半，数量的增长速度更是快过异大陆。按照我的估计，不出百年，四方大陆的实力够了，危机自会解除。”
“他们亦知此点——所以，现在是最危机之时。大规模的战争，随时都可能到来。”
第118章 误会解除
蓝凌何思索稍顷，点点头。
“我明白了，你需要我的力量。”
“若战争到来，你是不可或缺的战力，希望你能助审议团一臂之力。”
蓝凌何偷偷瞥着他，心道：我是你召唤来的异世界人，当然会帮你啊。
“这就是你对我全部的期待？”
“嗯。”
“除去对四方大陆尽心尽力，你……一点别的私心都没有？”
雪集不解：“私心？”
“你为什么对这片大陆如此看重呢？以你的脾气，应该不是热爱着故土和故乡的人吧。”
蓝凌何无比确定，不管是把雪集丢在大城市的街道上，还是乡土气息浓重的市集里，他呆不过三秒就会逃跑。
所以他的这份情怀，必定寄托在了其他的什么上。
雪集后撤两步，负手走至窗前，披覆夜光而立，金发清冷若光。
“不是。”
“你的牵绊是北方学院？”
“四大学院，各有千秋。”
蓝凌何早该料到雪集的格局高于某个学院，试探道：“因为学院和审议团有你想要保护的人？”
“有。”
“具体的某一个、几个？”
“一些吧。”
“有我认识的吗？”
雪集平静依旧。
“你便是其一。”
蓝凌何脸孔微红，垂下头，左手勾着右手在身前划拉。
“你……会保护我啊。”
“我自会不遗余力。”
蓝凌何感动了：“有你这句话，我也会舍身护你。”
雪集侧目瞥了她一眼。
“不必。因为你要保护千万人。”
蓝凌何无语：话是不假，但你这情商忒低……
“好好好，我的角色就是有圣母心的围墙，守护那些无法死而复生的普通人。”
“切记，能力者身陨时，若力量不够四级便无法进入通道，再次现世不知几时，或许数月，或许数年。”
蓝凌何听得出他语气严正，点点头：“放心，我知道你什么意思。”
雪集回过头，举目远望，目光跨越空间，落在极其遥远的地方。
“罢了，该说的我都告知你了。”
蓝凌何望着月光下的少年，月光洒在恰好的角度，金发漫散，衬出他远在凡尘之外犹如银河的美。
“我很感激你做的一切，只希望——战争晚些到来。”
“你怕吗？”
“只怕我不够格。”
蓝凌何上前几步，与他比肩而立。
“你希望我成为下一个统领四方的造物主，对吗？”
雪集完全没想到这会是蓝凌何斟酌后得出的结论，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
同样的脸孔，却恍然看到另一个人。
“我……”
必然是希望的。
但这种希望……
是不对的。
“我、没这么说过。”
蓝凌何望着他，湛蓝的瞳孔宛若广袤的海平面，海面上霞光绚烂，那是他沐浴在月华下的金发。
“你在舞会上说的‘我在你心中的位置’，并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意念控物这力量。这才是你的执着吧。”
雪集侧过脸，躲开她的眸光。
“你非要这么认为，也未尝不可。”
蓝凌何明澈的眸子紧紧盯着他，专注的视线几乎将那浅淡的表情溶解。
“你固然需要我的力量守护大陆，也希望我能长命一点。毕竟，虽然造物主的力量强得骇人，她的人生是个昙花一现的悲剧。你一定为此遗憾吧。”
雪集的眼神分明颤了一下。
“你如何看得出我会遗憾？”
那真切的悲伤、微冷的态度、鲜有的笑容……
第六感吧。
蓝凌何却故作大大咧咧，停顿几秒，耸肩加摊手。
“不知道啊，我瞎猜的。”
雪集颇有微词的用力看了她片刻，可目光又迅速收回。
“无论我怎么想，现在的你只是意念控物的起点，来日方长。”
蓝凌何点头，笑道：“也对啊，我才五级中嘛，不过按照我的晋级速度，五级上、六级下也不远了。嘛嘛，那时候再面对四大学院的会长也不怵。”
“我相信你到六级下不是难事，但六级中需要机遇。另外，我奉劝你别把其他会长当做敌人——”
蓝凌何好奇：“为什么？他们是你的朋友？”
雪集迟疑片刻：“无论敌友，若论单打独斗，你即便进入六级中，也不一定能赢他们。”
蓝凌何心道：你说的那个地球第一果真瞎扯。
她皮笑肉不笑地挑了挑嘴角：“至少我能学你一样‘瞬移’了，打不过就跑呗，这技能绝了。”
雪集知道那都是一帮什么人，即便是北方会长那么无法无天的人，也被只能处于“打不死”的悲惨境地。
即便会瞬移，想从他们面前跑掉……
太天真了。
但他不会再打击蓝凌何了，只是现在不会。
“以后等你遇到他们再说吧。”
蓝凌何乖巧地点点头：“有些期待呢。”
雪集望向墙上的时钟。
“时间已晚，我们回去吧。”
蓝凌何没接茬，尴尬地摸了摸轻柔的腕花，明显是不打算走。
雪集不解：“不想回去？”
“和你跳舞时，我有一瞬茅塞顿开，领悟到了‘瞬移’。可现在让我再转移回去，不担保成功率……有可能咱俩直接掉河里。”
“交给我就好。”
蓝凌何丝毫没有开心：“我有点怕……”
“怕什么？”
“会长让我赔那个灯。”
雪集无语：“我和他说。”
蓝凌何继续找理由：“我还担心别人会说咱俩的闲话。”
“你不回去，情况会更好吗？”
“耳不听、心不烦。”
“明天后天总会听到。”雪集看出她的心思，“你是不知该如何面对暮川汐吧。”
蓝凌何咬着下唇：“我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他问，而且当着月咏翔的面，她还会读心……”
雪集平静道：“不必担心，我想，他们二人已经把话说开了。”
蓝凌何蓦地抬起头：“等等，你是说月咏翔对暮川汐做了什么？你说他们把话说开了，是闹翻了的意思吗？最关键的是——你怎么知道的？”
雪集逐一回答：“月咏翔的五级下能力是生物电，运用得当则能进行思维控制。我认为暮川汐一开始就没有被完全控制，我们离开后，他就没有理由继续下去了。加之我故意撤下保护吊灯的‘空间屏障’，会长不得不出面恢复场地。若是他看到暮川汐仍旧被控制，以他心直口快的性格，必然当众说穿。相对的，暮川汐为避免他口无遮拦，也会尽快把话说开。”
蓝凌何听得激动，眼眸亮闪闪的，语气居然透某种迫不及待想打人的感觉。
“真的吗？那我们现在就回去！”
雪集见她变脸如此之快，不由得担心。
“文峪和恃迦合并为北方学院，两校的副会长共舞，无疑是让学员们摒弃前嫌的表率，从大局上说，不失为一桩美事。你莫要继续追究。”
蓝凌何的跃跃欲试弱了几分，嘟囔道：“私人恩怨和两校团结怎么能相提并论嘛……”
“月咏翔会和暮川汐共事，两个副会长间不能因此存在嫌隙，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蓝凌何老大的不情不愿，但还是要卖雪集人情。
她深深吸了口气：“好吧，只要控制解除，今天的事情作罢，我就不找她理论了。”
“月咏翔能够通过脑电波感知他人的情绪，你如果和她面和心不和，马上就会被看破。”
“归根结底，月咏翔也算是凭本事竞争，她并不是针对我，只是暮川汐对她吸引力太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还应该感到高兴才对。更何况我相信汐不会无端做对不起我的事情，我相信他。”
“既然相信，所以——”
蓝凌何翻了翻眼睛：“我不会再去视察他们的办公室了，这还不行嘛。”
“说好了？”
蓝凌何点点头，语气略有调侃：“没想到你对月咏翔也挺上心的嘛。”
雪集果然没接茬，淡淡道：“我会对所有副会长一视同仁，包括暮川汐和莳羽怜。”
蓝凌何耸耸肩，为对他一心执着的希尔夫默哀三秒。
雪集侧过脸：“拉住我，我带你转移回去。”
蓝凌何上前两步，下意识牵住他的手，可刚触碰到就觉得不妥，于是悄悄地从五指挪到掌根再到手腕。
他的手腕比她想的要粗一些，一把只攥住了大半。她以为是雪集身旁有空间扭曲的缘故，于是又用力握了一下，确认这就是真切的触感。
蓝凌何心道：原来没有看起来那么瘦嘛。
雪集自然不知她的脑回路，好心道：“不用那么用力，我让你拉住，只是以防转移后站不稳。”
蓝凌何兀自笑了笑，眨眼之际，两人已回到舞厅的大门。
夜色苍蓝，圆月上清晰的山脉化作阴影，月晕飘散，星光变得朦胧，夜光交织成片。
“去吧。”
把她送到，雪集转身便走。
蓝凌何微怔，刚想问他何不一起进去，即刻回首，他已走出很远。
金发飘扬过西服的棱角，高贵的身姿突破夜的空寂。随着他的脚步，稀疏的雪花在他的周身浮现，簇拥在他的周围。
“雪集……”
听到她的呼唤，雪集脚步一顿，侧过脸。
“嗯？”
蓝凌何站在星空之下，灯光掩映，湛蓝的双眸旖旎多变，夜下灿烂，明朗若天。
“忘记告诉你了——你还是穿白衣好看。”
雪集停顿片刻便继续走了，不知听见与否。
万物归静，风息雾止，他逐渐没入弥弥寂夜。
蓝凌何用力深呼吸几次，灌入冷空气给脑子降温。待整理好情绪，她登上台阶，一手推开大门。
第119章 官宣
大门敞开，黑天鹅绒舞裙一闪而过。
舞会即将结束，音乐减弱，会长拿着麦克风站在舞池中央，面向全体学员。
“我宣布哦，在我尽心尽力的维护之下，文峪学院和恃迦学院的联谊误会圆满结束哦！即日起，再无两校差别，我们就是北方学院啊！学生会成员不做更改，教职工重新分配，三天后正式开学哦！”
五名副会长站在他最近的地方，很和谐地一起点了点头。
掌声如潮，舞会随之进入尾声。
盛装的人们尽兴而归，大厅只剩下不到百人，大多都是学生会成员和学院高层的领导们。他们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观瞧着会长和五位神采奕奕的副会长，心道：还聊、还聊，你们不困啊……
蓝凌何瞅准机会，悄悄溜到暮川汐的身旁，从他的背后接近，轻轻扥了下他的衣角。
暮川汐正在和霖喻说话，察觉到身后有人，侧过脸，眼神微不可察地闪了一下。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分、不，一分半前。”
霖喻点点头，为蓝凌何估算时间的严谨度点赞。
“雪集呢？”
“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反正就那样，‘唰’地没了。”
“你和他的事情都结束了？”
蓝凌何完全瞧不出对方是否在气头上，颇为小心道：“雪集本想在模拟战场上教我‘空间’的力量，但我没学会。刚刚补课结束，我小有收获地掌握了——”
霖喻眼镜片一亮，学习欲促使他凑近了些许。
“什么？”
蓝凌何象征性地笑了笑：“瞬移。”
霖喻差点咬了舌头。
暮川汐也吃了一惊：“是你把你们二人转移走的？”
“诶，你怎么发觉的？”
霖喻答：“因为没有那种飘雪的特效，在引人注目这方面，略逊一筹。”
蓝凌何耸耸肩：“嘛，第一次尝试，没报太大希望，姑且算是成功了。”
霖喻满脸见怪不怪，心中却道：那可是“空间转移”啊我的姑奶奶……第一次就成功了，你是怪物吧，装什么人。
暮川汐瞥了眼霖喻，发觉这不解风情的人傻磕磕地杵在那儿，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只得当那是个摆设。
“何，恭喜你，我很为你高兴。”
蓝凌何觉得他的语气不冷不热，依旧叫不准他是否消气。
“你真的开心？不计较别的了？”
暮川汐反问：“比如什么？”
“诶……”蓝凌何语塞片刻，小声嘟囔，“我又不会读心，怎知你有没有瞎想。”
暮川汐墨色的眼眸清雅幽深，语气柔和些许。
“只要你说无事，我便不作他想。”
“你确定只要我一句话？”
“确定。”
蓝凌何瞄了一眼身为巨型电灯泡的霖喻，却见对方满脸真诚，显然十分入戏。
她深深吸气：“汐，你放心，我只喜欢你，一心一意。”
暮川汐颔首，明净的眉宇彷如极富有层次感的远山近水。
“我也是。”
霖喻感动地跟着点头。
蓝凌何的心放下一半：“你真的相信我了？不再多问，不需解释？”
“我已经认识你十年了吧，信任已然是常态。”
“你虽然这么说，但之前你在桥上的时候好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暮川汐不想她再提之前的事，上前半步，松松地捂住她的嘴。
“抱歉，那时候是我犯糊涂，不是你的问题，我向你道歉。”
月咏翔就在距离不远地方，似乎在听希尔夫说话，实则聚精会神地捕捉他们的只言片语。
希尔夫大大咧咧的，但该细致的时候也心细如发，她早就看见蓝凌何悄摸摸地回来了，故此才不停地和月咏翔闲扯。
“翔姐，你倒是和我说说啊，去年那个谁怎么追你来着……”
“哪个谁？”
“就是、那个不惜说他被骚扰只是为了见上你一面的……叫啥来着？”
月咏翔有一搭没一搭：“不重要，反正不记得。”
“翔姐真过分呀。”
蓝凌何眼中泛着委屈，小声嘟囔：“我之前是有不对的地方，不该让你担心。可是你也很过分，今夜一直在气我。”
她一边说着，装模作样地要咬他的手。
暮川汐改为抚摸她的长发，指尖划过发梢，仿佛摩挲过绸缎。
“何，都是我的不对，下次不会了。”
他这人的脾气就这样，绝不会把责任推到他人身上，也不会以“你不是也一样”这种话来反驳。
蓝凌何被他摸得毛顺了一半。
“嗯，但光道歉不够。”
“还要怎么样？”
蓝凌何抬起头：“你还欠我一个官宣。”
暮川汐愣了片刻，随后唇角微微一翘。
“你捍卫主权的意识还蛮强的。”
蓝凌何毫不客气，伸出小手直接捏上他的脸。
“可不是嘛，人言可畏，你若不表态，谁知道之后有多少七嘴八舌、闲言碎语。我可没精力去逐一澄清。”
暮川汐的脸被向着一边拉扯，还能保持正经。
“你在能力者的学院待了这么多年，我以为你已然对旁人的议论完全免疫了。毕竟面对过去那么多的流言蜚语，你都不闻不问。”
蓝凌何捏他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的确，身为“其他”的她，之前几年遭遇了堪称霸凌的口诛笔伐。
这个身体的前主人对此见怪不怪，甚至锤炼出了任尔东西南北风的钢筋铁骨。
但现在这个她……
虽然节操没太多，但自尊还是有的。
蓝凌何迟疑片刻，琢磨要怎么解释。
而一向自诩博学的霖喻清了清嗓子，不由自主地插话。
“咳咳，副会长，此言差矣。你们身为学员，处于学院的小社会之中，就必须要接受大众的定义。若故意隔离社会性身份，脱离群体，后果是社会性死亡，简称社死、呃……”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暮川汐侧目，很客气地给了他一个“你滚”的眼神。
霖喻往后撤了一步，却还是毅然决然地站在第一线。
“……你们继续。”
蓝凌何还蛮喜欢霖喻的低情商，笑了笑，继而用有些凶凶地目光注视暮川汐。
“此一时彼一时嘛，别人八卦的是你和月咏翔，因为这个耽误了人家副会长的大好年华，劝退了她潜在的灵魂伴侣，我心里会非常过意不去呀！”
此时周遭安静了很多，大多人都注意到了二人的对话，纷纷压低声音，安安静静地吃瓜。
月咏翔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可没听到蓝凌何的后半句，精神紧张起来，索性完全不理希尔夫了。
暮川汐觉得蓝凌何强词夺理的样子蛮可爱的，似笑非笑。
“我不是不欣赏你为别人着想，但处于话题中心的，难道不是你和雪集吗？”
蓝凌何十分肯定地摇了摇头。
“不会。”
“为什么？”
蓝凌何无比认真。
“众所周知，雪集他应该不喜欢……人。”
暮川汐分明看到希尔夫和凛轩齐刷刷地看了蓝凌何一眼，那眼神简直要吃人。
“罢了，我说了信你，便不多问。那你想让我如何公布我们的关系呢？”
“方法很多，但是可行的——”蓝凌何埋着头，琢磨道，“让你给全校广播，有损你的形象；让你逢人便说，有点效率太低；让你发布在校园网上，总感觉太刻意了，而且网上消息真真假假……”
宴会厅的百人都或直接或间接地盯着他们，有种感觉：这俩人不把事情解决了，副会长们就不会回去，而他们这些小跟班……也不能去睡觉了呜呜呜呜。
暮川汐问道：“你想好了吗？”
蓝凌何自顾自地点点头，随后扬起脸。
“空中文字如何？”
“……也、不是不行吧。”暮川汐对这种大张旗鼓的举动显然是有犹豫的，但还是道，“只要你喜欢。”
“不，我不喜欢。”
“那你还……”
“只是觉得比横幅更酷一点。”
暮川汐无语：“那我就不得不说了，这不仅破费还很尴尬。”
“嘛，”蓝凌何双手背在身后，“你想一个更好的？”
暮川汐道：“更直接一点比较好？”
蓝凌何一愣：“还有比文字更直接的方式？”
“当然。”
蓝凌何点点头，笑道：“那好呀，就听你……”
话到一半，暮川汐略微俯下身，将她的唇覆盖。
蓝凌何愣住。
周遭的气氛也瞬间变了。
男男女女的眼神都固定在了他们交错的脸孔上。
这……才是真的cp啊！
坐实了坐实了。
蓝凌何被他轻轻吻着，不自觉地上前半步，让他的不至于前倾着身子那么辛苦。
她半闭上眼睛，感受着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让她想起过去的宇宙，又回忆现在的自己——
对于这个身体的原主人来说……这大概是初吻吧。
想至此处，蓝凌何的面孔倏地红了，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暮川汐觉得她有些发愣，索性将她揽在怀里，适当地又进攻一下。
蓝凌何的身子在他的臂弯中愈加柔软。
四周静寂，那几十双眼睛就这么干看着。
直到会长一边伸着懒腰，一边从二层走下来。
他刚刚去给天台关门，可下楼之际却觉得宴会厅安静地吓人，于是想都没想就嚷嚷起来。
“哈喽哈喽！人呢！都撤了？诶呀呀咋没人和我说一声呢？我理解你们累了，但这是不是有一丢丢没礼貌呀，我怎么着还是你们最敬爱的……呃。”
直到拐过弯，会长怔愣在原地。
“……有人啊。”
他迅速扫视一周，目光定格在温存被打断的二人身上。蓝凌何的面颊满是红晕，却还是不留余力地瞪了他一眼。
第120章 我想出去走走
会长尴尬地摸了摸后脑。
“你俩……和好了嘛。”
蓝凌何仍有些不舍地放开暮川汐，舐着下唇，温热得有些发烫。
暮川汐揽着她的肩头，随后抬头回答会长。
“本来也没有矛盾。”
会长颠着小碎步“哒哒哒”地下了最后几级台阶，调侃道：“切，不吵架啦？”
“我们何时吵过架？”
“诶呀呀，真是嘴硬啊，你俩在桥上的时候距离吵架只是一步之遥了哦。”
蓝凌何一挑眉：“你怎么知道的？”
会长赶忙捂住嘴，故作清嗓子地干咳几下。
“咳咳，我瞎猜的，嗯，纯猜的哦。”
蓝凌何心说：谁能有你嘴硬。
暮川汐已然见怪不怪了，问道：“会长，今晚可还有别的事情需要我们？”
众人的耳朵唰地竖了起来。
会长笑着环视一周：“你们都累成这样了，要你们干嘛？我可没有观摩大家睡颜的兴趣啊！”
暮川汐道：“那既然无事——”
“嘛嘛嘛，倒也不是无事，只不过不需要你们罢了啊。”
希尔夫听罢，脸一黑，刚想上前两步怼他几句，可旁边的凛轩率先上前一步，言简意赅道：“可是搬运学院？”
会长点头：“和你们打个招呼哦，凌晨两点开始，审议团‘空间平移’的能力者会把文峪学院整个挪到恃迦旁边的空地。所以如果你们不想被镇压在楼底下，建议晚上别瞎跑哦。”
众人翻着眼睛想了想，觉得把自己置身于这个场景中无异于飞机上的一只蚂蚁，于是很有自知之明地纷纷赞同。
“嗯，谢谢会长提醒！”
“我肯定一觉睡到天亮！”
“会长辛苦辛苦！”
“明天就可以睡自己的床了好开心……”
会长看他们与世无争的一脸呆萌，无奈又好笑地挥了挥手。
“去去去，都去恃迦的临时宿舍将就一晚上哦，过了午夜就别乱走动了呀。”
大家开心地点了点头，随后一大溜地涌向宴会厅门口，散了。
蓝凌何待到人们走地七七八八，来到会长近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你的信息，很及时。”
会长饶是风轻云淡：“哦？有帮助没？”
“雪集连想打你的心都有了，所以我说——很有帮助。”
“诶呦呦，你真是没心没肺，亏我一直惦记着你们呀。”
“我自然感激你的惦念，只是……”
“只是啥？”
蓝凌何见他一脸少不经事，却不知那漆黑幽邃的瞳孔深处，究竟还掩藏了多少秘密。
“我现在压力很大。”
会长挑了挑眉：“拜托啊，你这才几天就到了五级中？还是五级上了哈？你这还有压力，是怕树大招风吧？”
蓝凌何深吸口气：“这些晋级来得太快，让我有种唾手而得的感觉，反而很不安。”
“哦？其实也没这么简单吧，你可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啊！”
蓝凌何的神情倏地认真起来。
“那你呢？达到如今‘打不死’的程度，你死过多少回？”
会长干巴巴地咂了咂嘴，一时没接上话。
他想来以吊儿郎当示人，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个努力之人，但事实是——
死了多少回，掉过多少血肉，根本记不清了啊。
……估计能喂大一两头狮子？
会长随意地挥了挥手：“诶，罢了罢了，那你想咋办呢？有啥要帮忙的啊？看在小集的面子上，我免费帮你……一次呗？”
蓝凌何思忖片刻，认真道：“我想接触别的学院的人。”
“哈？找他们干嘛？”
“真刀真枪地战斗。”
暮川汐站在一旁，听她这么说，神情略微变了变，却还是没开口阻拦。
会长一摊手：“想挨揍何必找旁人呢？我把学生会成员们集中起来陪你练手呗？我随便悬赏点额度，他们绝对前赴后继地和你干架呀！”
蓝凌何摇头：“这些人固然不赖，但我当学院中的金丝雀太久了，想见识更真实的世界。”
会长眉头拧了起来：“不不不，这太冒险了呀，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大不了再进一次通道嘛。再说了，”蓝凌何噘嘴，“有神奇的会长大人你在，能出什么事？”
希尔夫听到这话，想起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有些不好意思背过身子，耳朵却不离不弃地听着。
会长明显不同意，脑袋摇了又摇。
“没戏没戏，我忙着呢，可没空跟着你疯呀！况且你的能力要是被其他学院的人知道了，保不住惹来什么麻烦啊！”
“连这么点小要求都不答应，真不够意思。”
会长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非也。学院有规定哦，除了每年一个月的探亲时间外，学员不得私自出校，我的门卫可都是油盐不进的哦。”
蓝凌何狡黠地笑了笑：“没事，反正我现在——会瞬移了。”
会长瞬间有了炸毛的趋势：“岂有此理啊！你这是要自个儿出墙？校规、纪律懂不懂啊？没见过你这种拿违法乱纪威胁人的女泼皮啊……”
蓝凌何真想用力戳他的脑袋，看看能不能捅出什么好话，不过还是忍住了。
“我决定出学院转一圈，你爱跟不跟。反正我距离五级上不远了，等我回来后，若是比你强那么一丢丢，你可别后悔。”
会长用力瞪了她一眼，可扭过头，又不禁叹了口气，妥协了。
“得了得了，你就是想和其他学院的人交手是吧？”
蓝凌何一脸乖巧：“我就这么点小要求，你肯定能满足的对吧？”
“小你个头啊！让我想想……”
会长皱着眉，一副在极度纠结中陷入沉思的样子。
莳羽怜此时来到暮川汐身边，扬起玲珑剔透的脸孔，眨了眨如水的眼眸，小声吐槽了一句：“意念控物好可怕。”
暮川汐道：“你指什么？”
“两周就从五级下到了五级上的边缘，简直非人。”
“对她而言，那是理所应当的吧。六百年前的造物主据说生来就是六级上的能力者，蓝凌何的空间还很大。”
莳羽怜用复杂的目光望着他：“可你五年才从四级中到达五级下。”
“所以呢？”
莳羽怜压低声音：“你没有被她压过一头的感觉？真正有压力的是你吧？”
暮川汐反而笑了：“这有什么的。能力者会随着年龄增长而逐渐丧失对精神力的控制，我们不管差距多大，终殊途同归。我希望她现在能跑多远就跑多远，这是她的禀赋，日后能留下独一无二的记忆，也是无憾。”
莳羽怜在心里摇了摇头，老成道：“你都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跟个热血少年似的，是不是工作太多把脑子烧坏了？”
“哦？既然你这么说——”暮川汐望向会长，“意念控物和他不分伯仲吧，你又怎能泰然处之呢？”
莳羽怜耸了耸肩：“因为我比你可爱呗。”
暮川汐无语：“……到底是谁的脑子烧坏了。”
突然，会长憋了许久后，一个念头涌上来，他一拍大腿，“啪”地脆响。
“有了啊！”
蓝凌何吓了一跳：“你有——什么了？”
“能让你不暴露身份和其他人交手的主意呀！”
“真的？说说看？”
会长兴致勃勃道：“我听说啊，每年三月，南方学院会举办名为‘春夜集会’的祭典哦。其中有一项活动就是邀请来自各地的能力者份进行比试。规则是抛开身份等级，各自为战哦。”
听到这话，希尔夫和月咏翔也被吸引了过来，凛轩默默无闻地跟在后面。
希尔夫不解：“这集会有意思，可之前没听说过啊？”
“嘛嘛，因为审议团不允许能力者私下较量哦，所以……”
希尔夫一愕：“合着这是违法的啊！”
“倒也不是哦，只是因为南方学院的特殊性，审议团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啊。”
月咏翔问道：“您说说，它哪里特殊？”
莳羽怜和暮川汐也好奇地凑过来。
会长环视五位副会长和蓝凌何，解释道：“春夜集会的比试上，每个人要穿上人偶服以掩盖身份哦。而这服饰，据说——会吸血啊。”
莳羽怜惊讶：“吸血？”
暮川汐思忖道：“据说，‘血缘’和‘血脉’对南方学院有特殊的意义，其一就是，南方学院之人有办法让血液转化为生命力，用以快速修复能力者的身体。”
月咏翔接话：“所以说，他们存下能力者的血液，比试过后，便可用于治疗伤残的选手。”
“对也不对哦。”会长努了努嘴，“那所谓的‘玩偶服’有内置的抽血设备，穿上之后便以每分钟50cc的速度抽血啊。如果你能快速结束比试，那一切好说哦，若是僵持不下，直接就失血过多而亡了呀。”
希尔夫瞪起眼睛：“这也太过分了吧！他们这是慈善捐血还是要办血库啊？”
会长饱含深意道：“南方学院作为主办方，可没那么无私啊！能力者的血液蕴含的生命力是常人的几百上千倍，他们收集来，可不是为了治疗选手的，保不准是自己拿去用了呀！”
莳羽怜追问：“用于什么？”
会长答：“据说，春夜集会的胜者会得到一块玉佩哦。而这玉佩上携带了足以让一个五级上能力者起死回生的生命力，能给任何人吊命呀！”
蓝凌何嘟囔道：“他们合着是把各种收集来的血拿去炼化宝物了……”
希尔夫单手插着腰，皱眉：“好恶心。”
凛轩面无表情地瞄了她一眼，鲜有地开口了：“这玉佩，想必是‘宝具’。”
“嘛嘛，算是宝具啊，不过是一次性的哦，用完就废了呢，所以不至于贵到——”
会长念起自己的那一大坨能吃人生命力的墨碑碎片，心里五味杂陈起来。
那种有经久不衰力量的物件，才是特等的宝具、无价之宝。
只可惜……没处卖。
“呃……罢了，反正对于你们来说，这满满的大血瓶必定是好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