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进城(一)
皮德罗原本以为自己是幻听了,可当他看见自己的侄子骑着马进入自己的视野。他就像只护雏的老母鸡般扑了过去。
“我亲爱的侄子,让叔叔好好看看你。”皮德罗先是给了彻辰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用他那蒲扇般的大手捂着彻辰的小脸蛋儿,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
“叔叔,我身上臭。而且,我快透不过气了。”可对于皮德罗叔叔的宠爱,彻辰却有些难以招架。他还没从刚刚那个熊抱中喘过气来,自己的叔叔又捂又掐自己的脸蛋。
可皮德罗却不管彻辰怎么说,他要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叔叔对侄子平安归来的喜悦。
“皮德罗,这位就是你那被强盗掳走的侄子吧。”
终于,救星出现了。佛朗哥见皮德罗如此作态,心里对彻辰的身份也明白了三分。
“是的,这就是我的侄子。阿勒瓦尔·彻辰。”皮德罗对佛朗哥说道。
“你好,小朋友。我是你叔叔过去的战友。你是怎么从强盗手里逃出来的?”佛朗哥自我介绍了番,然后询问起彻辰是如何死里逃生的。
“是啊,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显然,皮德罗也很关心这件事儿。
“其实我是,”彻辰刚开了句口,便突然停了下来。他觉得比起讲故事,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亲爱的叔叔,我能先去洗个澡吗?”
“彻辰,我能进来吗?”浴室外面,尤里抱着一大桶水喊道。
“等会,我先穿上衣服。”浴室内,彻辰说道。
不一会,彻辰打开了门。让尤里把水提了进来。
此时的彻辰,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色衬衣,下面是条黑色的宽底裤,他的头发有些湿漉漉的。
“反正等会都要洗澡了,你干嘛先穿上衣服?”尤里边把水倒入浴桶,边问彻辰道。
他对彻辰的这种行为很是不解。在村子里,要是有谁这么做了,肯定会被当做傻子。
“没,在西班牙一个人赤身裸体面对朋友是很不礼貌的。而且骑士礼节也是这么教育我的。”彻辰对尤里解释道。
“奇怪的习俗。”尤里咕噜了一句。
“尤里,我叔叔他们在外面干什么?”彻辰问尤里道。在屋内的时候,他听到外面不时传来嘈杂声和咒骂声。
“你叔叔和他朋友喝酒去了。就是那个军官。”尤里说道。
“哦,他叫佛朗哥。据说是个团长。看起来是个很严肃的军人。”彻辰回忆了下,说道。她对佛朗哥的印象不深,只记住了他那张板着的脸。
“愿他和他的那些手下都得瘟疫。”没想到,尤里对佛朗哥的看法不是一般的大,彻辰话音刚落便诅咒起佛朗哥来。
“怎么了?尤里。”彻辰大为奇怪。
“那些人在抢我们的粮食。”
原来,佛朗哥和他的手下一进扎莫什耶便宣布了费奥多的命令,要求征收村子里所有的粮食。米哈伊尔村长再三解释今年已经交过租子了,并且拿出了收租人签字的文书。可这些人还是挨家挨户地闯入了村民的房间,强行搜查不放过一个角落。像皮德罗和阿拉贡那样的冲突,在村子里不知道发生了多少。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皮德罗那么幸运的。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是因为战争吗?”
“那是。伟大的哥萨克就要打过来了。这些个贵族老爷们的狗腿子当然怕的要死。他们当然要最后疯狂一把。”尤里趴在浴桶的边缘,咬牙切齿地说道。
突然,他想起了自己口中的“狗腿子”与彻辰的叔叔可是朋友。他赶忙闭上了嘴。
“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彻辰见尤里那副模样,怎么会不清楚他的心思。
“那就好。彻辰你真是我的好朋友啊”
“那粮食都被他们拿走了。你们够吃吗?”彻辰想起了最为紧要的问题,向尤里问道。
听彻辰问起这个,尤里先是机警地抬起头看了看四周,然后又跑到门口瞅了瞅。最后回到彻辰的身边,像似下了莫大地决心死地说道:“彻辰,我的兄弟。这个秘密我和你说了,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我发誓。”
“以上帝的名义。”
“以上帝的名义。”
于是,尤里附耳告诉了彻辰扎莫什耶村的秘密。
原来早在费奥多爷爷的爷爷做领主那会,扎莫什耶村的村民就秘密在树林子里和山沟里开垦了许多的田地。当然,这些个田地都没有向领主报备的。否则依照共和国的法律,每份田地都要缴纳不小的一笔地租。所以这么多年来,那位斯摩棱斯克城主得到的,和他爷爷的爷爷那会得到的租子没有任何的增加。也靠着这些手段,扎莫什耶村的村民才能在荒年养活自己。
“可那么多年下来,就没人发现吗?而且这次佛朗哥叔叔搜的那么彻底,你们不就露馅了。”听完尤里的讲述,彻辰大感震惊。
“我们才不会把粮食都藏在村子里呢。”尤里对彻辰的疑问有些嗤之以鼻,像是在说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呵呵。”对于尤里的鄙视,彻辰只能以微笑应付了。
“哦,聊了这么久。你快洗澡吧,不然水都要凉了。”尤里提醒彻辰道。
“嗯,好的。”
“那我先出去了。我还要帮妈妈烧火做饭呢。”
“好的,尤里。”
彻辰走进了浴桶,浴桶内的水温不冷不热刚刚好。他舒舒服服地躺了半躺了下去。
这两天经历的事情跌宕起伏,比起自己十四年来经历过的所有事情都来的精彩。这一刻,他决定要把这些都记到日记里面,等有机会了寄回西班牙去,给爸爸妈妈看。告诉他们自己过得有多么的精彩。
还有那位叫做鲍庚的骑士。一想到他,彻辰竟有些意乱情迷起来。那是一位多么神秘的人啊!那忧郁的神态,那华丽的打扮,那不羁的性格和那高超的剑术。鲍庚的一切都领彻辰心迷。
浴桶内的水蒸气慢慢的升腾,充斥了整个房间。彻辰也在这漫天的雾气中陷入了梦乡。
第十七章进城(二)
彻辰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皮德罗和佛朗哥以喝完了第三瓶酒。看着清洗干净,打扮一新的彻辰,连佛朗哥也是眼睛一亮。
十四岁的年纪,彻辰一米六五的身高在同龄人中也不算矮了。他鼻梁挺直,嘴唇红润,双臂纤细,两腿修长,皮肤白净的如来自东方的瓷器一般;而那眼珠子,又像是夜空中的星点般,熠熠生辉。
“呵。皮德罗,你侄儿真是个天使。”佛朗哥少见地夸奖起一个人来。
“那是,也不看看他是谁的侄子。”皮德罗见老朋友夸奖彻辰,越发蹬鼻子上脸起来。浑然忘记了自己那副长相。
“佛朗哥叔叔,我常听我叔叔说起您。他说您是个真正的骑士。”彻辰坐到了桌子的一边,给佛朗哥倒上了一杯酒。
“不可能吧,你那个臭嘴叔叔也会夸奖人?”佛朗哥脸上虽然没有表情,可听彻辰夸奖自己是个真正的骑士,心里却很是受用。
“是的。叔叔说您是位仁爱的骑士。”彻辰特意把重音放在了“仁爱”上面。
“彻辰!”皮德罗率先开了口。他看了一眼佛朗哥,然后瞪了一眼彻辰。
佛朗哥的脸挂了下来。显然,他听出了彻辰话里有些弦外之音。而那个“仁爱”,恐怕也不是在夸奖自己。
“小朋友,你想说什么?”
“佛朗哥叔叔,”彻辰急切地说道:“扎莫什耶的村民每年都承担高昂的地租,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他们今年已经交过了地租,可现在你们却要拿走他们最后一颗粮食,这让他们这个严冬怎么活?”
彻辰虽然从尤里那里知道米哈伊尔村长他们在别的地方还有存粮,可他还是希望佛朗哥能够依着骑士的信条,把从村里搜来的粮食还给村民。
佛朗哥放下了酒杯,酒水在杯中晃动着。他的双眼如两道利剑般盯着彻辰,而彻辰也是毫不示弱,硬是迎着佛朗哥的目光。
良久,佛朗哥开口对彻辰说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小朋友,骑士信条中有仁爱这一项,可也有责任和忠诚。我是一名骑士,可我更是斯摩棱斯克的佣兵团团长,是共和国的军官。我有责任和义务保护这个国家。在平时,仁爱确实是一名骑士应该遵守的准则,可现在是在战争的边缘,每个人都应该拿出自己全部的力量保卫这个国家——骑士拔剑、教士祈祷、农民出粮、商人用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
“可是。”彻辰想反驳,可他的话刚出口就被佛朗哥打断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想说没收他们全部的粮食是在太残酷了?我们并不是要拿走这些,而是替他们暂时保存起来。不然等俄国人和扎波罗热哥萨克来了,这里的一切都将会被他们夺走,他们还会用火与剑把这里犁一遍。扎莫什耶将寸草不生。”
佛朗哥顿了顿,继续说道:“到那个时候,那些粮食将喂饱他们的士兵和暴民来屠杀善良的人民。这个时候,你的仁爱在哪里?至于让这里的人缺粮,你大可以放心,费奥多大人已同意给他们留下三天的存粮,等吃完了就可以来城里领取下一个三天的存粮。”
佛朗哥的话说的有理有据,竟让彻辰无可反驳。当然,这也是因为彻辰年纪太轻了,阅历太少。等他经历了更多的事情,树立起自己的价值观,他才能反驳佛朗哥的观点。
“好了,好了。老朋友,就你的道理多。还欺负一个孩子。彻辰,我的侄儿。也给叔叔倒一杯酒,和叔叔说说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这时候,皮德罗适时打了圆场,把话题转了出去。
作为老兵油子,他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佛朗哥能在扎莫什耶能有意外的收获。这儿的村民都是即可怜又狡猾的人,这点从那个破败的教堂就看的出来——越穷的地方的人,对上帝的信仰就越虔诚,因为他们除了上帝没有可依靠的。所以反而教堂就越漂亮;而扎莫什耶的教堂这么的破旧,显然这里的人找到了不靠上帝而活下来的方法。
“是,叔叔。我是被一个真正的骑士救的。”
彻辰见皮德罗问起来,忙把从被擒到被救出的一连串的事情经过绘声绘色地说起来。
彻辰一张嘴把故事说的跌宕起伏,皮德罗也是听的如此如醉,可佛朗哥却听出了些异样。等彻辰讲完,佛朗哥开口问道:“彻辰。那人真的说起自己是多米尼克公爵麾下的骑士?”
“是的,他们还说是替那个多米尼克公爵去斯摩棱斯克送信去的。”
佛朗哥低头看着酒杯,陷入了沉思。
彻辰说的不可能是假话,可那叫鲍庚的信使的身份就太可疑了。佛朗哥在斯摩棱斯克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费奥多城主和所谓的多米尼克公爵相熟;并且,那队骑兵的装备太过华丽了。镶着宝石的刀剑,千里挑一的战马,这都不是一队信使所能拥有的。鲍庚,这个所谓的信使到底是什么身份,佛朗哥也是想不出个名堂来。
“老朋友,你怎么了?”见佛朗哥沉默不语,皮德罗问道。
佛朗哥摇了摇头,驱散了心中的念头。他虽然面冷,却是个心细的人。自己虽然怀疑,可并没有真凭实据。况且只要自己回了城,询问下城门的兵士是否有这么一队信使入城,就能知道真假。何必现在说出来,徒增大家都烦恼。
“没什么。哦,对了。皮德罗,我们马上就要赶回斯摩棱斯克去了。你们要和我一起走吗?”佛朗哥问道。
“当然,我们今次就是要护送商队去斯摩棱斯克的。等办完这趟差事,我们还想加入斯摩棱斯克的军队。”
皮德罗早就有打算跟着佛朗哥一起进城,这时候佛朗哥问起来,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那好,我去整理下队伍。等一个小时后,我们就出发。”
说完,佛朗哥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出门去了。
第十八章进城(三)
“各位,快看吧。斯摩棱斯克已经在望了。”阿拉贡在马上兴奋地说道。
“什么?到啦!”彻辰站在马镫上举目远眺,说:“在哪?在哪?”
“瞧,就在那儿。看到那两个尖尖的东西没有,那就是斯摩棱斯克的城门塔楼。”
“似乎是座不错的城市。菲德尔,看来我们是来对地方了。”皮德罗笑着说道。
经过长途地跋涉,现在目的地终于在望。大家都很高兴。
不一会儿,大家就走近了城郊的第一排房舍。
彻辰、皮德罗和菲德尔等人都兴致盎然地打量起了这座陌生的雪国城市。而阿拉贡,这个“小德意志人”也一概往日地冰冷,兴致勃勃地为同胞们介绍了起来:
“瞧啊,这左边这条是犹太街,这里住着的都是经过特别恩准的犹太商人和贵族们的犹太收租人。沿着这条街走,你就能走到市场。每周开市的时候,这里就挤满了贵族和达官。人们摩肩接踵,挥汗成雨;整条街上都挤满了进入市场的人,想原路返回是不可能的,因为无人流会像洪水一样把你卷向前去。”
阿拉贡又指了指右边。
“那边是市政厅。你们看到中间那口大钟了吗?就是华沙的钟,也没有这个这么地威风。据说光为了把它铸造成型就花了一百个工匠一年的时间。”
说话间,众人已经走到了十字路口。
这时候,商队的领队向大家告别了。
“多谢诸位骑士的一路护送,也多谢佛朗哥爵爷带领我们入城。现在,我们就要去市场那边了,那里有家瑞典人开的客栈。今晚我们就在那里休息。这次的雇佣费我已经交给了这位皮德罗先生,那些各位从强盗那里缴获的战利品他也委托我代为销售,等卖了出去得到的钱会一并给你们。到时候你们来客栈找我就是了。最后,祝各位如意。”
“也愿上帝保佑您。”佣兵们齐声说道。
和商队分别后,大家继续前行。前面的道路更加地宽阔,并且都是用石条铺砌而成,这在当时也实属罕见。
沿着石路而上,他们终于来到了斯摩棱斯克豪华城堡前。这座城堡并非是由现今的城主费奥多建造的,哪怕他是斯摩棱斯克的最高长官也没有那么大的财力物力去营造。这座城堡原来的主人是沙皇俄国的大贵族,在三十多年前的战争中,随着斯摩棱斯克的陷落落入了共和国的手中,历代的城主都喜欢把办公地点设在这里,因为这里的位置极佳,居高临下可以俯瞰全城。建筑物主体的两侧,折成直角状的两翼是些略微低矮的厢房,那是军士和仆人们的居所。佛朗哥和阿拉贡等人的房间就在其中。
在厢房和城堡构成的巨大庭院前,一道铁栅栏封住了庭院的正前方。在栅栏的左侧,是一个警卫室。警卫室的门口,三个身穿长枪兵制服的士兵正手持长戟在那站岗。
那三个警卫的士兵,见是佛朗哥回来了赶忙打开了铁栅栏为他们放行。这时,大伙儿看到一队同样身穿长枪兵制服的雇佣兵在庭院里操练着。
见有人在操练,彻辰很是兴奋。而皮德罗等人也抱着看门道的心情观察了起来。
“叔叔,看他们操练的多带劲。真是一流的好兵。”
“还行吧,比我和佛朗哥在的那个指环佣兵团可差远了。”
“这样的士兵,在尼德兰的话也绝对是一流的水平。”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而佛朗哥站在旁边,面沉如水,一句话都没说。
“喂,佛朗哥。这些不会是你的兵吧。”见佛朗哥没说话,皮德罗推了推他的手臂道。
这时,佛朗哥才恢复了回来。他转身说道:“各位,你们在这里稍待。我先去见过费奥多大人等得了他的允许在把你们介绍给他。阿拉贡,你去把收上来的物资运到库房去。”
说完,佛朗哥便向着大门走了过去。
这时候,那队在庭院操练的士兵的领头模样的人发出一声清晰的口令:向左看齐,向后转。
队伍随即由两队分成了四队,迎着佛朗哥走了过来。可哪怕穿过佛朗哥的时候,也没有一丝的混乱和不整。
“这些是你们的兵吗?”皮德罗问阿拉贡道。
“当然,都是佛朗哥大人练出的好兵。”阿拉贡自豪地说道。
不提外面这些人和事。走进城堡的佛朗哥随手抓过了一个路过的侍从,问道:“费奥多大人呢?”
“在办公室呢?佛朗哥团长。”那侍从也认出了佛朗哥,恭敬地说道。
佛朗哥放开抓着侍从地手,急急忙忙地向着办公室走去。
打开办公室的门。果然费奥多·奥布霍维奇如往常般颓废地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单手拄着脑袋。
“城主大人,楼下那队士兵是怎么回事?他们不是应该前往其他地方征粮了吗?”佛朗哥走到办公桌前,开口问道。
原本,按着他给费奥多的建议,在他前往扎莫什耶征收物资的时候,雇佣兵的其他几队士兵将前往其他几个村镇征收物资。可他今天回来,原本应该外出的士兵竟然在庭院内操练,这怎能不让他震惊。
“哦,是皮德罗啊。我最亲爱的团长,你回来了。”费奥多抬起头,用他那满是血丝的眼睛看了一眼佛朗哥。
“长官,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佛朗哥端正着身体,不依不饶地继续问道。
“好吧,好吧。我是没派他们出去。可这是有原因的。”费奥多也是拿自己这位手下没办法,只得说出了自己的考量。
原来自那天和佛朗哥定下计划后,费奥多·奥布霍维奇就一宿没睡好。因为他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除了扎莫什耶,他即将要派兵去征收的村镇都是共和国其他领主的。而按照法律,自己这样做在没有征得其他领主同意前,那是违法的。而这些领主不乏安杰伊和沃洛德耶夫斯基等城主级别的大人物。
“所以?”佛朗哥对费奥多·奥布霍维奇的担心感到又好气又好笑。
“所以,我给他们没人都写了一封信。告知他们这件事情,并征求他们的同意。”费奥多一脸的得意,他为自己能想出这样的主意高兴不已。
“城主大人。我见过安杰伊和沃洛德耶夫斯基两位大人,他们都是令人尊敬的骑士、是爱国的军人,我相信他们是不会计较这些的。”
“还是问问好。问问好。”可不管佛朗哥怎么说,费奥多这次是铁了心。
见事已至此,佛朗哥知道多说无益。于是他提皮德罗等人说起话来。
“城主大人。我回来的时候遇见几位西班牙的同胞。他们都是过人的骑士,而且他们愿意加入共和国的军队中来为国王效力。”
“是吗?那太好了。他们人呢?”见有骑士要加入自己的军队,费奥多立即兴奋了起来。这个时候,他最缺的就是骑士了。
“我让他们在庭院里等候您的召见。”
“快让他们上来。”
第十九章进城(四)
在远离斯摩棱斯克的郊区,有一个叫西罗马克的山谷。山谷内有一个湖,湖面不大却盛产各种各样的鱼类。每年鱼儿长肥的季节,四周的渔夫们就会到这儿来捕鱼,然后将捕到的鱼装在篓中运到斯摩棱斯克去贩卖。
而在冬季,湖面结了冰,这里就成了人迹罕至的地方。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到这儿来。可这个冬季,如果有哪个不恋家的猎人来这儿瞅上一眼,他准会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在这片湖面的四周围,出现了无数用大块橡木条儿拼搭出来的木屋。这些个木屋并不高大,相反它们矮小的出奇,最高的也不过高出地面一个人的距离。
这些屋子的窗户也开的很小,并且外宽内窄,俨然如碉堡的枪洞。这些个各种无规则的建筑物包围住了湖面,林林总总不下数千幢。若不是从窗口露出的灯光和泄露出的炊烟,你很难相信这么寒碜简陋的地方会是人的居所。
而这,便是由瓦西里·佐洛塔连科率领的一万哥萨克大军的秘密营地。
这只大军在月前便秘密移动到了斯摩棱斯克省内,并在西罗马克驻扎了下来。而如此长的时间里都没有动作,一方面是因为天寒地冻限制了大军的移动;而另一方面则是由于远在乌克兰前线的大统领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一直命令他们原地待命,等待沙皇俄国的军队。
这一下子,原本纪律松散的哥萨克们便更加的无所事事了。哥萨克们好酒,原本用来屯兵的木屋竟一下子整出来三十八家的酒馆来。也不知他们从哪里弄来的酒。每天,一波一波的扎波罗热的哥萨克在里面喝到半死,然后被后来者抬到外面去,因为这些石头似的醉鬼占了地方。这一下,先来的醉鬼们就倒了大霉。每天都有十来个人冻死在地面上。
作为这支军队的领袖,瓦西里·佐洛塔连科对着一现象却是无动于衷。一来,酒就是哥萨克们的生命,是和火枪和短矛一样从不离身的东西。一个禁酒的哥萨克连队长,等待他的就是众叛亲离,被他的手下们开枪打死。而二来,连他自己每天都喝下无数的酒。这倒不是瓦西里·佐洛塔连科好酒,他是哥萨克中少有的不贪杯的统帅。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没被酒精麻痹了大脑,从而不像一般的哥萨克一样只知道死打硬冲。瓦西里·佐洛塔连科喝酒,着实是因为无事可做了。
打从他驻扎下来之后,每天他都会派遣一个信使骑最快的马前往乌克兰。信使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恳请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同意由他的军队单独进攻斯摩棱斯克。而每一个信使带回的命令都一样,就是“等待”。至于是等待沙皇俄国的军队,还是等待冬去春来。信里没说,瓦西里·佐洛塔连科也不在乎,反正就是在这里干耗时间了。
这会儿,他正坐在议事厅内的一大叠皮褥子上。这议事厅也是营地里最大的房间。在他的右首边坐着他的副官,而在他的左手边则是他的一个“盟兄弟”。三个人的四周都堆满了酒瓶子,吃剩下的牛骨头和面包丢的到处都是。
三个人中,瓦西里·佐洛塔连科算是最清醒的了,可他也开始说起了胡话。另外两个虽然都比他能喝,可喝的也比他多了不知道多少所以早早地便醉倒在了位置上。
“酒,再给我酒。”瓦西里·佐洛塔连科瞪着被酒精染的通红的双目对着议事厅的大门叫嚷着。
往常这个时候,只要他叫唤一声,便会有人送进酒来。可这会儿,即没有人送酒进来,也没有动静。
“快拿酒来,不然我把你们统统扔湖里面去。”瓦西里·佐洛塔连科又喊了一声。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可脚底下的皮褥子太滑了。他几次三番地跌回到了座位上。
终于,门开了。瓦西里·佐洛塔连科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人端着盆东西进来。
“酒,酒。”瓦西里·佐洛塔连科嚷道。
可那人影竟一把将手中的东西劈头盖脸地倒在了瓦西里·佐洛塔连科的头上。
冰冷的水冻得瓦西里·佐洛塔连科连连打了几个寒颤。他把手按到刀把上——竟然有人敢如此对他,他一定要让那家伙尝尝自己鲜血的味道。
“瓦西里,醒醒了。”那人影对他说道。这声音竟是自己熟悉的。
瓦西里·佐洛塔连科揉了揉眼睛,他终于看清眼前的人了。
“包洪!”瓦西里·佐洛塔连科惊讶地叫道。
“老朋友,你还好吗?”被称作包洪的人见瓦西里·佐洛塔连科认出了自己,张开双手给了他一个大大地拥抱。
若是彻辰在这里,他就会认出这个叫包洪的人,便是救了他姓名的那位所谓的多米尼克公爵的信使。
瓦西里·佐洛塔连科推开包洪,然后给了他胸口重重地一拳。
“呵,你怎么来了?”
包洪作为哥萨克中少有的骑兵专家,这会儿本应该在草原上和波兰共和国的骑兵鏖战。
胸口受了这一拳,包洪却不以为意。他对瓦西里·佐洛塔连科说道:“为了斯摩棱斯克。”
没有比这更好的醒酒药了。
瓦西里·佐洛塔连科惊喜地问道:“博格丹终于打算夺取斯摩棱斯克了?”
“是的。”
“沙皇俄国的军队在什么位置了?”
原本,扎波罗热的哥萨克和沙皇俄国约定共同进攻斯摩棱斯克省。瓦西里·佐洛塔连科听博格丹终于下达进攻的命令,想当然地认为沙皇俄国的军队也进入了斯摩棱斯克省。
“不,我们提前进攻。不等他们。”包洪说道。
“不等了?”
“不等了!”
“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瓦西里·佐洛塔连科又问了一句。他那没被酒精腐蚀的大脑显然更为地灵敏。
“是有些变化。”包洪说道。
“什么变化?”
“你自己看吧。”说完,包洪从怀中拿出张纸来。
“我不认识字。”瓦西里·佐洛塔连科说道。
“我也不认识。不过来的时候,大统领和我说过。”
“那你长话短说。”
于是,包洪将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的原话复述了一遍。而其中主要的内容,就是沙皇俄国的背信弃义。原本,博格丹前往莫斯科是寻求沙皇的援助,双方结成的是对等的盟友关系。可在到了沙皇那里,却曲解变成了“接受大统领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和扎波罗热全军及其城市和土地归属国家最高当局。”成为了投靠和被投靠的关系。
知悉此事的博格丹当然不会吃下这个哑巴亏,所以他才会派包洪前来,意欲在沙皇俄国出兵之前,夺取斯摩棱斯克以便掌握主动权。
“太好了。”瓦西里·佐洛塔连科舔了舔唇边的酒渍,那笑容如同嗜血的野兽。
第二十章大炮(一)
“城主大人,您是否认识一位多米尼克公爵?”在前往庭院的路上,佛朗哥貌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多米尼克公爵?”费奥多嘴上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然后发现脑海里全无这个名字的任何印象,他回过头对佛朗哥说道:“不认识。不过共和国有很多默默无闻、名头大于实位的公爵、伯爵,说不定你说的那个就是其中之一了。”
“能有一队如此精良的骑兵,如果真有这个多米尼克公爵的话,在共和国绝对不会是个默默无闻之辈。”佛朗哥寻思道。
“怎么了?”费奥多见佛朗哥一脸思索的表情,问道。
“哦,没什么。我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个自称是多米尼克公爵仆人的人,据他说是来斯摩棱斯克办事的。”佛朗哥没有说出实情,而是撒了个慌。他知道自己这位长官优柔寡断,要是让他知道境内出现这么一队不明武装,还不知道会吓成什么样子。
“那多半是想来我这谋个一官半职的家伙。到时候在市政厅给那位公爵安排个职位好了,反正那里的公爵、伯爵已经够多了。”费奥多也没有多想,听佛朗哥这么说,就随口回了句。
转眼间,两人已走到了庭院的门口。
这时候,彻辰和皮德罗等人也打扮了停当。
彻辰换上了件镶了金属条的黑色贵族长装,长长的下摆没过了他的膝盖,一双黄色鹿皮的长靴,腰间悬挂着细长剑,好一副英姿。
皮德罗穿的则是一件明黄打底,镶有红色皮条的西班牙式礼服,他头戴一定宽沿帽,帽檐压倒了眉毛上。那把手半剑挂在了腰间靠下的位置。和彻辰不同,他并没有穿长靴,而是穿了一条白色的长筒袜配上黑鞋子。
菲德尔、卡迪斯等人则是一身的西班牙步兵制服,头戴船型盔。只是每个人都拿在手中的武器不同,有长戟、骑兵刀、手枪等等。
“好,好。”
费奥多看人,只看两点:一是相貌;二是武艺。无疑,皮德罗等人的打扮,很合费奥多的胃口。
见未来的雇主夸奖,皮德罗朝佛朗哥挤了挤眼睛,以示感谢。在回城的路上,佛朗哥便提醒他们要好好打扮一番。
佛朗哥没有任何的表情,他只是忠于职守地跟在费奥多的身后。
“你叫什么名字?”费奥多站到了卡洛斯地身前,问道。
“卡迪斯,是一名骑士。”卡洛斯说话,一如既往的简短。
“能让我见识下你的本事吗?”费奥多起了考教之心。
卡迪斯从怀中掏出一条手帕,手一扬,手帕飞了起来。然后,卡迪斯迅速地拔出了骑兵刀挥手一抹,刀锋掠过了随风飘荡的手帕将其一分为二。
这一手,直叫人看的目瞪口呆。须知,手帕的重量如此之轻,若是一般人如此挥刀多半是将手帕带到地上。而卡迪斯却能在挥砍的同时,用上割抹的力道,这就不是常人所能为的了。绝对是多年的苦功。
“你一定能在共和国扬名立万的。”费奥多惊叹道。他已经决定,不管开出多么高的价格,都要把这位骑士留下。
然后,他走到了第二位西班牙佣兵的身前。和卡洛斯相比,这位就显得有些普通了。虽然穿着长枪兵的制服,可那身盔甲虽然擦拭了一番,可还是能看出打过补丁的样子。并且他那个头在三米多的长戟的印衬下,更显得矮小。这在刚才费奥多离得远的时候还看不出来,这会站的近了就显得格外的明显。
费奥多一下子失去了问话的兴趣。打算到下一个面前去。
见费奥多是如此神态,皮德罗暗含了声“糟糕。”他甚至作为一名雇佣兵,在异国单打独斗是没有出头之日的,只有报团才能有功成名就的一天。这些个人,都是自己升官发财的助力。少了任何一个,对自己都是了不得的损失。
“我的恩主。”一念及此,皮德罗跨前一步,高声喊道。
“嗯?”见有人还没等自己走到便站出身来,费奥多有些奇怪。而且他叫自己什么?恩主?这可是给予他人极大恩惠才会得到的称呼,可这人自己根本不认识啊。
“大人,这位是……”见皮德罗如此莽撞,佛朗哥赶忙凑到费奥多耳边,为皮德罗说起好话来。
一番嘀咕后,费奥多的面色柔和了起来。
“皮德罗先生,我已经听我的团长说了你的事迹,感谢你为扎莫什耶做的一切。”费奥多对皮德罗说道。显然,佛朗哥将皮德罗等人消灭扎莫什耶周围强盗的事情和费奥多讲了一遍。
“能为您服务是我最大的荣幸。”皮德罗回道。
“那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是的,我的恩主、保护者。”皮德罗又给费奥多擅自加了个称呼。
“我和这班西班牙的同乡是一同来到斯摩棱斯克的。我们是一个精通特殊技能的团队,缺一不可。”
“特殊的技能?”费奥多不可思议地看了看皮德罗,然后又看了看其他的人。这时候,他才发现队伍里面竟然还有半大的小孩(彻辰)。而且这些个人武器五花八门,却也都是在他认知的范围内,没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是的,大人。”皮德罗坚定地说道。
“那你们会什么?是要这么多人一起的。”
“大人,我们会操作大炮。”皮德罗语出惊人。
这个时代,操作火炮可是个技术活儿。而不是像一般人想的那样把圆圆的炮弹装进炮膛里面,然后点燃捻子就完事了的——虽然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操作火炮的。可你要想打的远,瞄的准,就必须有丰富的知识了。
“你们真的会操作火炮?我说的不是那种六磅、八磅的小炮,而是很大的火炮。”费奥多来了兴致,他手头正好有一门二十四磅的巨炮却没有足够的人去操作。
“是的。无论什么炮我们都会操作。”皮德罗信心十足,他还把彻辰推了出来。
“这是我的侄子,他曾经在威兴斯堡将军麾下当过炮手。”皮德罗开始吹牛皮不打草稿了。
“你们不是刚到波兰吗?”费奥多发现了皮德话中的漏洞。
“是的,我们在里加登陆的。然后在威兴斯堡将军的军队里干过一段时间。可我们听说在斯摩棱斯克有为更加慷慨的领主。”皮德罗继续忽悠道。
“那好,我要试试你们的技术。如果真有你们说的那么出色的话,不会亏待你们的。”费奥多决定还是让他们用实力证明自己。
第二十一章大炮(二)
在前往试炮场的途中,彻辰一个劲地埋怨着自己的叔叔。是的,彻辰在神学院的时候学习过弹道学、数学等知识,可他很确定自己从来没有操作过任何一门大炮。可现在,自己的叔叔竟然扯谎说自己是个使炮的高手。
“没事的,开炮的三要素你已有二。所以完全不必担心什么。”皮德罗倒是看的很开,他轻声安慰侄子道。
“三要素?”彻辰出来没有听说过。
“是的,理论、实践和上帝的旨意。三要素。”
彻辰感觉皮德罗叔叔又扯了个很大的蛋,他一句话也不说默默地走着。
炮兵阵地就在城堡的西侧,彻辰他们到的时候,这里还有数十个人在赶工。这儿的壕堑的胸墙垒的很高,胸墙的四周遍布十几门的小炮,可最显眼的还是中间那门。彻辰敢说,哪怕现在有人告诉他这是全世界最大的大炮,他也会相信。
因为这炮,真是无与伦比的大。它的炮膛足足可以钻进去一个人,炮身比三个自己还长,那堆在地上的炮弹,哪怕是个壮汉也不见得抱举的起来。
“看到了吗?”费奥多骄傲地说道:“这门滑膛炮为了铸造它我们几乎收集了整个斯摩棱斯克所有的铜。”
“确实很大。”见到如此巨炮,皮德罗也有些咋舌。他完全没想到巨炮会有这么的“巨”。
可费奥多没有给他继续咋舌的时间,他开始仓促皮德罗和他的那些手下们操作这门大炮。
“你们几个去城外竖一块靶起来。”费奥多命令几个附近的工人。
骑虎难下,真正的骑虎难下。可话已出口,皮德罗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于是,在皮德罗和彻辰的率领下,所有人都进入了炮位。
“你不去吗?”见卡迪斯和另一个人没有随其他人一起下去,费奥多奇怪地问道。
“我们是两个不同的团队,我和德克士希望加入的是骑兵。”卡迪斯说道。
“好吧。”费奥多看了一眼两人,便继续关注火炮的操作了。
炮位上,皮德罗将指挥的大权全权交给了彻辰。按着皮德罗的话说,自己的侄子是所以人中唯一一个懂炮的人。
这使的彻辰深感责任重大。他小心翼翼地回忆在神学院学过的火炮操作的所有步奏。
“距离。”
彻辰命两个同伴举起测距仪。在远处,炮靶已初具规模,那些工人用白桦树的树干叠起了一堵木墙。据彻辰的估算,从炮位到木墙有一千一百米的距离。
“火药包,一份半。”
普通火炮的最大射程虽然有两千米左右,可它的有效射程在六百到八百米。在一千一百米的距离上,彻辰多为火炮加了一半的火药量。
在将火药包推入炮膛以后,彻辰首先让鲁斯将一把的干草放入了炮膛。干草能使火药更快地燃烧,也能使密封的效果更好。
这之后,四名佣兵合力抬起将一发硕大的炮弹推入了炮口,并用推杆捣实。
“可以了吗?”皮德罗在炮尾问道。他的手上拿着一根尖尖的铁签,这是用来刺破火药包用的。
“再等等。”彻辰说道。他取过一个圆规尺,以便调整火炮的高低角度。
“高一点,再高一点。”
按着彻辰的指令,两名佣兵一点一点地转动炮栓,调整火炮的高低仰角。
“可以了吗?”皮德罗再次问道。他现在的紧张程度一点不比彻辰来的少,他那双手湿的几乎握不住手中的铁签子。
“可以了。”彻辰说道。按着他在神学院学到的弹道学的知识,现在射出的炮弹应该能够集中一千一百米外的木墙了。
皮德罗的铁签子插入引火口,扎破了装火药的麻布袋。接着,皮德罗打开火药壶,将一些火药倒入引火口。
皮德罗将火药壶放下,然后从旁边的篝火中拿起一条烧的通红的铁纤。只要把它插进去,炮弹就会从炮口喷出。
“等等。”
就在皮德罗要将铁纤插入的时候,彻辰突然制止了他。只见彻辰跑到炮尾,双手用力地旋转了圈炮栓,使炮口又压低了一分。
“可以了。”蹲在炮栓旁的彻辰对皮德罗叔叔说道。
皮德罗狠狠地将铁纤插了进去。一丝火星从引火口透出来,然后随着一丝巨响,炮弹飞了出去在天空中划过一道白色地抛物线,准确地击中了那堵临时木墙。
“厉害,厉害。”费奥多连声赞道。
“愿意为您效劳。我的恩主。”皮德罗欠了欠身说道。
“每个月二十泰勒,如果有战事一个月四十。”费奥多给出了雇佣的价格。
“每个人吗?”皮德罗问道。
“当然不是,我觉得操作火炮两个人就够了。你和那个小孩。”
“我的恩主,您也许还没认识到操作这样一门巨炮的难度。我们这十个人,每个人都是不可或缺的。就像简单的放置干草,那可不是随便抓一把就完事了的,没有多年累积的手感放的干草就不能起到有效密闭的作用。就像一个饿坏的人,当他吃下第四个面包的时候肚子饱了,可他能说先前那三个面包是多余的吗?睿智如您,当然知道答案。”皮德罗把每个人的作用说的天花乱坠。
“不错,确实是这个道理。”费奥多点了点头,他越琢磨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了。
“至于我和我的侄子,一个月四十,并且战时加倍。”嘴上说着恩主,可皮德罗还起价来可一点都不含糊。他很明白,由于彻辰那一炮,自己已经显露出了价值,一个很高的价值。
“当然,当然。你和你的侄子四十泰勒。”费奥多没有还价,在他的眼里或许二十和四十只是个数字罢了。
“剩下的事情你们和佛朗哥去谈,包括契约的事情。晚上城堡有个舞会,我希望你和你的侄子还有卡迪斯能够参加。”留下这么一句,费奥多便转身离开了。
费奥多走后,所有的人都讲彻辰高高地抛弃以表达自己的喜悦。每个月二十泰勒,并且是操作火炮这样安全的工作,没有什么比这更让雇佣兵们高兴的了。
“你是怎么知道要再调低一度炮口的?”皮德罗问彻辰道。这会儿,彻辰已经是第十次被抛到了天空。
“上帝的旨意。”彻辰吻了吻胸前的十字架,说道。
这倒不是彻辰故弄玄虚,在皮德罗即将点火的刹那,确实有道光划过了彻辰的脑海并指引他再次的调整炮口。
“那让我们为上帝带来的好运,今晚喝个够。”皮德罗大声宣布。
第二十二章宴会(一)
夜里,彻辰和他叔叔作为费奥多特邀的客人,盛装前往城堡的宴会厅。这场宴会,是为了庆祝费奥多·奥布霍维奇的女儿,18岁的海伦娜·奥布霍维奇生日所举办的。
当晚,来的客人很多。几乎全城的名流和贵族都尽数到场了,不少人还送了价值不菲的礼物。
由于彻辰等人的居所被安排在了佛朗哥所在的佣兵团的驻地内,所以佛朗哥特意留下阿拉贡等候他们一同过去,而佛朗哥团长本人则马不停蹄地安排起了宴会的保卫工作。
“阿拉贡,佛朗哥叔叔在这很受城主的器重啊。”听闻佛朗哥又被安排去做保卫,年幼的彻辰感慨道。
对彻辰艳羡的话语,阿拉贡只得报以苦笑。自家人知自家事,佛朗哥团长一人做着几个人的工作,那不是受器重了,而是城主手下已经没有可用的人。
原本驻守斯摩棱斯克的一万军队,其中的八千人被抽调到了乌克兰随同卡齐米日国王统辖的王军进攻扎波罗热的哥萨克,连着那些军官们也被调走了。后来虽然为了防范沙皇俄国,又从皇冠领地调来一千多人的军队,可其中大部分是刚应征入伍的民团,纪律懒散,战斗力底下。
作为城防另外一只重要力量的哥萨克,费奥多城主除了塔塔尔楚克等寥寥几个上层人物,对其他的哥萨克根本不敢信任。
没办法,所有重要的工作只得交给了雇佣兵们。
这也是这个国家的悲哀。在国家最需要用人的时候,最可靠的竟然是一群拿钱办事的异国雇佣兵们。
这些话,阿拉贡当然不会对彻辰说。即使说了,彻辰也不一定明白的了。
居所离宴客厅很近,穿过庭院就是了。众人没走多久,便来到了庭院的铁栅栏前。
这时,看守的卫兵们正和一群穿黑色长袍、戴黑色礼貌的长胡子犹太人在争执这什么。见阿拉贡过来,其中一个卫兵赶忙用手中的长戟吓唬着这些个长胡子退到一边去。
“费茹,发生了什么事情?”阿拉贡问道。
“没什么,中尉。这些个犹太人也想进去参加宴会,还说自己受到了城主的请帖。可我让他们拿出请帖的时候,他们又拿不出来。都是一群骗子。”费茹恶狠狠地说道。
“那你快把他们赶走,不然待会人多起来不好看。”听费茹这么说,阿拉贡也没多问随便吩咐了几句便进了铁栅栏。
临了彻辰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些犹太人已经被卫兵打翻在了地上。
当彻辰等人进入宴会厅的时候,宴会厅里已经挤满了人。宴会厅里豪华的布置充分显示了费奥多对女儿生日的重视。
在这间拥有十六面大窗户的宴会厅内,每面窗户上都挂着银色的窗帘,在窗户旁边的墙上,则挂满了猩红色的天鹅绒布幔,布幔的四周同样镶了银边。宴客厅内的餐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肉食和水果,每张餐桌都有三支插有十二根白色蜡烛的烛台。在宴会厅的中心,一群小丑打扮的演员在卖力地表演着节目。
作为费奥多临时起意邀请的客人,彻辰他们当然没有分到好的位置。阿拉贡将他们带到了宴会厅角落上的一张餐桌旁坐下。幸好,这位西班牙的同胞也坐了下来,并为大家介绍起今天来的每个人物。
“看呐,那边那位穿银色衣服的是安祖莫夫伯爵,他是城主大人的好友也是海伦娜小姐的教父。安祖莫夫的祖上很有声望,他爷爷曾经担任过国王的持剑官。”
“还有那位,穿着法袍的老人。他是斯摩棱斯克的主教基谢尔。据说,连我们城主也接受过他的受洗。”
就这样,阿拉贡一个一个指过来,将斯摩棱斯克方方面面的重要人物介绍给彻辰和皮德罗他们听。
“那,那两个人呢?阿拉贡大哥。”彻辰指了指他们对角角落上的一老一少两个人问道。之所以关注到,实在是因为那两个人发型和宴会厅的其他人太不一样了——只有这对老少,在头顶上只留了一绺子的头发。
“哦,他们是在册哥萨克团队的队长塔塔尔楚克和他的义子奥列格。塔塔尔楚克老团长是军队里的老人,一直对共和国忠心耿耿。他那义子也是个好军人,大家都把他和包洪相提并论。”阿拉贡顺着彻辰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便认出了俩人来。
这时,那个叫奥列格的哥萨克和他义父不知说了句什么,转了走了开去。
就在这同时,喧天的号声和雷鸣般的鼓声宣告了宴会的开始。费奥多·奥布霍维奇城主穿着饰有家族徽记的盛装走到台上,他红光满面地举起酒杯,大声说着什么。
由于外面实在太吵,费奥多的讲话彻辰什么都没听清,不过想来也知道,应该是些寻常的祝词吧。
可接下来费奥多的自残一样的举动,可就令彻辰大感不可思议了。只见费奥多说完话,将一大杯的红酒满满地喝下,然后将酒杯砸在了自己的额头上。酒杯应声碎去。
“这是波兰人的习俗。你们以后见得多了就习惯了。”阿拉贡若无其事地说道。刚来波兰的时候,他也对波兰贵族这一无异于自残的举动感到不可思议。可现在他已习以为常了。
父亲讲完话,这场宴会的主角就该登场了。那位海伦娜小姐从宴会厅的侧门款款走了进来。这位贵族小姐身穿一身彻辰出来没有见过的银色缎面礼服,礼服上绣满了闪闪发光的玫瑰。礼服的裙摆很大,这么一来就显得腰部细的惊人。而这礼服的上半身是短袖的,非常的紧绷。为了保暖,在她的肩头还披了一条金线蕾丝的斗篷。
在海伦娜的身上,手镯、耳坠、胸针、戒指,一应珠宝首饰俱全。而这些珍宝所发出的光芒,更让这位贵族小姐看起来充满了魅力。如果彻辰走近了看,就能发现海伦娜的脸上还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
见寿星登场,宴会厅中的人们开始反复吟唱起祝祷词和庄严地圣歌来。而这之后,筵席和最为精彩的舞会才正式地开始。
现在是年轻人的时间了。宴会厅内的年轻男女们各自找起了自己合意的舞伴,开始跳起舞来。
海伦娜是今天的主角,又是城主的女儿。想和她跳舞的男士不计其数。可她都礼貌的拒绝了。
“对不起,我今天有点不舒服。”对每个上前的男子,海伦娜都礼貌地说道。
可实际上,海伦娜累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她的心灵。因为就在昨天,她生日的前一天。她的父亲,费奥多·奥布霍维奇告诉她要把她许配给安祖莫夫伯爵的儿子,小安祖莫夫。
安祖莫夫家族是斯摩棱斯克的名门望族,安祖莫夫伯爵又是自己的教父,两家结亲对于两个家族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而且,小安祖莫夫年轻英俊,不知道是多少城中贵族少女的梦中情人。
如果没有那个人的话。
“小姐。”海伦娜的侍女叫了声自己的主人,并用眼神示意了下。顺着侍女眼神的方向,海伦娜看到侧门露出了一条缝隙,一团如火般炙热的眼光正看着自己。
“父亲。”海伦娜站起身走到费奥多身边。后者正与安祖莫夫伯爵在谈些什么,旁边站着小安祖莫夫。他一身笔挺的礼服,手中端着酒杯饶有兴致地听着。看两人高兴的表情,就是不说海伦娜也知道实在谈论自己和小安祖莫夫的婚事。
“怎么了?我亲爱的女儿。”费奥多回头问道。
“我想去下盥洗室。”
“去吧,早点回来。小安祖莫夫还要和你跳舞呢!”
见提到自己,小安祖莫夫欠身向海伦娜施了一礼。
海伦娜提起裙摆回了一礼,然后退了出去。
不喜欢这舞会的还有彻辰。他和阿拉贡被一群看事不怕事大的长辈们推入了舞会,被迫跳起舞来。
彻辰跳的是波洛涅兹舞。可他跳的极不成功。在他的舞伴,一位贵族小姐牵起他的手转了一圈的时候,他打了一个踉跄。因为那位贵族小姐竟开玩笑地称彻辰的手比女人还有白嫩。紧接着,他又踩到了身后一个人的裙子,差点没把那人摔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进了两个磨盘之间,然后被不断的碾压、排出。
“我不行了,阿拉贡。我要出去透透气。”好不容易的,彻辰挪到阿拉贡的身边。而后者,竟然在舞会中如鱼得水。和他平时那“德意志人”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去吧,门在左边。”阿拉贡跳舞跳的顾不上彻辰了。
刚打开侧门,被外面的冷气一激。彻辰连打了几个喷嚏。不过和里面的热闹比起来,他还是喜欢这外面的寒冷。
“是谁。”
突然,侧门走廊外的黑暗中里传来一阵惊呼。紧接着一个黑影窜进了旁边的草丛,带落无数的雪花。
还没等彻辰反应过来,黑暗中又走出一个人来。
令彻辰没想到的是,这黑影竟然是海伦娜小姐。
第二十三章宴会(二)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了。
彻辰在宴会上是见过海伦娜的,可在这种场合、这种环境下遇见,使他忘记了最基本的礼节。
而海伦娜看着面前这个半大的小孩,也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
半晌,还是海伦娜恢复了贵族小姐的仪态,她开口轻声说道:“你好,先生。您是哪位贵族家的?我在斯摩棱斯克出来没有见过您?”
而这时,彻辰总算恢复了清醒。他结结巴巴地说道,自己是来自西班牙阿勒瓦尔家族的骑士,叫彻辰,是一名雇佣兵。今天刚进城接受了费奥多城主的雇用,成为一名炮兵。也是费奥多城主邀请他和他的叔叔来参加宴会的。
因为紧张,彻辰哆哆嗦嗦好一会儿才把话讲完。
也难怪彻辰如此的紧张,海伦娜小姐所散发出来的贵族小姐的优雅和美丽,确实容易让人为之神倾气夺。
在宴会上,由于站的远,彻辰没有看清海伦娜小姐的容貌,只是注意到了她那身华丽的打扮,可现在如此近距离,海伦娜小姐的美被他尽收眼底。
海伦娜小姐一头的黑发,黑亮的酷似鸦鸠的翎羽。她的眉毛也是黑黑的,眼睛却是如大海般的深蓝。海伦娜可以说是一个白皙型的美人,她的肌肤柔嫩、透明,连那天鹅颈上的青色血脉也清晰可见,而那上唇抹出的一道淡淡淡淡的鼻阴,更使她的嘴唇看上去性感迷人。
彻辰说话的时候,海伦娜站在那静静地听着,只是微笑地看着对方。等到彻辰说完了,她才开了口。
“我可以称呼你阿勒瓦尔骑士吗?”海伦娜对彻辰说道。
见彻辰点了点头,她又继续说道:“那么,阿勒瓦尔骑士先生,虽然很冒昧。可是我还是想知道,刚才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响?因为我从盥洗室出来的时候,突然一道黑影窜了出来,钻进了草丛中,吓了我一跳。”
其实刚才,彻辰也没有看清那道黑影是什么。因为天是在是太黑了。他见海伦娜用“窜”和“钻”这样的字眼,于是当然的在脑中勾勒出了某种动物的样子。
“我想,那大概是一只猫吧。”彻辰不确定地说道。
“那肯定是了,我记得今天安娜公爵夫人是带了一只猫来参加宴会的。”海伦娜思索了一小会,然后恍然大悟地说道。
“那我就不担心了,开始我还以为是来了窃贼了呢。”海伦娜露出一副安心地笑容。她走上前挽住了彻辰的手,这一亲密的举动着实吓了彻辰一跳。
“为了报答你,我的骑士。一起进去跳支舞吧。”说完,也不等彻辰同意,便推开了门。
刚好,这时一曲终了。这下,两人完全成了宴会的焦点。无数道目光直直地射向海伦娜和彻辰。这其中,大部分倒是看向彻辰的。这些目光包含了疑惑、羡慕、嫉妒还有仇恨。
可海伦娜却毫不在乎。她快步地拉着彻辰地手走到了中央。人们纷纷让出了位置来。
于是,音乐重新响起。这次是首爱情的曲调。
歌词的大意是:
“啊,骑士,求你相信。铁甲用它也无用,金盾护体也无凭,倒是丘比特的神箭,能穿透铁与金,直刺每个人的心。既然利箭难挡,连金盾也无法防,那又则能叫青春女郎,自保她那娇魂嫩魄,她又能去哪里躲藏。”
菲德尔等人看彻辰出去那么一会,竟然勾搭上了城主的女儿都开始调笑起了皮德罗。说他马上就要叔凭侄贵,飞黄腾达了。对于这些调笑,皮德罗倒是照单全收还不时地拿几张空头支票许诺大伙儿。
不过说归说,大伙儿也知道这是玩笑话。不说彻辰那半大的年纪,就是家族门第间的天差地别,就算两人真的一见钟情,那也是完全不可能的。
在正门口,负责今天宴会保卫工作的佛朗哥也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这时,例行巡逻的凯瑟琳走到他身边说道:“团长,一切正常。”他也是佛朗哥佣兵团里的一名中尉。不过和佣兵团内大部分是西班牙人和德意志人不同,凯瑟琳是英格兰人,来自海的那一边。
听凯瑟琳这么说,佛朗哥点了点头。凯瑟琳办事认真细致,他是信得过的。
“去把衣服换一下,你也进来跳支舞吧。把阿拉贡换出去。”佛朗哥说道。
凯瑟琳点了点头。
而在宴会厅的上方。费奥多未来的亲家安祖莫夫见海伦娜与一个陌生的男子跳舞,忙向费奥多打听起来。
“那个啊,他是我今天新招募的火炮手。是个西班牙人。”费奥多记忆力不错,马上想了起来。
“父亲,你不用担心。那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小安祖莫夫也在旁边帮腔道。对于自己,小安祖莫夫倒是很自信,特别是和彻辰比起来。他觉得两人就是天上地下的差别,哪怕自己真的有竞争对手,也不会是这么个小孩。
而身处舆论的最中心。彻辰可真的不好受。他的舞技本就不好,和海伦娜一起共舞,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根立在大厅中央的木头,而真正在跳舞的只有海伦娜一人。他只希望这一曲赶快结束。
很快的,他的愿望就实现了。
可他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
“你在干什么?”
结束舞曲的是来自费奥多的一声暴喝。
被费奥多城主怒斥的是那位哥萨克团队长的义子奥列格。刚才有事出去了一下,这会儿刚从外面赶回来。他的靴子上都是淤泥,这使得他走过的地方都留下了一个个肮脏的脚印。
“费奥多大人,奥列格他刚才是替我巡视防务去了。”塔塔尔楚克团长站出身来,替自己的义子解释道。
“我说的是他为什么把地面弄脏了。这个该死的,他一点礼节都不懂吗?我真不该邀请你们这样的野蛮人来参加我的宴会。”谁知,费奥多非但没给团长面子,反而怒火攻心的连老团长也骂了进去。
从始至终,奥列格站在一边不说一句话,沉寂的像块石头。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可费奥多和在场的大部分贵族都不是个明眼人,他们都在奚落和嘲笑。或者说他们看出了奥列格的愤怒,可一个哥萨克,谁在乎呢。
有人在乎,彻辰在乎。因为他明白被奚落的痛苦和心情。曾经的他,因为弟弟的出生,自己显得多余。偏偏那又是一个各方面都比自己优秀的弟弟,于是自己被剥夺了继承权,并且无论自己做什么都会遭受到父亲的白眼,最后只得和叔叔来到了东欧。那时候的自己的表情,和奥列格好像。
“城主先生。”彻辰大声喊道。
“嗯?”费奥多一愣,他左顾右盼,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那个声音的来源。
“你想说什么?雇佣兵。”
显然,费奥多在提醒彻辰注意自己的身份。
“我觉得·······”彻辰大声说道。可他的声音被海伦娜打断了。
海伦娜抢过了他的话头,对父亲说道:
“亲爱的父亲。这位彻辰先生是想说今天是我的生日,您不应该为······”
“对对。我怎么会打扰女儿的生日呢。”费奥多换上了一张慈父的面孔,彻辰甚至以为这位城主大人的气已经烟消云散了。
可当他看着奥列格,那副面容瞬间转换了。
“给我滚出去。今天是海伦娜的生日我暂且饶了你。可别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明天,明天有你好看的。”
塔塔尔楚克带着奥列格退了出去,他们是从侧门走的。舞会再次开始,可彻辰却没了跳舞的兴致。他向海伦娜告了别,回到了皮德罗的那儿。
“叔叔,我想先回去休息了。”彻辰对皮德罗说道。
“哦,好。”
彻辰走到门口,站在门前的佛朗哥对他笑了一下。
城堡外的斯摩棱斯克城,一片的黑暗。
第二十四章神父(一)
可就在宴会结束的第三天,费奥多的传令兵给彻辰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他被解除了炮兵的职务,被发配去做步兵了。
很显然,有人在费奥多·奥布霍维奇面前嚼了舌根。这个人是谁,没人知道。也许是宴会上的某个贵族青年,也许是嫉妒彻辰他们的某个同僚,总之,这样的人哪个年代都不会少。
对于去做步兵,彻辰自己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可皮德罗就慌了神。这位老兵油子可很清楚自己这群人除了彻辰,其他人对于打炮只局限于打炮,其他测算什么的一点都不懂。这不打仗还好,一打仗肯定露馅了的。
对此,彻辰安慰皮德罗道:“其实开炮也就是那么一回事。越距打击角度一旦高了,能不能打中只能靠运气。百发百中那是只有上帝才能办到的事情。”
传令兵走后不久,阿拉贡也来了。他是从佛朗哥那里听说了彻辰的事情,于是便特意过来。
“不当炮兵也好,我已经向佛朗哥团长申请你来我的连队。我那里都是一水的西班牙士兵,你不会感到不习惯的。”阿拉贡如是说道。
对此,彻辰表示了感谢。
“佛朗哥就没有为我们彻辰说两句好话吗?”德罗问道。他还是为侄子调走的事情耿耿于怀。
哪知皮德罗不问还好,这一问阿拉贡倒出了一肚子的苦水。
“团长摊上大事了。”
原来那天舞会结束后,海伦娜小姐就像他父亲坦白,自己不愿意嫁给小安祖莫夫并直言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这下子,可把费奥多·奥布霍维奇气得不轻,平生第一次的这位父亲狠狠地打了自己的女儿,并且逼问那个欺骗自己女儿感情的混账到底是谁。可无论费奥多如何地逼问,海伦娜就是不说。没办法,费奥多只好把女儿关了起来,对外宣称海伦娜感冒需要修养几天。
这之后,费奥多余怒未消。他发誓一定要找出那个人,并把他碎尸万段。而这个任务,又是交给了他最信任的佛朗哥团长。
“这个应该是城主家的秘密吧,你跟我们说的这么清楚合适吗?”彻辰不确定地看着阿拉贡问道。在他看来,阿拉贡知道这个消息或许是佛朗哥团长特意告诉他以便找到那个人,可阿拉贡这么事无巨细的对大伙儿说出来,这不符合他“德意志人”般的性格啊。
“其实,这个事情全城都已经知道了。”阿拉贡看了一眼皮德罗他们,说道。
“怎么会这样?”彻辰感到不可思议。这才一个晚上的时间啊!
“贵族间是没有秘密的。”阿拉贡如此说道。
“那找出那个人的事情,有眉目了吗?”鲁斯在旁边一脸奸笑地插了一句,“如果没有,我这倒有一条线索。就是你面前这个小子。”
这话可把彻辰吓得不轻,自己和海伦娜绝对是清白的。
“费奥多城主是有怀疑过,可佛朗哥团长已经帮彻辰证明了清白。”
“放心,就算那城主不相信。我们彻辰也有证据让他不得不信。”皮德罗在旁边一脸自信地说道。。
“皮德罗叔叔。”彻辰赶忙插话打住了皮德罗的话语。
“好了,彻辰。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你明天来我那里报到。”说完,阿拉贡便离开了。
阿拉贡走后,皮德罗这群老男人便聚成一团,开始猜测起那个给小安祖莫夫带了绿帽子的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了。而彻辰担心的却是海伦娜小姐的情况,他没兴趣也没心情参加这种无聊的猜测。于是他和皮德罗叔叔说了声,便走了出去。
早晨外面的天气很好,虽然寒风凛冽却罕见地出了太阳。彻辰踩着积雪下了城堡来到了广场上。
此时的广场上,挤满了一大群灰色、黄色的公牛,这些牛都是一群诺盖人赶过来贩卖的。诺盖人据说是鞑靼人的一个分支,是当年成吉思汗西征军的后裔。可数百年下来,他们的面貌上也没有留下太多东方人的长相。而与同为鞑靼人后裔的克里米亚人相比,这群人显得温顺很多。他们逐水草而居,走到哪家变是哪。一旦确实什么,就到临近的城镇,拿自己的牛羊交换。
可即便如此,这些人仍保持了游牧民族粗狂的习性。就在这广场上,一旦有人看中了,他们变用腰刀将被困住四蹄的牛屠宰开,取出没用的内脏和肠子,并将肉分好。
这一来,广场上便弥漫开来一股腥臭味和血腥味。直让人捂鼻。
彻辰捂住鼻子正想离开,到商人区去看看。却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虽然那人穿着牧人的衣服,可彻辰还是觉得他像一个人,自己的救命恩人鲍庚。
于是,彻辰边跑边推开拥挤的人流牛海,想靠过去看个仔细。可那人还是消逝在了人群中。
正当彻辰失望之际,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我的孩子。允许我为你祝福,吟唱一首精巧而优美的祈祷文吧。这会给你带来好运。”
彻辰回头,只见一个满头棕发的中年人身穿教士的灰色法袍,脖子上挂着条银色的十字架,背后背着把长枪站在自己面前。
“您是一位神父?”彻辰问道。
没想到,这位中年人脸红了起来。他自我介绍道:“你可以叫我斯帕索库克茨基神父。虽然我暂时已经无法履行神职了。”
看来,这位神父也是位有故事的人。彻辰想道。不过正好自己也很久没去教堂了,彻辰便同意了下来。
“好的,神父。那我们去哪里坐一下吗?这附近最近的教堂在哪里?”
“如果可以,我们不妨去酒馆怎么样?”斯帕索库克茨基神父提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建议。
“啊?”
“我想,几杯淡啤酒下去。更有助于我的祝福。”神父赶忙解释道。
这下,彻辰有些怀疑这位斯帕索库克茨基是否真的是位神职人员了。
或许看出了彻辰的怀疑,斯帕索库克茨基神父赶忙跑到一头被开膛破肚的牛面前,念起了祈祷文,全然不顾那些诺盖人是***教徒和萨满教徒了。
“吾等在天之父,谨以你的圣名祝福。愿你的天国降临人世,愿你的圣愿……”
“好了,好了。我们就去酒馆吧,神父。”彻辰赶忙制止道。
第二十五章神父(二)
“神父,我有罪。”
在一家名叫“公牛”的酒馆里,彻辰对斯帕索库克茨基神父说道。说完,可能觉得终于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彻辰又重重地舒了口气。
“嗯?你在说什么?”斯帕索库克茨基神父似乎没有听清,又问了一句。彼时,这位神父已经第三杯啤酒下肚了。
于是,彻辰又说了一遍刚才的话。
这回,神父听清了。于是,斯帕索库克茨基神父脱下了那副醉态,挺直了身子,换上了一副神圣的面容。
“我的孩子,”斯帕索库克茨基说道:“神会宽恕你的。阿门。”
说完,斯帕索库克茨基神父那神圣地面容迅速地脱落,他又给自己倒了杯啤酒,拿起酒杯喝了下去,变回了一个酒鬼。
额,这就完了?自己还没有说出自己的罪过呢!
见面前这位神父竟然是如此做派,彻辰不禁滴下了一滴冷汗。
“神父,我还没有说出心中的罪恶和忏悔呢。”彻辰提醒斯帕索库克茨基道。
经彻辰提醒,这位酒鬼神父好像才想起是要有这么个步骤般。于是他又放下酒杯,换了副面孔,准备聆听彻辰的忏悔。
于是,彻辰准备将心里的话都对上帝坦白。
可这时候酒馆的大门被用力的推了开来,发出了一声巨响。紧接着,一大群人从门外拥了进来。而打头的,彻辰也还见过,就是那在宴会上被费奥多辱骂了的哥萨克军官奥列格。
奥列格也看见了彻辰,他虽然不知道彻辰的名字,可也记起这半大的小孩也是那天宴会的客人,好像是个佣兵。于是,他朝着彻辰和斯帕索库克茨基神父所在的桌子走了过去。
“嘿,小子。我们见过吧。在那个老混蛋的宴会上。”奥列格将一条长凳踢开,把一只脚放在了桌沿上,语带轻视地说道。
“你可能认错人了,我并没有参加过什么老混蛋的宴会。”虽然知道奥列格口中的老混蛋指的就是费奥多城主,可一来奥列格目中无人的态度很是令彻辰不爽;二来作为自己的雇主,即使费奥多做的再过分,自己也不能用“老混蛋”来称呼他。于是,彻辰和奥列格玩起了文字游戏。
“别给我装傻,你和他们也是一伙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奥列格拿起一个桌上的酒杯,狠狠地砸在桌子上。四散的液体甚至溅到了彻辰和神父的脸上。
“你的酒撒了,先生。”这回,彻辰是真有些糊涂了。他不明白,自己在那天的宴会上明明是想帮奥列格说话的,虽然自己最后没帮上什么。可他不感激也就算了,现在竟然找起了自己的茬来。
啪。奥列格又重重地用酒杯拍了下桌子。这回,酒水溅的更高了。彻辰觉得,自己的头顶似乎下了场小雨。
而旁边的哥萨克见状,都取笑似的大笑起来。
这下,彻辰已经忍无可忍了。他站起身体,手本能地放到了腰间。一摸,却摸了个空。原来,今天出来走的急,他竟把“蜂鸟”忘在了住处。
“怎么了?小子,想打架吗?”奥列格和他的哥萨克同伴也发现了彻辰手无寸铁,他们更加地放肆起来,奥列格甚至把他那酒坛般长着黄毛的拳头举了起来。
“小子,要不要闻一闻它的问道。”
这时,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斯帕索库克茨基神父抬起了头,他把鼻子凑了上去。
“我闻到了死亡的味道。”神父装作用力地嗅了几下,说道。
“有个识”
奥列格的“货”字还没出口,神父已狠狠地提起了他背后那把长枪地枪尾,然后重重地打在了奥列格的下巴上。
这一击把奥列格打了个踉跄,他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倒退了好几步,若非后面的同伴扶住了他,奥列格早就躺倒在了地上。
“可惜死的那个是这拳头的主人。”斯帕索库克茨基神父握住枪身的中段,将枪头对准了面前的哥萨克,然后又转头对彻辰说道:
“孩子,耶稣说过如果有人打了你的左脸。”
“那么你就把右脸也伸过去给他打。”彻辰接口道。
可这话在这个场合哪里不对啊?
“不,话的后半句是:那就连对方的右脸也打了。”神父对彻辰微微一笑。
“嗯。”彻辰用力地点了点头。他抓起了桌上的两个空酒瓶,权当做武器。
酒馆内的其他人,见马上就是一场大斗殴早就夺门而出了。
“都给我走开。”奥列格推开身边的哥萨克,他的下巴已经红肿了起来,鼻子也流下了血。
“我一个人来。”奥列格抹了抹鼻子上的血,这使他的脸上都沾上了血迹,更显得恐怖。
“呵。”斯帕索库克茨基神父见奥列格扑了上来,忙对准他的喉咙刺出了长枪。
可神父的枪快,奥列格的手也不慢。在枪尖离他的喉咙不到半寸的时候,奥列格的左手抓住了枪柄。至此,枪尖再难前进。
“不要命的东西。”
奥列格凭借着巨力一点一点地将长枪掰离自己的咽喉,他举起右拳对着神父的太阳穴挥了过去。
这一拳力道很猛。哪怕彻辰的酒瓶子打在了奥列格的脑袋上也没有丝毫影响它的速度。
没办法,斯帕索库克茨基神父只得放开了握着枪身的双手,堪堪多了过去。
虽然躲过了一击,可彻辰和神父面对的环境却比刚才更加恶劣了。两人手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武器,而奥列格虽然头部受了一击,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他狞笑着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在两人面前虚晃了两下。
虽然奥列格的腰间还有一把马刀,可奥列格并不打算用,被连续击打了两下,奥列格的兽性被激发了出来。他现在只想慢慢地折磨这两个人。
彻辰和斯帕索库克茨基神父步步后退,很快就退到了墙边,已经无路可退了。
“神父,抱歉。”彻辰对斯帕索库克茨基说道。他觉得都是自己的错才把神父卷了进来。
“这是上帝的旨意,我的孩子。还有,谢谢你的酒。我已经快半年没喝这么痛快了。”对于彻辰的歉意,斯帕索库克茨基倒是不以为意,他还有兴致感谢彻辰请他喝酒。
“有话你们去地狱说吧。”奥列格见两个人死到临头还如此淡定,大怒之下朝着彻辰的喉咙挥下了匕首。
一抹血花飞溅。奥列格的匕首狠狠地插入可彻辰的手臂——关键时刻,彻辰用手挡住了挥向咽喉的致命一击。
“这小子还敢挡?”奥列格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怜悯,他笑着对身边的哥萨克说了句。然后命人驾住斯帕索库克茨基,好让自己专心地摆弄眼前的小家伙。
“要怪就怪你那个西班牙团长吧,小子。”奥列格抓起疼的倒在地上的彻辰,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
紧接着,一柄马刀抹上了彻辰的脖子。
“住手。”有个苍老的声音喊道。
第二十六章神父(三)
阻止暴行的是哥萨克的老团长塔塔尔楚克。这位老团长从门外走进来,推开了层层叠叠的哥萨克们,走到了奥列格的面前。
“父亲。”奥列格放下架在彻辰脖子上的马刀,垂手喏喏地说道。
看得出,塔塔尔楚克在哥萨克中很有威望。
老团长粗粗地哼了一口气,吹的他那两撇白胡子直往上飞。
“雄鹰们的翅膀硬了,知道捉兔子了。”
虽然明白塔塔尔楚克团长是在教训奥列格,可彻辰还是很想告诉老团长,自己不是兔子。
周围的哥萨克们听老团长说自己恃强凌弱,又看了看彻辰和斯帕索库克茨基神父,都羞愧的低下了头。
可唯独奥列格毫无愧意。他仰起头,一张酱红色的脸上满是恼怒。
“父亲,是他们先来挑衅的。”
“佛朗哥团长只是来了解下情况,而且被询问的人你也不是唯一的一个。你现在打了他们的人,要是费奥多城主过问起来你觉得他会站在谁那一边。”塔塔尔楚克吼着把话对奥列格说完,可彻辰听得出来,老团长的责备中带有的关心和爱护,因为自己的叔叔也常这么对自己。
“好了,你们先回去。记住,不要在惹事了。”
见奥列格不再说话,塔塔尔楚克命令他们回营去。
奥列格虽然愤愤不平,可也没敢违抗老团长的命令,他瞪着彻辰直到最后一个离开。
等手下们都出了酒馆,塔塔尔楚克老团长扶起彻辰和斯帕索库克茨基神父坐下,然后替手下道歉道:“太对不起了,孩子。还有神父。”
“我倒没什么,他打了我一拳,我也还了他一棍子。还是我先出手的,算是赚了。”斯帕索库克茨基神父拿起旁边桌上的酒瓶想再倒杯酒,没想到却是空的,只得无奈地放下了。
塔塔尔楚克点点头。然后老团长坐到彻辰的身边,捡起根棍子让彻辰咬住,然后替他拔出了插在手上的匕首。这一下,疼的彻辰一阵冷汗,骨头仿佛钻进了一股冷风。
“没啥大碍,匕首没有扎进骨头里。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老团长替彻辰扎紧伤口,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些蜘蛛网和面包屑混在一起,用嘴打成团敷在伤口上,给彻辰做了简单的处理。
“塔塔尔楚克团长,究竟是怎么回事?”刚才听老团长和奥列格的对话,彻辰有点明白自己挨打或许和佛朗哥团长有关。他等老团长替自己包扎好后问道。
“奥列格太冲动了。”塔塔尔楚克团长开口说道。
原来,这事情还真和佛朗哥团长有关。确切的说,是和海伦娜小姐有关。佛朗哥团长在受命调查海伦娜小姐心上人之后,首先就从小姐的侍女开始入手了。这原本是条正确的思路,海伦娜小姐的侍女朝夕与主人相处,肯定会知道些什么。可没想到那侍女虽然知道小姐和一个神秘的男人在交往,却从来没有见过那人的面目。每次小姐和那人幽会,侍女都被打发的很远。
尽管如此,佛朗哥团长还是发现了一条有用的线索。那就是小姐在生日宴会当晚,曾经在侧门外的走廊和那个神秘的男子见过面。
这一来,搜索的范围就缩小了很多。佛朗哥团长在询问当晚值守的士兵后,将目标锁定在了几人身上,而奥列格就是其中之一。
当然,这些情形在当时彻辰是无从得知的。他只知道佛朗哥团长在哥萨克的军营里问询了奥列格。
“佛朗哥团长只是问了奥列格几个问题。比如他宴会当晚去了哪里,有什么人可以作证。奥列格就觉得自己被当成了犯人般审问。那孩子一向心气很高,那容得下这种耻辱。于是没等佛朗哥团长问完,他就推开桌子走了出去。我光顾着和佛朗哥赔礼,等追出来的时候就成这样了。”
塔塔尔楚克老团长边说边摇了摇头,为自己的迟来一步深感后悔。
“呵,我还以为那小子有多猛呢。感情也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不敢对那个什么团长怎么样,却欺负起小孩来。”
斯帕索库克茨基神父听完,对奥列格鄙视了一番。
“神父!”
塔塔尔楚克老团长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老团长,佣兵团和哥萨克团的关系怎么样?”
塔塔尔楚克老团长没想到彻辰会这么问,老人先是一愣,然后才答道:“大家都是为共和国效力。”
听完这话,彻辰有些明白了。他抬了抬自己的胳膊,笑着对老团长说道:“那么,老团长爷爷,谢谢你今天帮我治伤了。我今天出来一时不慎被锥子刺伤了手,神父你也看到了是吧!”
老团长听完,站起了身子。他退后几步,然后低下了头,把头低到了腰下。这在哥萨克,算是极重的礼仪了。显然他也为彻辰的深明大义感动不已。
“可是,”彻辰接着说道,“也请您回去告诉奥列格,今天的事情我——阿勒瓦尔·彻辰是不会忘记的。虽然现在我年纪还小,不是他的对手。可再过几年,等我长大些我一定会和他来次公正的比试。”
说这话的时候,彻辰一脸的正色。任谁都不会觉得他的话里有半分的虚假。
“这话,我会带到的。”老团长承诺道。
“你还真不像是个孩子。”在和塔塔尔楚克老团长告别后三人在路口分了手,斯帕索库克茨基神父原本走在彻辰身边一直没说话,这会突然说道。
“不像吗?”
“不像。一般都还在遇到这种事不是吓傻了就是哭着鼻子找大人。”神父说道。
“可能因为我从小都被当做骑士的继承人培养吧。不过,神父,你也不像个神父啊。你是不是只会那一句祝祷词:吾等在天之父,谨以你的圣名祝福。愿你的天国降临人世,愿你的圣愿……。”
“哈哈,被你发现了。其实我也觉得,自己更适合做个剑客。”斯帕索库克茨基神父正了正背后的长枪说道。
“那你为什么?”彻辰有些好奇起来。
可神父却没想满足彻辰的好奇心。他在家酒馆的门前站住,和彻辰告别道:“再见了,孩子。今天的酒很不错,你也很不错。现在,我要替其他的人消弭罪孽了。如果你还有什么要对上帝说的,可以来广场找我,我每天都会在那为人唱祝祷词的。阿门。”
“阿门。”
第二十七章替罪羊(一)
“安祖莫夫家族对您和您的女儿的承诺依然有效,我会履行婚约和海伦娜成婚的。”
在城堡办公室的窗台旁,小安祖莫夫隔着玻璃看着被白雪所覆盖的城区,对费奥多说道。
目之所及,只见许许多多地黑点在道路上移动,像是一群群出外觅食的蚂蚁。可他们是人还是蚂蚁,对小安祖莫夫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对于站立于城堡顶端,高高在上的自己来说,只有在看雪的时候,才会附带着看上一眼。
这其实也是小安祖莫夫对海伦娜的态度。如果她不是费奥多的女儿,出了这种事情哪怕海伦娜长得再漂亮,小安祖莫夫也不会多看一眼。作为斯摩棱斯克城中最有势力的家族之一,小安祖莫夫身边不缺乏女儿——贵族小姐、犹太商人的女儿、侍女、甚至于克里米亚半岛的鞑靼少女,只要他想要,就没有得不到的。
可自己如果想要成为斯摩棱斯克的城主,那自己的家族就必须与费奥多·奥布霍维奇的家族联姻。不然,哪怕自己家族在省议会中的席位再多,没有这位城主在国王面前的保荐,想一步登天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别说是海伦娜小姐心有所属,哪怕就是她是个瞎子、瘸子,自己也会娶她。
“未来女婿,能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你放心,海伦娜只是一时糊涂,才会被他人的花言巧语所蒙蔽。只要给她点时间,她一定会想清楚的。”
对于小安祖莫夫及其家族的保证,费奥多很是欣慰。他高兴地对小安祖莫夫说道。
“这个人,我是一定要亲手宰了他的。这关系到安祖莫夫家族的名誉。”
“当然,这也关乎奥布霍维奇家族的荣誉。”对于这点,费奥多也是毫不含糊。
这件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不仅使安祖莫夫家族脸上无光,自己也成了贵族们的笑柄。注重名誉的费奥多的恨意只多不少。
“可是,伯父。那个意图抢走我未婚妻的男人,你们找到了吗?”
小安祖莫夫对费奥多的保证没有表现出丝毫的高兴,他话锋一转,提起另外一个问题来。
“这个……”对于小安祖莫夫的这个问题,费奥多显得有些踌躇,说话也迟疑了起来。
费奥多虽然已经将找人的事情交给了佛朗哥,可这么多天过去了,自己那位最信任的团长却始终没有给自己个答案。
砰砰砰,这时候传来一阵敲门声。
“我可以进来吗?城主大人。”
是佛朗哥的声音。
“进来吧。”一听是佛朗哥来了,费奥多如蒙大赦般松了一口气,他赶紧让佛朗哥进了来。
“城主。咦?小安祖莫夫伯爵也在啊。”佛朗哥一进门,先是向费奥多行了个军礼,然后才发现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人。
“小安祖莫夫是来同我商量政务的。我交给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显然费奥多指的那件事情,就是查找那个自己女儿情人的任务。
“我探查了宴会厅侧门的走廊和花园,在花园的雪地上确实有一串脚印。根据脚印的大小和留在雪上的痕迹,我基本可以断定那是一双军靴,并且是个年轻人。”佛朗哥此来,本来就是来汇报这几日的工作成果的,见费奥多城主为问了,便一五一十地说道。
“那为什么一定是年轻人?”费奥多问道。
在小安祖莫夫看来,费奥多这一问真是够愚蠢的。想海伦娜那么年轻漂亮的贵族小姐难道会看上一个白发老头?
可对于费奥多的疑问,佛朗哥竟真有理有据地探查过。他回答道:“那个雪地上的脚印很深,不会是体弱无力的老人所能留下的。并且宴会当天,没有一个年老的客人曾经出去过。”
对于佛朗哥的回答,费奥多满意地点了点头。
“除了知道是个年轻人,你就没有点更准确的线索了?团长阁下。”小安祖莫夫咄咄逼人地说道。
佛朗哥看了小安祖莫夫一眼,没有说话。他并不是小安祖莫夫的下属,不需要对他有问必答。
佛朗哥的态度,令小安祖莫夫有些尴尬。还好,费奥多马上附和了这个问题这才维护住了小安祖莫夫的面子。
“是啊,佛朗哥。没有更具体的线索吗?”费奥多也问道。
“有三个人最值得怀疑。”
“谁?”费奥多和小安祖莫夫异口同声地问道。
“多罗宁子爵,哥萨克团的奥列格,”佛朗哥说出两个名字,然后顿了顿:“还有我的团队里的中尉凯瑟琳,有人看到他去过后花园。”
“佛朗哥团长竟然怀疑起自己人来了。”小安祖莫夫对佛朗哥竟然查案查到自己人的身上,大感惊奇,同时他的眼皮不自觉地跳了跳。
“凯瑟琳虽然当日是在外面巡逻的,可当他进来的时候鞋子上和衣服上都有雪迹。”
“在外面巡逻,鞋子上当然会有雪迹。”小安祖莫夫为那位凯瑟琳辩白道。他倒不是和那位凯瑟琳中尉有什么交情,实在是因为不满佛朗哥对自己的态度,故意来找茬。
“可那天并没有下雪。按照道理,凯瑟琳的衣服上不应该有雪迹的。”佛朗哥说道。
“你问过他为什么去后花园了吗?”费奥多怒气冲冲地说道。此刻,他竟认定了凯瑟琳,而不是其他两个人。他没想到那个混账竟然是自己最信任的下属的部下。
“问过了,凯瑟琳说是去巡逻了。”
“谁的嫌疑最大?”
“还不能确定。”佛朗哥摇了摇头。
“那先把三个人都抓起来。”费奥多马上改了主意。
这时候,小安祖莫夫看自己这位未来丈人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智障了。
这三个人,多罗宁是斯摩棱斯克省议会的议员,凯瑟琳是雇佣兵团的中尉,而在平时最无关紧要的奥列格,由于现在是在战争爆发的边缘,这个在册哥萨克的中坚人物,也显然极为重要了。这个时候,费奥多竟然想三个人一起动,得罪所有人。
“城主大人,我们还是不要冤枉好人为好。”佛朗哥也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那要怎么办?”费奥多问道。
“交给我吧,岳父大人。我有办法。”小安祖莫夫接过话道。
“你有办法?”
“我有。”
“什么办法?”
“让那三个人一齐来城堡一趟。到时候您和海伦娜都在场。这样,我自然能分辨出那个和我抢未婚妻的家伙。”
第二十八章替罪羊(二)
海伦娜被单独关在了自己的房间。在这里她没有任何人可以谈话和倾诉。作为对她的惩罚,她的父亲费奥多将海伦娜的侍女关入了地牢。
每天除了送饭的仆人,谁都不允许见她。唯一陪伴她的就是《圣经》。
在这样的环境下,海伦娜的意志逐渐的迷茫。她对他那颗原本挚爱的心受到了考验。每个夜晚,都有一个声音在问她:他爱不爱你?你爱不爱他,或者你恨不恨他?
而每当她一想到这个问题,一种无边的恐惧就攥住了她。
他爱我吗?如果爱,为什么这么多天都不来看看我?
不,他不能来。哪怕泄露出一点他和自己的关系,等待他的就是斯摩棱斯克广场的绞刑架。
我爱不爱他?
海伦娜感到,清楚地感到,正是因为他的出现,她的心跳才会跳的这么快。在她的梦里、在她的心里、在她的脑海里,没有别的,完完全全都是他,那个让自己无法自持的男人。因为只要见到他,她就觉得自己的眼睛很舒服;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她就觉得天使在歌唱。
所以我爱他,他也爱我。
海伦娜牢牢地记住他对自己说的那句情话:“我爱你,胜似爱一个王国;我爱你,胜似爱一柄权杖。”
是啊,能说出如此动听情话的人,又怎么会不爱自己呢?
这么多天来,海伦娜就是如此反复地折磨自己,又反复地使自己坚强。
“主啊,愿我们的心永远不变。”海伦娜默念道。她把头贴着圣经,让十字架触碰到自己的额头。
这时,一阵敲门声传来。
“海伦娜,我能进来吗?”
说话的是小安祖莫夫,可虽然他用的是问询的语气,但却没等海伦娜同意便推门进来了。
“伯爵先生。”
对于小安祖莫夫的无理,海伦娜并没有去在意,她用爵位称呼起小安祖莫夫来。
对于海伦娜的疏远,小安祖莫夫倒没有介意,他关上门,用温柔的语气说道:“我亲爱的海伦娜。”
海伦娜马上打断他道:“伯爵先生,请不要这么称呼我。你应该知道,我已经心有所属了。”
“我当然知道。我还要马上知道那个人是谁了,就在明天。我是来通知你,明天我们要举行一个会议,我和你父亲希望你也能参加。”
“军事和政治的事情我不感兴趣。”海伦娜拒绝道。
这时候,小安祖莫夫绕到海伦娜的面前,用依然温柔却带着戏谑的语气说道:“可参加会议的人,你会有兴趣的。”
海伦娜坐在那儿,对小安祖莫夫的话没有一丝的反应,只是手指不断地磨着书皮。
“他们是,”见海伦娜不出声,小安祖莫夫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多罗宁议员。”
“哥萨克的连队长奥列格。”
“还有,”小安祖莫夫故意拖长了音。
“雇佣兵团的凯瑟琳中尉。”
小安祖莫夫发现,当他说到凯瑟琳的时候,海伦娜放在圣经上的手指不经意地停顿了下。这下,他更有把握了。
“伯爵先生,这三个人我都不认识。”海伦娜扭过头,嘴硬地说道。
“是啊,当然。高贵的海伦娜小姐怎么会低贱的哥萨克和外国佣兵相爱呢?”
说这话的时候,小安祖莫夫笑得很开心。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是在说多罗宁议员就是我的那个心上人吗?”
海伦娜站起身来,因为她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小安祖莫夫竟把脸凑得如此之近,嘴里呼出的热气一阵阵打在自己的脸蛋上了。
“你会明白我的意思的。只要你明天承认自己的恋人就是多罗宁。”小安祖莫夫说道。
“我是不会这么做的!”海伦娜的胸部不停的起伏,小安祖莫夫竟然要她诬陷多罗宁,这让她感到恶心。
“你会这么做的。”
“我不会,不会。现在你可以出去了。伯爵先生,我有点累了。”海伦娜下了逐客令。
可平日里一贯温文尔雅的小安祖莫夫,这时候却出人意料地上前抓住了海伦娜的头发,他恶狠狠地拽着海伦娜的头说道:“你会的,小姐。如果你不想明天被指认的是那个佣兵。”
第一次的,海伦娜的眼神里露出惶恐不安。
这更坚定了小安祖莫夫的判断。
“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吗?那还得感谢佛朗哥呢,就是那个佣兵团的团长。他可真了不起,把嫌疑人限定到了三个人身上。”
“啊!”海伦娜发出一声痛呼,原来小安祖莫夫又拽了下她的头发。
“高贵的海伦娜小姐当然不会看得上肮脏的哥萨克。而多罗宁议员,虽然那小子算得上一表人才,可在女人面前却是个沉默寡言的木头。要他勾引女人,还不如找个妓女把他奸了来的快。这么算下来,就剩下个凯瑟琳了。哼,一个苏格兰人。而且是个保卫城堡的佣兵团的中尉,你们有的是机会见面吧!他的风琴吹的好吗?”
“你没有证据。伯爵。”海伦娜挣扎道。
“我是没有证据。”小安祖莫夫放开了海伦娜,他整了整袖口继续说道:“可我要整死一个佣兵比踩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哪怕他不是我的情敌,如果要想他死的话我还是有一千种办法。你想明天收到礼物吗?一双眼珠子怎么样!”小安祖莫夫威胁道。
“请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海伦娜哭泣道,她无法想象凯瑟琳双目被挖去的样子,她崩溃了。
是的,那个情人就是佣兵团的凯瑟琳。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城堡的楼道上,那时候自己念了句莎士比亚喜戏剧中的段落,没想到站在楼道守卫的凯瑟琳竟马上接了下一句。为着诗歌、戏剧、音乐的共同爱好,两个人走到了一起。
“那你会按照我说的做咯,明天?”小安祖莫夫问道。
海伦娜点点头。
小安祖莫夫满意了。这正是他要的结果。就像他自己说的,和海伦娜结婚不是他的目的,他要的是费奥多女婿的身份;那么,自己的情敌究竟是谁,其实并没有那么的重要,重要的是能否利用这件事情获得最大的利益。打倒多罗宁议员,就是利益所在。
除掉了多罗宁,自己家族在省议会中的敌人就少了一个。而且,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自己掌握民团的可能性也将更加的大。
“你放心吧,只要你按我说的做。你的情人将一切平安。我甚至可以不介意在我们结婚后,你和他继续交往。只要你听我的话。”
威胁完,小安祖莫夫又给海伦娜许下空头的承诺。
“你说的都是真的?”海伦娜惊喜地问道。
“我可以以上帝的名义发誓。”小安祖莫夫扶起海伦娜,他又恢复了温文尔雅的气度,说话的时候一脸的诚信。
卧室的地板上,因掉落在地而染上灰尘的圣经,十字架上一片的灰暗。
第二十九章替罪羊(三)
“啊,主啊,领着我们向前吧。
你可怜的奴仆们!
从沉重的枷锁中,
从贵族老爷们的诚信中,
来到光辉灿烂的晨光下,
来到宁静的水草肥美的地方,
来到人间的极乐净土,
来到这大千世界。
啊啊,主啊,请听取我们的祈祷——
请听取我们无助者的祈祷,
请听取我们可怜的无助者的祈祷。”
“够了,布莱尔。不要再唱了。”
布莱尔的弹唱在奥列格的怒吼声中戛然而止,可演奏的结束并不是因为奥列格,而是歌曲到这已经结束了。
布莱尔抬起头看了眼奥列格,这个熊一般强壮的男子下巴上肿的通红,手臂上也受了伤。
“是谁把你弄成这样了?”布莱尔问道。
“不关你的事,布莱尔。我不是已经说过我不会帮助你们了吗,怎么还不走。”奥列格拿起桌上的一个瓶子,也不管是水还是酒,一口气灌了下去。
“我留在这是因为有个人想见见你。”布莱尔回答道。
“是谁?”
“是我。”一个披着斗篷的男子从黑影里走了出来,掀开了头上的斗篷。
“包洪!”奥列格惊呼道。他没想到,这个与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齐名的哥萨克统帅竟然进了斯摩棱斯克城。
本能的,奥列格将腰间的马刀抽出了一半。
“我的兄弟,我来是想和你喝酒的。”包洪见奥列格如此如临大敌,不禁感到好笑。
“如果你真想抓我,这时候你不应该拔刀,而是应该朝屋顶放一枪,让整个斯摩棱斯克的人都知道我来了。”
“奥列格,把刀合回去。哥萨克不打哥萨克。”布莱尔也在一旁劝道。
奥列格看了一眼包洪,又看了一眼布莱尔。终于,他把刀插了回去,然后坐到了椅子上。
“我是不会背叛父亲的。”
奥列格又重复了一遍。这话,几天来奥列格不知道对布莱尔说了多少遍。
自从两位哥萨克的连队长决定要抢在沙皇俄国之前,抢占斯摩棱斯克后,布莱尔就被派进了城里联络可能的背叛者。他找到了奥列格,没想到奥列格虽然没出卖自己,却对投诚的事情也毫无兴趣。
“我知道,我知道。奥列格。塔塔尔楚克老团长也是我很尊敬的哥萨克,可是他现在走上了歪路,竟然帮着波兰人打我们哥萨克人。任何一个有良心的哥萨克都不会同意这么做的,你做为他的儿子,更应该站出来纠正这个错误。”布莱尔苦口婆心说道。他和奥列格曾经在一个战壕里战斗过,用一个马勺吃过饭,所以一直希望奥列格可以站到扎波罗热哥萨克这边,帮助包洪夺取斯摩棱斯克。
可任凭布莱尔怎么说,奥列格仍然摇了摇头。
“波兰人给了你多少好处?奥列格。”刚才一直没发声的包洪突然开口说道。
“你说什么?”听到包洪竟然说自己是为了钱和地位才帮助波兰人,奥列格不禁怒发冲冠。出来没有人可以这么侮辱自己,就算是大名鼎鼎的包洪也不行。
“包洪。”布莱尔也小声提醒包洪道。显然,他也觉得包洪这话太过了。
可包洪对布莱尔的提醒充耳不闻,他继续说道:“波兰人给了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怎么样。”
“包洪,把你的话收回去。”奥列格如同好斗的公牛般盯着包洪。
“怎么?说到你心坎上了。什么对父亲的爱,你真的有这么高尚吗?你的母亲是谁?是乌克兰。而现在你的母亲在流血,因为有人在她的身上扎了钉子。”包洪指了指城堡的方向,继续说道:“还有那些你的哥萨克兄弟们,他们将在你的命令下和自己的手足战斗,哥萨克打哥萨克,这是那些贵族老爷们最想看到的了。而你,帮他们实现了心愿,他们该怎么感谢你啊我想,应该会给你的马刀换个金柄吧。”
包洪一上来,就对奥列格极尽冷嘲热讽。仿佛是在自己的大营里一般,一点都不担心暴怒的奥列格会喊人捉拿自己。
屋内的气氛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般。包洪和奥列格就这样对视着。这是一场意志的较量,是“母亲”和“父亲”之间的亲情之战。
奥列格的内心,并不如他表现的那么强硬。事实上,原先布莱尔的劝说,已经使他的内心产生了波澜。
是的,看看那些所谓的波兰贵族是怎么糟蹋这片土地和人民的吧——贵族和他们的犹太收租人们敲骨吸髓地压榨乌克兰的农民,一年的劳作下来,每一颗粮食都交了地租都还要欠贵族老爷们的钱;而自己这些个哥萨克们,每次作战都被派往最危险的地方,而工资和奖励却是最少的。在贵族眼里,哥萨克就是炮灰。
而现在,包洪的冷嘲热讽更是激起了奥列格的逆反心理,他要证明,自己也是个哥萨克。在不背叛父亲的前提下。
终于,在这场较量中奥列格首先弱了下来。
“我可以不和你们战斗。你们应该会从东门攻过来吧,我会向父亲申请把哥萨克团调到其他三个门去。”奥列格说道。这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妥协甚至是帮助。
“不够。”包洪摇了摇头说道。
“那你想怎么样!我是不会背叛父亲的。”奥列格没想到,对于自己的妥协包洪竟然一点都不满足。
“帮我们炸毁火炮阵地。”包洪说道。
这是这几天自己在斯摩棱斯克探查后做出的计划。整个斯摩棱斯克,对攻城的哥萨克威胁最大的就是火炮阵地。哥萨克没有能与波兰抗衡的火炮,一旦攻城,自己的士兵将成批成批的倒在炮弹之下。
“这不可能!”奥列格说道:“炮兵阵地是斯摩棱斯克防守最严密的地方,那里从来都是由雇佣兵团和城防民团负责守卫,我们哥萨克根本插不上手。”
当然,要是奥列格能够带领手下的哥萨克造反,夺下炮兵阵地不是没有希望。可这样,自己就背叛的塔塔尔楚克,这是奥列格无论如何也不会做的。
“我只需要你帮忙引开炮兵阵地的守卫,炸炮的事情,我和布莱尔会去做。”包洪说道。
“你们两个人?”奥列格惊呼道。奥列格虽然被人称作“小包洪”,可他今天见识到,才觉得就疯狂的程度,自己就是拍马也不及真正的包洪,他竟然想靠两个人端了整个炮兵阵地。
“两个人够了。”包洪自信地说道。
第三十章替罪羊(四)
“我的侄儿,你的手怎么了?是谁把你伤了的?”在另一边,当彻辰回到住所的时候,他手上的伤势果然引起了皮德罗的注意。这位亲爱的叔叔大惊小叫地跑上前来,诧异地问道。
“只是点小伤,没事的。叔叔。”对于叔叔的关系,彻辰的内心当然很感动,可因为与塔塔尔楚克老团长有言在先,他还是选择了隐瞒。
皮德罗看了看彻辰的眼睛,又看了看他的伤势,这位老兵当然看出了自己的侄儿是在撒谎。可那坚定的眼神,又使皮德罗明显地感到,自己的侄儿已经长大了,有了大人的主张和自己的想法,自己做叔叔的不应该管太多。
“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刺伤的,叔叔。”彻辰又解释道。
“哦,是这样啊。那你以后小心点。”皮德罗愣愣地说了句,便不再多问了。
“嗯。”
晚上,阿拉贡又来到了这儿。他看到彻辰的伤势也惊讶地问东问西起来,可彻辰仍然用回答皮德罗的答案回答了他。
“阿拉贡,你这么晚来是有什么事情吗?”兴许是嫌阿拉贡打扰了彻辰的休息,皮德罗赶忙把话引到了正题上。
“哦,是这样的。后天我要去边境地区巡查,本来想着约彻辰一起去的。没想到他受伤了。真是不赶巧。”阿拉贡说道。
“去边境巡逻?为什么派你去?那些波兰人不是更应该熟悉地形的吗?”皮德罗对巡逻这事真是大为不解。说起来,土生土长的波兰人或者在册哥萨克们,在这件事情上应该更有优势的。哪怕那位费奥多城主再信任雇佣兵,也不应该事事都交给他们吧?
“这我就不是很清楚了。原本我们是被安排守卫城堡的,可下午的时候小安祖莫夫伯爵拿了城主的手令过来,说有贵族卫队们接替了我们的工作并派我们去巡查边境。”
“什么是贵族卫队?”皮德罗对这支所谓的卫队感到好奇道。
“贵族卫队是斯摩棱斯克城里贵族和他们的仆人组成的一支部队。当然,他们的编制并不在共和国的军册上。一般都时候,是不会召集这些人的,只有在共和国面临入侵的时候,才会由国王或者省议会发布命令,召集青年贵族和他们的仆役。”阿拉贡如此解释道。
“是这样,”皮德罗沉吟了声,然后又问道:“那么这支部队由谁统领呢?”
“名义上,费奥多城主是这支部队的最高长官。可按照惯例,费奥多城主会任命一个名声显赫的贵族担任指挥。在城里,小安祖莫夫伯爵和多罗宁议员的呼声都很高。不过现在,具体的人选还没定下来。”
“那这支部队的装备怎么样。”
一听皮德罗问起这个,阿拉贡是一脸的兴奋。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似地说道:“那真是没得说。这些个贵族和他们的仆役参军可都是自办武器和盔甲来的。他们不像那些民团一样,装备长枪和棉质的制服;也不像我们这样,多数都是步兵。那可是一水的骑兵,每个人都使用超长的骑枪,穿着装饰金银的板甲,头盔上有个大大的护鼻,你一定听说过这支部队的名号——翼骑兵。”
“天呐!竟然是他们。”皮德罗和彻辰同时惊呼道。
翼骑兵这个名号,他们怎么会没有听说过。在瑞典的里加的时候,哪怕是再无畏的瑞典人,一听说波兰的翼骑兵,那都会露出惊恐的神色。天使和魔鬼,都是瑞典人对这种骑兵的称呼。一种混合了天使的美丽和魔鬼的恐怖的传奇骑兵。
“是的,就是他们。”阿拉贡艳羡地说道。看得出,这位年轻人也很崇拜这支传奇骑兵。
“可为啥叫一支如此重要的骑兵去担任那天的城堡守卫?这不是大材小用吗?”这回,是彻辰问的阿拉贡。让骑兵守卫、步兵巡逻,怎么看怎么的不可思议。
“这我就不知道了。”阿拉贡摊了摊手说道。
“伯爵,到家了。”驾驶马车的仆人在安祖莫夫伯爵府门前停住了,摇了摇车铃说道。
小安祖莫夫放下手中的《斗剑之技》,待仆役们打开车门,递进在炉火旁烤暖的斗篷后,才慢慢地下车。
房间的二楼还亮着灯,小安祖莫夫问仆役道:“我父亲还没睡吗?”
“老爷一直在等您。”仆役回答道。
小安祖莫夫点了点头。随后他进了门,沿着点着昏暗路灯的环状走廊上了二楼。
“父亲,我可以进来吗?”小安祖莫夫问道。
“进来吧。”房间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小安祖莫夫进了房间。在房间的书桌旁,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正躺坐在躺椅上,手里握着个暖炉。
“父亲。”小安祖莫夫边说着边把帽子和斗篷挂在衣架上。
“你在城堡呆了一天。”安祖莫夫看了儿子一眼,说道。
“一天胜过一年。”小安祖莫夫唇挂喜悦,像个向父亲献宝的孩子。
这话,成功引起了安祖莫夫的兴趣。
小安祖莫夫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他眉飞色舞地讲述了自己和费奥多父女的谈话以及自己的计划。
听完儿子的讲述,老安祖莫夫伯爵抬起头,眼里也充满了笑意,他为自己有这么优秀的儿子感到高兴。
“我很高兴,我的孩子。你的头脑不仅超过了我,也超过了你的祖父。相信做了奥布霍维奇家的女婿后,你的仕途将不限于斯摩棱斯克的。”
“谢谢父亲。”
“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建议费奥多调换当天的守卫。你该知道,哪怕海伦娜和那个凯瑟琳最后暴露了,那些守卫也不会违命拒绝逮捕他的。”整件事情,只有儿子的这个举动,老安祖莫夫伯爵看不明白。
“父亲你知道的,我和多罗宁都是贵族卫队指挥官的人选之一。这次我让我那未来的岳父调换当天的守卫,就是为了在他们面前打败多罗宁,然后借势让我那未来岳父宣布我为指挥官。”这是小安祖莫夫在离开海伦娜的房间后想出的想法,他要把这件事情的利益最大化。
“你要和多罗宁决斗?”老安祖莫夫有些猜出了儿子的想法,可他觉得这太冒险了。
“我对自己有信心。”小安祖莫夫自信满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