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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七海风     火与剑之最后的国界txt下载     火与剑之最后的国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危机(二)

    当天晚上,佛朗哥正是向雇佣兵团的全体成员宣布了投降的命令。佛朗哥召集众人宣布命令的地点就在城堡的庭院里。庭院里点着几只稀稀落落的篝火,昏暗昏暗的。而在远处的在册哥萨克营地,那里灯火通明。奥列格们正为着他们所谓的哥萨克兄弟们“解放”斯摩棱斯克而高兴不已。早在奥列格离开议会开始,这些摆脱了一切束缚的哥萨克们,便打劫了犹太区内犹太人的商店和住宅。

    站在这个庭院,彻辰有一种命运轮回之感:他第一次来城堡的时候,雇佣兵们正在这儿精神饱满的操练,那股精神头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对一的精兵;后来,他和大家在这儿接受了费奥多的接见,并正式成为了佣兵团的一员,开始了佣兵生涯;而到最后,佛朗哥团长竟也选择了这里宣布投降的命令。

    在彻辰陷入回忆之时,佛朗哥开始宣布了明天交接城堡的有关事项。这位严于律己的军人哪怕是在即将投降的时刻也没有忘记作为军人的本分。他要求每个雇佣兵今天晚上站好最后一班岗,以防宵小之徒趁乱打劫。他要求每个人都擦拭赶紧自己的武器和铠甲,熨烫平佣兵团的制服,整理好自己的仪容仪表。

    “我们并不是去投降,我们只是去移交武器。”佛朗哥这样说道。

    团长维护佣兵团荣誉的讲话使得佣兵团的成员们热泪盈眶。是的,他们并没有输。在围城的数月里,佣兵团战胜了强大的沙皇俄国的军队和扎波罗热的哥萨克叛军,挡住了一个亲王和一个连队长的兵锋。敌人有多少人,成千上万;而佣兵团有多少人,只有几百。他们战胜了“冬将军”,哪怕是暴风雨也没有令佣兵们屈服。在冬雪肆虐的天气里,他们每天值守并且加固阵地,甚至还发动了一次突袭,炸毁了敌人的攻城地道。

    哪怕是到最后,他们也不是战败的。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既然长官命令他们投降,他们只能按照命令去吧。可他们的内心是骄傲的,因为忠诚。

    彻辰也完全被会场的气氛所感染。他捂着嘴竭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因为这是懦弱的表现。可在这一刻,他实实在在地在佣兵团里找到了归属感。因为这是一支视荣誉高于一切的部队。

    “叔叔,佛朗哥团长真是最好的佣兵团长。”彻辰对皮德罗叔叔说道。

    “还好吧。其实彻辰啊,叔叔以前比他更厉害的。”听彻辰如此的崇拜佛朗哥,皮德罗竟有些吃醋了,他打着马虎眼说道。

    可彻辰的注意力已经完全没有放在听皮德罗讲话上了。

    “明天早上,我希望每个人都能以最饱满的状态离开城堡。我也希望大家不要和前来交接的沙皇俄国的士兵发生冲突,因为你们每个人生命都是宝贵的。”佛朗哥最后说道。

    说完,佛朗哥好像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他走下台,和军官们一一握手,感谢他们的付出。当握到皮德罗的时候,皮德罗对佛朗哥说道:“老朋友,等会喝一杯吧。”

    佛朗哥犹豫了会,说道:“喝一杯吧。不过我不要歌莱卡,葡萄酒或者蜜酒就够了。”

    歌莱卡的后劲很大,他是怕自己喝醉了,误了明天的事情。

    半夜,皮德罗提着五瓶子酒带着彻辰来到了佛朗哥的房间。这也是彻辰第一次到佛朗哥住的地方。佛朗哥住的地方很小,而且里面被隔成了两个房间,一个是卧室,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个一架;一个是书房,有一个书架和一套桌椅。

    “团长好。”

    “小朋友,你也来了啊?”见皮德罗带着彻辰,佛朗哥打招呼道。

    “这小家伙听说我要来和你喝酒,吵着闹着叫我带着他一起过来。他可崇拜你了,觉得你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佣兵团长呢。”皮德罗对佛朗哥说道。

    佛朗哥又看了彻辰一眼,小家伙的眼里确实充满了崇拜。

    于是,佛朗哥邀请皮德罗和彻辰在书房坐了下来。这书房虽小,可容纳四五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算什么最伟大的团长。如果我有扬·斯科热杜斯基团长和米哈乌·沃洛德亚夫斯基团长那样的本事的话,斯摩棱斯克城也不会被占领了。”落座后,佛朗哥自嘲着摇摇头说道。

    “扬·斯科热杜斯基团长和米哈乌·沃洛德亚夫斯基团长,他们是什么人?”彻辰不解地问道。

    “他们是波兰共和国的英雄。在兹巴拉日,正是由于有这两位英雄,雅里梅王公才能守住了要塞,最终等到了国王的援军。”佛朗哥团长说道。

    “兹巴拉日,”彻辰记住了这个地名,他又问道:“那个时候,他们面对的敌人也有这么多吗?”

    在他看来斯摩棱斯克三千对四万的功绩,已经是千古未有的了。

    “比这还多的多。”佛朗哥团长正色说道,他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当时战斗的画面:“那时候我也在兹巴拉日,那场景真是一辈子都忘不了。半个乌克兰的叛军都来了,赫梅利尼茨基来了、马克西姆来了、瓦西里·佐洛塔连科也来了,这些都是扎波罗热哥萨克的名将,哪怕是大统领波托茨基的军队也败在了他们的手里。克里米亚的可汗也来了,他带来了所有草原上的劲旅,有诺盖人、有阿斯特拉罕人、有克里米亚人。他们的军队遮天蔽日,比蝗虫还要多。”

    “那我们有多少人?我是说那个雅里梅王公有多少人。”

    “王公只有八千人。”

    “八千人!”彻辰被这个数字震惊了。

    “是的,只有八千人。”佛朗哥仰起头,脸色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喝了酒,变得一片潮红。

    “可这八千人不仅打退了哥萨克和可汗的联军、守住了要塞;还不断地发动奇袭和骚扰,折磨的联军不管是白天黑夜没有一刻的安宁。只在前三天,联军就损失了上万人,连可汗麾下的大将图哈依·拜也被扬·斯科热杜斯基团长砍成了重伤。”

    “真想去见识一下。”彻辰被佛朗哥说的心潮澎湃。

    “你连兹巴拉日在哪就想着去。”皮德罗轻拍了下彻辰的头说道。皮德罗今天晚上邀请佛朗哥喝酒其实另有要事,他可不想听佛朗哥给彻辰讲故事讲上一个晚上。

    “佛朗哥,我的老朋友。”皮德罗拿过酒杯给佛朗哥空了的杯子倒满了酒。

    “嗯?”佛朗哥应道。他也看出皮德罗找自己不光是为了喝酒。

    “佛朗哥。明天我们就要投降了,你有何打算?”皮德罗和佛朗哥是老朋友,说话不需要弯弯绕绕的,一开口就开门见山地问道。

    “俄军应该会要求我签一份协议,我打算等协议结束后就带着队伍去华沙。”佛朗哥说道。

    华沙是波兰共和国的首都,佛朗哥的意思显然是要继续为波兰共和国效力。

    “为什么?”皮德罗问道。

    “什么为什么?”

    “我问你为什么还要为什么共和国效力?你没看到这个所谓的共和国已经烂到根子里了吗?保卫斯摩棱斯克最卖力的是谁?是我们这些佣兵。可他们波兰人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可我们在出力的时候他们在做什么?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一失利,那些贵族们卖国卖的比谁都快。跟着这样的雇主,我们迟早也会被他们卖了。”皮德罗说道。

    他当初带领着商队的这群佣兵们投靠费奥多,是看出了费奥多的愚蠢和好骗。皮德罗认为只有在这样的领主手下做事,才能获得更多的利益。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初次见面的忽悠,就为每个人争取到了二十泰勒(他和彻辰一人四十)一个月的薪水。

    可越到后来,皮德罗越发现费奥多不仅是愚蠢,根本是没脑子。这从他放弃最高的指挥权,成立所谓的军事会议达到了极致。从那个时候,皮德罗就预感到了费奥多必败。而多罗宁战死后,这些个贵族们屈膝谄媚的表现,更是让皮德罗恶心不已。

    这已经是个没有希望的国家了。

    所以,皮德罗就想着趁这次机会改换门庭,投靠沙皇俄国或者扎波罗热的哥萨克。他想说服佛朗哥一起,没想到佛朗哥竟然还准备为波兰效力。

    “不是每个人都这样的。不是每个人都这样的。”佛朗哥摇了摇头,反驳道。

    “那你告诉我,还有谁?那个雅里梅王公吗?他在哪里?”

    “他已经死了。”

    “呵,所以你想找一个死人领导你就这个国家?醒醒吧,佛朗哥。我们是佣兵,不是救世主。你在这里呆的太久了,忘了我们是为了什么选择当雇佣兵的吗?”皮德罗喝道,他试图唤醒“走火入魔”的佛朗哥。

    可佛朗哥还是摇了摇头。

    “皮德罗,”佛朗哥像似想岔开话题地说道:“还记得我们在扎莫什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问过我指环佣兵团的事情吗?你问我龙金根团长、还有威廉大副、独眼凯南……”

    皮德罗点了点头。那时候佛朗哥说等到了斯摩棱斯克再说,可后面发生的事情太多就耽搁了。

    “他们都在黄水滩牺牲了。就在扎波罗热的叛军刚叛乱的时候。”

    “所以你。”皮德罗觉得自己有些明白佛朗哥为什么不愿意加入沙皇俄国或者哥萨克了。

    “你先听我讲完。”佛朗哥打断了皮德罗的插话,继续说道:“龙金根团长他们原来可以不死的。哥萨克包围了他们,并劝他们投降而且薪水是现在的两倍。可团长拒绝了,他说佣兵团的雇佣合同还有三个月后才到期,佣兵团可以接受赫梅利尼茨基的雇佣,但那得现在的合约到期之后。”

    “那是因为龙金根团长他有契约精神。”皮德罗试图解释道。

    可佛朗哥摇了摇头。

    “当时我也在船上我能理解团长的想法。团长和我们是因为在波兰共和国找到了家的感觉。这种感觉是我们在德意志所没有的。你只看到了大贵族们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可这片土地上不止有大贵族,还有许许多多的平民和小贵族们。这些人热情而可爱、勤劳和勇敢,是他们让我们这些漂泊的佣兵们找到了家的感觉。”

    皮德罗无言以对,他自问自己在斯摩棱斯克的这段时间里和平民接触的次数还不到彻辰的十分之一。

    “团长的回答当然不能让哥萨克满意,于是我们交上了火。最后我们寡不敌众,全军覆没了。我也被打昏摔进了河水里,是一个农民救了我。随后我一路养伤一路到了兹巴拉日。我参加了兹巴拉日保卫战,战后卡齐米日国王允我重新组建了佣兵团,并把我派到了斯摩棱斯克。国王陛下对我恩重如山,我有怎么会背叛他呢。”

    佛朗哥说完,看着皮德罗。而皮德罗也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他原本以为佛朗哥只是出于愚忠,没想到却有这样一番缘由。

    而皮德罗和佛朗哥的对话彻辰一字不落地听到了耳里,可这番对话的信息量和饱含的情感实在是太大了,彻辰无法一下子明白。他只得呆呆地听着,没敢插一句话。

    见皮德罗不说话,佛朗哥说道:“老朋友,你要改换门庭我不怪你。只希望我们没有兵戎相见的一天。”

    “叔叔。我们留下来帮团长吧。”听佛朗哥说到兵戎相见,彻辰有些不安地看着自己的叔叔。彻辰的内心是想留在佛朗哥的佣兵团的,可皮德罗毕竟是自己的亲人,自己也无论如何不舍得和皮德罗分开。他现在只希望皮德罗能改变想法。

    这时候,皮德罗猛地站了起来。他一口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他奶奶的佛朗哥,你想和老子兵戎相见,老子可不会让你如愿。”

    喝完,皮德罗笑得比谁都大声,说得也比谁都大声。

    “叔叔。”彻辰惊喜地叫道。

    “皮德罗。”佛朗哥也笑了起来。

第六十七章危机(八)

    “不过我倒有个办法。”正当雅科夫·切尔卡斯基一筹莫展之际,他的副官格里高利替他排忧解难道。

    “什么办法?”雅科夫·切尔卡斯基高声问道。

    “将军,你忘了?我们这边不是有一个惩戒营吗。”格里高利微笑着凑到雅科夫·切尔卡斯基的耳边,说出了自己的办法来。

    原来在沙皇俄国的军队中,都有一支由罪犯组成的部队。

    惩戒部队一般采用营级编制,每个营大约有800人,每个连大约有150-200人。

    作行军时,惩戒营往往被穿插布置在作战部队中间,以便友邻部队监视。

    而在作战的时候,这支部队往往会被放在最前面,充当炮灰来消耗敌人的弹药和体力。

    就比如斯摩棱斯克守城战之初那只填埋护城壕的那支部队,里面除了农奴兵外就是惩戒营的士兵。

    据说,最先使用这种战法的是鞑靼人,他们在和各个国家不同民族的军队作战的时候,往往让有罪的囚犯充当敢死队,如果囚犯作战勇敢并立下战功的话,就会赦免他们。鞑靼军队西征的时候,把这种制度也带到了罗斯地区。

    沙皇俄国的惩戒营当然也有激励机制,可比起鞑靼人来,犯人想获得自由条件却苛刻的多,很少有人能熬到。所以为了激励这些几乎必死的人,沙皇俄国军队在攻下一座城市后,往往会默许让这些罪犯们狂欢一天。

    可这次斯摩棱斯克算是投降的,而且作为东欧名城,斯摩棱斯克的政治意义实在太重大了,所以不管是阿列克谢亲王还是雅科夫·切尔卡斯基将军都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这座城市。

    可惩戒营在数月的围城战中损失惨重,营里的罪犯们早就想发泄一番了。

    格里高利的办法就是既然雇佣兵团和他们的家眷们安排到了城外,那么可以默许甚至暗示惩戒营对雇佣兵团抢劫,借惩戒营的手消灭雇佣兵们,然后雅科夫·切尔卡斯基将军再在适当的时候带领部队平乱。

    当然,这个办法唯一的问题就是事后肯定会有人指责这支惩戒营是雅科夫将军的部队,要将军对他们的暴行负责。

    这个阴险恶毒的主意完全符合雅科夫·切尔卡斯基的心意。至于那所谓的指责,雅科夫完全不放在心上——有人指责又怎么样?到时候自己亲手消灭惩戒营就是了,这样就算阿列克谢亲王知道了也无法说什么。

    雅科夫越想越有道理,他心花怒放,不禁夸奖格里高利道:“格里高利,要不是你披着张人皮,我真的要认为你就是撒旦本人了。你怎么有这么多坏主意。”

    格里高利听到雅科夫·切尔卡斯基将军对自己的主意如此满意,欣喜迪跪倒在雅科夫·切尔卡斯基的脚下,抱住将军的双腿说道:“我哪是什么撒旦啊,我只是将军您最谦卑的仆人!”

    一主一仆又是惺惺作态了一番。

    “好了,你快去找人办这件事情。不,别人我不放心,你亲自去办。”雅科夫·切尔卡斯基站起身子,对格里高利命令道。

    “我亲自去!”格里高利吓了一跳,那个鬼地方可是有……

    “怎么了?你不愿意去吗?”雅科夫·切尔卡斯基看着格里高利的眼神都有些变了,将军这个人,最见不得的就是有人不服从自己的命令,违逆自己。

    “遵命,我的主人。”格里高利回答道,他也是了解雅科夫将军的性格的。可旋即,他又支支吾吾了起来。

    “还有什么事情吗?”见格里高利许久没有动作,雅科夫·切尔卡斯基不耐烦地问道。

    “主人,您谦卑的仆人恳请您为我怕一个护卫。您知道那群罪犯……”

    “原来,你是害怕一个人去惩戒营。”雅科夫将军上上下下看了看格里高利,算是明白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会被关在惩戒营的都是些亡命之徒,这些人只认拳头。格里高利虽然有一肚子坏水,可瘦弱的像只猴子一样。他要是一个人进了惩戒营,恐怕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砸成肉泥了。

    “好吧,我派叶利谢伊陪你去。”雅科夫·切尔卡斯基说道,他可不想自己“足智多谋”的副官一去不复返。

    “叶利谢伊,你进来一下。”雅科夫·切尔卡斯基朝着帐外大喊道。

    立刻,一个身穿半胸甲的青年便走了进来。

    此人便是原本阿列克谢亲王的副官叶利谢伊。自从那件大事后,叶利谢伊便彻底失去了亲王的信任,副官的职务也被免去了。而且他不会喝酒的事情传遍了整个军营,这在嗜酒如命的沙皇俄国军中简直成了一个笑柄。没办法,叶利谢伊只好主动辞职,离开了阿列克谢亲王的部队。凭借着父亲的推荐信,叶利谢伊勉强又在雅科夫·切尔卡斯基这里又谋了一个职位。由于他那不喝酒的怪癖,雅科夫安排他做了一名近卫。

    “叶利谢伊,你陪格里高利副官去一趟惩戒营。”雅科夫·切尔卡斯基将军对叶利谢伊说道。

    “好的,将军。”叶利谢伊说道。

    雅科夫·切尔卡斯基挥了挥手,示意两人可以出去了。

    叶利谢伊和格里高利退出了将军的办公室。

    “记住,你要像保护眼珠子一样保护我。明白吗?”出门后,格里高利又对叶利谢伊加了一句,似乎他很害怕去那个地方。

    叶利谢伊看了眼格里高利。在身材高大的叶利谢伊面前,格里高利就像是一只猴子一样。

    很快地,格里高利也发现了这一点。他退后几步,然后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叶利谢伊。

    “看什么看,长得高又怎么样!还不是只是个‘看门的’。”

    叶利谢伊自然不是什么看门的,只是格里高利为了突出自己的优越感,故意贬低叶利谢伊。

    “我可是副官,明白吗?将军的副官。”格里高利用公鸭般的嗓子喊道。然后他又心虚地看了眼办公室的门,确定自己没有吵到雅科夫将军。

    见格里高利如此作态,叶利谢伊直想笑。他努力地不使自己笑出来。然后还要装作严肃地说道:“是的,格里高利副官。”

第六十二章危机(三)

    这一天,在斯摩棱斯克的城头,飘扬了四十余年的波兰共和国王旗第一次落了下来。斯摩棱斯克的城门也再一次通过了来自沙皇俄国的军队。

    阿列克谢亲王走在最前面,在他的身后,左边是雅科夫·切尔卡斯基将军,右边是谢苗·拉赫曼宁将军。扎波罗热哥萨克的头领瓦西里·佐洛塔连科连队长原本要走在两位将军的中间和他们并排,可雅科夫将军和谢苗将军有意不给瓦西里·佐洛塔连科留下空间,让其跟在自己的后面。

    在市政厅的门口,安祖莫夫伯爵和什琴科议长以及基谢尔主教并排站着,跟在他们后面的则是斯摩棱斯克的一众贵族。无数的斯摩棱斯克市民站在大街的两侧,看着这一历史时刻的到来。

    阿列克谢亲王打马来到三位贵族面前,他靠的如此之近,以至于阿列克谢亲王坐骑喝出的热气三位贵族都能感受到。

    基谢尔主教手里拿着一个十字架,这位老人昂起头,竭力装出了欢喜的样子,但老人面色苍白,身上的法袍下摆微微颤动。他抬起头看了阿列克谢亲王一眼,又回头看了一众的贵族。在一片死寂中,基谢尔主教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各位,今天我们将归顺于万能的阿列克谢·米哈伊诺维奇·罗曼诺夫沙皇陛下。沙皇陛下万岁!”

    安祖莫夫伯爵和什琴科议长异口同声地高喊万岁,而后面的贵族们互相看了看身边的同伴,谁都不愿意喊第一声。

    “我反对。”突然,有个声音中围观的人群中传出来。

    阿列克谢亲王的波耶骑兵队长安德烈一拔马头,便要带手下去声音传来的方向抓人。

    可阿列克谢亲王制止了他。阿列克谢亲王昂起头,扫视了人群一眼。然后说道:“沙皇俄国可没有军事会议,所以反对在这里是不适用的。如果谁想反对,那么谁就去和我们的马刀谈谈吧。”

    阿列克谢亲王的话语刚落,作为护卫的波耶骑兵齐刷刷地拔出了马刀。在阳光的照耀下,马刀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这光芒阴冷且散发杀气。

    这下子,没有人再反对了。

    阿列克谢亲王又说道:“你们将生活在享有无上自由的沙皇陛下的保护之下。现在听听吧,伟大的米哈伊诺维奇沙皇陛下为你们带来了什么。”

    安德烈打马上前一步,他就在马上打开了一支文书:“贵族和神职人员享有的自由,一律不变,不增加赋税并仍以原来的方式征收;不愿留在斯摩棱斯克的可以自行离开,沙皇陛下将保证其生命安全;没有人会受到非法的羞辱,所有人的财产将受到保护;沙皇俄国的军队绝对不会无偿征收房屋和土地……”

    文书洋洋洒洒写了二十三条,安德烈每读一条,贵族们和市民脸上的喜色就多一分。没有什么比这纸文书更让在场的贵族们和市民们安心的了。在这纸文书里,贵族的土地和财产得到了保证,在这纸文书里,市民的生命也不再受威胁。

    待安德烈读完,所有的人都发出发自内心的欢呼:“阿列克谢·米哈伊诺维奇·罗曼诺夫沙皇陛下。”

    而什琴科议长更是返身高举双手大喊道:“各位,都听到了吗?大家回去安居乐业吧。我们拯救了斯摩棱斯克和你们。”

    眼见如此欢快的场景,阿列克谢亲王仍是一副冷漠严肃的表情。而骑马位于亲王身后的雅科夫·切尔卡斯基将军和谢苗·拉赫曼宁将军虽然面带微笑,可那微笑却像是看着一条条狗在抢一根没有肉的骨头一般。

    安祖莫夫伯爵上前一步,满脸谄笑着说道:“亲王殿下,还有两位将军,我们已经在城堡备下了薄宴,让我们在觥筹交错间开怀畅饮。”

    安祖莫夫伯爵说完抬起头,才发现在雅科夫·切尔卡斯基将军和谢苗·拉赫曼宁将军身后,还跟着一个哥萨克。这位哥萨克是什么身份,当然不问自明了。他赶紧加了一句“还有瓦西里·佐洛塔连科连队长阁下。”

    听说在城堡已准备了宴会,阿列克谢亲王点了点头,他一拉马缰绳说道:“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说完,即想打马前往城堡。

    “请等一等,亲王阁下。”正当阿列克谢亲王准备离开市政厅,雅科夫·切尔卡斯基突然阻止道。

    阿列克谢亲王回头看了眼雅科夫·切尔卡斯基,而什琴科议长等人也露出不解的表情。

    可能是怕亲王和将军们误会,雅科夫·切尔卡斯基赶紧解释道:“亲王殿下,费奥多·奥布霍维奇没来。”

    的确,费奥多确实没在这一众贵族中。

    “怎么回事?”安德烈怒喝道。

    安德烈的这声怒喝吓得什琴科议长汗如雨下,他磕磕巴巴地说道:“费奥多·奥布霍维奇还在城堡,他说他会在城堡等候亲王。”

    “他以为他是谁?”雅科夫·切尔卡斯基将军轻蔑地笑道。而谢苗·拉赫曼宁虽然没有说话,但听到这位斯摩棱斯克的前城主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是如此派头,也是一脸的不屑。

    “格里高利,你带人去请那个前城主出城。”不待亲王阿列克谢亲王说话,雅科夫·切尔卡斯基就对身后一个瘦的跟猴子一样的男子喊道。

    “是,将军。”

    那瘦猴一般的男子应道。随后躬着身子带着十余骑离开了队伍,向城堡奔去。

    “亲王殿下,我们先在这市政厅歇会。我想过不了多久,那里应该就没任何的闲人了。”雅科夫·切尔卡斯基像是主人招待客人般,志得意满地说道。

    “雅科夫·切尔卡斯基,我想提醒你,你现在还不是斯摩棱斯克的城主。”对于雅科夫·切尔卡斯基这番做派,阿列克谢亲王只说了这一句。

    原来,阿列克谢亲王接到米哈伊诺维奇沙皇的命令,让他在接收斯摩棱斯克后,便马上率军与沙皇陛下的军队回合,进军维尔纳。而留守斯摩棱斯克的任务就交给了雅科夫·切尔卡斯基将军,这意味着雅科夫将成为斯摩棱斯克的城主,所以这位将军才会一副主人的派头。

    雅科夫·切尔卡斯基讨了个没趣,虽然他的内心恼怒,不过阿列克谢亲王的权势还不是自己可以比拟的,雅科夫只得忍住了。

    阿列克谢亲王下了马,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了议会厅。

    “等你走了,我就是这座城市的主人了。”看着阿列克谢亲王的背影,雅科夫·切尔卡斯基恨恨地想道。

第六十三章危机(四)

    而在城堡的庭院内,费奥多正和佛朗哥及其麾下佣兵团的军官们,以及城堡的仆役们做着最后的道别。他的女儿海伦娜也跟在父亲的身边。

    按照协议,阿列克谢亲王保证了费奥多·奥布霍维奇及其家人的生命安全,他们将会被暂时关押在莫斯科,直到费奥多支付一笔一万泰勒的赎金就会获得自由。

    费奥多和海伦娜一一和大家握了手,感谢所有人这段时间的付出。费奥多走到佛朗哥的面前,给了佣兵团长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时候,费奥多哭的不能自已:“佛朗哥,我最忠诚的团长。我感觉自己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了。昨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办公室坐了一夜,回忆起我做的那些事儿。当初我真该听你的意见,每一条都听。我要是那么做了,也许现在斯摩棱斯克也不会沦陷,我也不会身陷囹圄。可我也是想守卫住斯摩棱斯克的,我感觉自己已经用尽了办法、费尽了心力。可事情却总是事与愿违。我太糊涂了,耳根子又软。我对不起你!”

    这些话,都是费奥多的肺腑之言。虽然现在说这些已经无法挽回什么,可大伙儿听到这位老贵族如此的声泪俱下,还是不禁对他报以同情。

    佛朗哥拍了拍费奥多的后背,希望籍此安慰这位老人。他很想说“费奥多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共和国,辜负的是国王陛下对你的信任。斯摩棱斯克的失陷对共和国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继乌克兰之后,共和国东部将被瘟疫所笼罩。而共和国的腹地,如波洛茨克、维尔纳也将直面沙皇俄国的兵锋,那些都是共和国的精华。”

    可他又如何开的了口?虽然他在费奥多面前曾经慷慨激昂地表示哪怕只剩下城堡,他也能再守卫上个几个月。可佛朗哥也清楚,那是自己在拿雇佣兵团的士兵们的生命做的赌注,赌的是共和国的援军真能赶到。斯摩棱斯克的贵族们集体出卖了共和国,这是贵族们的错;费奥多错信了这些卖国求荣的小人,致使斯摩棱斯克失守这是费奥多的错;可又是谁把费奥多放到这个位置上的呢?难道费奥多的才干能否配的上城主的位置,共和国议会的衮衮诸公们不清楚吗?

    想到这里,佛朗哥只觉得费奥多甚是可怜。他只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坐上了一个错误的位置罢了。

    “你已经做的够好了,城主大人。”佛朗哥安慰道。

    听佛朗哥这么说,费奥多更是哭的大声了。

    海伦娜小姐跟在费奥多的身边,今天的她还是一身修女的打扮。费奥多要在莫斯科做俘虏,作为女儿,海伦娜当然不放心自己的父亲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寄人篱下。她见费奥多哭的如此伤心,又想到自己也许也一辈子无法回到祖国,见不到爱的那个人,不禁也抹起了眼泪。

    “海伦娜小姐。”彻辰站在队伍中,他看着海伦娜哭的如此伤心,便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想安慰下这位可怜的小姐。可喊完海伦娜小姐的名字,他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海伦娜听有人叫她的名字,抬了起头见是一个半大的穿雇佣兵制服的小子站在自己面前。不过她没有马上认出眼前的彻辰。毕竟彻辰和她仅有一面之缘,之后再提起就是到娜罕找彻辰帮忙救助凯瑟琳那次了。

    “您好,实在不好意思,先生。”海伦娜委婉地表示自己没有记得彻辰的名字。

    作为解释过贵族礼仪教育的彻辰,他当然马上明白了海伦娜小姐这话的意思。

    “彻辰啊,你以为你是谁呢?不过是见过一面而已,你还想海伦娜小姐记得你吗?”彻辰自嘲道。

    虽然如此作想,彻辰还是竭力掩盖住自己内心的失落,然后说道:“海伦娜小姐,祝您一路平安。”

    “哦,谢谢。也祝您好运,先生。”

    彻辰退回到了队伍里。就在这时,城堡外传来一阵阵马蹄敲击地面的声音,紧接着人未到声先至,一个嚣张的声音传来:

    “费奥多·奥布霍维奇,赶快给老子出来。”

    哪怕是在斯摩棱斯克开城,费奥多已经是名不副实的城主后,至少在明面上也从来没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对其无理。佛朗哥、皮德罗、彻辰及雇佣兵团的众人都齐刷刷地朝城门口看去。

    格里高利甫一进庭院,就发现如此多的人看着自己,不禁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

    格里高利在雅科夫将军面前都身躬着身子的,可现在他的腰比白桦树的树干还要直。等那十余骑都到了自己身后,这位雅科夫将军的副官装腔作势地说道:“你们谁是费奥多·奥布霍维奇。”

    费奥多抹干了眼泪然后整了整身上的衣服转过身说道:“我就是费奥多·奥布霍维奇。波兰共和国的伯爵,斯摩棱斯克的城主。”

    “原斯摩棱斯克城主。”格里高利不等费奥多说完,就在他那“城主”的头衔后面加了个原字。

    “我们战无不胜的阿列克谢亲王以及英明神武的雅科夫将军要见你。你赶快跟我们走吧。”格里高利对费奥多说道。

    “好,我跟你们走。”作为战败者,费奥多也有了寄人篱下的觉悟。

    “请问我的马在哪里?”费奥多见格里高利他们都骑着马,习惯性地问道。

    “你的马?”格里高利先是一愣,然后像是听到了这世界上最好听的笑话一般高声大笑起来。

    “他问他的马。”格里高利笑着对身后的随从说道。这些随从们也是笑得前仰后伏。

    等格里高利笑够了,他在马上做了个“请”的动作,然后嘲弄道:“我是不是应该为您安排一辆马车?原城主先生。”

    这番嘲弄和羞辱,令费奥多气闷于胸又不敢发作。

    “难道沙皇俄国是蛮族,不知道如何对待一个贵族吗?”眼见父亲受辱,海伦娜高声质问道。

    这番话对一些有骑士精神的贵族有用,可格里高利显然不是这类人。

    格里高利见一个身穿修女服的年轻女子站到费奥多身前,先是直勾勾地盯着海伦娜的胸口,然后把目光移到海伦娜的脸上。这一眼,直看的格里高利流下了口水。

    “你是什么人?”格里高利色眯眯地问道。

    “我是海伦娜·奥布霍维奇。”海伦娜被格里高利的那双色眼看得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可还是大着胆子说道。

    “那么美女,要不我把我的马给你的父亲。我骑你的马可好?”格里高利淫笑着说道。

    海伦娜并不是那种不谙世事的贵族小姐,格里高利的淫言秽语她马上听了出来。

    作为费奥多的女儿,海伦娜还没有被人如此侮辱轻贱过,她高耸的胸部不住地起伏着,却愤怒地说不出话来。

    海伦娜的这番作态,更是笑的格里高利差点摔下马来。

    “你个混蛋!”

    见自己的女儿被格里高利侮辱,费奥多怒不可遏。他冲上前就想把格里高利拽下马。

    “去你的吧,老家伙。”

    格里高利见费奥多冲自己冲了过来,飞起一脚将费奥多踹倒在了地上。

    原本,佛朗哥等人就对格里高利如此欺负费奥多父女怒火中烧。虽然费奥多投降了,可费奥多所代表的波兰共和国与佣兵团之间的雇佣关系并没有接解除,从某种意义上费奥多还是佣兵团的雇主,侮辱费奥多也就是侮辱佣兵团。这一脚就像是一个火星丢进了火药桶一般,整个佣兵团都炸了起来。

    “太欺负人了。”

    “欺负女人和老人算什么本事?”

    庭院里充斥着佣兵们的喝骂声。

    格里高利见群情激奋,赶紧拔出腰间的刀来威胁道:“你们想造反吗?!”

第六十四章危机(五)

    斯摩棱斯克投降后按照佛朗哥的命令,佣兵团的所有兵器和防具都锁进了库房。现在所有的佣兵们除了防身的短剑和军官的佩剑外,几乎是手无寸铁。所以在格里高利拔出马刀后,庭院内的声浪随即小了下去。

    格里高利嘴角挂起了一丝笑意,显然是嘲笑雇佣兵们的胆小和贪生怕死。

    他哪里知道,雇佣兵们并不是贪生怕死,只是遵照佛朗哥团长的命令,不与沙皇俄国的占领军发生冲突,以保全自己。

    彻辰看着格里高利嘴角的笑意,真想冲上前去撕了这个猴子一样的男子的那张嘴巴。可他知道,如果自己贸然行动一定会给这个家伙整治佣兵团的口实,自己不能害了大家。

    如何才能即不与对方发生冲突又维护佣兵团的尊严,彻辰灵机一动想出一个办法来了。

    彻辰跑上前去,扶起了倒在地上的费奥多,替他拍去身上的尘土。

    “小朋友,这是你岳父还是你爷爷啊?”

    彻辰对格里高利的侮辱充耳不闻,他站直了身子以一名军人的身份对费奥多说道:“费奥多·奥布霍维奇伯爵。佣兵团士兵阿勒瓦尔·彻辰奉佛朗哥团长之命向您报告:佣兵团已列队完毕,请求护送您前往市政厅。”

    由一支数百人的护卫队护卫前往市政厅,这哪怕是封地广沃,位高权重的大公爵出行仪驾也不过如此了。这即解决了费奥多无马的尴尬又提现了雇佣兵们“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维护了雇佣兵团的尊严。

    只有一点让彻辰感到担心,那就是自己这灵机一动的举动能不能得到佛朗哥团长的支持。

    彻辰转动眼珠子偷偷往后面撇了一眼,却恰好看见佛朗哥用赞赏的眼光看着自己。

    “是的,费奥多伯爵。佣兵团等待您的命令。”

    彻辰和佛朗哥的这番举动的用意,费奥多哪能不明白。他忍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哽咽地说道:“出发。”

    于是,佣兵们分列成三队,按照前中后的顺序走出城堡的大门。佣兵铿锵而有力的脚步声就沿着平坦的路面清晰地响彻着。

    佛朗哥作为团长,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这支前队都是由佣兵团里的长枪兵和长戟手所组成。而使用这两种武器的都是最为强壮的勇士。

    而中队,则是由火枪兵所组成。他们护卫在费奥多父女的周围,围成一个正方形的空心方阵,仿若护卫着马车一般。而彻辰和皮德罗就在这支队伍里。

    队伍的最后,则是佣兵团的一些杂役和辅助人员。

    由于事发突然,直到队尾出了城堡的大门,格里高利的随从里面才有人反应过来。

    “副官,我们该怎么做?”一个随从问道。

    “怎么做?还能怎么做?当然是跟上去了。”格里高利狠狠地瞪了这个随从一眼。他知道自己这趟差事是搞砸了。费奥多以这种面目出现在亲王和自己的主人雅科夫将军的面前,无疑是扫了两位大人的面子。格里高利现在真是对那佛朗哥团长(他认定彻辰的举动是佛朗哥指使的)恨的牙痒痒。可现在使用暴力无疑也是不明智的,亲王殿下刚在市政厅宣布了沙皇的恩旨,城堡就酿出了血案,这无疑会丧尽人心。

    更主要的是,自己这边虽然有武器,可雇佣兵团可有几百人,真要动起手来,他们用牙咬也能把自己这些人咬死。格里高利可不敢冒险。

    就这样,格里高利的人马像一只跟屁虫一样跟在了佣兵团的后面。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他们也是佣兵团的人。格里高利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几次的,他想打马超到佣兵团的前面,可路面就这么宽,佣兵团的队列恰好堵的满满的。

    佣兵团闹出的动静如此之大,以至于在市政厅内的阿列克谢等沙皇俄国的人员以及安祖莫夫等波兰投降贵族都出了市政厅,亲王和将军的如临大敌般地列开了阵仗。看着这支奇特的队伍到来。

    终于队列走近了。阿列克谢亲王头一个站在市政厅的门口,他皱着眉、瞪着眼、垂着手。

    “你是谁?”阿列克谢亲王问道。

    “波兰共和国费奥多·奥布霍维奇伯爵到了。”佛朗哥回答道。

    “我问你是谁?”

    “我是原波兰共和国斯摩棱斯克佣兵团团长佛朗哥。”

    亲王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这个名字,在斯摩棱斯克战役中,波兰军队唯二的亮点就是多罗宁的翼骑兵和这位佣兵团长的佣兵。阿列克谢亲王是那种钦英雄重英雄的人物,见佣兵团投降后还能有如此的精气神,不禁起了招揽之心。

    这时候,格里高利终于找着了机会超过佣兵团赶了上来。他从马上滚落下来,跪走着爬到雅科夫的面前。

    “没用的东西。”雅科夫一见到格里高利就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是一脚。

    格里高利生受了这一脚,他狼狈地爬起来又倒转了个身爬到阿列克谢亲王的面前。

    可亲王瞧都不瞧他一眼。

    “你们的伯爵呢?”阿列克谢亲王问又佛朗哥道。

    海伦娜牵着自己的父亲,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当走到彻辰的身边的时候,海伦娜用轻到只有自己和彻辰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声“谢谢”。

    费奥多的步履很慢,他的手也在不住地颤抖着。这种颤抖随着他和阿列克谢亲王的距离不断的拉近而不断的加剧。

    “你就是费奥多·奥布霍维奇。”

    “我,我就是。”费奥多抖得和筛子一样。他无数次地想保持一个贵族的尊严,哪怕是战败者的。可他的身子却不受他的思想控制。

    看着这样的对手,阿列克谢失去了说话的兴趣。

    他抬手示意了下身边的安德烈,安德烈会意。

    “亲王殿下邀请你参加今天在城堡的宴会。”

    安德烈的话言简意赅,却不容拒绝。

    费奥多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去。

    “还有你,你也来参加。”阿列克谢亲王突然指了指佛朗哥说道。

第六十五章危机(六)

    又过了三个多小时,城堡的仆役过来报告说午宴已经完毕了。阿列克谢亲王在安祖莫夫伯爵的引领下前往城堡。沙皇俄国的将军和中上级军官们紧随其后,而那些斯摩棱斯克的贵族也一拥而上,跟了上来。

    佛朗哥被邀请前往城堡赴宴。而雇佣兵在各下级军官的带领下出了城,按照协议,他们会被安排在鲁德尼亚,也就是阿列克谢亲王曾经驻扎的营地,雇佣兵们的家眷也会一同前往。

    费奥多和佛朗哥尾随阿列克谢亲王来到了城堡的大厅,那里已经摆开了筵席。在大厅中央的四条长桌上摆放着各类银器食具。费奥多几乎一眼就认出了这其中的一些,还是自己带到斯摩棱斯克的家族物品。可现在都成了沙皇俄国的战利品。

    每条桌上还堆放着如山的猪肉、牛肉和烤鱼,玻璃杯里注满了伏特加、蜜酒和葡萄酒,满屋都散发着酒香。

    阿列克谢亲王就座在上手的长桌,两位俄国将军坐在了左右,瓦西里·佐洛塔连科坐在了第四个位置上。

    沙皇俄国及扎波罗热军官被安排在了第二条长桌。

    而安祖莫夫、什琴科等有名望的斯摩棱斯克贵族及佛朗哥被安排在第三张桌子上。

    费奥多则只在最末尾的长桌的上。这张长桌上就坐的大都是一些以前连见自己一面都没有资格的人物。在他的身边就座的是奥列格,这位前斯摩棱斯克在编哥萨克的军官没有选择投靠沙皇俄国,而是加入了瓦西里·佐洛塔连科的部队,这也使他逃过了什琴科等人的控诉。

    宴会正是开始了。联军的军官一个个从盘子里切取大块的肉,饕餮大嚼起来。

    战争期间,城内的生活不好过,城外的联军也是格外的不易。虽然前期收刮了各个村镇的粮草,可这些对于四五万人来说只是杯水车薪。等随身携带和劫掠来的粮草都吃完了以后,联军也不得不依靠从千里之外的莫斯科辗转运送来的有限粮草。

    安祖莫夫和什琴科等人自矜贵族的身份,一小口一下口吃着饭喝着酒。他们刚刚投降,在沙皇俄国中又没有什么相熟的人,所以也只好不吭一声。

    费奥多盯着手中的酒杯。这只酒杯上纹有奥布霍维奇家族的纹章,显然是自己家族的财物。可现在它已成为了别人的战利品,一念及此,费奥多又不仅触景伤情,老泪纵横。

    “嘿,老家伙。你怎么不喝了?这可是庆功酒。”奥列格见费奥多低头泪目,就拿着酒杯去碰了下。

    “喏,我都敬你了,你可不能不喝完。你也是大功臣呐。”奥列格大声说道。

    联军的军官们哄堂大笑起来。这嘲笑声竟震得城堡的墙壁都哆嗦了起来。

    “喝,喝,喝。”军官们大声起哄道。

    如此情况下,费奥多哪又敢不喝呢?他强忍着屈辱的泪水,闭上眼睛一口将杯中的葡萄酒喝了下去。

    奥列格也一口干掉了自己杯中的葡萄酒。他重重地将酒杯放在桌上,力道之大震的附近的餐盘都飞了起来。

    “怎么样,死老头,这酒好喝吗?你看到这酒的颜色了吗?这都是用你们的血酿的。我以后还要喝更多这样的酒。”

    奥列格的话,又引起了一阵叫好。

    阿列克谢亲王当然也注意到了下边的喧闹,可他只是看了几眼,就又喝起了酒。几杯伏特加下肚后,亲王有了发言的兴致。

    “来,为沙皇陛下的健康干杯。”

    “为他的光荣、长寿干杯。”军官们和斯摩棱斯克贵族七嘴八舌地嚷道。这其中,贵族们嚷的格外地卖力。

    亲王又举着酒杯带着三位将军来到了军官们的身边。

    他代表沙皇感谢了军官们的英勇奋战。

    “忠诚是你们最坚固的铠甲。”亲王说道,这又引起了沙皇俄国军官们的一阵欢呼。

    “瓦西里·佐洛塔连科连队长,你们的包洪连队长不在真是可惜了。我还想和他再喝一次酒呢。”阿列克谢亲王回头对瓦西里说道。

    “乌克兰那边形势紧急,包洪他要回去帮助大酋长对抗波兰军队。不过等亲王进军乌克兰之时,您还是会有和包洪喝酒的那一天的。”

    虽然知道瓦西里·佐洛塔连科的话说的不尽不实,可阿列克谢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阿列克谢亲王又走到斯摩棱斯克贵族席上。

    “罗曼诺夫万岁!沙皇万岁!”亲王举杯道。

    “万岁!万岁!万岁!”贵族们不仅高声三呼万岁,还都站起身以表示对那位从未谋面的沙皇的尊敬。

    “亲王殿下,我想……”什琴科议长想凑上前和阿列克谢亲王多说两句,可阿列克谢亲王理都没有理睬他,而是径直走到了佛朗哥的面前。

    “你是一个很不错的军人。为我效力吧?你会获得无上的荣誉和回报。”亲王向佛朗哥抛出橄榄枝道。

    “亲王殿下,为谁效力是整个佣兵团的大事,我无权一个人决定。”佛朗哥委婉地拒绝道。

    “三年合同,每人一个月四十塔勒,军官加倍。”亲王的话言简意赅,开出了任谁也无法拒绝的条件。

    凭心而论,这已经是极为优厚的待遇了。哪怕是共和国几支赫赫有名的德意志团队的待遇也不过如此。可那些全部都是由参加过三十年战争的老兵组成的团队,而不是自己这样重建不过四五年的佣兵团。阿列克谢亲王能看开出这样的价码,足见对自己的重视。

    “亲王阁下,我们只是一支普通的佣兵团。”佛朗哥苦笑道。

    “那个被俘的翼骑兵军官说过,”阿列克谢亲王说道:“如果当天和他一起出城的是你的佣兵团,他一定能够突破哥萨克的车阵。而且你守城的表现和今天的表现,绝对配的上这样的待遇。”

    “那个被俘的军官是?”佛朗哥问道。

    “多罗宁。我们俘虏他的时候,她已经身中三弹,奄奄一息了。”瓦西里·佐洛塔连科插嘴道。那里的车阵就是他布下的。车阵是对抗翼骑兵的利器,更何况当时的翼骑兵只是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一支精疲力尽的残兵,没几个回合就全军覆没了。

    佛朗哥默然,他这才知道多罗宁的最后一刻竟然是这样的。而那句“如果当天和他一起出城的是你的佣兵团,他一定能够突破哥萨克的车阵。”更令佛朗哥痛苦不已。假如自己当时……。

    佛朗哥摇了摇头,他强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来。然后对阿列克谢亲王说道:“对不起,我和波兰共和国的合同还有三个月才到期。所以我和我的人现在还不能为沙皇俄国和亲王殿下您服务。”

    佛朗哥的话音刚落,雅科夫将军的脸上便闪过一丝杀机。

    和重视军人荣誉的阿列克谢亲王不同,雅科夫是个政客式的将军。他不重视荣誉只重视实际的利益。在他看来,佛朗哥显然是拒绝为沙皇俄国所用了。那么不是朋友即是敌人,而敌人还是死了的最安全。

    和雅科夫有同样想法的不止一个人,他们在佛朗哥说完这番话后都用杀人般的眼神看着佛朗哥。

    佛朗哥看着亲王,亲王也看着佛朗哥。两人的眼神仿佛在空气中迸射出了火花。

    “你现在是我的俘虏。”半晌,阿列克谢亲王说道。

    “是的。”佛朗哥承认。

    “所以就凭你刚才那番话,我就可以杀了你。”

    “不错。”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亲王已经把手按在乐刀柄上。其实无需亲王亲自动手,只要一个眼神或者暗示,大厅内就有无数的武士为他效劳。

    “我想请问亲王殿下为何会给我的佣兵团开出如此高的价格。”佛朗哥问道。

    “刚才亲王不是说了吗?是欣赏你的才华。”亲王身后一个欲意讨好亲王的家伙冲佛朗哥说道。说完还谄媚地向阿列克谢亲王一笑。

    可阿列克谢亲王对这个好事者的答案却不置一词,他低头沉思了会才吐出两个字“忠诚”。

    是的,真正打动阿列克谢亲王的是佛朗哥的忠诚。力拔山河、百步穿杨、骑射无双的勇士阿列克谢亲王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可亲王很清楚这些人中的大部分愿意效忠自己,这是因为自己是沙皇的叔叔,是拥有无上权力的亲王。如果有一天自己什么都不是了,这些建立在权力沙塔上的一切也将土崩瓦解。阿列克谢期望的是,不离不弃、患难与共的臣仆。

    而佛朗哥和他的部下今天护卫费奥多的表现,恰好证明了他们就是亲王所希望的那一类部下。所以阿列克谢亲王才如此期望获得他们的效忠。

    “是的,忠诚。”佛朗哥同意道:“亲王殿下欣赏我们是因为看到我和我的部下对费奥多大人的不离不弃。可如果现在我们因为亲王殿下您的高官厚禄而撕毁了尚未到期的雇佣协议,那么亲王殿下所期望的忠诚也将不复存在。那些不明真相的人也会认为亲王您的军队是收容没有契约精神的**流氓的藏污纳垢之所。”

    说完,佛朗哥将双手放到了身后,摆出一副任由处置的样子。

    “我可以把你们都关起来,就像对费奥多那样。关你们个三个月,等你们合约到期了你该没有借口了吧。”阿列克谢亲王看着佛朗哥的眼神传递出这个意思。

    “是的,你可以这么做。”佛朗哥也用眼睛回应道。

    阿列克谢亲王当然可以这么做,可如此做的后果只能是得到了佛朗哥的人,得不到佛朗哥的真心信服。

    留还是不留。阿列克谢内心着实纠结了一番。可他毕竟是那种荣誉胜过一切的老派军人,就像是对瓦西里和包洪那样,哪怕中途出现了变故,他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承诺。既然早上在市政厅他已经宣布不愿留下的可以自行离开,那这话就适用于所有人。

    “我马上就要去和拉齐维乌作战了。你们必须待在这里三个月然后才可以走,而且之后三个月内,你保证不会和我们作战。”阿列克谢亲王说道。

    亚努什·拉齐维乌的军队竟真的已在路上,那些斯摩棱斯克贵族都暗自齐声惊讶道。他们现在即悔又怕。悔的是自己这么早投降了,原本以为援军的消息只是阿列克谢亲王诱骗多罗宁出城的骗局,没想到是真的;怕的是万一亚努什·拉齐维乌打败了沙皇俄国的军队,自己会遭受怎样的命运,亚努什对叛徒可是出了名的无情。

    斯摩棱斯克贵族的动摇雅科夫将军也看在眼里,他暗自对阿列克谢亲王的多言感到恼怒,可该补救的还得补救。他赶忙保证说伟大的沙皇已经统率三万大军去对付亚努什了,而对方只有不到两万人,没什么可怕的。

    阿列克谢亲王却对自己创下的“祸”无动于衷,只是等待佛朗哥的保证。

    “我保证。”佛朗哥说道。

    “好。”阿列克谢亲王将杯子的酒一饮而尽。

    佛朗哥也将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既然亲王已经做了决定,其他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宴会继续进行。安祖莫夫伯爵走到费奥多的面前微笑着说道:

    “嘿,你这佣兵团长还真是个人物。”

    “可不是,悔不该听信了你们这些人。当初我要是听佛朗哥的就好了。”费奥多瞪了一眼安祖莫夫伯爵说道。

    “当初?什么当初?佛朗哥团长说了什么?”听费奥多这么说,安祖莫夫眼珠子直在打转儿。他直觉感到这是个有用的情报。

    费奥多不答。

    “老朋友,你干嘛要生我的气。所有人都同意投降的事情,我能有什么办法?”安祖莫夫伯爵叹了口气套着近乎,仿佛自己也是受害者一般。他悄悄把费奥多拉到一边。

    “我还是和共和国一条心的。”他轻声在费奥多耳边说道,“我只是和什琴科那些人虚与委蛇。”

    “真的吗?”听安祖莫夫伯爵这么说,费奥多眼睛一亮。

    “当然,怎么说我们也是曾经要成为亲家的人,我怎么会骗你呢。”安祖莫夫继续蛊惑道。

    费奥多点了点头。

    “所以,假如佛朗哥团长曾经真的有什么守城的办法,我也不至于和那些卖国贼虚与委蛇。”

    “唉,原本佛朗哥团长劝我坚守城堡几个月。他说大王公(亚努什)的军队一定已经在路上了。”轻信于人的费奥多把什么都说了出来。

第六十六章危机(七)

    “你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我?难道你们之间有什么私怨吗?”雅科夫·切尔卡斯基看着安祖莫夫伯爵,眼神中有怀疑也有不信任。

    这是俄军占领斯摩棱斯克之后的第三天,由于阿列克谢亲王马上就要率军前往支援沙皇与亚努什·拉齐维乌的决战,在宴会后亲王没有在城堡多做逗留,便移师扎莫什耶作为前进基地。而原本驻扎在扎莫什耶的哥萨克军队则按照与亲王的协议,带走了那里所有的鲁塞尼亚人后回师乌克兰了。而另一位谢苗·拉赫曼宁将军,则同瓦西里一道前往支援陷入苦战的赫梅利尼茨基。

    所以这座城堡便成了雅科夫·切尔卡斯基的办公地点,他也成为了斯摩棱斯克最高的军事和行政长官。

    今儿一早,雅科夫·切尔卡斯基眼前这位安祖莫夫伯爵便前来拜访,在一通毫无营养的寒暄过后,安祖莫夫伯爵假装无意地提到了宴会上自己和费奥多关于佛朗哥的对话。

    原本,雅科夫·切尔卡斯基就对那天佛朗哥不愿为沙皇俄国所用的态度露了杀机。这次听闻佛朗哥竟然在那种情况下仍然想与沙皇俄国战斗到底不惜鱼死网破,就更是觉得此人不能留了。可是他很奇怪,安祖莫夫为何要把这件事情告诉自己,是因为出于对沙皇俄国的忠诚还是他和佛朗哥有什么私怨?

    对于雅科夫·切尔卡斯基话语和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怀疑和不信任,安祖莫夫没有任何的不适感。人的地位到了他这个地步,礼义廉耻什么的就都是浮云了。他现在为的只是家族的昌盛和自己的荣华富贵。

    “将军阁下,我虽然和佛朗哥团长共事多年,可并没有多少的交集。佛朗哥团长是一个标准而刻板的军人,他不善交集,和我们这些贵族交往也不多。除了政务,他甚至都很少与我说话。”安祖莫夫首先撇清了自己是因为私怨而报复佛朗哥。

    “那你是为了什么?你应该知道,你把这些话告诉我,不仅那个佛朗哥或许要遭殃,就连费奥多也可能受到牵连。我记得那个老家伙和你的关系不错啊,你们原本都是要做亲家的人了。”雅科夫·切尔卡斯基再次问道。

    “将军,我是为了我和我的家族。”安祖莫夫将手放在胸口,微微欠身道:“那天听闻亚努什王公的军队就要打过来的消息的时候,那些和我一起投降过来的贵族们的表情您也看到了吧,他们都害怕亚努什王公获胜,回来秋后算账呢。尤其是什琴科,我敢保证他现在正在家里痛哭流涕地写信拍着老王公的马屁呢。”

    “哼,那些墙头草。”雅科夫·切尔卡斯基轻蔑地嘀咕了声。雅科夫岂能不知道这些个投降派的德行,要不是斯摩棱斯克初定还用的上他们,雅科夫早就送他们去西伯利亚砍树去了。

    “是的,一群墙头草。可他们就不想想,即使倒向了那头,亚努什会要他们吗?老王公巴不得有个借口把我们都铲除好掌控大权呢。所以,我很明白,我只有跟着伟大的沙皇和将军您才有活路。”

    “你是个明白人,而我喜欢明白人。”雅科夫·切尔卡斯基站起身走到安祖莫夫伯爵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说道。

    “多谢将军夸奖。”

    “佣兵团的事情我会处理的,你的功劳我也会记着。你有一个儿子想参军吧。让他来我的指挥部吧。”雅科夫·切尔卡斯基记起安祖莫夫的儿子来,给了安祖莫夫伯爵一颗甜枣。

    “那是我儿子的荣幸。”安祖莫夫暗自高兴道,他这一把算是赌对了。

    既然事情已了,安祖莫夫便打算告辞。雅科夫让自己的副官格里高利送安祖莫夫出了城堡。

    不一会,格里高利便回了来。

    “主人,安祖莫夫伯爵已经走了。”格里高利汇报道。

    安祖莫夫走了之后,雅科夫·切尔卡斯基便开始盘算起来如何铲除佣兵团来。佛朗哥和他的佣兵团存在一日,一日便是隐患。

    “绝对不能放虎归山。”雅科夫暗自想道。

    可用什么借口来消灭佣兵团,雅科夫又犯了难。因为亲王已经亲口答应了佣兵团在保证六个月内不参加作战的情况下,允许他们获得自由。现在亲王话尤在耳自己就出尔反尔,虽然是出于公心,可毕竟忤逆了亲王的意思。

    而在鲁德尼亚,佣兵团的人也为一件事情犯起了难。那就是佣兵团的居住问题。按照协议,佣兵团必须在鲁德尼亚待满三个月然后才可以离开。

    阿列克谢将佣兵团和他们的家眷安排在了鲁德尼亚作为集中营。可鲁德尼亚历经了两次战火,早已是一片的残垣断壁。而阿列克谢亲王的军队走的时候,又带走了所有的帐篷和物资,现在的鲁德尼亚是一穷二白了。

    “没有其他办法吗?”佛朗哥焦急地问军需官道。按照军需官的估算,要安排佣兵团和家眷们的住宿,至少需要盖起一百间临时的木屋。可佣兵团的人手显然是不能在短期内办到的。帐篷虽然数量充足,可冬季过后,春雨就要来了。让所有的人三个月都用帐篷遮风避雨,显然也不现实。

    军需官摇了摇头。

    “团长,村子里所有的房屋我都去检查过了。勉强能安排住人的的房子还不过二十多户,可这些还不够安排五分之一人的呢。而且这些房子都没了屋顶。树林里树是不缺的,可我们缺人手啊。我计算过,凭我们现在的人手要搭建八十间木屋,只是也需要一个半月的时间”军需官摊手道。他也是竭尽了全力,可是巧妇毕竟难为无米之炊。

    “真的就没有了办法了吗?”佛朗哥陷入了绝望。自己没有接受阿列克谢亲王的高薪聘请,这在佣兵团重已经有些人有了非议。可碍于佛朗哥在佣兵团崇高的威信,有些个佣兵们虽然有怨言,可还是选择了服从。可如果自己都无法基本的住宿,那么这种不满和怨言就会向火山一样爆发出来,摧毁整个佣兵团。

    “也许这就是阿列克谢亲王答应的如此爽快的原因吧。”佛朗哥旋即又想道。

    军需官看着佛朗哥,希望团长能拿出一个办法来。他的波兰妻子也在队伍中,同样风餐露宿。

    这时候,一个小脑袋从佛朗哥背后的一面残垣断壁后面探出头来。

    “我有办法。”

第六十八章危机(九)

    “彻辰,你什么办法?”

    说话的正是彻辰,佛朗哥见彻辰说能解决人手不够这个大难题,欣喜地问道。

    彻辰从断墙后面走了出来,他原本是要去附近的林子里掏松鼠窝的,正巧路过听到佛朗哥和军需官的对话。

    他走到佛朗哥的面前,不慌不忙地说道:“我们人手不够,可以去雇佣城里面的难民帮忙啊。我认识一个神父,他在难民里面很有威信,只要他肯帮忙,一定能一呼百应。这样人手的问题就解决了。”

    事实也的确可以如此,阿列克谢亲王和佛朗哥达成的协议是极为宽松的——只要佣兵团不离开斯摩棱斯克境内,其他地方在得到同意的情况下都可以自由活动。而虽然阿列克谢亲王在入城的时候就宣布了被困在城里的难民可以自由返乡,可仍有极多的难民滞留在了斯摩棱斯克城内。这些难民中不乏木匠、铁匠等手艺人。

    “你说的是哪个神父?”佛朗哥问道。

    “斯帕索库克茨基神父。”彻辰说道。

    佛朗哥和军需官都摇了摇头,他们都没有听说过这个神父的名字。

    见两个大人都有些茫然,彻辰赶紧介绍起斯帕索库克茨基神父来。

    “彻辰,你这个神父朋友真有这么大本事吗?”

    由于听了彻辰对斯帕索库克茨基神父的介绍,可佛朗哥还是不觉得一个连挂单的教堂都没有的神父有这么大的能量。他不确定地问彻辰道。

    “当然。”彻辰保证道。

    “你觉得呢?”

    听彻辰的保证,佛朗哥又问军需官道。他的这位部下在加入佣兵团前,曾经在华沙求学。他不仅学过军事物流还学过土木工程。

    军需官沉思良久。

    “我觉得可行。这里的土质和斯摩棱斯克城的土质差不多。如果人手能增加一倍的话,我有信心提早一个月完成。”军需官保证道。

    佛朗哥点了点头。军需官能这么说,显然是有些把握的。

    “那么彻辰你就到城里去找那位斯帕索库克茨基神父。上帝保佑,那些俄国人信守承诺,没有动我们佣兵团的钱。至于盖屋顶所需要的木材,你先让大家去森林砍伐来。”佛朗哥吩咐道。

    “是,长官。”军需官答应道。

    “哦,还有。等那些做买卖的犹太人来了,你多向他们买些茅草。这东西铺屋顶来的快。”佛朗哥又仿佛了一句。

    军需官领命。

    “佛朗哥叔叔,那我什么时候去城里?”彻辰说道。

    “过两天吧。我先去通知沙皇俄国那边我们需要雇人修房子的事情,不然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你贸贸然带这么多人过来,容易引起误会。不过你可以先去司库那里预支两百泰勒,或者是去城里找找那个斯帕索库克茨基神父。”

    “好的,我现在就去。”

    彻辰和军需官一同离开,彻辰则前往司库那里。而佛朗哥继续处理起事情来,搬迁安顿的事情千头万绪,都需要他去处理。

    彻辰走在去司库的路上,他突然他看见自己的叔叔皮德罗和鲁斯正在争夺着什么东西。皮德罗死死的抱住不放,而鲁斯死命地想夺到自己手里。

    “你们在干什么?”彻辰走上前问道。

    “没什么。”皮德罗回答道。他见是彻辰,一时顾着说话失了神,那瓶子被鲁斯夺了过去。

    “我的蜂蜜。”路上紧紧地抱住,不让皮德罗再有机会从他手里抢走。

    “小气什么?以后还你还不行吗?”皮德罗满不在乎地说道。

    “还?你拿什么还?”鲁斯气呼呼地说道。

    两人互不相让,大眼瞪小眼起来。

    “皮德罗叔叔,你要蜂蜜干什么?”彻辰问道。皮德罗虽然胖些,可却并不爱吃甜食啊?

    “当然是有用了。”皮德罗含糊地说道。

    皮德罗含糊地态度,更引起了彻辰的怀疑。

    “有用?有什么用?”

    “你叔叔要去猎熊。”鲁斯把皮德罗要蜂蜜的目的说了出来。

    “这些事情你和小孩子说什么。”皮德罗见鲁斯把什么都抖了出来,埋怨道。

    原来皮德罗在大伙面前吹牛,说自己年轻的时候曾经单人匹马猎取过一头棕熊。当时菲德尔也在,这种大话菲德尔当然不信了,还说皮德罗吹牛也不大草稿。这下子,爱面子的皮德罗着急了。他就赌咒发誓如果现在有一头熊在自己的面前,自己也能猎杀它。

    没想到,听到这话的一个佣兵曾经随同佛朗哥在这一带打猎,知道在这附近的林子里就有熊出没,他就起哄了起来。

    这下子皮德罗是不想上也得上了,于是他就偷拿了鲁斯珍藏的一罐子蜂蜜。

    “皮德罗叔叔,这么大的事情你也敢吹牛皮?”彻辰完全被皮德罗的大胆精神惊的差点掉了下巴。

    “没你想的那么可怕。这熊都是爱吃蜂蜜的,我只要把蜂蜜涂在熊洞口的树干上,就能把熊引出来。然后我再在附近挖一个陷阱,一步一步引诱大笨熊过来,等它掉进了陷阱就算大功告成了。”

    为了让彻辰安心,皮德罗赶忙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听到皮德罗所谓的计划,彻辰有些哭笑不得。

    “叔叔,你这计划好使吗?万一熊不走陷阱那条路怎么办?”

    “应该没问题吧,我以前杀死的那头熊就是用这种办法。”皮德罗信誓旦旦地说道,可他那不确定的语气出卖了他。

    “以前?”彻辰将声调调高了八度。

    “好了,好了。这都是我从书上看来的行了吧。”皮德罗认输道。

    彻辰狠狠地白了皮德罗一眼。

    “叔叔,我们不赌了。”

    “那怎么可以!”听彻辰要自己认输,皮德罗一万个不愿意了。

    “怎么不可以?面子重要还是命重要。”彻辰反问道。

    “你叔叔把他自己的和你的钱都压了上去。”鲁斯在一旁插嘴道。除了面子和命,还涉及到了钱。

    “你全压了?”

    皮德罗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

    “别给我装可怜。”彻辰怒骂道。

    可事情都发生了,骂皮德罗也没用。彻辰只好推迟了进城找斯帕索库克茨基神父的打算,先把眼前这档子事情解决了。

    “你这个办法不靠谱,还是让我来想想办法。”彻辰对皮德罗说道。

    于是彻辰低头苦思冥想了起来,可办法怎会是那么好想的。好一阵子彻辰还是毫无头绪。

    这时候一阵风吹来,被风吹完的树枝打在了彻辰的脸上。等风一小,树枝有恢复了回去。

    “有了!”一个大胆地想法涌现在彻辰的脑海里。

第六十九章猎熊(一)

    于是,彻辰说干就干。他向鲁斯借了点儿蜂蜜,鲁斯很痛快地就给了彻辰。

    “你刚才给我的时候怎么就没有那么痛快!”皮德罗感到自己受到了歧视。

    “你那叫偷!彻辰向我借我当然借给他了。和你能一样吗?”鲁斯看都没看皮德罗一眼,他还在生皮德罗的气呢。

    听鲁斯这么一说,皮德罗又吹胡子瞪眼起来了。

    “谢谢鲁斯叔叔。”

    眼见气氛又有些不对,彻辰赶忙向鲁斯道了声谢,然后拉着皮德罗急匆匆地走了。

    “叔叔,”彻辰边走边说道,“你回去把我那把细长剑拿来,还有你自己的马刀也别忘了。”

    彻辰的细长剑“蜂鸟”由于是私人物品,并且像是小孩的“玩具”,在俄军没收武器时幸免于难。而皮德罗则是由于军官的身份保留了这把佩刀。

    “那你去做什么?”皮德罗问道。

    “我去下伙房,一会就回来。你在村口等我。”彻辰说道。

    皮德罗很快便准备停当,在村口等着了。可他左等右等,彻辰就是没来。

    皮德罗在村口无目的的走着。他一会思考彻辰去伙房的目的;一会又觉得猎熊这么危险的事情不应该带着彻辰一起去,这要是有个万一,两个阿勒瓦尔就都交代在这了。一念及此,他后后悔起自己吹牛皮打赌了。

    “我怎么就管不住我这张臭嘴呢?”皮德罗狠狠扇了自己嘴巴一下。

    “叔叔,你在干嘛?”

    这一幕恰好被彻辰看到了,他好奇地问道。

    “没,没什么。”皮德罗慌忙说道。然后,他又支支吾吾地开口道:“好侄子,我觉得还是我一个去吧。这要是有个万一……”

    你也知道有个万一!

    彻辰没好气地想道。不过他嘴上还是安慰皮德罗道:“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吧,而且那个办法只有我会。”

    说完,彻辰拍了拍肩膀上斜挎着的口袋。那里面鼓鼓的不知是什么东西。

    “快走吧,太阳就要落山了。”彻辰催促道。

    虽然冬眠的熊一般都是在夜里饥饿难道的时候出来,可要是不趁早进山,等太阳落山了林子里一片漆黑就看不到路了。

    皮德罗见彻辰心意已定,只好两个人一同进了山。他们很快就在一出湿泥上发现了熊的脚印。

    彻辰和皮德罗将装蜂蜜的罐子放的老远,以防蜂蜜的香味提早惊动了熊。他们沿着这脚印继续前进,没过多久果然发现了熊冬眠的熊洞。

    彻辰指了指远处的一棵大树说道:

    “好了,叔叔。等太阳落山以后,你就先爬到树干上面去,然后我会一路把熊引过来。你把马刀和‘蜂鸟’都拿好了,说不定还会用上。”

    皮德罗点了点头。他又忍不住看了那个熊洞一眼,那个熊洞就像是吞噬一切的黑洞一般寒冷寂静。他戴着皮手套的双手满是汗水。

    由于太阳还没落山,两人便在一颗大树下坐了下来。

    这时候,落日的余光还在巨大的松树枝之间照耀着。乌鸦不时在树顶飞起,一边呱呱乱叫,一边拍着翅膀;一只回巢的松鼠敏捷地在树枝上跳动着,不时踢落一蓬蓬雪花。

    太阳落山后,树林里归于了寂静。

    皮德罗按照彻辰的要求,爬上了树干然后在一支较粗的枝干上坐下。

    他紧紧盯着彻辰,可树林子里实在是太黑了。开始,他还能看到彻辰的背影,可没过一会,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都听不见。皮德罗就这样坐在树干上。

    “我应该下去看看。他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独自杀死一头熊!”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对他说道。

    “相信他吧,你的侄子可不是小孩了。他可是炸毁过哥萨克地道的勇士。”另外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又对他说了另外一番话。

    两个声音就这样不断地在皮德罗脑海里打架。

    突然,他听到一阵沙沙声。

    皮德罗知道那肯定不是彻辰的,因为自己和彻辰都在谢外面套了一层厚厚的棉花,脚踩在地上绝对不会发出声音的。

    那是熊!

    皮德罗本能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沙沙声迫近了,而且十分的清晰。不时的,黑暗中又会传来一两声枯枝发出的咔嚓咔嚓声和沙沙声交织在一起。

    终于,皮德罗看见了一个倒退着的人影。那应该是彻辰。

    只见彻辰小心翼翼地倒退着。他弯着腰,手里像是抱着什么东西。他一路后退,一路往地上扔东西。

    慢慢的,彻辰退到了皮德罗所在的树干底下。他把蜜罐放在树下,又从口袋里掏出东西来一股脑倒了进去。

    然后,彻辰抓住树干,猴一般地爬了上去。

    “怎么样了?”皮德罗轻声而紧张地问道。

    彻辰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然后指了指自己来的方向。

    顺着彻辰的手指望去,皮德罗看到一个又黑又大的形体,它正顺着风向走来,注意力也被地上彻辰扔下的东西所吸引。

    那野兽用前爪拨弄着了下地上,然后抓起一个扔进了嘴里。

    “你那是什么东西?”皮德罗又问道。

    “沾了蜂蜜的肉团子。”彻辰说道。他见熊一口一个地吃下去,特别的开心。

    终于,熊吃到了彻辰和皮德罗所在的树下,他也发现了那个蜜罐子。

    “上帝啊!快,快。”彻辰在心中默念道。

    也许是他的祈祷发挥了作用。熊突然短促地吼了一下,它竖起了后脚,前足用力地拍在树干上。

    “它发现我们了。”皮德罗心惊肉跳道。

    可马上他就发现熊拍打树干并不是因为发现了自己,而是因为疼痛。它不仅拍打树干,还一掌拍碎了蜜罐子。更多的,它是在拍打自己的胸膛。熊不断地吼叫着,咳嗽着。整座森林都响彻着恐怖的吼声。

    慢慢的,熊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它如一座大山般倒在了地上。

    “嘿,叔叔。我们下去看看。”彻辰见熊倒在了地上,兴奋地就想往下跳。

    “别,我先下去。”皮德罗还有些不放心,他让彻辰继续待在树上,自己跳了下去。

    皮德罗拿着武器小心翼翼地挪到熊的身边。那熊还没有死透,它的嘴里吐着血沫子,身体还在痉挛。

    可它的瞳孔已失去了焦距,生命正在慢慢地流逝。

    “可以下来了。”等点上一支火把,皮德罗才冲树上喊道。

    扑的一声,彻辰也从树上跳了下来。

    “你给他吃的到底是什么?”

    皮德罗捡起一个圆圆的肉丸子。这肉丸子外面裹了一层蜂蜜,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

    “叔叔你掰开看看。”

    皮德罗闻言,将火把插在地上,掰开了肉丸子。原来这肉丸子并不是实心的,里面还裹了一颗冰块。那冰块晶莹剔透,里面还有一根弯曲的铁丝。

    这下子,皮德罗终于明白了过来。原来彻辰是将铁丝包裹在冰块里,然后做成肉丸子。熊在吃下肉丸子之后,冰块在熊的肠胃里面融化了。尖锐的铁丝绷直穿透了熊的肠胃,怪不得最后熊会这么的痛苦。

    “好孩子,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皮德罗为彻辰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的智慧赞叹不已。

第七十章猎熊(二)

    于是彻辰原原本本地告诉皮德罗叔叔自己是因为一枝树枝才得到的灵感。

    “这一定是上帝在指引你来帮助你那虔诚的叔叔。”皮德罗用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衷心地说道。

    彻辰摇了摇头,对皮德罗这种对上帝彻底的实用主义,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等皮德罗激动完,彻辰拿过皮德罗叔叔手中的马刀,走到熊的身边。这么大的熊光凭彻辰和皮德罗两个人是无论如何也搬不动的了,所以要证明他们叔侄俩这的猎杀了一只熊那就得带点熊身上的东西回去。

    “明天我们多叫几个人过来,希望那时候这熊的尸体没被狼给啃了。”皮德罗说道,可他自己都觉得希望渺茫。

    原本彻辰想割掉熊的一只手掌带回去。可这熊的手掌皮糙肉厚的,马刀砍上去就破开了一道小口子,在往里面就砍不动了。没办法,彻辰只好割了一只熊的耳朵放到了口袋里。

    “叔叔,你和他们赌了多少泰勒?”在回去的路上,彻辰问道。

    “我们的全部。”皮德罗高兴地说道,或许是想到了他即将获得的赌注,皮德罗的老脸笑得和一朵牵牛花一样了。

    “那我们能赢多少?七百泰勒吗?”

    彻辰记得他们两个人的总资产大概就是这个数了。

    “怎么可能才这么点!我们赢了一千四百泰勒。我的好侄子。”皮德罗报出了一个天文数字。

    一千四百泰勒,在东欧已经是一笔极为丰厚的财富了。在卡法的奴隶市场,一个成年男子的价格是五十泰勒,而一个女仆则只要三十泰勒。

    “那我们真是发财了。”

    “是啊。等三个月的时间结束了我们叔侄就回西班牙去,然后在家乡买上一大片的荒地。我们再买十几二十个黑人回来耕种,用不了几年准能谷物满仓。”皮德罗憧憬道。

    “回去?你不是答应了佛朗哥团长留在这里吗?”虽然也很憧憬皮德罗叔叔所说的这种生活,可彻辰并不想回到西班牙去。只是不是只带着这“点”钱回去。

    “我是会留在这里,可我们不可能一辈子当佣兵。等叔叔陪完老朋友去到华沙见了他那个国王,我们就请辞。这样也不算违背了和他的承诺。叔叔也知道你不想回西班牙的原因,等回了西班牙,我就叫你父亲把你过继到叔叔这儿来。我这辈子无儿无女,将来财产总得有人继承吧。”

    本来这些话皮德罗是想过几年才说的,因为在他原本的规划中即使顺利的话也得几年才能赚到这么一大笔钱,没想到今次这么短的时间就完成了目标。

    “叔叔!”彻辰动情地喊道。他没想到皮德罗竟考虑的如此周到了。

    这时候,远处闪出两点火光,然后传来了两声呼喊。

    “皮德罗,皮德罗。”

    “彻辰,彻辰。”

    彻辰马上听出了这是鲁斯和菲德尔的声音。

    “我们在这里。”彻辰高喊道。

    同时,两人脚下发力朝着火光的方向跑去。

    果然是鲁斯和菲德尔,两人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拿着尖头的长木枪,身上也是一身干练的打扮。

    “鲁斯叔叔,菲德尔叔叔,你们怎么来了?”彻辰惊喜地问道。

    “菲德尔听说皮德罗自己不要命了还把你带去猎熊,担心的不得了。”鲁斯说道。

    原来菲德尔和皮德罗打赌也是料想了皮德罗只是嘴巴吹吹牛皮,不会真有胆量去杀死一头熊回来。哪怕是有火枪的猎人都不敢说一个人猎熊能十拿九稳,更别说皮德罗了。

    可当鲁斯回来和他说皮德罗竟然真的进了森林而且还带上了彻辰,菲德尔这才有些着急了两人也没来得及和佛朗哥汇报就一同出了营地。幸好地上还残留这皮德罗和彻辰的脚印,这才找到了这里。

    “让两位叔叔担心了,谢谢。”彻辰衷心地说道。

    菲德尔点了点头,他见两人没事就好。而鲁斯则和皮德罗打起趣来。

    “皮德罗,你的熊呢?”

    他料定皮德罗这次是一无所获了。

    没想到皮德罗听鲁斯问起熊来,马上从彻辰的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扔了过去。

    鲁斯一把接住。借着火把的光亮,鲁斯看得清楚这竟然是一只熊的耳朵,而且熊耳朵上面的伤口切面上的血还没凝固,显然这熊刚死不久。

    “你,你们竟然真的赤手空拳杀了一只熊。”鲁斯惊讶的嘴巴里能塞下一个鸡蛋来。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皮德罗得意洋洋地说道。

    “还有啊,鲁斯。你好像也赌我输来着,这钱你是现在给我呢?还是现在给我呢?”

    鲁斯一想到自己输了的那二十泰勒就肉痛的不行,这可是他半个月出生入死的钱了。

    “皮德罗大哥,要不你看在我和菲德尔大半夜不顾自己安危来帮助你的份上,把我那份就免了吧。”鲁斯讨好皮德罗道。

    “这可不行,一码事归一码事。”皮德罗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正当鲁斯失望的时候,皮德罗一句话让他转忧为喜:“不过虽然赌资不能免,可这熊既然你们来了,那么见着有份。我和彻辰分一半给你们。”

    不说其他的,哪怕就是那张熊皮就算上面有伤口,也至少能买个一两百的泰勒。见皮德罗如此好爽地分自己一半,鲁斯立即破涕为笑了。

    于是,四人又原路返了回去。他们在熊的身上垫了树枝,然后用绳子拖着熊往鲁德尼亚回去。

    等他们把熊的尸体拖回到鲁德尼亚,已是第二天的早晨。如此体型庞大的熊被拖回来,在佣兵团里又是引起一阵的轰动。而且大家发现这熊的身上除了耳朵没有一处伤口,可却死在了皮德罗和彻辰的手里。连经验最为老道的佣兵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连佛朗哥问皮德罗,皮德罗也是笑而不答。只把原因推给了上帝。

    “因为上帝保佑。”皮德罗如是说道。

    这番话当然不能让人信服,可既然皮德罗不愿意说,大家也不好强行的刨根问底。更何况除了熊皮,皮德罗慷慨地将整只熊都贡献给了佣兵团。这下子,哪怕是是那些输了钱给皮德罗的家伙也都大声叫好起来。

第七十二章屠杀与幸存二

    被彻辰拉住的青年正是叶利谢伊。这位沙皇俄国的贵族青年自打知道了雅科夫·切尔卡斯基将军屠杀佣兵团的阴谋之后,便陷入了不安和深深的矛盾之中。

    叶利谢伊当然知道这个佣兵团,也知道自己的同胞和战友很多都是死在佛朗哥所率领的佣兵团之下的。如果是在战场上,叶利谢伊会毫不犹豫地拔剑,为了军人的职责和贵族的荣誉奋战到底,血沃战袍。

    可是屠杀一群手无寸铁的投降者,这却超出了叶利谢伊的底线。他虽然不是家族的长子,可叶利谢伊给予他们兄弟的教育却没有任何的不同。打孩提时候,叶利谢伊的父亲就教育叶利谢伊要珍惜贵族的荣耀。在叶利谢伊看来,屠杀战俘就是最玷污贵族身份的事情了。

    叶利谢伊想到过劝谏雅科夫·切尔卡斯基将军不要这么做。可他很清楚自己人微言轻,这样的劝谏不但不会有任何的效果,反而会引火烧身害了自己。

    他也想过偷偷地前往佣兵团提醒佣兵团赶紧逃跑,可他又过不了自己这一关。自己是沙皇俄国的贵族,是视忠诚为生命的波耶贵族的后代,怎么可以出卖自己的祖国帮助外国人呢。

    毋庸讳言,叶利谢伊的性格是矛盾的。正是由于这份矛盾使得叶利谢伊知道今天才做了决定,他要把这件事情告诉阿列克谢亲王,只有请亲王出面才能救下佣兵团。

    所以,叶利谢伊在没有通知任何人的情况下从城堡的马厩里面牵了马,准备追上亲王的军队。没想到他刚走到城门口就被一个半大的少年拉住了。

    “我不知道,你问别人吧。”叶利谢伊使劲想扯回被彻辰拉住的衣袖。事情紧急,他可没有时间可以耽搁。

    可彻辰见叶利谢伊明明知道却如此敷衍自己,还不耐烦地扯回了衣袖也有些不高兴了。他非但没有放手,还抓的更紧了。

    “你肯定知道,快告诉我吧。也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的。”

    “快放手!”叶利谢伊本就着急,见彻辰不但不放手,反而扯的更紧也是一阵心焦。他见身边的人流稀疏了不少,索性跳上了马背。这一下,终于挣脱了彻辰的纠缠。

    “我真有急事,你自己进城了就知道了。”叶利谢伊留下这么一句,快马加鞭地冲向了地平线。

    “彻辰你没事吧。”

    原本被人流带着进了城门的皮德罗见彻辰没有跟上来,又赶紧折回城门口来找。他见彻辰左手握住右手掌,脸上也露出痛苦的表情,担心地地问道。

    “没什么,叔叔。就是手心被划了一下。”

    原来在刚才的拉扯中,彻辰的手心被叶利谢伊的衣袖上的护甲片划了一下。娇嫩的手心被圆滑的护甲片边缘划出了一道口子。

    皮德罗看了看侄子受伤的手心,伤口不深只是划破了点皮。

    可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时代,哪怕是一个微小的伤口如果处理不当都会要了人的性命。皮德罗不敢大意,赶紧拿出伤药替彻辰敷上。

    “叔叔,城里今天是不是有什么集会。”

    等皮德罗叔叔替自己包扎好后,彻辰又问道。

    “不知道,不过人这么多应该是有什么大事吧。等我们把熊皮卖了,叔叔就带你过来看看。”皮德罗当然知道彻辰的孩子心性,于是许诺道。

    如此一来彻辰真恨不得马上把这“碍事”的熊皮卖了,他拉着皮德罗快步地奔向了商人区,可皮德罗却拽着彻辰前往了客栈的方向。

    进了客栈,皮德罗就问客栈的伙计道:“埃弗里希阁下是住哪个房间?”

    那位名叫埃弗里希的就是皮德罗他们从里加护送到斯摩棱斯克的商队领队。原本他们是早就该离开了的,可是由于战争不得不滞留在了斯摩棱斯克一待就是几个月。现在战争终于结束了,埃弗里希的商队也准备离开这儿。皮德罗找到这儿,就是想把熊皮卖给他。毕竟比起斯摩棱斯克的本地商人,皮德罗对埃弗里希更加的了解。

    那伙计指了指楼上的第三间,表示皮德罗所说的埃弗里希就住在那里。

    也许是第六感,彻辰忽然觉得角落里有人正在看着自己。他转头看向客栈的一角,那里的方桌旁边正坐着一个带圆帽的大胡子男人。那人的眼睛如鹰般锐利,而且正盯着彻辰这儿。

    见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彻辰感到很不自在。虽然那人的眼睛里没有恶意。

    “叔叔,你看那边。”彻辰想提醒皮德罗注意下那个男人,可皮德罗完全没在听彻辰说话,他飞快地拉着彻辰走了上去,然后敲了敲楼上第三间的房门。

    很快,门便被打开了。

    “皮德罗先生,还有彻辰先生。你们这么早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埃弗里希见是这两位熟人,惊讶地问道。

    “埃弗里希先生,我们来找你当然是和你做比生意了。”皮德罗举起手上的包裹抖了抖。

    埃弗里希清楚地看到了包裹的一角露出的熊皮。他露出了商人特有的真诚笑容,然后赶紧请叔侄两位进来。

    等皮德罗和彻辰进来,埃弗里希迫不及待地从皮德罗手上接过包裹,放在桌子上打开。

    一见那熊皮,埃弗里希两眼便放起了光来。这确实是一张完美的熊皮,不仅毛色光亮而且尤为难得的是熊皮上下没有一丝的破损。

    “怎么样?不错吧。”皮德罗见埃弗里希专注的眼神,就知道埃弗里希已经被这熊皮迷住了。

    “真是块好毛皮。”埃弗里希赞道。

    “那六百泰勒卖你。”皮德罗直截了当地说道。

    “六百?”埃弗里希愣了愣,他飞快地在脑子估算了这个价格。实话实说,六百泰勒并不算贵。

    “那好,六百就六百。”

    和斤斤计较的犹太商人不同,埃弗里希是典型的瑞典人性格,只要符合自己的心意就绝不犹豫。

    “成交。”皮德罗愉快地和埃弗里希握了手。

    埃弗里希从床头的箱子里掏出一个装满泰勒的皮囊递给皮德罗,然后把熊皮慎之又慎地收了起来。

    见交易这么快地完成,彻辰赶紧催促起叔叔去广场来。

    可生意做完,皮德罗便和埃弗里希闲聊了起来。

    “埃弗里希先生,你们马上就要回国了吧。”

    “是啊,明天就走了。你们还得在这儿待多久?”

    埃弗里希知道佣兵团签订了投降协议的事情,可却不知道协议规定的时长。

    “还有三个月呢,这段时间真是难熬啊。”

    一想到那漫长的三个月,皮德罗也是一肚子苦水。

    “那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吗?我是说三个月后。”埃弗里希又问道。

    “这得听我们团长的。”对于佣兵团的未来,虽然已经知道佛朗哥的打算,但皮德罗可不敢轻易对外人透露。

    “佛朗哥团长当然是深谋远虑的。”埃弗里希毫无营养地说了一句。善于察言观色的他当然听出皮德罗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多谈。

    “埃弗里希先生,依你看这场战争谁会赢?”

    原本作为听众的彻辰问了个自己感兴趣地问题。

    “当然是波兰共和国了。”埃弗里希自信满满地说道。

    “为什么?”这回连皮德罗也感兴趣了。

    斯摩棱斯克之战的总总,令皮德罗对波兰共和国的前途并不看好。

    “因为伟大的卡尔国王不会放任沙皇俄国的暴行不管的。我们伟大的国王陛下早就警告过那个所谓的沙皇不要觊觎波兰共和国的领土,并且威胁说一旦沙皇俄国入侵波兰,他必将为保卫波兰而不惜于沙皇俄国一战。”埃弗里希充满信心地说道。

    卡尔国王即卡尔十世,也就是现任瑞典王国的国王。

    “卡尔国王真的这么说过吗?”皮德罗急切地询问道。

    如果瑞典人真的会参与到这场战争中来,那么落后的沙皇俄国的军队确实不会是波兰和瑞典两国联军的对手。

    “当然,国王陛下不止一次的在国会上慷慨陈词,他甚至提议过帮助波兰共和国镇压扎波罗热的哥萨克。”埃弗里希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皮德罗衷心的感慨道。

    他实在是不愿意佛朗哥跟从波兰后又再一次的失败。

    这时候,又有人敲了敲房门。

    “谁啊?”埃弗里希快速地将熊皮放好,然后问道。

    “是我,埃弗里希先生。我是费多特。”门外那人回道。

    “你怎么又来了?”

    彻辰明显地感到,埃弗里希对这个费多特的态度明显地不耐烦。

    “埃弗里希先生,这次我是带着钱来的。”门外那个叫费多特的说道。

    “多少钱?”

    “一百泰勒。”

    “不够,不够。不是和你说了吗?没有两百泰勒免谈。”最后一句,埃弗里希简直是用吼的说出来的。

    外面又没了动静。

    “怎么了?埃弗里希先生,外面那人要买什么吗?”彻辰奇怪地问道。

    “买枪。”

    “买枪?什么火枪这么贵?”彻辰有些震惊了。

    在当时的东欧,普通火绳火枪的价格不过几十泰勒一支,就是最为先进的米卡莱火枪也不过百十个泰勒。而埃弗里希的这把火枪竟然开出了二百泰勒的天价。

    “当然不是一般的火枪。我这把火枪不仅射程远,而且威力足。”

    皮德罗正想说埃弗里希在吹牛,让他把那支神乎其神的火枪拿出来看看。可正在这时,房间的门被踢了开来。

    “费多特,你,你干什么!?”埃弗里希恐惧地喊道。

    彻辰惊讶地发现,这位费多特竟然就是刚才一直盯着自己的那个中年人。

    “埃弗里希先生,我实在是没办法。这一百泰勒你先拿着,你把火枪借给我,我用完就还给你。”

    原本彻辰以为这位叫费多特的男子闯进来多半会强抢,没想到竟然哀求了起来。

    “这也是个可怜人。”彻辰暗想道。

    “借?万一你不拿回来怎么办!快走,快走。”埃弗里希刚见费多特闯进来还有些心虚,怕他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这会儿见费多特色厉内荏,气又壮了起来。

    见埃弗里希丝毫没有回缓的余地,费多特的脸青一阵红一阵。最后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将手伸到了后背。

    “小心!”彻辰喊道。

    费多特竟然从身后拔出了一把匕首。

第七十三章屠杀与幸存三

    彻辰话音刚落,费多特的匕首已经抵到了埃弗里希的胸口上。

    “费多特,你不要激动。有什么事情可以慢慢谈。”埃弗里希举起了双手,表明浙江已经放弃了抵抗。

    而彻辰和皮德罗也举起了双手。这次进城两人都没有携带武器。毕竟作为准战俘身份的佣兵团成员,能享受一定的自由活动的权利已经是极好的待遇了。让战俘们带着武器进城,除非是阿列克谢亲王的脑子被烧坏了。

    “埃弗里希先生,我只想要借那把枪用一用。你只要把枪给我,这一百泰勒还是你的。”

    这位费多特先生显然是第一次做强盗,所以哪怕是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说起话来也是恳求多余强迫。

    “当然,当然。我会把枪借给你的。”埃弗里希一边说着,一边举着双手后退了几步。他退到床角,从床下面拉出一条长匣来。

    “喏,这就是你要的。”埃弗里希站起身,以目示意道。

    费多特看了眼长匣,便意欲将其打开来。

    而彻辰马上意识到这是个机会。由于费多特只有一个人,在他下蹲查看匣子的时候势必要用手去打开匣子。而匣子上的锁,显然不是一只手就能够打开的。等他低头开匣的那一刹那,彻辰就有机会用脚飞踢费多特的头部。

    费多特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没有蹲下身,反而用匕首指了指皮德罗和埃弗里希。

    “你们两个退到墙角上去,快!”

    皮德罗和埃弗里希只得依言退了过去。

    然后,费多特又用匕首指了指彻辰。

    “你,把匣子提到桌子上来。然后打开它。”

    彻辰按照费多特的命令提起了匣子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慢慢地打开来。

    当时的火枪已经有部分装备了刺刀虽然那时候得刺刀还很原始,是那种塞入式的。可毕竟为火枪手们提供了一种近战武器。彻辰只希望在这把放在匣子中的火枪也配备了刺刀,这样至少能为自己提供一把自卫的武器。

    可又令彻辰失望了,匣子里是一把土耳其样式的火枪。而土耳其火枪通常都是没有刺刀的。这一把也没有。

    而皮德罗也看出了这是一把土耳其制的火枪。土耳其火枪与欧洲其他地方的火枪最大的不同就是它那更大的口径和更长的身管了。

    “嘿,你怎么会有一把土耳其火枪的。”

    皮德罗悄悄地和埃弗里希咬耳朵道。

    “我也是从一个波兰老贵族那里收购的,那个老贵族说这是他父亲那辈和土耳其人打战时候的战利品。现在他要离开斯摩棱斯克了,这东西带不走就买给了我。”埃弗里希说道。他当时也是觉得这火枪卖的价格便宜,而且样式独特。在瑞典的话或许有贵族愿意收藏,这才买了下来。没想到却为自己找来了一场无妄之灾。

    而另一边,费多特见彻辰打开了匣子也迫不及待地要看了。

    “把匣子转过来。”费多特命令道。

    彻辰依言将匣子倒转了过来,那把令费多特梦寐以求的火枪就展露在了他的面前。

    费多特显然是对这把火枪觊觎了良久,现在他终于得到了这把梦寐以求的火枪,不禁把两只手都放到了火枪上。

    显然,这是个错误的动作。

    就在费多特分神的当口,彻辰猛地按下了匣盖,匣盖重重地砸在了费多特的手背上把他的手暂时地压在了里面。

    “叔叔,快!”彻辰呼喊皮德罗赶紧过来帮忙。

    皮德罗当然知道怎么做。他和埃弗里希一跃而上,一人抓住费多特的一只手臂,将他牢牢地制住了。

    彻辰又找了条绳子,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费多特牢牢地捆住,还塞了块破布到他的嘴里。

    “现在该怎么办?”彻辰气喘吁吁地问道。捆费多特的时候,这家伙挣扎的力气之大,合三个人的力量都差点制不住他。

    按理说这种人应该是送斯摩棱斯克的执法队法办的。可往里了说,彻辰和皮德罗也是“犯人”,这犯人送犯人去监狱,这就有些尴尬了。

    皮德罗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也不想和俄国人和那些斯摩棱斯克的贵族长官们打交道了。

    “要不我们放了他吧。”皮德罗说道。

    “这怎么可以!”见皮德罗说要放人,埃弗里希当即急了起来,这个人刚才可是要自己的命啊。

    “行了吧,这人刚才说话的口气你也不是没听出来。他也实在是被逼急了。这五十泰勒你拿去,就当是给你的补偿好了。”皮德罗说着说着,将另外那五十泰勒装进了自己的兜里。

    “这也可以吧。”看在那五十泰勒的面子上,埃弗里希也妥协了。

    哪知费多特听到三人要瓜分自己那一百泰勒,他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般双眼赤红,发出意义不明的嚎叫来。

    “不送你到监狱呆一辈子就谢谢上帝吧,还在这里心疼钱。”

    皮德罗见费多特到了这个份上竟然还心疼钱,怒骂道。

    今天他算见到一个比自己还爱钱的人了。

    彻辰见费多特如此绝望的表情,不禁起了怜悯之心。他觉得费多特也是个可怜人,看他那破破烂烂的衣服,能凑到一百个泰勒已经是千难万难了,可他却愿意那这笔钱借用这把火枪一次。可见他想要这把火枪一定是有特别的缘故吧。

    一念及此,彻辰蹲下身子对费多特说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把火枪?你告诉我,如果你的理由合情合理的话,我就让埃弗里希先生把枪借给你。”

    费多特看了一眼彻辰,又看了一眼埃弗里希。见埃弗里希没有露出反对的意思,便点了点头。

    彻辰取出了塞在费多特口中的破布。

    “我要杀一个人。”这是费多特的第一句话。那个杀字费多特简直是以最大的恨意说出的。

    “杀谁?为什么?”彻辰问道。

    费多特简要地讲了自己的故事。

    费多特原是沙皇御园的猎手,这是一份令人羡慕的工作。并且由于费多特的枪法高超,很快地得到了御园管理者的看重,并委派他陪伴米哈伊洛维奇沙皇狩猎。

    如果费多特把握好了这次机会,好好地在沙皇面前表现一番,就不难得到沙皇的赏赐。

    可就在这当口,御园的一个书吏看上了费多特妻子的美色。但费多特的妻子对费多特很忠诚,严词拒绝了那个可恶的书吏。于是那个皮包骨头的家伙便策划了一场阴谋。

    他知道米哈伊洛维奇沙皇对各种奇珍异兽都很感兴趣,便进谗说费多特曾经在森林中见到过一匹有角的白马。沙皇果然来了兴趣,他马上就命令费多特去将有角的白马捕捉来。

    如此一来,费多特去与不去都会被投进监狱。而那个书吏就能霸占费多特的妻子。在得知这一切都是那个书吏的阴谋后,费多特拿起了巨斧直奔那个书吏的家,狠狠地给了他一刀。然后费多特偷偷将自己的妻子送到了阿斯特拉罕的远亲家中,而他自己则去开始了逃亡。

    费多特没逃出多远就被抓了起来。原本谋杀的罪名是要被判处死刑的,可战争救了他。他被投入了惩戒营并开赴了斯摩棱斯克前线。

    “难道那个书吏没有死?”彻辰很快边猜到了费多特要枪的原因。

    “是的,他没死。还让我看到了他。”费多特说道。

    听完如此悲人的故事,连埃弗里希斗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反正这枪也是我花了八十泰勒从那个老贵族那里收来的,就是一百卖给她又何妨。”埃弗里希想道。

    而彻辰做的更彻底。他扶起费多特,然后替他松了绑。

    “埃弗里希先生,他那一百抬了您先收着。我这里再给您一百泰勒。如果费多特把枪还了回来,您再把这一百泰勒还给我。如果他没有把枪送回来,这一百泰勒就是您的了。您看怎么样,叔叔?”彻辰说道。

    “你都决定了,还问我做什么?”皮德罗咕哝了一句。他很清楚,费多特拿到枪后,无论成与不成,都不会把枪送回来。因为这把枪就是费多特杀人的证物,会给埃弗里希等三人带来灾难。可他还是很为彻辰这样的决断力感到高兴。

    “当然没问题,这样就两全其美了。”皮德罗说道。

    彻辰将一百五十泰勒交给了埃弗里希,然后把枪匣子递给了费多特。

    “这把枪现在是你的了,费多特先生。”彻辰郑重地说道。

    费多特用颤抖的手接过匣子,他眯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该如何报答您,好心的先生。”

    良久,费多特才感激地说道。

    “您不用感激我们,费多特先生。每个正直的人听了你的遭遇都会这么做的。”

    “那至少让我知道好心人的姓名。”

    “哦,我是佣兵团的彻辰。这位是我的叔叔皮德罗。”彻辰爽快地说道。

    “佣兵团?是不是鲁德尼亚的那个佣兵团!”哪知费多特听到“佣兵团”三个字,无比着急地问道。

第七十一章屠杀与幸存一

    斯摩棱斯克沦陷后的第四天,这座历经战火的城市似乎真的又迎来了和平和繁荣。

    在这天的早上,阿列克谢亲王正式率领一万五千名士兵开往了普洛茨克的前线。而雅科夫·切尔卡斯基将军举办的马赛,也在这一天举办了。

    斯摩棱斯克的贵族们在哭天喊地地送别亲王后,又得欢天喜地地参加到赛马比赛中来。可比起送别的虚情假意,大家参加比赛的的兴奋劲可都是真心的。因为雅科夫·切尔卡斯基不仅为这场比赛投下了一千泰勒的巨额奖金,还许诺第一名将获得成为将军副官的职位。

    比起那区区一千泰勒来,斯摩棱斯克的老少贵族们当然更看重的是那个副官的职位。毕竟能在雅科夫·切尔卡斯基将军身边工作,就意味着更快的飞黄腾达。

    于是乎,这一天的广场上便一直回响着响亮的马蹄声。这些贵族青年们都把自己家里最好的马匹牵了出来。这些骏马哪怕是在斯摩棱斯克被包围的岁月里,吃得也是最上等的燕麦,所以一匹匹龙精虎猛,气派非常。

    “安祖莫夫。”

    在预热快要结束的时候,人群中一人策马而出,高呼着向一位盛装的年轻贵族奔去。

    那位盛装的青年贵族便是小安祖莫夫伯爵。这位多罗宁曾经的手下败将在经历了数月的蛰伏之后,又再次出现在了公开场合上。似乎是为了表明向过去的共和国岁月告别,今天的小安祖莫夫穿戴了一身俄国贵族惯常的卡夫坦常服,戴着俄式的圆帽。

    而喊他的则是原斯摩棱斯克议会议长什琴科的次子普契。

    “普契,你是提前为我得到冠军而来贺喜的马?”小安祖莫夫勒住了自己的马,等普契来到自己的身边才高傲地说道。

    这位什琴科议长的次子当然不是来提小安祖莫夫提前道喜的。如果说安祖莫夫家族和什琴科家族因为投降的事情曾经通力合作,达成同盟的话,那么这个同盟早因为斯摩棱斯克的正式投降而宣告破裂了。

    随着费奥多·奥布霍维奇的出局、基谢尔主教的退隐、多罗宁议员的阵亡,现在有能力争夺斯摩棱斯克最高权力的人就剩下了他们两人。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老安祖莫夫和什琴科的争斗早在阿列克谢亲王入城的午宴便开始了。

    长辈的关系如此,小安祖莫夫和普契的关系当然不会好到哪里去。小安祖莫夫的那句“提前贺喜”纯粹是在嘲弄普契,因为作为什琴科的次子,普契也报名参加了这场比赛。

    “哼!”

    见小安祖莫夫如此的自大,普契重重地哼了一声。他也高傲地抬起头,用居高临下的姿态说道:“我是想来告诉你待会离我的马远点,它可是会咬人的。”

    说完,普契打马头也不回的走了。

    “果然无知者无畏。”小安祖莫夫看着普契的背影摇了摇头。自己的父亲早就告诉自己,那个副官的位置就是雅科夫·切尔卡斯基将军为自己留的,之所以安排下这么一场比赛不过是要堵住城内的悠悠之口。自己拿下冠军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了。

    可小安祖莫夫伯爵没有想到的是,普契敢如此自信地来冲撞自己,也是因为他和他的父亲得到了保证——第一名和副官的保证非你莫属。

    这个保证,同样来自于雅科夫·切尔卡斯基。

    而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此时正站在斯摩棱斯克城堡顶楼的窗台旁,看着马上要举行赛马比赛的广场。小安祖莫夫和普契的行动当然也落在了雅科夫·切尔卡斯基的眼里。虽然从城堡的位置不可能看清两位骑手的脸,可雅科夫想也能想到,骑手们会说些什么。

    “扔根肉骨头,狗都跑出来了。”雅科夫·切尔卡斯基蔑视地笑了笑,将酒送入嘴里。玫瑰色的葡萄酒虽然没有伏特加来的烈,可柔和的口感更符合雅科夫的口味。

    房间内的自鸣钟响了十一声。再过一个小时,雅科夫将军便要到广场上去,亲自主持比赛的开幕了。

    这时候房间的门锁响了一下,有人从外面进来了。

    “将军,我回来了。”

    “格里高利,惩戒营的都出发了吗?”雅科夫·切尔卡斯基没有回头,可他知道进来的就是自己的副官。

    “都出发了。”格里高利咬牙切齿地说道。

    此时的格里高利一副鼻青脸肿的样子,他的鼻子也歪了,一只手被绷带吊在脖子上。

    而这一切,都是他在惩戒营被打的。格里高利想的没错,惩戒营都是一群无法无天、桀骜不驯、视生命如无物的“混蛋”、“下流胚子”。他一进惩戒营就被几个肌肉多过脑子的壮汉推挪了几下,这些个壮汉看自己就像看小鸡一样,恨不得扒光了自己。若非有叶利谢伊保护,格里高利就被拖进小黑屋了。

    在叶利谢伊的保护下,格里高利总算有惊无险地见到了惩戒营的管事。暗示了将军允许他们掳掠斯摩棱斯克附近村子,特别是鲁德尼亚。

    那个惩戒营的管事高兴地连灌了三瓶的伏特加。眼看着其他部队进城欢乐,自己却还在城外风餐露宿,惩戒营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这会终于可以发泄了。

    管事当即叫手下的马弁把各队的队长们都叫来。

    就是这个命令,让格里高利悲剧了。这些个队长里面,竟然有一个格里高利的仇人。这个人一见到格里高利便疯了一般的冲上去给了格里高利的鼻子一拳,还扭断了格里高利的胳膊。而事情发生的如此突然,连原本保护格里高利的叶利谢伊都似乎没有反应过来。等叶利谢伊出手制止的时候,格里高利早就蜷缩成一只虾米了。

    “你放心吧,等过了今天也就没有惩戒营了。你那个仇人会和惩戒营一同灰飞烟灭的。”

    可能是看格里高利可怜,雅科夫·切尔卡斯基罕见地安慰了格里高利一句。

    “我的主人,我并不是为自己的遭遇不满,而是痛恨那个人竟然敢欺辱您派出的传令者啊。”

    “好了,好了。我都明白。”雅科夫不耐烦地说道。

    见雅科夫有些生气了,格里高利赶紧闭了嘴。

    “你这段时间就在城堡休息,今天也不用陪我去看比赛了。就让叶利谢伊陪我吧。”

    格里高利现在这幅尊容,也真让雅科夫·切尔卡斯基带不出去。

    “叶利谢伊,叶利谢伊。”雅科夫高喊了几声,克原本应在外面护卫的叶利谢伊却没有回应。

    “主人,我进来的时候,外面没有人。”格里高利小心翼翼地说道。

    “你说什么!”

    而此时,提着包有熊皮的包裹和皮德罗叔叔一起进城的彻辰拉住一个急着准备出城的青年问道:“您好,城里今天怎么这么热闹?”

第七十五章屠杀与幸存五

    “彻辰,彻辰。不要动,不要动。”

    皮德罗死死地按住了彻辰的脑袋不让他从草地上爬起来。

    远处,鲁德尼亚已经变成了片火海。火魔在各个角落里肆虐,不是有呼喊声、求救声、金属的撞击声和狂笑声传来。

    这些个声音一阵一阵地敲击着彻辰的内心,仿佛要把它撕碎了一般。彻辰的眼中满是火焰,他的手指死死地插入了湿润的泥土里,他用得力气如此之大,以至于指甲都断裂了。

    “叔叔,叔叔。让我去,让我去吧。”彻辰的声音里带着哭音。

    皮德罗没有说话,他的一只手仍然死死地按着彻辰的脑袋,另外一只手去遮住了彻辰的眼睛。皮德罗试图用这种无声地方式给予彻辰以安慰。

    彻辰对见死而不能救痛苦万分,皮德罗又何尝不是。论起对佣兵团的感情,皮德罗不比彻辰少一分。不提佛朗哥是他多年的伙伴和战友,就是鲁斯和菲德尔等人,几个月的患难与共,也让几人结下了战友兄弟的情谊。可叔侄两人手无寸铁,面对着几百名杀红了眼的匪徒除了把自己的命填进去,对佣兵团的命运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渐渐地,喊杀声逐渐地小了下了去。火光中,一个个匪徒还在鲁德尼亚村的周围做着最后的搜索。

    “你,你,还有你。去那边看看。看看有没有人藏在草丛里面。”

    一阵命令的声音传到彻辰和皮德罗的耳朵里。显然这伙刽子手黑夜中仍有人逃了出来,他们是想赶尽杀绝。

    远处出现了三个打着火把的人影。他们的手上拿着连枷,不住地拍打着草丛和地面。

    “快出来吧,我看到你了。”

    “别躲了,你个可恶的家伙。”

    他们是不是地发出喊叫,试图把可能躲在草丛里的幸存者吓出来。

    三人朝彻辰和皮德罗躲藏的地方搜索着走过来。虽然离的还很远,可皮德罗还是死死的捂住了彻辰的嘴,自己也屏住了呼吸。

    这时候,一个人影从三人左侧的草丛里跃了出来,飞快地逃向森林的方向。

    显然这是一个佣兵团的幸存者,他原本希望借着草丛的掩护逃入森林。可是匪徒们搜到了这里,距离他又是如此之近,他已经没有办法继续躲藏了。

    “原来你在这。”

    匪徒中的一人发出残忍的笑声。他从腰带上掏出一把斧头,高举过头顶,身体弯的犹如一张满月的弓一般,然后猛地扔了出去。

    那斧头在天空中划过了一道抛物线,最后砸在了逃跑者的后背。那人发出一声惨叫,然后便倒在了地上。

    三个匪徒朝死者的方向走去。他们走到死者的面前,拔出了插在死者后背上的斧头。由于斧头砍如了脊椎,在拔出卡在骨头中的斧头的时候还发出了声骨头碎裂的声音。

    杀了人以后,这三人还不肯罢休。他们继续用斧头砍下了死者的脑袋,然后提在手中有说有笑地走了回去。

    显然,他们断定附近已经没有其他生还者了。

    鲁德尼亚的火烧了一夜。渐渐地,天空开始露白,火也开始熄灭了。

    这些匪徒们结束了杀戮开始整理财物撤退了。这也是格里高利给他们的命令,让他们尽量做的像是真的遭到了匪徒的袭击一样。

    匪徒们将财物装上了马车,留下一片的残垣断壁后扬长而去。

    由于担心匪徒留下些人打埋伏,皮德罗和彻辰在地上仍伏了很久。待确定匪徒们已经全部离去后,叔侄二人才爬了起来。

    此时的鲁德尼亚,已经变成了一个地狱。满地都是七零八落的尸体和烧成灰烬的帐篷。

    他们在一颗烧焦的白桦树下找到了佛朗哥的尸体。这位英勇睿智的佣兵团长的头颅和他的身体分了家,他的身上到处都是搏斗过的痕迹。

    在一堵熏黑了的断壁后面,他们又找到了鲁斯和菲德尔的尸体。鲁斯的双手都被砍了去,断臂上的血已经凝结呈现出黑色。

    而菲德尔到死都保持了战斗的姿势。他一只手上握着把铁楸、一只手上抓着个锅,就靠着这两样东西和匪徒们搏斗。他也是死的最惨烈的:一只耳朵仅剩一丝皮肤和脑袋相连,他的膝盖都被连枷打断了,他的身上也有三四个弹孔,血已经流干了。

    由于死者实在是太多了,彻辰和皮德罗两个人当然无法掩埋。他们只得先挖了一个坑,将佛朗哥的尸体安放了进去,盖上土掩埋了起来。

    “叔叔,我要报仇。”

    在佛朗哥团长的坟前,彻辰亲手钉入了用两条树枝简易制作的十字架后,对皮德罗说道。

    “哦,是。”

    皮德罗站在彻辰的身旁,无意识地应了声。当他反应过来彻辰说的是什么的时候,这位老佣兵慌了神。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皮德罗大声说道。

    “我要报仇。皮德罗叔叔,所有人都死了。佛朗哥团长死了,鲁斯大叔和菲德尔大叔也死了。他们都投降了,可还是被屠杀,而且死的这么惨。难道我们不应该给他们报仇吗?”

    皮德罗默然。他心里又何尝没有过给老朋友报仇的想法。可理智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不说主使者雅科夫和他的副官格里高利,就是这些个匪徒,他们有几百人也不是自己区区两个人能够对付的。

    而且,报仇的事情九死一生。自己一条老命也就罢了。可彻辰还这么的年轻,自己刚打算将自己这一支传给他来继承,又怎么能让为了报仇死在遥远的波兰呢。

    “叔叔!佣兵团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人了。如果我们贪生怕死就这样回了西班牙,别人会怎么看我们,又怎么看阿勒瓦尔家族。我们怎么能让祖先的英灵蒙羞!”

    见皮德罗半晌没有说话,彻辰焦急地说道。

    “你马上给我回西班牙去。”

    终于,皮德罗下定了决心一般,坚定地说道。

    “我?那你呢?”

    “我留在这里。”

    “你是不是要单独刺杀雅科夫和格里高利。”

    彻辰猜到了皮德罗要自己回西班牙的目的。

    皮德罗用沉默做了回应。

    “我怎么可能留下你一个人。要去我们当然一起去,多一个人就多一分把握。”

    彻辰焦急地说道。

    “多一个人就多一个人送死而已。听着,彻辰。原本叔叔对报仇还充满犹豫,因为叔叔不放心你。可你说的对,我们不能让阿勒瓦尔家族祖先的英灵蒙羞,不能让人说我们是胆小鬼。所以叔叔要去报仇。可你不一样,记得叔叔和你说的了吗,你是要继承叔叔这一支血脉的。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你现在才十四岁,没有人会说你胆怯。”皮德罗情真意切地说道。

    “可是我自己会内疚一辈子。”

    彻辰坚决不同意让自己的叔叔皮德罗一个人冒险的想法。

    叔侄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谁都说服不了谁。

    “那好吧,既然我们谁都说服不了谁,那就让上帝决定吧。”

    刚巧,一只瓢虫停在了彻辰的衣领上。彻辰用手指轻轻地掐住了它。

    “就让这只上帝的使者决定吧。我放开它,如果它往左飞你让我和你一起去,如果它往右飞,我马上回西班牙去。”彻辰对叔叔说道。

    皮德罗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彻辰举起了手中的瓢虫,把它放在指尖。这只瓢虫显然没有意识到它的意义是如此重大,它在彻辰的指尖爬来爬去,就是不飞走。

    “快飞啊!”彻辰焦急地喊道。

    也许是为了回应彻辰的焦急,也像是爬累了。瓢虫终于振翅高飞起来。

第七十六章法蒂玛一

    那只瓢虫虽然飞了起来,可却像是和彻辰开玩笑般一直在彻辰和皮德罗的面前打转,既不往左,也不往右。

    “快往左啊。”彻辰在心里喊道。

    终于,这只瓢虫或许打圈打累了。它振翅向上一个猛冲,然后往左飞去。

    彻辰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这次不算,我们再来。”

    可皮德罗见瓢虫竟然不合自己心意地往左飞去,焦急地跳了起来想抓住瓢虫,边跳边喊道。可瓢虫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哪里还抓得到。

    “叔叔。”

    彻辰一把拉住了徒劳无功的皮德罗叔叔,认真地说道:“这是上帝的旨意,没有人可以违抗他。哪怕你在让这只瓢虫飞一百次,它还是会往左的。而且你好好想想,既然上帝允我同你一块儿报仇,那么他就不会让我们这么容易地死去。万能的上帝是不会做无用功的,他一定会让雅科夫和格里高利的恶行受到应有的惩罚。”

    皮德罗也是有些迷信的人,他见彻辰搬出了上帝的名义,而且说得也很有道理,不禁沉思了起来,不再动作。

    “我们没有武器。”皮德罗对彻辰说道。他没有再提让彻辰回西班牙的事情,显然是被他说服了。可他还是提出了一个难题。

    “我们是没有武器,可是我们有钱。我们有将近两千的泰勒。这笔钱足够把我们武装到起一支不小的队伍来。”彻辰说道。

    “也不知道那笔钱还在不在。”皮德罗有些懊恼地说道。昨天去斯摩棱斯克城的时候,皮德罗将他自己和彻辰两人的钱都装在了几个皮袋子里,然后在帐篷里面挖了个小坑埋了进去。这伙匪徒搜刮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这笔钱有没有被他们发现。

    “即使不在了,我们还要这六百泰勒。”彻辰拍了拍皮德罗挂在腰带上的钱袋子。

    “只有五百。你忘了还有一百你给了埃弗里希。”

    “那是借,只是暂时放在他那里。我们可以回去找埃弗里希先生,然后通过他帮我们买武器。他是商人,没有人会怀疑他的。”

    “这确实是个办法。我们需要手枪、刀剑、匕首。护身的锁子甲也要,那东西轻也不会影响行动。”皮德罗开始规划起需要的装备来。

    “这些等我们回城以后再说吧。我们现在赶紧回去找找那袋子钱还在不在,上帝保佑那伙强盗不会掘地三尺。”

    于是,彻辰和皮德罗回到了村子里。

    原先他们住的帐篷已经是一片灰烬,只剩下半根烧焦了的杆子插在地上。

    “该死的,他们什么都没给我们留下。”皮德罗咒骂道。原本装有皮德罗和彻辰衣物的藤箱不见了、锅碗瓢盆也不见了。总之,那伙匪徒如同过境的蝗虫般吞噬了一切。

    皮德罗和彻辰扒开了地上的积灰,凭着记忆在帐篷内挖掘着。他们没有工具,纯粹是靠手去挖,所以速度很慢。

    “找到了!”

    终于,皮德罗的手指触碰到了一个皮质的东西。他抓住用力一提一个装满泰勒的钱袋子便破土而出。这样的皮袋子还有满满当当的两个,一个都没有少。

    “显然,昨天晚上天那么黑,他们没那个精力也没想到去挖掘。”皮德罗喜悦地说道。

    这些是他们所有的财产,也是报仇雪恨的依仗。

    皮德罗将一个个的皮袋子收好。接着,皮德罗又说道:“好了,我们赶紧走吧。我们已经在这儿待太久了,昨天晚上的火光那么大,附近的村子肯定都看到了。到时候有人来,我们就麻烦了。”

    在乱世确实是这样。落单的溃兵会被偶遇的村民打死,不为仇恨,只为他那身盔甲和武器;而独行的商人也可能死于借宿人家的马厩里,因为他的口袋里装着泰勒。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皮德罗和彻辰将钱袋子挂在腰带上,然后快步地离开了鲁德尼亚。在走到山岗的时候,彻辰停住了。

    “彻辰,你怎么不走了。”

    走在前头的皮德罗听半晌后面没有动静,赶紧回头看。他见彻辰遥望鲁德尼亚,不禁奇怪地问道。

    “叔叔。”彻辰叫道。

    “唉。”皮德罗以为彻辰有话对他说,赶忙返回到彻辰的身边。这时候,皮德罗才发现,彻辰的眼中已满是泪水。

    “叔叔,再看这儿一眼吧。”

    皮德罗知道彻辰的想法,他是要把这儿的惨状牢记在心里,记住这里无辜死去的朋友和战友。

    “这孩子报仇的心很坚定。”

    皮德罗又看了一眼彻辰,心里想道。知道现在,他才真正明白自己劝彻辰回西班牙是多么的无用。哪怕现在彻辰听了自己的话,可他将来还是会回来,只要仇人们还活在这个世上。

    “叔叔,我以后不会再哭泣了。”彻辰擦干了泪水,说道。

    然后他跪倒在了地上,皮德罗也跟着单膝跪地。

    “我,阿勒瓦尔家族的彻辰。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宣誓:在我杀死所有仇人之前、消灭沙皇俄国的军队之前,我绝不会放下手中的剑。上帝,保佑我吧。”

    “上帝啊!如果报仇要献出生命和鲜血,那就拿我的吧。彻辰是我的继承人,是我这一支的希望。我已经是个老人了,活不了几年了。如果全能全能的上帝满足了我这个微不足道的愿望,我将用我那一半的继续,做一场盛大的弥撒,来歌颂你的恩德。”

    在彻辰发誓的同时,皮德罗也向上帝许下了承诺。

    宣誓完毕后,彻辰站了起来。如果说宣誓前彻辰还是个十四岁的孩子的话,宣誓之后,他已经成了一个成年人。因为他许下了誓言,并将为之奋斗。

    “叔叔,我们走吧。”彻辰站起身,说道。

    于是,叔侄二人朝森林里走去。他们拴在树干上的马匹在寒风中冻了一夜,先在还在瑟瑟发抖。

    皮德罗在林子里东瞅瞅,西看看。他选了一个地方将大部分的钱币又埋了下去,只和彻辰两个人留下那六百泰勒。毕竟,带着近两千泰勒都巨款,实在是太惹人注目了。

    等将钱币埋藏好,在消除了所有痕迹之后。两人上了马。他们出了林子,向着斯摩棱斯克的方向再次的奔去。

    在他们身后,鲁德尼亚的黑烟越来越细,直到细不可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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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与剑之最后的国界介绍:
来自西班牙的破落骑士阿勒瓦尔·彻辰,怀揣着骑士梦想,在1655年的东欧大陆,演绎了火器时代下的骑士风云。火与剑之最后的国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火与剑之最后的国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火与剑之最后的国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