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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回的九世重新遇见你全文阅读

作者:锦上莫添花     轮回的九世重新遇见你txt下载     轮回的九世重新遇见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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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吵架的夫妻

    最近琴瑟宫的宫人们很不好过,因为作为宫主的二位实在是有些“不懂事”。

    平常吵吵闹闹就算了,如今在天后娘娘为太子举办的庆功宴席上也敢胡耍脾气,互甩脸子,最后言语之间你追我赶,平时还能维系着斯文样子的二位竟是互相泼了酒水,场面可谓是非常难看了。

    也亏得这两位都是天后娘娘极其亲近的后辈,当初又是她亲自保的媒,四方上下的人为了促成这桩亲事,当年都可谓是出了一份力的,也都以为这么被看好的一对在一起后定是能万年长安稳的。

    所以这对小夫妻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发脾气时动辄打闹起来坏了老君们的清净,也没受到什么惩罚。天宫上下对他们的容忍度都可谓是不能不说高了。

    当初,这两位中的男主角卓阳仙君,是从仙魔战场上一步一步踏着血海走出来的功勋将领,他本身只是个小仙族的平民出身,但是,他的母亲却是当年流落的天后族人。几次大战,天后强有力的族人在战场中,一步步血脉殆尽,强有力的力量需要时间去发展,如今剩下的族人都是还没成长起来的孩子。面对这样一个流淌着家族血液的新起之秀,天后自然多加照拂。

    而另一位祝瑶仙子则是完全不同的出生,她家是累世的仙人,一代代从出生开始就感受这天地精气的青睐,好像自小不需要怎么修炼,就有长辈为她伐筋洗髓,还没懂事天地精气就可以运转自如。家中长辈延讲道法之时,未受邀的外人挤破了头都不一定能窥得一二,她却是穿着小小的道袍便坐在仙人的膝盖上揪着他的胡子不放。

    二位成长经历不同,面对事情所持的态度自然也是不同。除去刚开始媒人们为对方说的好话,到了后来,吃的用的,穿着的衣服、爱用的口味、熏的香都成了他们磕磕绊绊起来的理由,后来更是从言语的讥讽到了能动起手来的程度。

    哪怕当时那一场七彩祥云抬着轿子、漫天的神仙个个祝福、各周天老祖们送上奇珍异宝,神兽们齐齐唱和的婚礼给二位新人短时间带来了诸多感慨和感动,此时也不能打断他们各自对对方所做所为的恼怒。

    又是平常的一天。

    昨日的这两位失仪没得到来自天后的什么责骂,却是让远方卓阳仙君卓一阳的母亲,亲自乘着车上了九重天来。

    得到消息的宫婢忙碌了一上午,终于在中午交出了一场满意的宴席。桌子上摆满了珍馐美味,更是有刚刚从不远处的仙果园子里摘下来的各式奇珍异果。

    但是吃饭的三位显然好像不是很满意,因为除却迎老夫人进门时的一小会儿殷勤,到了吃饭时二位仙君已经没力气维持表面和平,个个都扳着个脸。

    老夫人没夹几下菜就放下了筷子。

    “你们这两个孩子,今年年纪也不小了,光说我儿今年算算也得有三千岁了,一直以来从未做过什么难为情的事,所作所为,光明磊落,让为娘的沾沾自喜,如今,成婚了,成家了,怎么偏偏做出那么多丢人现眼的事?

    旁的事便罢了,阿瑶是天生的仙子这天上的人容着你们,娘自然是不能多说什么,但是昨日是你们天后姨母为太子作宴,九重天上下凡是有头有脸的人,谁不在场,你们所做之事,丢了的何止是你们的人,岂不是为你们天后姨母丢人。

    阿瑶,年纪轻不懂事,便罢了。

    我问你,一阳,母亲自你懂事之日便日日教导你礼仪廉耻,如今,这满腹的礼仪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这些话句句恳切、字字情深,同原来老夫人在这宫里的骄傲放纵姿态完全不同,这一次这位婆婆可谓是放下了姿态只敲打自己的儿子。

    老夫人一席话说的祝瑶仙子眼泪在眼眶子里打着转。这些话好像处处维护着她,句句都在说老夫人的儿子,可是有哪句又轻饶了她呢,成婚之前,卓阳仙君是三界交口称赞的谦谦公子风流名将,如今,同她祝瑶在一处了,变成了不知廉耻之人,祝瑶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委屈,老夫人这一次却又确实没有说她一句不是,实在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卓一阳内心也很不好受,母亲自小并教导他举止有度,如今却因着这些夫妻小事却是无理取闹三界都出了名,更是让母亲自远方而来教导他们。

    “母亲放心,儿媳自当谨遵母亲的教诲。”卓一阳没想到先开口的是祝瑶。

    便就也跟着说:“母亲放心,儿子晓得了,日后必不再如此,母亲尝尝今日这些菜合不合胃口?”

    见着儿子媳妇先后都道了歉,老夫人便开怀了,为了多同儿子相聚一些时候,卓老夫人提出还要在这里多住上几天。祝瑶仙君纵然骄蛮,但是面对着这样一位身份的老夫人又怎么拒绝呢?

    老夫人在这住了三日,这一对小夫妻,虽然心里是不那么愿意原谅对方的,但是面对这态度大改,在各处只批判儿子的婆婆,媳妇只剩愧疚,儿子又听从母亲,渐渐地表面上好歹是和了起来,日久了也搭上了一两句话。

    第四日,天后便把老夫人叫去说话了,天后与这往日曾见面玩耍的昔日族人显然谈得很愉快,又有了一些赏赐赏下让夫人早日带着回仙界下界的老宅。

    明日老太太就要离开这里,回自己的家了,毕竟老太太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儿子,而天宫之中也不是人人都能住的,一个天后的昔日族人,或者是一个凭战功而来的将军,并不能让一大家子在这天空中拥有一个像琴瑟宫这样的大宫殿。老夫人一人不愿意来,小仙子又不愿让丈夫的亲族都住到自己的家,说到底这宫殿属于这对小夫妻两个人,但是住着谁,两个人都要说了算。

    这夜老妇人做了些儿子小时常常做的点心端到了儿子房间里,马上要走了,下次她再来到这里,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总是要说些私房话的。

    今夜祝瑶是要外宿的,她的一位表兄明日要与刚刚升上上界的一位山神定下亲事,那位山神天资聪颖修行有道,表兄又是家中这一辈的芝兰玉树,纵然家中有不愿与下界山神结亲的声音也被表兄一个个打消了。

    表兄怕新婚的妻子没有娘家人帮着打点,就托了自小受宠爱的小霸王表妹来打点一些事情,为婚礼做准备。

    夜幕渐落下了,今夜是两位星罗使轮休的日子,便没在南天门内星罗台下棋,以至于天空暗淡。

    “儿呀,这些年确实是委屈你了。”夫人看着儿子品尝着这些他从小便一直爱吃的东西,想想儿子这些年从血海里摸爬滚打到了今天这一步总是要发出些感慨,眼里也不免的泛起了些湿润的雾气。

    “母亲何出此言,儿子为家为天帝纵使流了一些血汗,如今得到了青睐换得现在的荣耀,儿子并不委屈。”

    仙君显然是没明白自己母亲的意思,能教导这样的儿子的母亲又怎么会为儿子抛头颅洒热血建立功业的事而感到委屈呢?

    “为娘的哪里是说你这些年战场的事,为娘是为你娶了这么个媳妇而感到委屈啊。你是我从那么小一点点大慢慢捧起来的孩子,纵使对你严苛了些,也是希望你日后能有前途,怎么好不容易建立的功勋却换了这样一个老婆,每日都不得安宁,实在是个搅家精。”

    “母亲怎么这样说,明明这次来您处处对阿瑶都是满意的呀?”

    外表依然精致不见衰老的老夫人,捻起了这段时间关系热切之后媳妇送她的天蚕按照仙人图画直接织造出来的锦帕,擦了擦眼角已然溢出来的泪。

    “若不是那日天后传书,叫我来管管你们小夫妻俩,又叫我处处容让着那个小丫头片子,我怎的舍得这样天天训你呀。”

    仙君陷入了沉默,他不知道该如何回母亲的话。

    但是他的母亲明显是没有说够。

    “这个小丫头一点也不知道物件的珍贵,为娘还有你的兄弟姊妹们在下界都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怕是逢年过节才舍得享用的的天材地宝,她尽是这样挥霍。明明嫁做人妇,却也不知道怎么去尊重夫君,这琴瑟宫这么大,有几个人住不下,她娘家陪下来的下人都能个个有房间子住,怎的,我与你几个姊妹兄弟,侄子侄女就全都住不下了?”

    老夫人是满腔的怒火,满腔的怨气,这些她不知道该除了对儿子之外的谁发,她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儿子每年只为她捎回些东西,却不能把她带回富丽堂皇的天宫享仙君母亲的荣耀,纵使儿媳妇能点头让她同儿子一起生活在这天宫上,但是她的其他孩子呢,她的孩子有几个还没有成家立业能没有母亲的生活在底下吗?从这个儿媳妇联合着她高贵的家族,在见面之初就破了她的下马威对她处处打压之后,她早早的对这个媳妇就看不惯了。再加上如今天后表姐罕见的传书过来,本来让她倍感惊喜,结果除了是为小夫妻吵架的事让老妇人感到羞耻之外,更令她气愤的事,信件中竟然是让她只训斥自己的儿子,却要对媳妇处处忍让。

    老妇人开始喋喋不休,把这些日子那些零零碎碎的事情全部都翻出来说,又对着这满屋子的摆设,个个指指点点。

    母子二人一人沉默不言,一人痛哭流涕,老太太声音说着说着哽咽起来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第二日,本该早上早早赶回来,为婆婆送行的祝瑶仙子没有回来,过了晌午,老夫人只好话别儿子后上了装满了满满当当的礼物的回下界的车。

第二章 九世的轮回

    时间到了傍晚,祝瑶仙子总算是踏着她的云,带着几个婢女,慢吞吞地回来了。

    见到妻子前几天还能有好脸色的仙君,这一次确实是摆不出什么好脸子了,他看看妻子并没有说什么,但是也并不高兴,本来这事儿就这么了了,明显仙君不准备就妻子没回来送母亲的事情发表什么意见,但是妻子先开口了

    “怎么我没回来送你的母亲?你不刺我两句吗?”

    祝瑶仙子挑了挑眉。

    看着妻子这副德性,仙君不由得有点不忿了起来。

    “你本来就是这样无礼之辈,纵使母亲对你再疼爱有加,你都不知感恩,要是等你,我母亲明天都走不了。”

    本来他是出了名的脾气好,出了名的有耐性,行军打仗更是稳坐钓鱼台之辈,但是一遇上这个蛮不讲理的妻子,他确实是耐不住自己的性子了。

    “哦?老夫人对我疼爱有加,怎么着?等不到我回来就先走了呢。”仙子哼哼唧唧的。

    如果从远处看,这位本来打扮的高雅飘逸的仙子此时脸上挂着的全是一些怨妇才会有的表情。

    妻子无理取闹早已让他习惯了,面对这样的场面,想起亲朋好友说的让他们不要再闹起矛盾,让他作为男人多让让妻子的话,他本来该保持沉默,但是此时想起母亲哭哭啼啼地抱怨,看着妻子现在的阴阳怪气。

    无名火,不知怎么的就冲上了心头:“母亲要走,当初说要回来送母亲的是你,如今爽了约,怎么的?你倒是很有道理了。”

    他一振袖袍,背过了身去。

    祝瑶沉默了,本来她是垂着眸子的,目光里,丈夫衣袍滚边的银色竹纹随着他的动作震荡、平静就像他们每次吵架哦,那无聊的生活。

    缓缓的她抬起了头,看着丈夫定定的不说话,这个夫君虽说是天上地下四方撮合来的;这段婚姻虽然是长辈包办下来的,但是在点头之前,她也曾细细打量仔细考虑。

    卓阳仙君面貌英俊,剑眉星目,有着再好不过的脾气,有着世人少有的战力,又是天后娘娘力保的婚事,出嫁后也不用随着夫家去哪个封地,更是说好了不用侍奉婆婆。

    不管怎么讲,放到哪里都会是未成婚的仙子们个个追求的如意郎君,于是经过几次明里暗里的相遇,她便满怀欣喜的嫁给了他。但是怎么今天就走到这一步了?连看到她,都让这个男子觉得很不耐烦,更是连一句追问都舍不得给她,看着丈夫的这副样子,她抿紧了嘴角。

    从小到大,她祝瑶,在天宫之中所遇之人,有骄横的,有温和的,有和她脾胃相同的,也有与她天生不对头的,但没一个人敢把这样处处摆明了不想和她纠缠的。

    这样的婚事,这样的夫君,要了有什么意思,不如摊开了讲,免得好像是她仙门祝氏丢了道理。

    “我确实是没有道理,但是我也确实学不来忍着怒气做戏给你母亲看的戏码。”

    “怒气,呵,你又是哪里来的怒气?”

    “我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懂吗?婆婆对我好,婆婆对我再好,难道不是天后娘娘对我好吗?”

    仙君心里难得的一股五味杂陈情绪从心底往上迸发出来,又夹了些被抓包后的羞恼,看着妻子的眼睛,她有些委屈、又有些不甘愿,但这都压不住他此刻的对昨晚对话的复盘。

    情绪上涌甚至烧到了他的脑子里,连耳后根都烧红了。

    “你偷听我与母亲的话,你怎的这样卑鄙无耻。”

    “我无耻?你昨日和母亲悄悄说话的时候,难道没告诉你母亲?我陪嫁的东西不是个个都能碰的吗?那面梳妆镜,难道我没告诉你是我祖母自灵山陪嫁而来,这天地少有的通灵宝镜吗?”

    这一次,祝瑶仙子保持着从所未有的平静,前几次或者说这几年每一次一旦吵起来,她的火气总是最大的,恨不得想要到外面同丈夫斗一场法才好,但是这次她确是不想再说什么过激的话了。

    的确,当不用再考虑接下来谁更有理的时候,把事情说清楚就好。

    这一次,换仙君沉默了。

    通灵宝镜有好几块,每块都有不同的能力,而这一块除了可退妖魔鬼怪,更是少有的子母镜,灵山的老祖将它制成一大一小两面梳妆镜,小镜子便是能与大镜子,不用法力隔空通话。

    妻子小时十分顽皮,天上地下没什么地方不敢闯,又没有什么法力,家人怕她走丢,就将这小镜子,系于她身上从不离身,后来长大了,两面镜子就都做了她的陪嫁。

    兴许昨日母亲在他那处等他时,确实擦拭了那镜子。

    “咱们这日子过得确实没什么意思了,和离吧。”祝瑶仙子说。

    “……”

    他从来没有想过和离,可是在这种情形下,他昨晚应和母亲都说过什么他也记不太清,又有什么立场拒绝。

    “好。”

    前面每次的争吵都因为天后的赐婚而渐渐的双方忍让,但是这一次好像不是忍让就可以忍下去了。

    两人在这点上倒是一拍即合。

    但是和离哪有那么容易。

    “仙君,仙子,您二位想要和离,奴婢们本是不该插话的,但是二位当时结亲之时是天后娘娘保媒的,如今想要和离,恐怕要同天后娘娘好好说道的。”琴瑟宫的老掌事恭恭敬敬地向这两位鞠了一躬。

    当时这琴瑟宫,为这天宫中一位仙君的居所,上一任仙君兵解之后,本来都空旷了很多时间了,若不是天后一道旨意下来,给了天后自家子侄和老臣的女儿作为新婚之用,他的工作也就是看着这冷落的院子了。如今,这两位想要和离,他也定免不了一顿斥责。

    老掌事本来想着搬出了天后娘娘这两位就会安安分分的,但是没想到这次他俩是来真的。

    祝瑶仙子从远方而来,连家门都没进,就同丈夫往凌霄殿去了。

    夫妻安安稳稳不吵不闹不生气的赶路,这样“和谐”的场景,在这对夫妻上课是很少见了,只可惜外人不知道,这样的场景,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见。

    九重天之上最高贵的就是这样一座殿宇,而天后的寝宫更是精雕细琢美轮美奂,这是祝瑶仙子从小同母亲祖母可以进来从天后交谈的宫殿,也是仙君在建功立业并被天后得知母亲的流落经历之后才能进入的梦中的殿宇。

    这几年,这两位的身份节节攀高,来到这里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但是这一次来恐怕是难逃一场责骂。

    “你们要和离。”

    天后保持着一贯的从容,在他们俩来到之前,琴瑟宫的掌事就已经将事情发生的经过告知了她。这位掌事在平常对两位的生活,只有照顾没有干涉的权利,但是在此时,却又有责任这一切告诉他真正的主人——天后。

    “是的,娘娘,臣女同他没有什么继续生活下去的必要了,在一起反而是互相折磨,求天后娘娘成全。”

    先开口的反而是女孩子,现在的仙君反而是恢复了一如从前的所谓的沉默寡言。

    “你二人要和离,也算是我的过错,当日为你俩保媒,本想着是成就一对天作合,如今却是一对怨偶。”

    听见天后这样说,两人双双伏倒在地,这样的话,比预想的斥责更加压人。

    “既然你二人过不下去了,也是不能勉强你们,但是这么轻易的分开,恐怕是不那么容易,当日你二人成婚,我做媒人是四方共同知晓的,你们也是我做的第一个媒,若是你们轻易合离了,我做天后的面子,又要往哪搁呢?”

    “天后娘娘恕罪”

    他二人的身子俯的更低了

    “这样吧,既然你要和离,我也无法言语之间就阻挠你们。当初既然敢让你二人在一处,本宫也是细细考量过的,如若,仍然想要分开,怎么也得受些惩罚。不若到那下面人界去受九世情劫吧,情劫之后若能琴瑟合鸣,也不负我赐你二人琴瑟宫的一番好意了,若是仍然想要分开,这就九世情劫也算是我对你俩的一次惩戒。”

    仙君并未抬头,祝瑶先行立了起来谢恩,“谢天后娘娘。”

    既然去意已决,又有什么好说的呢,九世情劫而已。

    …………

    “禀天后娘娘,他们二人已经下去了。”

    “嗯,下去吧。”

    天后坐了下来捻了一颗葡萄送入口中。

    当日,这导火索,听掌事所说也是怪她,本来是一片好心,确是让那不懂事的族人坏了事。更不要说这两个孩子,一个是天纵英才很得她欣赏,一个是她从小看到大的。

    更别说这姻缘她原来算过应该也是不出问题的,只希望这人界千年能让他们脑袋清醒些。

    转身,她便给月老写了一封信,要他把他二人的羁绊栓的紧紧的。

第一章 国破家亡

    火烧起来了,烧了几天几夜,烧的见了火的人都惊叫着逃亡的,烧的顶起原先庄严肃穆的大殿的柱子噼里啪啦地响。

    这么大的火,在此之前,她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有一日她会流亡在这嘈杂混乱,掺杂着血腥味的环境里。

    自她从母亲的身体里挣扎出来睁眼看见这世界起,这世界也所呈现给她的就是这么美好的环境,怎么会变了呢?

    每一天,清晨,当她温柔的侍女们轻轻地把她从松软的床上唤起来时,嗅到的是轻轻浅浅的时令花香,触目可见的是层层叠叠的帘幔,想要的食物早就温热的摆在桌子上,一切都准备的妥帖而全面,唯一的烦恼就是起迟了后母后的唠叨。

    如今,一切都变了。

    叽叽喳喳的鸟叫,这一只和那一只不停地唱和,太吵了,把她从湿润的空气里闹了起来。

    这天就要入秋了,很是有些凉,她躺在屋外的墙根下,加上早上的雾气,更是冷的连腿都有些麻木,从七八天前起,像过去那样舒适的、安宁的,每天只需要操心一些平常的少女心事的时光就一去不复返了。

    身边有人也渐渐起来了,她抱着腿坐了起来,目光呆滞,这是郊区外的一个土地庙,庙里挤满了流亡出来的人。人太多了,都是这次动乱的受害者,庙又确实不是很大,人人都知道夜里更寒露重,凡是一家人还聚在一起,家中小伙子身强体壮些的,都在庙里占了地方划了地界不许他人再抢占了去。

    “您醒啦。”

    春枝是陪着她的最后一个人了,当日连天的大火燃起来,身边的人,那些原来按制式安排的满满当当的仆婢在收到宫门破了,有乌压压的人在往里闯后,大部分都忽的鸟兽散了,他们卷着身边的摆设财物往宫外跑;也有些平常受器重的拽着她的手去找母后,她记得那天只在不停的奔跑,跑的气喘吁吁,跑的她的鞋都丢了一只,那是今年母后亲手为她绣的鞋,鞋子上还绣了她爱的瑶花。

    “嗯。”

    她把自己的脸埋在双膝之间,不去看春枝。春枝揉了揉她的头,做着这个逾越的动作,她的语气却像过去叫她起床一样坚定又不急不缓。

    “您不要怕,再有一个月我们就到山东了,那里有您的祖母家,到了那里,我们就安全了。”

    她抬头看看春枝的脸,脏兮兮的,奔波了那么久衣服破破烂烂,头发也脏兮兮,脸也故意抹上了姜黄色,像个乞丐。她自己肯定也一样,自从那天从后门被护送出来,五六天了,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走散,财物也越来越少,现在就只有她们两个人了。

    “你不要再叫我您了,被别人听见了不好,你叫我静怡吧,我们姐妹相称。”她的封号是怡静,姓徐,名瑶,还差半年就十一岁,是这个王朝动荡之前最尊贵的嫡公主,现在,是个逃犯。

    天慢慢的亮了个大透,她们出发了。

    虽然说徐瑶现在是个逃犯,但是自从出了那座城,其实并没有来一队人马专门派出来抓她的。在这条去投奔亲戚的路上,最难的,不是躲避来自现在这支起义军的追杀,是怎么维持接下来的衣食住行?

    刚刚出来时,他们身上带着是有银子的,不过都不是方便实用碎银子,是一个个整整齐齐的银锭子,也有侍卫骑着马带着他们。但是逃出都城的一路上,骑着马的人反而更容易被满城的军队所注意。于是,他们这只本来还算实力过硬的小队,到最后跟在主子身边的,也只剩下在逃亡路中间被推开来,带着公主先走的两个丫鬟春枝秋叶了。她们仨跟着混乱的人群拥挤着出了城,关于护送她们的人,还剩几个也就没有人清楚了——反正就算清楚了也难以再会合了。

    没了保护,她们的衣饰又有些扎眼,身边的秋叶春枝扒下了路边死人的衣服给她换上,又抹脏了她的脸,一路上跌跌撞撞,不怀好意的人不是没有遇见,还好秋叶是会些拳脚功夫的,倒也过来了。

    只是后来她们好不容易出来的远了些,没了追兵的困扰,晚上四处寻找也高价住了店。

    本来以为安定了,一早起来,秋叶又不见了,她在春枝床头留下了一些碎银子和一把软剑就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还是彻底的潜逃了。

    不过也不重要了,如果秋叶不想要跟着她们走,在这外面没有谁可以完全的是谁的主子,强求也没有什么意义;要是她出了什么事,现在的这个主子也是没有什么办法能去救她。

    这一路太漫长了,这世道如今那么乱,中间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于是流亡到现在,她们连路线都变得歪歪扭扭,一路靠着打听确定大概的方向,不知道到底该往哪里去,最后只能蜷缩在破庙外。

    接下来的日子,她们继续随着流民的队伍按照大概的方向赶路。

    跟着流民有好处有坏处,如果此刻她们身边还有银两,必然是不想跟着他们的,可身上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用的钱了,而晚上的时候,如果不随他们一起她二人单单在野外,反而是更加危险。

    就像今夜,明日就能进入徐州城了,于是今日晚大家就在徐州城外的郊外支起了火堆等着明日开诚。

    而且在流亡队伍里,她们也认识了个好人。

    “刘大哥,这一路多谢了。”

    这位大哥是出了城在官道上遇见的,本来同母亲是一起住在城郊的,家里祖父辈也曾在京城里做过小官,到了父亲那一代,虽然没落了,也算是一个耕读传家。后来出了战事,当兵的开始杀人放火,那些奔来京城进行偷袭的起义军队,更是进了村庄,看见值钱的就抢,刘大哥父亲去世得早,只剩一个寡母,刘大哥,听说了附近的消息,就连夜带着母亲收拾了细软在林子上窝了一宿,第二日,官兵都进城了,就往外逃,准备回祖籍看看能不能谋下生路。

    这路上开始见她二人可怜,只有一对姐妹在这战争里活了下来,就多加了照拂,谢谢,留下来又听她们是去山东投奔亲戚的,这位大哥也是往那个方向而去,就结伴而行了。

    此刻,他四人聚在一处

    “春枝妹子客气了,你我一路同行,哪有什么谢不谢的。”大哥笑了笑,接过了春枝送来的水。“明日到了徐州城,我手上还剩下银子,我们租个马车捎上俩个妹子也好早日能到地方。”

    刘大哥的母亲是一个不怎么说话的农妇,此刻倒是发了言:“恐怕是不够了,我们出来时便没带多少银子,加上这一路上的花销更是没什么,加上你二位这些日子也跟着我们吃喝拉撒,谁家也不是什么富户?又是非亲非故,怎么经得起这样折腾?”

    春枝有些讪讪的,但也报之以微笑。

    “大娘,你放心,等进了徐州城,我姐妹二人身上倒是还有一些财物,到时候典当了,马车的钱就由我们来出。”

    刘大娘本也不是这么计较的人,也实在是目前囊中确实羞涩,这些日子忧心当年老公公留下的那一点地契还能有几分作用,又听着儿子这般充大头的话,有些听不下去,也只能客套着应和了几句不再发言。

    他们离开之时,都城那边乱的都已经不成人样,家家户户稍有几分实力,可以不离开的,都紧闭着门窗,毕竟连皇城都被攻破了,有几家不害怕这如蝗虫过境一般的起义军呢?但是这几日往北走,战事没有往这边蔓延,到了徐州就还好,虽然那城外好像是染上了几分萧条,但是生意都还是照做。

    看着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样子可让人是在有几分感慨,这一路上见多了流离失所的到这样车水马龙的繁华盛景,反而是感觉到有一丝不真实。

    早上他们入城时到有几分波折,流民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进城的,城中有几家富户,心地善良,在城外设了粥棚,但是真正落到了流民进城,愿意的就没有几家了。

    春枝跟刘大哥去了附近的村户家买下了些干净衣服,又同他们家的姑娘一同进城,说是才买东西,这才能进了徐州城。说到底,他们四人在这逃亡队伍里到底不算是最惨的那一些,既不是被劫掠后,无奈逃出,也不是身无分文,无头苍蝇般在这世间乱窜,到底是做了些准备的。

    他们出来有大半月了,除了秋叶走了的那一夜,这可是他们住的最舒服的一晚。

    刘大哥找到了一家旅店,开了两间房间,春枝收拾了一番,本来是将徐瑶丢给刘家大娘准备单独去典当的,可是徐瑶紧紧的拽着她的衣袖怎么说都不肯放手。

    于是跟着她一同去了票号换了银子。

    “我们……怎么会还有银票?”

    这一路上,徐瑶开口的时候并不多,刘大娘为此还问过春枝,这姑娘是不是个哑巴?

    “我们本来就还有银票啊,不过这也是最后一张了,是缝在衣服里的,本来是听说这世道不平了,怕流亡途中以防万一的,没想到今日竟然这样拿出来的。”

    “你早就知道宫门会破?”小姑娘的声音忽然尖利了起来,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春枝。

    春枝还是像过去一样,温温柔柔的笑着,声音低低的却很清晰坚定:“不啊,我不知道,但是有人在往皇城攻打而来,我在娘娘身边自然是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想到城门会破……”

    徐瑶又低下了头,把春枝的袖子拽的更紧了。

第二章 失散

    晚上徐瑶和春枝姐挤在一张床上,这个旅店条件并不是那么好,墙壁不是厚实的砖瓦,而是薄薄的一层木板,连隔壁刘大娘打呼的声音都可以听的一清二楚。

    徐瑶把春枝的胳膊报的紧紧的。

    “春枝,你说我们能走到栖霞吗?”

    “当然的。”

    “春枝,你说我们到了栖霞外祖母会认得我吗?“

    “会的”

    “春枝,你说我们还有机会回家吗?”

    “能的。”

    “春枝,你想不想母后?”

    “……嗯,我也想。”

    “……春枝,你不会离开我吧?”

    春枝侧过身来抱住了这个刚刚过了十岁的女孩,借着薄薄的月光,她直直看着这个小公主的脸,孩子的脸上还留着她特地没有洗掉的姜黄色。自从离开了京城,她就跟谁都保持戒备,跟在京城里那种娇蛮的样子一点不一样,大概一个月之前,这还是那个对谁都呼来喝去的小霸王。

    “不会,我不会离开,睡吧,不早了。“

    夜越来越深了,徐瑶也渐渐地睡着了,只是她的手仍然的勾着春枝的袖子,不敢放开。

    有一件事,春枝决定能瞒多久瞒多久,那就是在典当回来以后,她和刘大哥聊天的时候顺口问了问如今是否打听到了皇城的情况。

    刘大哥告诉他,就在他们走后不久,乱军彻底的占领了皇城,皇后走不脱,逃不掉,就在皇宫里放了把火自尽了,乱军带着的皇宫里找到了的财宝继续招兵买马,好抗衡从边界渐渐回转的二皇子。

    王朝,本来不至于到今天的境界,但是当今的圣上不是一个甘于守成的人,他梦寐以求的就是能够在史册上多留下几行赞美,从他成为天子开始,没有一年是能完完整整的让国家修生养息的。

    征战当然有好处,比如说胜利可以得到的扩大的疆土,还有外族的财富,但是,更多的是坏处,比如说当这种征伐进行到一个程度,靠着耕作的百姓总是被召走青壮年作为军队的补充,又要交着高额的税,这些年来百姓已经受不了,周边的还没有被讨伐小族更是联合起来试图先吞了中原这只巨兽。

    她在宫里听皇后说过,今年开春那些蛮子爆发了最猛烈一次的反攻,边疆的吴青元帅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快将最后的一波军队拿下了,于是,圣上就带着嫡子二皇子一起去边疆,准备拿下这前几代老祖宗都没有完成的不世之功。

    皇帝和继承人出巡,自然是调动所能调动的最多的军队,于是,除了驻守边疆边防军,连皇城的军队都调走了一部分。

    但是没想到今年的收成成了压倒这个国家的最后一把稻草。

    今天的收成太差了,勉强能够温饱,从被击败的外族那里收归来的财宝,在没有完成皇帝想要的统一大业之前,又不会用在对于百姓的救济上,老百姓如果一定要按规定去承担高额的税,那么就一定会面对着家中饿死人的场景。

    所以他们起义了。

    本来按照各个地方官报上来的情况,这些起义兵也只是一些散兵游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发展的那么快,明明前一夜他们还在想着明日皇后娘娘要用什么样的膳食,新挑的衣服要配上什么样的首饰才好看,结果第二日就出了这样的事。

    平日里,这位娘娘是诗书世家出来的有些严肃,但对待子女倒是温柔,在宫里对宫人平日里爱训上她们两句,却很少惩罚,不过如今不论这位主子和其他主子比是好是坏,是彻底是见不到皇后娘娘了。

    不过,按照目前的风头,等到圣上和二皇子带着军队从边境赶回来,她也就能将公主重新送回宫里,也就算是能不负皇后的嘱托,她也能向公主讨个女官,或者早些归乡。

    第二天一早,刘大哥就套好了车等着他们一同出发,这马车的钱昨日春枝就结给了他了,刘大婶倒是也没说什么。

    为了接下来的行程,春枝又去采买了些吃的用的,晃晃荡荡的就出发了。

    出了城,刘大哥赶着车,他们行在往北的道上,马车颠了没一会儿就停下来了。

    “你们做什么?”

    不知道是什么让刘大哥停了车,大娘便掀开了车帘子向外望去,围住他们的是流亡的流民。

    “我们做什么?大家都是奔逃出来的,一路上也互相都有照顾,如今你们几个倒是还有些财物,倒是还能坐得起马车,有这个钱不如拿出来分一份,让孩子们饱一饱肚子。”为首的老大爷发了话,这个人之前一直带动着他们整波人的动向,这时间都快月余了,现在大家倒是都非常听他的话,特别是一些没了家,以后不知道该往哪去的人都等着这位大爷,给他们指一条出路,时间一长,倒是弄得像一波还没有正式打出名号的劫匪般在外流窜。

    刘大哥没有说话,显然,他并不想把钱给了这些人,山东那边情况未定,如若真的身无分文,日子并不会好过,刘大娘跟着在车中紧紧的摁紧了包袱和口袋。

    春枝犹豫了,现在他们坐着马车,其实并不是租的,如今世道那么乱,怎么会有人愿意把车租出去呢?她把银票换开后,让刘大哥去买的,但是银票不是很大,这本来也并不是皇后为他们准备的,而是她自己这些年的积蓄,有一次拖着出去采买的小太监兑换而来的,听说了,可能会有战乱便缝在了几套贴身衣服上,出来的匆匆忙忙,其实也就只剩了这一张。

    看着春枝这样犹豫,徐瑶往她手里塞了一件东西,是一条做工精致的七宝链子。

    小姑娘家家最爱的就是这些饰品,哪怕这一路上换衣也没有丢了这些一直带在她身上的东西,要是真的数起来,到是还有两条手链子、一面小镜子在身上。至于那满头的发饰,倒是拆了个干净。

    春枝在手心里摸了摸,大概知道是什么东西,把她递过来的东西又推了回去,向她摇了摇头。

    虽说银票没了,但是这些首饰春枝也有,细细的藏在身上背的包袱里,这路上换衣服也不会丢了这些东西,但是这些东西样样做工精致,非豪门大户所不会得。甚至不敢拿出去典当,就怕招来祸患,这些珠宝,如若不是找到安定的渠道去换取银两,反而是祸端,这时如若是拿出去交给外面那些人,恐怕不仅走不掉,反而是要彻底留在这了。

    她翻了翻包袱,拿出了一小袋铜钱混着碎银子,掂量一下着实不少,这也是最后剩的钱了,她背对着刘大娘细细挑出银块,把剩的几串铜钱都交给了她。

    她压低了声音:“还请大娘把这些东西散去,只求的能有安稳路走。”

    刘大娘接过了钱,打开钱袋子又拿走了一串,微微把帘子掀开了一条缝灵活的钻了出去。“烦请各位大老爷了,老妇人同儿子本就是去山东看看能不能讨得家里亲戚一口饭吃的,只是老妇人腿脚不便,害的儿子还这样破费给老妇人租了这辆马车。

    这些是我们身上剩的最后一些铜钱了,求求各位大老爷高抬贵手,让我们能有条活路走。”说着便把手里的钱袋子扔了出去。

    带头的老大爷接过了钱袋子,看看那看里面,又瞅了瞅他们这四面漏风的马车,一个稍稍富裕些的家也差不多能供得起,这些钱差不多也是他们全部了,就点头示意让他们走,继续盯着这路上的人。

    马车又行了半个时辰,路过一条小溪,刘大哥喊道“许姑娘,你和妹妹下来歇歇吧!”

    这道很不好走,马车又颠簸,他们也早坐够了,便下来往水囊里装些水,顺便歇歇脚,活动活动了腿脚准备出发的时候,远方却是有大波人往这边来了的声音。

    “哈哈,这两个小娘们打扮打扮,但还是能见人。”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竟然是刚刚那波人又追上来了。

    春枝下意识的便把徐瑶往自己身后护。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刘大哥急忙往前抢了一步,将她们都挡在身后,“刚刚不是把钱都给你们了吗?如今这个世道,大家都不容易,何苦这样苦苦相逼!”

    “苦苦相逼,可不见得吧?”这一次为首的那一位还没发话,旁边的几人就你一言我一语的接了起来:“你们身上怕是不止这些东西吧,富贵人家的大小姐外出就带这几个铜板?”

    刘大哥回头望着春枝姐妹,显然是还没明白这些人都在说什么。

    “刘厚生啊!你我这一路相处,我也知道你是个忠厚的人,老朽也是不愿意与你为难,但是这姐妹儿,人可是不简单啊!”

    春枝把徐瑶往后推了推自己向前一步,向着老头行礼,又挂起了她平常的那副笑:“实在是不知您在说什么,我姐妹二人不过出了京城去投奔亲戚的,怎的就成了富贵小姐?”

    “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老朽虽然是没什么本事,但是也在京城府尹家中过几年外院的管事,你给我那钱袋子,上面的花可不是普通的人家用的起的。”他摸着自己那乱糟糟的胡子笑得一脸得意,“这刘厚生和他娘怎么能用的起?老朽想了想,定是你们小姑娘肚子里有点货?”

    春枝手背过来向徐瑶摇了摇,维持着一如既往的坚定和温柔:“本来以为能瞒过您等的法眼,但是确实没想到还是被您给看穿了,您说的倒是没错,但我姐妹二人不过是吴青将军府上两个奴婢罢了,城破之时将军府也遭了殃,如今只是往将军老宅那里寻得安生之所,你又何苦与我两为难呢?”

    她向着这群平日里根本都没资格直面她的流民们深深地福了一礼,

    “逃难匆忙,我姐妹二人身上确实是只剩那些铜板了,如若今日您肯放我们一马,我愿立下文书,我二人是老宅的家生子日后您可向将军府讨要一笔酬谢。”

    老头子咕噜咕噜转着眼珠,不知道在筹划什么,他同身后的一个年轻人耳语了一阵,想出了个点子,“姑娘,你倒是不必如此,只是我等这几日听说边疆的外族人又反扑了,而且如今这些军队又没啥补给吴青将军恐怕是自顾不暇了,不若你姐妹二人,就嫁给我这不成器的儿子,这样也不需什么文书。我等还愿意护送你们到将军府去。”

第三章 人间富贵花

    “老头子,你在说什么?你还有这般龌龊心思,我倒是要与你好好讲讲道理。”刘厚生攥着拳头就要往他们身上扑,被他娘一把死死拦住。

    “哦,我倒是忘了,厚生啊,我看你一表人才,就留在我的身边,要不这样你娶了这姐妹中的姐姐,我儿子就收了这妹妹,日后一起到将军府,好讨口饭吃。”

    老头子看这姐妹二人,大的十八九岁的样子,身高高挑、仪态又端庄,说话的样子一看就是大户家出来的;小的看上去得有十一二岁了,也是精致长相伶俐的很,平常不怎么说话,但是都是将军门府出来的,也差不了。想想自己儿子今年也有十六七岁了,纳了这妹妹,再让这姓刘的收了这姐姐,有了孩子后将军府算是个好去处,真要是拿的什么契约去要银子,那才算是自投罗网呢。

    刘大哥确实是喜欢春枝,不然不会一路拖着俩个拖油瓶前行。

    “儿子,这老大哥说的也并不无道理,,,”

    春枝心里大概清楚,今日她姐妹二人简简单单恐怕是走脱不掉,她护着徐瑶,一步步往后退。

    周围的人看着她姐妹二人,只以为她们是恐惧,并不做什么防备。

    春枝去反过手抽出了腰带中藏着的软件,砍断了马车上的绳子,抱着徐瑶上了马。

    人怎么样也不会跑的比马快,但是,这路太颠簸了,并且这马车是在过于简陋拉车的马,只有辔头,却没有马鞍。

    前面姐妹二人颠簸着,在这路上跑后面的人却是穷追不舍,春枝会骑马,那是因为宫中时常也会打上几场马球,但是马上技术也确实一般。

    再加上后有追兵,她也看不清前面的路了,只顾着一口气往前跑,这样追逐了半天,总算是暂时甩掉了后面的人。春之想勒住马,停下来看一看前面的路,可是这马平常安安稳稳的拉车,哪遇到过这种场景,一下子停不下来了。

    越跑越快的马,让马上的两人感到了恐惧,并且,这马也在试图把身上的两个累赘给甩下来。

    春枝用力夹住马腹,把徐瑶死死护的怀里,尽力地向她说话:“您把我腰间的锦囊拿出来。”

    徐瑶背过手来去够那锦囊。

    感受到锦囊离了怀,春枝用了此生可能是最大的力气,把怀里的孩子往旁边的草丛水洼里一扔。

    马也使了大力气,要把身上的人彻底甩下来。

    徐瑶费劲地从那草丛里挣扎起来,这样一摔,摔得她整个后背都感觉麻麻的,但是春枝起不来了,她被甩下来后脑勺开始溢血。

    徐瑶拼了命的往她那里跑去,看着这样躺在地上的人,她甚至不敢伸手去把他抱起来。

    “你听着,那个锦囊里有娘娘给的玉佩……还有你身上的东西……不遇到王家人不能给任何人看,谁都不信……你别按原来的路走、他们追……”春枝开口了,言语和血沫子一起磕磕绊绊的出来,“我叫李,家里叫大妞,住在京郊,我家在,李……”她试图用手去拽需要的衣服,但是却没说出最后一句话。

    徐瑶把春枝拖进了树林深处,打来了水,洗了她的脸,她腰上挂了个小包袱,这一路从未离身,徐瑶把它打开,是春枝出宫时带的几样头面和首饰,被细细的卷在几方帕子里。

    在春枝死之前,徐瑶从没有这样的镇定,但在此刻,她却出奇的安静和理性,她留下的一方帕子,然后把春枝的首饰一样一样的给她带上,使了吃奶的劲儿把她推进了一个可能是猎户设的陷阱里,然后尽力的去扒周围的土,将陷阱填上。

    徐瑶四处看,这附近不远处有一棵银杏树,此刻正是落叶的时候,满树的金黄。

    完成这一切,就快黑了,她一个人顺着小道往前走,大致的方向应该是没有出错,但是又和之前他们商量的有不同。她这一次主动拨乱自己的头发,撕破了自己的衣服,又在那跌下来的水潭里打了几滚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小乞丐儿。

    夜色渐盛,但这次不到繁华点的地带,她确实不敢一个人睡在这路边林子里,但是前面隐隐约约的竟然有亮光。

    于是,她往前走一走,想看看是不是遇上了路旁的村子,但是一枝箭袭来了。

    耳边最后的声音是:

    “小姐,我射了这野兽,咱烤肉吃吧!”

    哦,我是那野兽。

    徐瑶是被很嫌弃的拿指头戳醒的,醒来时,天已经大亮,而她坐在一个马车里四周坐着的是两个穿着一样青色服装的少女。

    她试着动了动,肩窝的地方疼得要死,她用手指尽力的去探自己腰间,看看布条裹着的东西还在不在,不过还好,伤的是胳膊肩膀处,倒是没有人查她这腰间的布条

    “咳,”她看着这些小姑娘“这是……”

    “哎,小乞丐你醒了,”梳着双丫髻的姑娘很快活地问她,“昨天还以为你要死了,还好我家少爷心善,愿意救你一命。”

    “是啊,要不是小姐昨天想吃这野味换换口,我家侍卫不去那丛林里找,你可就不知道死在哪了?”脸型稍长的这姑娘说话要刻薄一些。

    这时候马车的帘子被掀开来,又进来了一个人“小姐要昨日买的糕点和蜜饯,你们去拿过去。”这位穿的是更深些的青色,语气要更和善些,那两个小姑娘把糕点摆在盘子里,便去送糕点了。

    “诶,你醒了,可好些?”

    “这是哪?”

    这位姐姐,明显要好说话多了。

    “这?这是我萧家的马车,我家少爷小姐昨日在林子里救了你,你醒了便再好不过了。”

    “萧家?”

    “我家是兰陵的萧家,你家又在哪呢?”

    “我,我姓王,名唤静怡,我家在京城,不过……现在没有家了。”

    “哦……那你怎么在这里了呢,这里离京城可远了。”

    “我外祖母是栖霞王家的家仆,我家人都在城破时失散了,我娘叫我我去找祖母。”

    “王家?”她的声音里带了怜悯。

    “王家怎么了吗?”

    “不不,你别激动,王家还好,只是京城那边传过消息来,皇后娘娘自尽殉了国,如今,梁王陛下又在起兵往京城赶,皇帝和二皇子在边疆生死不明,又好像暂时没有回转的意思,王家关了门好像是不允许再有人出入了。”

    “殉国,不许人入内,生死不明,殉国……”徐瑶低声重复着。

    这个年长些的女孩儿,一边在和她对话,一边却没停手中的活计,她正在用小炉子煎着茶。

    “我叫春生,那两个分别是夏茗和秋露,你若有事,便叫我们,我们也是去山东,小姐没过问你,那也也正好捎带你一程了。”

    这队人马就这样晃晃悠悠的往前走,在这些日子里,徐瑶知道了这一家人是兰陵的萧氏,自古就是书香门第,到了这一代有在朝为官的,有著书励学的,门第自然是显赫。老宅家中这一代最出色的就是这只队伍里的三爷萧鹤鸣,最受宠的也是在这队伍里,是家中的五小姐萧静初。

    所以,这队伍里这几个女孩儿也不敢称呼她为静怡,索性就叫他小乞儿小乞儿叫了一路,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徐瑶在乎的不一定是别人称呼她为小乞儿,而是到了山东,下一步她可去何从?

    外祖家闭门不出,恐怕不仅是对仇敌的恐惧,毕竟都是母亲让她去外祖家,母亲做事向来有章法,她能安排了护送的骑兵,想必也是通了气的,不然也不会有这样的安排,只是没想到在这路上失散的失散,走失的走失就剩她一个人,而且如若父皇和哥哥哥真的不能从边关回来,她一个人在外祖家,又能好过去哪呢?

    时间过得很快,这么快七日就要过去了,徐瑶身上的伤也快结疤了,关于这道疤,大家都是异口同声说是她被救下来的佐证。

    这天马车停了下来,快到兰陵了了,这歇脚的频率倒是越来越高

    “小乞儿,我们小姐叫你去。”

    她脸上被春枝抹了药水,这药水如果没有特定的配方,很难擦开,现在她倒是一副面黄肌瘦满面姜黄的样子。

    徐瑶跟着夏明和邱露,走到平日里根本不许她靠近了的中央一处,那坐着一个女孩,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言行举止间和怡静嫡公主过去倒是颇为相似,浑身都带着骄矜的样子。

    “你就是那个小乞丐?”

    徐瑶学着过去春枝对待她的样子对着这个萧静初行礼,“回小姐的话,小的名字是父母所授,冲撞了小姐,实在是对不住。”

    “想不到你一个小乞丐,礼行的倒蛮好,也不愧是王家的家生子,如若留下来伺候也算是不用再调教了”

    徐瑶有些讶异,抬头看了一下这个裹着厚厚的斗篷,在野外支起了桌子饮着茶这萧小姐,萧小姐继续在说着。

    “长的嘛,五官倒是周折,就是这皮肤怎么黑黄成这个样子?要是改不过来有些丢我的人,我和哥哥救你的命,你卖身给我们当个几年的奴仆,就算报答了。母亲这几年给我找了好几个冬青,我都不太满意,个个都傻得很,如今我救你一条命,你做我的几年奴婢,嗯,也算是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萧小姐,这。”

    “三哥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一道沉闷的男声从后面传过来。

    “嗯,也好。”

第四章 冬青霜期

    “公子、小姐,这恐怕不妥吧?”春生,微微蹙着眉,作出一番疑惑的样子来以担忧的眼神看着徐瑶,内心却想:这王姑娘虽说是个逃难难民,又是公子小姐救起来的,但到底是不那么知根知底的,再加上,这姑娘到底是谁家的也没个证明,也不知道一路上有没有招惹什么麻烦,留着她可没什么好处。

    徐瑶回望春生,其实内心是有些感激的,这个春生和春枝有着这样相似的名字,行为举止间也是和众人都和和睦睦,甚至让徐瑶觉得是不是春枝转了个身,又换了个身份来护着她。

    “有什么不妥的,本小姐救了她,还瞧得起她,让她做个二等的丫鬟,她都不愿意吗?有多少人想做本小姐的奴仆,本小姐都不愿意了。”萧小姐白了她的大丫鬟春生一眼,她有着超乎常人的“自信”,这种自信是从小被众星捧月惯着出来的。

    “一个小丫头而已,既然妹妹都这样说了,那边这样决定吧。”

    徐瑶垂手低头站着,用眼睛侧边的余光瞄着这个人,这是该是萧鹤鸣了吧?之前她在家中也听过这兰陵的萧家,确是钟鸣鼎世之家,萧家三公子也曾经被母亲在接到娘家来信后夸赞过。

    这个人可是没有给现在的徐瑶留下什么好印象,萧家的人啊,个个都把自己看的那么高。

    萧鹤鸣穿衣服上面细细碎碎的绣了翠竹的纹样,这样的样式可谓是翩翩公子的标配了,徐瑶的视线慢慢往上挪,从他袍子滚边的银线绣的隐隐绰绰的竹子,到他腰间温润的祥云状和田玉佩,还有这样奔波的路途中仍然捋的直顺的领子,再到他的脸。

    这是一个俊逸的公子哥,这一点不容置喙,十六七岁的样子,并不是想象中读书的文人的长相,反而是英气勃勃的样子,眉目间有着坚毅,但是气质又带着温润,声音也是低沉又带有几分温和的好听。

    但是他做事可是并不吻合他们兄妹二人诗书传家的名声,你一言我一语,完全没有考虑一下在场的这个小姑娘是否愿意放弃投奔亲戚,而进入萧家为奴。

    徐瑶的命运现在明显不会掌握在她自己手里,她温顺站在那里,萧家的三公子快速走了几步走到了这临时搭建的茶桌旁坐下来和妹妹开始商量如何安排这样一个在路上捡来的人。

    “小乞丐,听说你是栖霞王家的家仆后人,那也与我堂婶沾了几分关系,进我萧家也算是怜惜你,你以后就不姓王了,是新的“冬青”。”

    “冬青”真是。。让人难过的名字,要不说山东山高皇帝远,各家世族被当地地方官奉承着并不是很听皇帝的话,毕竟皇帝如果派兵要去讨伐这些世家,说起来容易是容易,但是这朝廷上下官员有多少和这些世家有着藕断丝连的关系,世家传承比王朝还长,对于皇权的尊重,好像是不那么厉害。徐家建国以来,历代都在试图稳固皇权试图提拔寒门,但是到了如今这日子,仍然没有成功。

    这冬青的名字,好巧不巧,刚好是二哥上战场时骑去的那匹战马的名字。徐家的小公主的名字最终是和二哥的马殊途同归。

    徐瑶捏着自己的衣摆,反复的搓揉,往下撇着嘴,她虽然有意识努力维持着学习春枝的样子,可是想起二哥那只总是喷她响鼻的马,对这个名字她可确实没法满意,萧鹤鸣瞥了眼前这个瘦瘦小小的女孩一眼。

    “这名字换了几个人都不得你的喜欢,换名字一个吧,前面几个都已经有春夏秋了,再一个冬,就难免和先皇后身边的一样了,这个小乞儿就叫霜期吧。”

    徐瑶仔细算来,这也确实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她咬了咬牙。

    “我愿意伺候小姐,必将兢兢业业,以报小姐的救命之恩。”

    徐瑶跪在了这些人面前。

    若日后皇兄可以回转,萧家拿着她的救命之恩,反而是会让她有面见贵人的机会,等见到了皇兄,一张卖身契又算得什么?如若皇兄和父皇命于边疆,那这天下就是梁皇叔坐上了,以皇叔的性子,对她而言也和新朝无异。更别说如今局势未定,徐瑶听说了梁王进京后猛然想起梁皇叔的王妃也是王家女,王家闭门两不相帮和皇叔的皇妃也是王家女不无关系。对于一个流亡的不愿一辈子困在这地界的孤女,来说确实没有进入萧家在萧家受宠的小姐身边为奴再好的选择了。

    山东这片地方没有太受战火的影响或者说是影响不大,仍然像过去一样热闹,这里没有京城的建筑精致,街道也不像京城那样熙熙攘攘间有着各处口音,虽然京城那样看起来温润而繁华,但是却不比这里没有经历像那日的京城一样的战火洗礼,所以还有来来往往的行人在快活地交谈,还有梳着两个总角的孩童在路上追逐打闹,临着街的老人家们依然可以坐在自家门口聚在一起谈一些闲话。

    徐瑶现在穿的是夏茗借给她的衣服,她作为二等丫鬟已经学着在小姐身边侍候了,夏茗顺势升了一等也准备着换一些行头,一个高兴就准备把过去的衣裳给徐瑶。

    萧小姐脾气不是很好,除了对自己家人显出的还是刁蛮可爱以外,对下面来说就只剩刁蛮了,徐瑶也是一路没少受这位小姐的责骂,让她坚持下来的动力就是看到这位小姐就常常想到过去的自己,从下人角度看可是跟这位一样招人讨厌。

    这种待人如侍己的精神安慰,可谓是最好的良药。

    春生和夏茗陪着小姐去见过各位长辈,徐瑶和秋露就回了院子的房间,本来她们几个除了春生有个单间以外,夏茗和秋露是在一处的,小姐的人员配置只多不少,如今来了个新人也就只能往春生的屋子里塞。

    时间过了晌午,秋露随她一见过了院子里的小丫鬟又将物品归置整齐,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小姐就回来了。

    如若不是因为这般机缘巧合,像徐瑶这样才十一岁的小姑娘是到不了二等丫鬟的位置的,只能和院子里其他的小姑娘一样,做些粗活。

    如今也算是因祸得福可以和这几位一同成了贴身丫鬟。

    徐瑶在整理,刚刚领回来的针线房那边多备着的衣服,春生恰巧回来换身衣裳。

    “你与我在一处吗?”也许是有些疲惫,春生的语气不像过去那样和蔼。

    “是的,春生姐姐,院子里没有其他合适的房间了。”徐瑶拘谨的站了起来。

    春生坐下来倒了杯水喝,她挥挥手,招呼徐瑶也坐下来。

    “你倒不必这么客气,只是我这人一人独处惯了,你与我同住一张床,我们俩倒是都不太快活,晚上就可能都睡不好,你看这样好不好?这房子里带有扇屏风,你把这屏风拉去一边,那还有一张矮塌,你睡在哪里上,我们一人一张床,你睡的也踏实些。”

    这话说的看上去挺客气,徐瑶看看春生难掩烦躁的脸,在这个屋子里,原本是春生最放松的地方,可能就是因为此,她不希望有人瓜分了她的单独的房间。此时,春生脸上的不耐烦让徐瑶彻底把春生和春枝的影子拆开了来,这不是母后给她的春枝姐姐。

    春枝的笑不再在春生脸上,但是被临摹到了徐瑶的脸上,徐瑶仿着过去她那经常听到的语气:“您说的是,谢谢春生姐姐体谅了。”

    矮塌睡着怎么会舒服,徐瑶答应的这般干脆,看着小小的人儿一脸亲善的笑,到是让春生有些不好意思了“那柜子有两个小一些的,回头我腾出来就留着你用吧!”

    “多谢姐姐”

    日子过的倒是很快,转眼间半年都过去了。

    今日是徐瑶的十一岁生辰,不过她虚报了生辰八字,也不会有人给她庆祝。

    在这个都是莺莺燕燕的屋子里,徐瑶也试图打听过,关于这个国家到底要往哪个方向发展的这样一个有关于她命运的终极问题。但是小姑娘们不关心这个能知道什么?每次她得到的消息都是零星的从给小姐送玩具的几位萧公子的侍从那里知道的。

    那日的萧三公子是小姐的堂哥,这位嫡小姐是嫡小姐但并不是萧家的嫡小姐姐,萧家的二位老爷,大老爷一儿一女儿子是萧鹤鸣,二老爷叛逆的长子如今随二皇子在边关,小一些的还在家读书,平日里比较宠着妹妹的,也就是这个堂哥。

    “霜期,前些日子三哥哥送我的那份砚台,你收到哪了?”

    “回小姐的话,在里屋的柜子里,我现在就给你取出来。”

    “嗯,取吧。”

    徐瑶一天天地长大,现在学的最好的仪态不是过去母后要求的贵女仪态,反而是在逃难的短短时光里模仿下来的春枝的样子。

    一个孩子的猛然长大并不是在一段时间里慢慢熏陶可以熏陶出来的。而是在某一个时刻,因为发生了某件事,突然的,一个再不懂事的孩子,在面对那不同的人生的时候,在知道反抗无力的情况下,选择面对现实。

    “还有啊,祖父要求的大字,你也帮我完成了,记着要临摹的不是昨日的那一本,是祖父刚送过来的那一本。”

    “好的,小姐。”

    萧小姐觉得自己做的最不错的一件事儿就是把霜期从外面带回来,这院子里的婢女好是好,听话是听话,但是就有一点,个个字写得还不如她,让她们帮自己完成任务,反而会被骂的更厉害,不若这霜期自己只要写上三成和霜期写的七成混到一起,每回都准叫祖父辨别不出来

    萧小姐带着春生到外面去会小姐妹了,霜期也就是需要来到这院子里半年,但是离开的时间其实并不多,每次门串门小姐带着的总是春生和夏茗他们两人。她总是留在院子里,零零散散听到的消息里也是二皇子和父皇还在边疆,具体生死如何没有定论,梁皇叔也和起义军打的热火朝天,并且满院的女人并不怎么关心战况如何,只关心这战火会不会烧到山东来?

    阳光从格子窗里洒进来,经过薄如蝉翼的窗纱的过滤,并不怎么刺眼,让徐瑶感觉到久违的岁月静好,萧小姐不怎么爱练字,但徐瑶很喜欢,先皇后就写得一手好字,只是白天她练的是萧老爷送来的字帖,晚上一个人当值时,她常常用手在各处画着小时候母亲拉着她的手,一个个写下的字。

    “怎么是你在写字?”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却并不是那么熟悉,徐瑶抬起头,惊诧着往前看,手下笔一抖就毁了一张字。

    萧三少爷平常常常派人来,此次这是久违的自己来了。

    徐瑶低头在旁边跪下不敢言语

    萧少爷有几分好笑“跪下做什么?我又没有罚你,我家规矩是严了些,却没到这种程度,站起来吧!”

    徐瑶默默站起来,去侍奉茶水。

    “我那五妹呢?”

    “回少爷的话,小姐是出门有事去了,去哪里?我等不敢过问。”

    “嗯。”“你……是霜期”

    “是。”

    “这些日子了,我倒是没有认出来。既然妹妹不在,我就先走了,回头告诉她我来过。”

    “等等少爷,”徐瑶想起了什么,急得拽住了他的袖口,见到他停住,又想起了自己的身份,猛然松开“请问三少爷可是知道近日京城情况如何?”

第五章 百无一用

    “嗯?”萧鹤鸣挑了挑眉,看着这个日渐水灵起来的小姑娘。

    “我,我,奴婢想问问家里是否可能无恙,日后,日后小姐要是不需要奴婢伺候了,我想回家去。”

    “梁王前几日收复了京城,现在已经在率兵追击那些反贼了。”他转过了身,“不过你家什么情况,倒是不一定。”

    徐瑶皱着眉毛,“那如今边疆的战况如何?”

    “你关心这个做甚?”

    在这府中面对处处的盘问,时间长了,徐瑶也学会了撒个谎张嘴就来。

    “奴婢有个哥哥,当时是随着大军出征去了,如今,家没了,也不知道哥哥回来时能不能找到家。”

    萧鹤鸣只有一个亲姐姐,前几年出嫁了,疼的也就是如今萧家这个最爱撒娇打滚的妹妹,见这个小姑娘可怜兮兮的,也就起了几分恻隐之心。

    “会的,我家大哥也在军中,若是出了什么事,家中随他去的人会回来报信的。”

    “奴婢多谢少爷。”

    “嗯。”

    送走了这位送新消息来的爷。

    徐瑶踱着步子,回到了小姐的书桌前继续一笔一画练着她吩咐的的字,这次她有些心不在焉了,少爷传达给她的消息,是给了一个流亡在外家住京城的王家家仆安慰,却不是给了徐瑶安慰。梁皇叔如果击退了那些反贼,在京立住了脚跟那哥哥和父皇回到家中又该怎么办呢?

    小姐不在,小丫鬟们趁机进来打扫一番,鸡毛掸子一件件物品上拂过,掀起的灰尘在阳光中漂浮着,迟迟的不肯落下。

    “……”

    “霜期,你今天的字怎么写成这样?”

    萧家的小姐出去玩够了,开开心心的就蹦回来了,她还是记得要回来验收自己家的小丫鬟是不是好好的完成了祖父布置下来的作业。她拿起旁边叠的整整齐齐的几张大字,准备在霜期留好的空格里填上自己的字,但是今天这些字可是一点都不符合她的要求。

    准确的说是写的不像祖父给她的字帖。

    “回小姐的话,奴婢错了。”今日她的确心不在焉,以至于写出来的字竟然是忘了要临摹这位主子的字迹。

    “你看看今天写的这是些什么,不像我的字也不像祖父给的字帖,你让我拿什么去交差?”萧小姐火冒三丈,“少装可怜,你给我在那跪好了!”

    走到书桌前,这位娇娇小姐拿起了笔,春生连忙去墨墨,“这些写废的纸按照价钱从你的月钱里扣,看到你我就烦,你去给我到院子里好跪着,等我写完了,你把其他的给我填上,要是再写不好,我就废了你一只手。”

    天色一点一点地暗沉了下去,等到满院子都掌上了灯,萧小姐,总算是写完了,她气呼呼的白了一眼还跪着的霜期,到卧房里去了。

    春生走过来,吩咐她今夜一定要将字写好了,明日小姐要去面见祖父。

    “是”

    第二日清晨,萧小姐总算是拿到了一份可以交给祖父的作业了,她一面在嘴里咕咕叨叨地训斥着昨日非要自讨苦吃的霜期,一面又嘱咐着她,今日要好好记住祖父的教诲可别再练字时忘了写祖父的要求,以至于害她不背祖父称赞反而要挨骂。

    徐瑶很少有跟着肖小姐出门的机会,但是每逢这种受教的机会,她每次都不会错过。

    透过弯弯曲曲的小径,她们一行人正在朝这座宅子最中央的地方去,萧宅很大,是他们世世代代一点一点建造而成,家族掌舵人居住在这一座宅子最中心的院子里,然后一环套一环的居住了他的子子孙孙。

    萧老爷这个院子常年缠绕着一股檀香的味道,加上到处都是经过了年代加持银色沉重的家具还是有一种家族掌舵人的沉重感。

    “你这个不肖子孙!”

    书卷被扔在地上的声音,从萧老爷的书房里传了出来,吓的这位很是受宠的小姐,也往后退了两步。

    她扭头问自己的贴身侍女春生:“祖父这是怎么了,这……”

    春生也是很诧异,瞪大着眼睛,摇了摇头,“小姐,咱们要是再不进去,就要过了给老爷请安的……”

    祖父平日虽然是眼里嘴上不饶人,但是平日的训斥也不会到要发怒火的地步。这样的情形,让萧五小姐有些害怕,但是她今早赖了会床本来就是挨着时辰来的,此时如果再不进去,那怕是祖父要借题发挥,狠狠地惩治她迟到这件事了。

    书房的门并没有关,萧小姐带着两个奴婢进了小厅,又看见三哥哥跪在那里,亲的四哥哥手足无措的站在旁边,马上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萧家这位掌舵人明显是没骂够:“我家出了你大哥那个不孝子罢了,如今,连你也要跟着做这些无用的事,你与你大哥不同,你是我萧家这一辈的嫡孙,你怎么就不能学学你弟弟,好好读读圣贤书?非要学那无用的武夫到那沙场上卖命,舍近而求远……”

    此刻,萧小姐内心活动十分复杂,三少爷平日最最疼爱的就是妹妹,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不忘往妹妹那里送,如今需要妹妹伸出援手了,妹妹自当义不容辞。

    “祖父,静初来请安了。”

    萧老爷抬头看了看自己这个孙女,这么大的声音,实在是没什么淑女教养,但是当着这孙女的面,责骂嫡孙也确实有些落嫡孙的面子,就也收了口让这两个小混蛋回去。

    今日孙女交上来的作业,倒是写的还可以,刚刚拿到这本字帖,就写成这样,比当年几个孙子的进度还要好上一些。

    他左右翻看了一下,“还不错,不过要持之以恒,你看你这些字,有些写的那么急躁,明显是没静下心来。”

    萧小姐顺着祖父的手指看去,看到是昨日自己回来时写的字便也没说什么,祖父不骂她,就是最好的夸了。

    今日,老爷的心情明显的非常不好,快就放走了这个平时要多说上几句的孙女

    出了祖父的院门,三哥哥和四哥哥还在外面等妹妹。

    “哥哥们,你们怎么还在等?”

    四哥比三哥要更活泼些,经常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小泼皮,今日多亏你,哥哥嘛,今日带你出门吃饭去。”

    “那感情好呀,走走走,今日我非得宰你们一顿。”

    兄妹几人一直以来都是联手在严肃的父亲和祖父手下讨生活,感情反而因此变好了,今天徐瑶也算是赶上了,总算是有机会跟着几位到外面去看一看。

    有这两位少爷带路,小姐这一次的出门可谓是非常的顺畅,门口的门房大爷们连平日里转达夫人们的唠叨都没有了。但是大家小姐出门还是得坐着马车,出了马车就随着两位少爷的步伐进了酒楼的静室了。

    三个兄妹进去说话,两个丫鬟进去,当然不太合适,就和哥哥们的随从,一齐侍奉在门外回廊上。

    房间的门很薄,在门边里面说什么其实都能听见。

    “三哥哥,你为什么又惹祖父生气,上次不是答应伯父好好读书了吗,”

    “我只是在院子里练了几天剑,没想到祖父消息那么灵通。”

    “是啊,妹妹你都不知道今日考校,本来三哥样样都答上来了,忽然祖父就来了脾气,把我们可是一顿好骂。”

    “要我说,就安安分分读书,三哥哥以后要继承家业,四哥哥以后入朝为官,家里有大哥一个去沙场上就已经够了。”

    “好。”

    三兄妹很是亲热,一顿饭吃的时间并不短,徐瑶在外面也试图向这两位少爷的侍从们打听打听是否有外面的消息。

    不过她刚开了口,就感受春生看她的眼神,时间已经有半年了,徐瑶进修的最好的一课,就是以前怎么也学不会的察言观色,询问关于京城的消息,在这个忠于主子的丫鬟面前,明显是在送把柄。联盟就将话题改到了山东有哪些特色。

    一顿饭解决的很快,晚上萧小姐回去收拾东西时,找到了一块玉佩是三少爷很少离身的祥云玉佩。那是早上在祖父那里时三哥哥在地上,可能掉了,她走时就捡了起来。

    送东西的任务,本来应该交给更大些的春生夏茗,但是春生刚刚被叫去母亲处拿东西了,轮值的又刚好是霜期,就交给了她。

    萧三少爷的住处也是竹子密密麻麻,徐瑶在宫中时最讨厌的就是竹子,哥哥每次穿竹纹都要被她好好无理取闹上一通,也不知为什么,从生下来开始,只要看到竹纹,徐瑶总能联想到道貌岸然的主。

    徐瑶来到的时候,四处没有见到仆人萧三少爷还在舞剑,此时已经是晚上了,院子里的人有一半都歇下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剩下的人都被少爷赶走了。

    徐瑶在那里静静的等着,看着这位少爷慢慢收功,把手里的托盘托起来“少爷,您的玉佩掉了,小姐叫我送来。”

    快入夏了天气渐渐有些热了起来,少年的头上蒙着一层薄汗“嗯,收到了。”

    徐瑶要告退了,三少爷叫住了她:“我大哥来过信。”

第六章 府中二三事

    徐瑶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这么久了,总算是有边疆传回来的确切消息

    “是他从家中走的那一年,跟着他的小五送回来的,边关的情形还好,外族已渐渐被打压了下去,前几日,二皇子上书反对继续在边疆耗费这时间,皇上倒是还没有下定主意,不过不管怎么说,都算是要不了多长时间了。”少年郎把托盘里的玉佩拿起来摩挲着,“你家那哥哥在哪个军营里?跟着哪个将军?”

    “他,他……”徐瑶听他这样问,脑子里千回百转的还是母后都以身殉国,她沦落至此,父皇怎么还是不愿意放弃边关那些外族,一时间没想好到底该怎么回答。

    “也是,一个小姑娘家家,你哥哥怎么会跟你说这些。”他把手中的剑收回到剑鞘里,“早些回去吧。”

    徐瑶很感激他,在这个家族里,他占的位置很重,是整个家族日后要用来掌舵的嫡孙,而霜期是一个小婢女,更是从外面捡回来的小婢女,在这个府里没有根是再卑微不过的了,这些消息,他说,就已经是对这个小婢女最大的照顾了。

    “公子的剑,舞的真好看,是跟谁学的呢?“

    今天一天可能这是这位公子第一次真心地莞尔,“天人所授。“

    胡说八道。果然爱穿竹纹的人都是些道貌岸然自恃过高的主儿,徐瑶此刻的眼睛里真的不只是疑惑,更是有一种印象得到了证实的奇妙感觉。

    月光很清冷,霜期小婢女的眼睛里亮晶晶的,看的少爷很是好笑。

    少年的声音换声以后已经是低沉的了,今日舞剑出了一身的汗,声音带着一些嘶哑:“如若有消息,再告知你。”

    小姑娘托着托盘在回去的路上,这条路是连接夫人小姐们住的内院和少爷们住的外院的,晚上几乎没有人,安静的很让人着迷,徐瑶脚步一踢一踏的,但这青石铺的路实在是被清扫的太干净,也没有踢到石子,实在是很无趣。

    后来徐瑶无事的时候,很爱到这条路上来踢踢踏踏地走,一晃便走过了四年时间。

    这些年来,徐瑶常常晚上做梦,梦见母后,带她在花园里,她闹着要一个秋千;梦见哥哥走时反复着摸着她的头,而她一直不耐烦的在甩头,试图甩掉那只有一点重的手,哥哥一直问她记住哥哥的模样了吗?到时候可别忘了!她却想不起来是怎么回答哥哥的了;有时候她也会想起那天晚上的客栈,一个少女抱着她一遍遍的答应,她不会离小公主而去。但是这些人好像都不见了,现在的徐瑶可坚强了,要是在路上有人喊她的名字,她都不会条件反射的回头说一句“大胆”了,但是无论何时只要一听到“霜期”,哪怕睡得再沉,她都能从床上跳起来,端着架势问“有何吩咐”。

    如果,要是能再见到二哥哥,她一定要和二哥哥说,她现在可厉害了,如果需要磨墨,再也不会溅出砚台一滴;如果要喝茶,她也可以沏的刚刚符合每个人的口味。

    但是,打仗毕竟不像小时候她和哥哥下象棋,你一兵,我一卒地来往,输了,还可以耍赖,若要认认真真地对局最多也不过是从清晨对局到日暮,母后叫他们吃饭就可以放弃残局。明明几年前就听说父皇和哥哥即将要回转,但是时至今日,坐在大殿上摄政的梁皇叔已经挨个收拾掉了她好几个皇兄皇弟,嫁了人战乱里死了丈夫的姐姐也被改嫁到北方和亲,父皇连他的弟弟都能代替他和他的敌手讲和了,他却还仍然在边疆做着收复蛮夷的千秋大梦。

    “现在南边和北边彻底分治了,我们几家两不相帮,如若你运气好,说不定没到年底,你哥哥就赶回来了。”

    萧三少爷不知道是和祖父达成了什么协议,这些年来,文采斐然高风亮节的名声在这城中很是响亮,但每隔七日常常在这院子里练剑,他也与这个小丫头说好,每七日可向他问一次边关的情况。

    “嗯。”霜期点点头,笑容温和又清淡,四年了,她在这府中过的很是安定,一言一行,做之前都想着若是春枝姐姐在会怎么做?两年前,春生夏茗都配给了萧家的管事,回来之后就准备一家子都给小姐做了陪嫁,她和小一些的秋露倒是因此都升了一等丫鬟。

    看着面前这个一天一天逐渐成熟起来的脸庞,霜期鼓足了勇气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

    “少爷,为什么不投军呢?”

    一个月前,这位少爷刚刚度过了自己的加冠之礼,那以后,他便是一个成人了,想做什么愿做什么都已经是自己的事了。这么多年,他之所以愿意和一个小丫鬟说些边疆的事,是因为这些事他无法和旁人去谈天,每每说起这些事,除了边疆的战况,他总是更爱和霜期说一些战事将来如何是好?上次那场仗打得是否精彩?

    这些话,他当然可以说给别人,大多数话语都没有什么不妥当之处,但是在这个家里需要的是一个以后可以带领家族命脉的人,而不是一个在官场上的政客,或者只是一个随时可以提刀上阵的将军。那这些话会通过家里的下人传到祖父的耳朵里,然后成为下一次面见祖父十训斥他的理由。但是徐瑶没有告诉任何人的理由,她迫切地想知道家人的消息,但是与这府中的人又无牵无挂。

    “我从未想过投军。”

    “奴婢见少爷的剑,舞得越来越好了。”

    “但这只不过是花架子罢了,我?上不了战场。”

    “少爷觉得战场上,只需要拿剑的武夫吗?”徐瑶有些话憋在心里,一直未曾说出口,看着眼前的人,忽然很想在今夜说出来。“少爷,战场上决定胜负的是执子的人,不是棋子。”

    这是她小时候父皇拿着她的手,教她和哥哥下棋时说的,父皇面对女儿总是很唠叨,说了很多话,偏偏这一句她牢记心间。所以她有时也不是很懂,这位少爷为什么总是因为练武和长辈起冲突,但是他的理想,在日积月累的交谈中间透露出的又不是做个江湖上的侠客。

    “……”

    二十岁的青年,对理想充满着蓬勃的朝气,今夜本来是他想跟这个小姑娘好好倾诉的。这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对他带来的每一个消息总是有饱满的激情,眼睛总是亮晶晶地盯着他,让他无穷无尽地想讲下去,但是今天这一句话问了,他无言以对。

    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是上阵杀敌的快感,还是成为一场战争主宰者。

    他自己其实也不是很明白

    “你说的对。”

    徐瑶很意外,本来说出这些话,已经做好了被骂的准备,脾气再好的人,在面对着对于自己最热爱的事情的质疑时,不发脾气就是很好的修养。没有修养,很明显,并不需要向着一个下人维持。

    “少爷,奴婢该回去了。”

    “嗯,你走吧。”

    少女一天天的长大了,平日里,萧三少爷,在妹妹身边见到她的时候,她总是挺直着背和脊梁但是头放的低低的,今天没什么月光,星辰也很稀疏。但她一步步走远的时候,萧鹤鸣还是能看到她高昂的头。

    ……

    五小姐,今年是二九年华,这个年纪,早该出嫁了,就在两年前她的母亲杨夫人就为她准备好了嫁妆,安排好了随行的人员,就等着良辰吉日,为了不想陪嫁,徐瑶还很是苦恼了一段时间,夜夜祈求大军能在姑娘出嫁之前回转。

    却不想再深谋远虑,都不如突如其来的一些意外——萧家的当家夫人,萧小姐的祖母早上晨起的时候起的太快,老年人气血不足,一下子承受不住,去世了。

    祖母去世,是怎么着也得守孝,三年内,虽说不用一直披麻戴孝,但是婚丧嫁娶,有三样是不能办了。

    萧五小姐,还得做三年老姑娘,对于这件事情,五小姐本人倒是拍手称快。

    嫁到人家做媳妇,怎么会比在家里受宠快活呢?

    “春暖,快给我打扮,今日婶婶要见我。”春生刚下线,春暖就上了,萧小姐是瞄准当年的皇后丫鬟仪仗来的,要不是先皇后殉国的下场实在算不得好,霜期就改名叫冬青了。

    这些日子,随着萧小姐出门的,早已从春生和夏茗变成了霜期和秋露。一个宅子,再大能有多大呢?几个月就逛的透透的了,现在面对着弯弯曲曲的回廊,徐瑶早就不会再迷路了。这两人跟着萧小姐来到了目前掌家的萧三少爷的生母王夫人处。

    五小姐还没进院门。一排排的奴婢就来迎接了。

    王夫人家的奴婢,个个训练有方,这么多世家,要说起奴婢的规矩好,那一定是王家第一,王家这对姑娘的约束和对奴婢的教育,比对家中一代代金贵男子的要严多了。

    萧家大奶奶王夫人这里现在是萧家女眷最高消息发布地,等入了院门,在修剪精致的花木里转个圈,穿过小院,再转过正厅到了王夫人的待客之地,王夫人已经和妯娌杨夫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来了家常。

    王夫人日常的爱好,便是关心一下女儿在夫家过的可好?再看看儿子日常是否吃饱穿暖,再敲打敲打几房小妾和庶子庶女,很是没有闲心和妯娌在小事上再去计较些什么。反正两家目标不同,一个是希望儿子能够听祖父的话,继承家业;一个是希望小儿子能好好读书,日后有个官做。

    “给婶婶请安啦。”

    “哟哟哟,免礼免礼,这姑娘真是越大,反倒越客套了。”

    杨夫人也不知是真笑还是陪笑,笑得眼睛都眯了,“嫂子,我家的皮猴子自小是不听话的,哪懂得什么规矩,您多见谅。”

    王夫人将萧五小姐拉到身边坐下,“哪里呀?我瞧着明明是个端庄淑女嘛。”

    五小姐出嫁之前很是被杨夫人找人教了一番礼仪,如今,在母亲面前,更是坐的也端庄,笑也不露齿。

    “我和你母亲今日叫你来,也没有旁的事,你明年这时候就该出嫁了,我们想和你商量一下陪嫁的事。”

第七章 嫁娶

    出嫁的妇人商量这些小辈的事情,可是一点都不会再感觉到羞涩了,更何况是掌家多年的两个妇人了,她们七嘴八舌的开始计算起了,这场婚事若要办得风风光光,都需要些什么?要配哪些人?要哪些铺子?要配多少银两?出嫁的嫁衣,那一年准备好,肯定是不管用了,是送到裁缝铺再修改一番?还是做一套新的?

    这些讨论的话题让像五小姐这般跳脱的性子的姑娘都红了脸皮。

    萧五小姐要嫁到栖霞的王家去,王家是她堂婶王夫人的娘家。王家虽说家中子弟并不是个个都成才,和其他几家世家相比甚至说很不怎么样,细细算来王家最出色的是女儿王家的女儿百家求娶。就是因为王家的女儿,所以今日王家在朝堂之上利于不败之地。

    如果梁王最后成功了,取代了皇帝,成为了新一代帝王,那梁王妃就顺理成章成了新一任皇后,王家自然是获益非浅。如若是二皇子和皇上带着大军从边疆回来了,那看着先皇后的面子上,二皇子和皇上对王家也会手下留情,再过个几年等王家子弟入仕时,二皇子还得看着母亲的香火情。

    嫁给王家,在目前的世家女的嫁娶里算是最好的选择了。这次来求娶萧家女的子侄和王夫人很密切,是她弟弟的儿子,也就是她的亲侄。

    王家老爷们很是爱娶妻妾,孩子一个接着一个的出生,若是女儿为了王家的将来,王家的夫人们捏捏鼻子也就写到自己名下了,将来是个嫡女也好,嫁到各家去给儿子好好谋前程。如果是个儿子,那更是金贵了,王家几代虽不是单传,但各房都没什么子孙成群的样子,别说嫡子,有几房,连庶子都没有。

    王夫人在和心腹说悄悄话时就曾提起,就说那先皇后,她是原来二房的嫡女,虽说二房的老爷是清贵的读书人著书立说,是读书人们追捧的大家。但是,皇后却是他的独女,以至于两个皇子皇女连个舅舅都没有,以至于王夫人前两日给娘家写信的时候,听说皇后竟是往家里托过孤,不过这信都没到二房手中,二房的老爷夫人太与世无争,家里人不想惹麻烦就给劫了,那公主到底死在何方,都没人去过问。

    “不过小五啊!有件事倒是对不住你的,我王家曾经放话闭门教养子孙,这几年,虽说谢客之举渐渐少了,但是这婚礼若大操大办还是不好,毕竟这天下局势还不稳定,这婚礼的排场风光便在我家这边,婶娘一定给你风风光光的,到了王家那边若是寒酸些,你也莫怪。”

    对于这一点,其实杨夫人非常的不满意,杨夫人得这个女儿是幺女,生她时,年岁比以大了,前头有两个儿子,有个女儿正是如珠如宝,如今捧到那么大,要出嫁了,夫家却不愿给个体面。

    这样的不满只能由母亲来说,却不能教出嫁的女儿来表达不满。

    “嫂子呀,上次这样说,那是两三年前了,如今,时间都过了两三年了,怎么还是这样不肯大操大办呢?”

    王夫人,挑了挑眉毛,对妯娌这个问题,并不想回答“我家那弟妹啊!前两日给我来信,说我家的侄子这几年书读得很不错,再过个一两年安定了,就像朝廷讨个恩典,做个小官。我家男丁毕竟不兴旺,这信就要念叨着,日日盼着我们静初进门,说是,我家那侄子早该有个妻子管着了。”

    女方要守孝三年,王家虽然迫于婚礼都快到最后一步了,没有什么话说,但是心里其实是不快活的,王夫人虽然是出嫁女,但是处处也还是要替娘家考虑,听妯娌这样说,可是得敲打敲打

    拿起桌上的茶,王夫人轻轻碰上了一口,满脸笑意的对着自己这隔房的侄女说到:

    “静初啊,我那弟妹人最是好,做事处处都周周到到的,你若嫁进去,凡事都不需要多操心,她处处都跟你安排好。”

    静初小姐是个外貌主义者,她看男子一要看家事,二要看外貌,家世好了就能让她一世无忧,外貌好了,就是生起气来看起来,也没那么恼了。满屋的小丫鬟们都知道小姐是个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的主子,骂起人来口不择言,罚起人来更是没个度,但若是隔上一段时间再去互相向小姐求求情,基本上再重的罚她也推推手就免了。

    王家的少爷正好遂了她的意,王家的姑娘之所以被百家追求,一是门第高贵书香世家,二是礼仪周到,宽宏大量,适合做主母,三就是这容貌,个个花容月貌,王家的公子哥个个眉目精致阴柔好看。再加上,就像母亲跟她说悄悄话时跟她念叨的一样,嫁到王家,以后根本不愁没有路走,不论目前的天下是谁夺下来,王家都不会遇到什么灭顶之灾,反而只会更上一层楼。

    她也不是一个小孩子了,王夫人的敲打她并非完全听不懂,无非就是让她嫁过去以后少管闲事,这有什么,很是简单。接过递来的茶她低眉顺眼地喝着,眼睛瞟着母亲那眉目间压不下来的火气,心里就觉得有些好笑。

    杨夫人这辈子做二房做的,其实满肚子都是火,明明是一家的嫡夫人,却总是要听另一个人的话,事事都不能抢先,如今嫁女儿,嫂子还让自己女儿到了娘家要多受气,当然是满肚子不快活。

    但是其实她不是很了解自己的女儿,她的女儿没什么火气,萧静初并不在乎,到了夫家能掌多少权?她在娘家时学的也不过只是撑起一个小家的东西,真到了那边还要去算计婆婆的东西,可别没感到吃饱肚子反倒撑破了肚皮。嫁过去,靠着丰厚的陪嫁,继续过着跟原来差不多的生活,那丈夫愿意疼她,一切就疼她一些,不愿意疼她一些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

    俩妯娌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暗地里打着机锋,正主子萧五小姐只顾着喝茶看戏。

    忽然,王夫人改了话题。

    “前些日子点我们家小五的嫁妆单子,看她是陪嫁丫鬟里有一个家姓是王。是哪一个呀?”

    姓王?徐瑶慢慢回想着,陪嫁过去的丫鬟里还有姓王的?

    “哦,这个我到记得,就是这个霜期。”杨夫人一愣神,话题被嫂子带跑了。

    徐瑶一个激灵,确实想起了当日进这萧家之时,她确实给自己起了个假名叫王静怡,说到王家投靠外祖母。

    赶忙上前几步跪下把头压低着回话。

    “弟妹啊,你还别说,这霜期,是那年被我儿和小五一起救下来的,后来,在家中上名字的时候,小五身边的大丫鬟说这姑娘是去王家投奔亲戚的,如此到好,小舞到了王家也算是有个得力人。”王夫人笑得开怀,杨夫人想到这点也算是有些欣慰。

    但是徐瑶有些傻眼,这个借口只是当初她想打听王家的情况,随口一提的。当时听说联姻的是王家,担心的也只有面貌上和母亲长得有些像,王家处处都是王家人,朝夕相处下来是不是会有些问题?但是,却没想到她在王家的亲戚这一茬子事。

    “霜期,你来回话,那亲戚叫什么名字,我看看我是否认得。”

    名字?哪里来的名字,徐瑶的脑袋瓜开始疯狂运转。

    对了。

    “回夫人的话,奴婢不知名字……”

    “嗯?”

    “我去王家,是去投奔我的外祖母只知道长辈姓王,却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外祖母姓王,姓王,哦,那便是我王家的家生子了。”

    嗯,萧家的小姐少爷敢让投奔亲戚的女孩做奴婢也就是想到,她是外祖母姓王,那必定是王家哪个家生子的孙女?

    “你外祖母伺候过谁?这总知道吧!不然你到王家去,不也是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回夫人的话,我外祖母好像是从宫中出来的,我只晓得我母亲这样说过?我也不知道姓名。”

    王夫人此刻是一脸了然的笑。

    “想不到你这丫头倒是有福气的”

    “嫂子,这话怎么说?”杨夫人倒是一头雾水。

    “你有所不知,我家先后堂姐有个老仆,是她母亲给她的陪嫁,后来这婆婆年岁越大了,特别赏了些东西,让她回去照顾我那二婶了。”

    “这倒好,霜期日后随我到了王家,就可以和外祖母相认了。”萧小姐本来嫁人其实有些怵怵的,有个有根底的人也是助力。

    徐瑶说这些话,其实有些后悔,王家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形,若真的见了王家人,在被认出来后,将面对着的是被囚禁,献给梁王,还是见到哥哥,再者是被认出来之前,就做了王家的某一房的小妾都是不一定的事。

    如今知道这层关系,两位夫人把她陪嫁的决心是更加强烈了。

    “弟妹,你不知道我那二叔二婶心里啊,就只疼这个女儿,自从知道她高风亮节殉国后,二叔满脑子剩下的也就只有那些书籍了,现在在女儿身边伺候的旧仆,在他们那里是有两三分脸面的,要是有他们帮衬着,日后我们静初啊,更是什么都不要愁了。”

第八章 他该娶妻了

    那天,王夫人在和小姐说了些体己话,介绍了王家的情况以后。回到了院子里,小姐对她的态度都要客套了几份?无端的责骂比往日更是少了不少,但是这种客套可是让徐瑶的这颗心有几分忐忑不定。

    她一直都在回想着,在王夫人房里听到那句话,外祖父和外祖母最疼的就是这个女儿,那当日为什么不接纳她这个孤女,反而要任由着王家关闭进出的门,选择谢客。

    这不是拒绝一个流浪的孤女的理由,这个理由拒绝的是那队从京城而来装备精良的队伍。

    只是母后没想到,王家没想到,她自己也没想到,这个由穿着漂亮铠甲的世家子组成的护卫队伍,剩下的最后一个人就是公主自己。

    如果真的要进王家,徐瑶只希望这其中是真的有隐情,她的外祖父外祖母是疼她的,而不是像这几年间辗转反侧时她想象的那样,一切以王家的利益为先。

    又到了一个七日,天气晴朗,徐瑶便到外面那条青石的小道上,往外院走去,小姐院里的人都知道,霜期姑娘每晚上都有出去独自散散步的习惯,院子里很多人都是个人有个人的习惯,也曾有人晚上想知道她到底去干嘛?陪她一起走过,后来看她也只是在内院转悠,后来又想着她毕竟是新人,想必是想认一认这宅子的布局,也便由着她了,久而久之就成了个习惯。

    三少爷屋子外面的竹子长的越发的茂密繁盛,个个挺直,对比她来那年的样子,更是面积也扩大了不少,不过,三少爷此刻虽然配着剑,但此夜没有练剑。

    在喝酒,拿着坛子往嘴里灌。

    “你来了。”

    平日里,在白日,霜期见过三少爷喝酒,一场场宴会上小小的杯子,轻轻地啜饮,很是有世家公子的清贵风范;晚上来探听消息的徐瑶,见过少爷汗如雨下的样子却从来没见过三少爷喝酒的样子,三少爷每一次都是在练剑。

    三少爷这样喝酒看来算少,动作也明显是有些不熟练,没喝几口就呛的眼睛都红了。

    “少爷好端端怎么喝起酒了?

    少爷没有回答她为什么喝酒的话,也许这些人总有这个毛病,总觉得不回话就可以逃避问题,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霜期,你上次说的有道理,我一个男子还没你一个小丫头看看得清楚明白。”

    上次说那些话,徐瑶可能也有一些一时冲动的成分在里面,此刻徐瑶作为霜期确实不知道答什么才好了,若是按照平常白日里在主子身边伺候的霜期,应该温温柔柔的安慰上一句。可是这些年徐瑶渐渐养成了一个坏习惯,每到一晚上和三少接触的时候,她总是不想再维持着春枝的样子,说话时语气总要冲上几分,听起来,有些想过去当主子的架势。

    不过是仗着三少爷对待她时脾气好。

    “霜期啊,今日母亲告诉我,过些日要替我先看一下哪些家的姑娘合适,她要我娶妻了,”少爷打了个酒嗝,“我娶了妻我再生了子,我就可以同父亲和祖父一样,慢慢接手家族的事,然后困在这宅子里耀武扬威的过着一辈子啦,霜期啊,你说这好不好啊……”

    咕噜噜。

    酒往喉咙里灌。

    三少爷这时明显是有些醉的,醉的还有一些严重,这些话不是一个奴婢该听的。

    “你说呢,霜期。”

    三少爷又问了一遍。

    “挺好的,每个人生下来就有命,少爷这样平稳的一生,在谁家看来都是好命。”

    “唉!?你上次不是这样说的。”他笑了,喝了酒的脸染上了酡红,但是举止却仍然恪守着一直以来培训出来的礼仪,哪怕是一抬手指着霜期也带着风度翩翩的样子。平日里,他在外人面前不经常笑,在下人面前也时常保持严肃、但是此刻笑起来是清风拂面般温和。

    但是说出来的话确实是泡在酒里的。

    “霜期霜期,我要做一件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你要发誓。”

    他站起来,慢慢走过来,带着浑身的酒气,向院子里站的直直的霜期慢慢接近。

    他喝的不是小时候哥哥和母亲常喝的果酒或者是鲜花酿的酒,应该是某种烈酒,气味这样浓郁,闻起来还有一些冲鼻。

    他们常常谈天,立在竹林前那扇月亮门那里,但是哪怕是跟着还是十一二岁小姑娘的霜期,三少爷都礼貌地保持着距离,现在这是他离得最近的一次,在这院子里,借着远远的灯光,徐瑶连他下巴上青青的,刚冒出来的一点点胡茬都看的见。

    他把嘴巴凑到徐瑶的耳朵旁边,轻轻地说道“我要去做大事了,要把书上的东西变成我的功勋。”

    热气呼挠着徐瑶的耳朵,明明只是耳朵,却让徐瑶的浑身都感受到一阵酥麻,这时她并不是不想往后退一步,而是连腿都有些僵,从来没有一个成年的男人靠过她这么近,近得让她失了方寸。

    男人用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她笑眯眯的,眼睛弯成一弯月亮,三少爷也清醒的时候从来没有对人笑过就算是对妹妹也是礼貌得体的笑。此时,半醉半醒之间,反倒是处处都是真情流露,他看了徐瑶忽然拍了小姑娘的肩膀一下,笑了“嘿”。

    真傻。

    徐瑶看着他,他也看着徐瑶,两个人傻傻的,眼里含笑,就这样对视

    “那你醒来也要记得自己的话呀,你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嗯”三少爷的笑,灿烂的,徐瑶移不开眼。

    她把三少爷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拿下来,然后从腰间找到了一根七宝链子。

    这是她那日出宫之时带着的,是母后在护国寺里求来的,走时塞到她手里,说是保平安。她这一路确实很平安,这链子在面对流民时也没送出去。后来颠沛流离离,在萧家的马车上醒来时,又丢了一根平日父皇赏的金链子,也就只剩这根七宝链子和母亲的玉佩了。她把这根七宝链子记载了萧鹤鸣的剑上。

    萧鹤鸣醉的很厉害,他开始大喊大叫:

    “萧全,萧全,你哪里去了,我渴了,拿水来。”

    果然是喝醉了。

    被赶的远远的萧全还没来得及把水拿来,徐瑶就先跑了,和少爷私会的事情,虽然与私情无关,但如若被发现,怕是也没什么好事儿,她要面对着萧家王夫人和萧家老爷的怒火。

    如若王夫人和老爷不怪她勾引少爷,最多也就是让她成了少爷的一方妾室。

    徐瑶可以卖身为奴,因为她知道这是暂时的,不论何时,只要她重回那个辉煌的皇宫,这一段只会成为她人生里忍辱负重的一段佳话。

    如果她成了妾,那这一生她都摆脱不了曾经为妾的污点,即使她日后有了高贵的身份难道父皇和哥哥就能彻底为她颠覆这天下的看法,使她和真正的萧三少夫人调转身份?

    徐瑶继续平静,又不怎么平静的生活不同的就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更加焦虑。小姐的嫁妆一样一样的被清点出数目,摆件擦洗干净,红色的布匹也一匹匹的被送进来供挑选。

    “霜期,之后你随我到了王家恐怕是有可能要做王公子的通房的,你怎么看?”

    徐瑶知道自己可能被安排的位置,没想到这位小姐说话如此直接。

    “奴婢这样从未想过”

    “你拒绝这样快?如若是本小姐让你去呢?到了王家,王家的少爷们个个都有几个妾,通房更是多得很,要不是看王家家世,母亲可是很不愿让我嫁过去的。”小姐正在吃着霜期剥出来的坚果,这坚果十分的香甜,是萧小姐的最爱“我的丫鬟里,你是很漂亮的,当了通房肯定能助我”

    若是徐瑶,肯定要把满手的壳砸她脸上,但是萧小姐的霜期只能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其实你想啊,你对我忠心,本小姐又不是是很喜欢那个王少爷,只是图他长的好看,以后你帮我伺候他,不让其他小娘子分宠,我父亲母亲有时候就常吵架,不就是为了那些小贱蹄子么?天天在背后添油加醋……”小姐嘴里包了坚果,说起话来也有些嘟嘟囊囊。

    霜期把坚果的壳收了,又把坚果也收了起来,“小姐,我永远只是您的奴婢,旁的不敢多想。”这次不等小姐纠结在这个话题上,“小姐快入夏了,吃多了,您是要上火的。”

    “哎,我还要用些。”

    “小姐,你忘了去年……”

    去年的萧小姐因为吃多了坚果,嘴巴里起了个大泡,一连疼了好几天都没消下去,最后更是动用了苦的发臭的中药,从此以后,她便责令她的下人们到夏日时一定要阻止她,吃这太多坚果。

    小姐轻哼了几句,“行吧。”

    小姐要嫁人了,祖父早就不看着她写字了,她现在的任务就是每日好好绣花。

    夏荷闯进来,真的是闯了进来,脚步都趔趄了。

    萧小姐,被霜期收了坚果正是不快的时候,如果不是怕她下次自己忍不住吃多了没人劝,可是要好好教训霜期一顿,此时可是撞到枪口上。

    “怎么怎么了?一天到晚的你们这样咋咋呼呼,要随我嫁到王家了,这么个规矩,以后我到了王家可不被那些人笑话。”

    “刚才,刚才,少爷那边派人来传话,说是三少爷留书出走了,正来问您,您是不是有什么消息啊?”

    萧小姐根本不信。

    “出走了,我三哥多大的人了,到附近玩上几天,怎么就要走了?真是一个两个乱担心。”

    萧小姐,这边还在发着脾气,那边王夫人就真的派人来了,或者说是王夫人带着人亲自来了。

    王夫人此刻倒是没有什么贵妇的礼仪了

    “我的五姑娘,我的五姑娘,”一路脚步重重地跑进来“你三哥给我留书说要到边疆去投靠他大哥,你可有什么消息,他从哪条路走的?”

    徐瑶心里重重的一撞,她想起了那天晚上,醉酒的男子凑近她耳边告诉自己要去实现的话了。

    之后徐瑶还只当他是发酒疯散一散不满,或者是要和家里的长辈商量商量,看能不能获得认可,没想到三少也如此爽快,这就走了。

    “我在屋子里休息,哪里知道,我三哥带走了些什么,要不是只去附近玩上几天呢?”

    “他,他带了他的剑,他的马,应该还有些银钱,其他的就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啊!”

第九章 皇叔登基

    三少爷离家出走的事情在兰陵萧家很是沸沸扬扬的闹了一阵。听说一向沉稳不苟言笑的萧老爷,这次在书房里摔碎了七七八八好几个平时下人清扫碰都不给碰、自己日日擦拭的收藏。

    但是,真正到了最后,传出的消息。是勒令让院子上下的人都住了口,对外公布了三少爷马上要向外游学,寻访高师去行万里路、读万卷书,满腹经纶之后,才好回家继承家业的消息。

    那天在院子里闹过了一场的王夫人和丈夫二人在萧老爷那里吃了一场瘪。现在萧夫人在自己的院子里连侄女的婚事都没什么心情去操心了。她凭什么去操心?连自己的儿子都这样离家远去了。

    三少爷走的当天家里就派了人,往边关去了。不过时至今日都快三个来月了,夏日都已经过去,也没有收到来自三少爷的一封回信。大少爷寄回的家书说他未曾见到三弟前来投奔。

    徐瑶作为霜期姑娘在这院子里最近过的是越发的好了。因为本来她已经是小姐陪嫁大丫鬟,在和她同为大丫鬟的秋露,竟是被小姐找了个由头,打发到外头去了。

    本来杨夫人听了女儿要打发丫鬟以为是要让她成家给她配个人。但没成想女儿拒绝了,直接的就把这姑娘发卖了。

    秋露被关到柴房的当天,徐瑶曾半夜偷偷去看过她。不过问来问去也不知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小姐。秋露是个老实人,平常温温善善,和谁都不得罪,笑起来也是一副老老实实让人欺负的样子。这样的人其实可能要熬很长时间才能出头,但是绝对不会落到像这样的境地的。每当不当值,徐瑶就隔着柴房的缝隙,陪这个跟自己一直共事的女孩子谈话,要发卖的姑娘是要在柴房或者杂物间关上几天的,最后一晚徐瑶换了班去陪秋露。那天晚上没什么光透过缝隙,徐瑶都看不见秋露的脸。知道最后才听见秋露哽咽的声音说:“小姐,本来是打算让我做通房的。怎么这么快的?就要发卖我呢?”

    哦。

    徐瑶忽然懂了,她想起那日小姐笑意盎然地对她说的话。她不断地在劝徐瑶或者说是在她的大丫鬟,日后要做通房,要给她做助力。但是她的一个丫鬟里答应了,要给她做助力做通房的,最后一个都不会被带到王家去。

    即将要新婚的待嫁娘子。即使是丈夫她不喜欢,也不会拱手把丈夫让给自己身边的这些小丫鬟。如果是专门用来准备给丈夫的小丫鬟还好。大丫鬟是萧小姐用来当心腹的,如果存了异心。小姐怎么去任用她们?

    杨夫人后来又塞了几个姑娘过来。有几个千娇百媚,有几个很听话。对这几个人,小姐倒是没什么异议。也没什么要把她们发卖的意思。

    这大丫鬟倒是没有再提一个上来。整个房里,现在地位最高的丫鬟就是霜期。当年相遇的春夏秋冬,四个人现在一个都没了,只剩一个霜期。现在的几个后来小丫鬟名字也不按春夏秋起了。小姐说,大丫鬟有一个就够了,底下再配几个小的好得很。没人和要出嫁的姑娘争吵这些事情,于是也就按这些安排了。

    时间又匆匆走了几个月。又是一年春日,自从三少爷也走后,也没有人再和她说京城和边关的情况,徐瑶这几日日夜夜心里念想的也就是嫁到王家后,她该如何自处?萧小姐的嫁妆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本来商量好的是要在萧家这边大办特办。到王家那边后再办的简朴些。三少爷的事一出,王夫人倒是没什么心思给她大办特办,一切都是杨夫人一个人在上下打点,也就按平常该有的对院子进行了装点。

    那天的鞭炮响彻了兰陵城,新郎官就穿着红袍上门来接新娘了。

    从兰陵到栖霞,这一路一点都不近。两地一个在南一个在北,送亲的队伍里,还有特地聘请的镖师,杨夫人给女儿花了大价钱,这一路都要热闹喜庆、平平安安。

    轿子里铺了软垫,抬轿的人也尽量选了当地最有力、抬轿最稳的。但是这一路走来还是晃的萧小姐脑仁子疼。霜期他们这些在路上跟着走的丫鬟小厮也觉得脚上都磨了不知道多少个水泡,赶路很是辛苦。

    一路上风尘仆仆的,总算是到了王家,这样远的路途其实也算得是远嫁了。如若不是王家的条件实在是不错,也亏得杨夫人舍得将女儿这样嫁出去。王家的装扮,并不像王夫人提前说过的那样寒酸,反而是该有的也都有了,想来王夫人也只是怕侄女的预想过高。下人们先骑着快马一路布置好了新娘来之前的一切,新娘子到的时候先是在当地找了在酒楼下榻。重新梳了妆,拜了堂成了亲。

    一担一担的嫁妆到了王家,众多新朋好友汇聚一堂。王家娶儿媳,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一场热闹的婚礼结束,但宴席还没结束。

    人们仍然会在厅堂里吃着酒,顺便还在这宴席上交往人情关系。几家人走得近的更是推杯换盏好不快活,新郎也要在厅堂上陪着客人。

    这一场宴席快到尾声了,霜期陪着小姐呆在房里,喜婆和新郎一起来过,已经摘掉了新娘的盖头。但是在此之后。新郎还得去陪一下满堂的宾客,陪嫁来的人也得去盯着小姐的嫁妆都送到哪里去了。只有霜期一个人还呆在房里。她的手被小姐紧紧的握着,萧小姐平时天不怕地不怕,此刻却很紧张。把霜期的手拽得很紧,紧的指甲印都留在这双手上面。

    新郎还不来,天色渐渐暗了。

    不管怎么说也到了喜宴结束的时候。

    “霜期,你去打听一下。他怎么还不来?”新娘到底是存不住气。

    霜期本来是半跪在小姐的婚床前的,此刻总算是能站起来,打开门往外走去。走出了小院,按照来时的记忆,她试图找到去前厅的路。

    走在看见王家的丫鬟来来往往的,竟然拿着祭拜的东西。

    她赶忙上前,轻轻挡住一个。

    “这位姑娘不好意思。我是萧家的。劳烦借问一下,你拿着这些东西,可是出了什么事?”

    王家的仆人个个都是好脾气,此刻更是笑意满满都堆在脸上。

    “好事情,好事情。京城里有圣旨来了。”

    圣旨?

    短短半年,父皇皇兄就已经从边关打回了京城?

    徐瑶有些震惊,脚步也有些踯躅,心中抱有着些许的希望,这道圣旨会不会是来找她的?父皇皇兄会不会知道当年母亲曾经派人将她送到王家?

    王家人正要将圣旨上了香供起来。她来到正厅正好被王家的一个婆子拉个正着?

    “这是?”

    婆子也是喜气洋洋的:“姑娘,你来的正好。你是我家新奶奶的陪嫁吧?奶奶好福气,刚嫁进来圣旨就来了,皇后顾念娘家,恭贺奶奶和少爷的新婚之喜。”

    “皇后?梁王现在登了基了吗?”

    “你这个小姑娘,现在该叫皇上了。”

    “哦,哦哦。”

    “找少爷的吧!少爷已经往后院去了。”

    徐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梁皇叔登基了。那父皇皇兄算什么?那自己又算什么?今夜是小姐的洞房花烛夜,自然是不需要守夜,而且这院子里的丫鬟也不止小姐带来了这一些。那王少爷的丫鬟们早就训练有素的接管了,院里的一切。只有等到明天小姐醒了,才能将在院子里的事情一一重新安排。

    徐瑶这些日子,除了吃在小姐的新婚生活里遇到的问题间不停的忙东忙西。然后在栖霞和兰陵之间奔波着小姐的三朝回门之礼。脑子里被挤压着,根本无法去想,在这样的局势下哥哥和父皇到底是否还活着?接下来局势又将怎样发展?或者说她真的要认了命,这一辈子就作为双栖活着。

    小姐嫁进来快一个月了,日子过得并不是很愉快。婚前本来想好了,只要是家世对的上、人品的过得去又好看的郎君,嫁给他后他怎么样都不能影响她的生活。但是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在她的日子里晃来晃去。有时疼她疼的要紧,有时!惹她生气。时间长了,总是会让情感和这个人紧紧锁在一起的。

    王家少爷是被宠大的,又自小和姑娘混的多,嘴上抹了油做事却是随着心意。萧家的小姐当然也不是吃素的,那这些日子里只要少夫人和少爷一场架超过,挨罚的就是这些下人。

    不过都已经快一个月了,小姐的生活也已经是件稳定了,和王少爷有时候吵架吃了亏,她竟然是没有提起让霜期去面见王家的二老爷和二夫人的事情。徐瑶自然也是不敢提,在王家有时候面见了年纪稍微大的婆子,她都把头往下再压上几份。因为有些角度,她的五官样貌和母亲确实是有几分相似。

    这一天,徐瑶在替小姐梳头,嫁人之后之前那些发式是不能用了,梳的都是徐瑶在跟着来之前,特地被杨夫人找人教导过的她们的妇人的发式。

    “霜期,有个事你还不知道,”今天小姐难得的心情还不赖,想起来和丫鬟聊上几句“这王家的二老爷和二夫人,连带着一房的仆众,都被送到京城去了,你那个外祖母那是见不着了。”

    “啧”

    徐瑶手下意外的一重,扯的夫人的头皮一疼。

    王少夫人过得不顺心,脾气越来越厉害,回头就给这个不听话的丫头一巴掌。

    “这么点事儿,瞧你急得。”她本来是还想再训她几句,后来想了想,按目前的局势这个丫头的外祖母也是回不来了。就放过了这个犯了错的丫鬟。

    “我晓得你今天也是没什么心思再伺候我了。放你半日,回房歇息歇息。”

    徐瑶挨了打便跪在地上,没敢说话,小姐说的话,她也只听着,更是不敢反驳。

    让她待在屋子里?小姐的语气竟然有些带着安慰,让她心急如焚,又怎么舍得只待在屋子里呢?

    这些日子,霜期在这院子里为了能长久生存,很是经营了一番。渐渐和院子里的一些人关系好了起来。特别是少爷的奶妈妈和大丫鬟,更是曲意迎奉着,只求得以后日子能好过些。

    在这府中,这么大的事儿,总是有人知道的,而王家最爱用的就是家生子,盘根错节的有些消息很快就传开了。比如说这王少爷的奶妈就是府中少有的几个事事通。

第十章 贱婢

    “噢,你说我们家的老爷和二夫人?这事儿你可问对人了!不过这个事很是有些隐秘,若不是看你这一月处处都乖巧玲珑的很,这话我也不敢对你说。”王少爷的奶妈子其实平日最爱和别人说这些事,每回开头也定就是这几句话。“你这回着实可怜,你那外祖母恐怕是这辈子都回不来了,也亏的你这小丫头还惦念她,千里迢迢来了,没成想说刚来,没来得及见上一面他们就被老爷送到京城去了。”

    “京城?”

    “你知不知道?这新皇登基后没多久就给少爷结婚下了圣旨,恭贺新禧的同时顺带的还有那么多赏赏赐。这是我们家少爷争气,才名都传到了皇上和皇后耳朵里。不过除了这之外,好像还有一道旨意就是要这二老爷二夫人进京,说是皇帝新登基要请教二老爷些学问,很是派来不少人去护送呢!”

    “哦,是这样。”徐瑶半信半疑,如果是这样简单的事情,早上小姐怎样是这样的语气?

    “我跟你说,就前两天我们这院子里有个小丫头……”王少爷的这个奶妈子告知了有效的消息,当然也难得的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玲珑人,陪自己说上几句话。嘴巴更是不能停歇地一直说,徐瑶挂着笑也总算听她将话说完了。

    新婚三月虽然打打闹闹但是也算蜜里调油。小姐,这几日的脾气自从出了新婚这三月就越发的见长。看什么都不顺眼,打骂下人更是和从前不一样,无论谁来劝都没有用。说起话来更是冲得很。谁说都不行,这些日子大夫来一看。竟然是有了几个月身孕。

    王少爷有了后嗣,上上下下全家人都欢喜的紧。对于这少夫人更是掌上捧着,不敢有一丝的偏差。徐瑶虽然担心外祖父母的安危,心里也很是不安,但是身为奴婢,能知道的还是太少了,不知道这事儿到底是发展成什么样了,操心也没人什么作用。

    直到这一日,早上起来徐瑶的眼皮就一直跳,中午的时候,萧静初将这个姑娘叫到了自己房中。

    “霜期啊霜期,我往日待你不薄吧?”

    “回小姐的话。小姐,对我恩重如山。”徐瑶也不知所以今日小姐怎么又跟吃了炸药一样火气冲天。只好跪着揣摩着答小姐的话。

    “我待你不薄,连我的夫君你都勾引。是不是把我出嫁前说那些话都当真了?”

    如果说是其他罪名霜期可能还要思索一下怎么回话?勾引王少爷这一点,让霜期一时有点无所适从?“小姐,霜期绝无此心。”

    “没有这个心,我看你有这个胆。”萧静初喝着安胎凝神的药。这几天她的脾气一天比一天差,大夫来看以后开了好几副药让她日日喝着。这药又苦又腥,喝完了以后碗也正好顺手砸到了霜期身上,碎了一地。

    萧静初用了全力,砸的霜期骨头都生疼。徐瑶不敢叫痛,也也不敢贸然回话,仔细思索着自己这几日是不是做了什么。但怎么回忆,她都是循规蹈矩,只要见到这王少爷都低着头或者在外面相逢了都绕着走,哪来的勾引?让小姐这样生气。“小姐,霜期日日陪伴小姐,与姑爷都未曾说过几句话,小姐明察!”

    脾气暴躁的萧静初很是藏不住话。“你还说你没有这个心,你要是没勾引,我家夫君竟然点名让你当通房!”

    “……”

    仔细算来,这王家少爷和徐瑶还算是表兄妹,给他当通房?这样一个消息在徐瑶这里也算是晴天霹雳。小姐这话,是这王少爷对自己起了心思。

    这样可就是真的是难办了。小姐眼下丝毫没有谅解她的意思,一点也不信她。如若是小姐答应了这位少爷,她从此便是最卑贱的妾,不答应,她也不会再有好日子可过。如今她这样的被萧小姐猜忌,萧静初这样的脾气,她孩子还没生下来,徐瑶估计是要丢了命。

    “你不说话,你不说话我就拿你这小贱蹄子没有办法了吗?我……”其实杨夫人早早的就给这小姐准备好了,好几个用来在孕期伺候丈夫的女孩子。只是新婚的吵吵闹闹间小夫妻的感情越来越好,这几个女孩也渐渐的被着少奶奶一个个给了王家的几个管事,也算是在院子里渐渐立住了脚跟有了自己人。本来都没想孩子有了要给丈夫找通房的事儿,没想到丈夫到时自己主动开了口,而且是这样荤素不忌地打她的脸,说是她身边的这个大丫鬟不错。

    “既然你不说话。我就把你给发卖到外面的青楼勾栏去,你这条贱命是我救的,我要你死你便不能活!”

    自从嫁了人,这小姐说话更是没了顾及,一些话完全没了萧家精心教养出来的大家小姐的样子。

    霜期抬了头,看着小姐这张生气地有些狰狞的脸。又看着满地的碎瓷片,想着如今梁皇叔已经登基,这几天想来,外祖父外祖母如若不是真的像奶妈子讲的那样做了先生,就是恐怕早就已经因为是先皇后的父母而命丧黄泉。父皇和皇兄不知所踪,这天下也就她孤身一人了。若是在做了那风尘女子,这日子过得确实是不如一去了之。

    她捡起来小姐摔的遍地都是的碎片往自己脸上一划。

    从左眼角一直划到下巴。长长的一道,鲜血淋漓。

    萧静初被这一下吓着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看这些血流了满地,觉得有些恶心,马上孕吐了起来。

    “你,你给我出去跪着。”

    徐瑶就这样走出去了。门外几个小丫鬟躲在门外,本来想看夫人这到底是发的什么样的脾气?看着霜期姐姐这样出来,夫人又不舒服,一个两个马上蜂拥而上去照顾夫人。徐瑶此刻熟门熟路到了院子里跪的很是挺直。

    跪了一会王少爷就回来了。看霜期还跪着,还以为是妻子又是像平时一样发脾气,想做个好人要去扶她。手还没伸过去,却看见霜期脸上的血滴滴答答的一半半干了,却有些未干透的还在往下流。顿时吓得手也不去扶了。赶忙就往屋子里去,嘴里叫叫嚷嚷的找夫人理论。

    丫鬟不想给他就不给他,这样好看的丫头毁了她的容貌做什么?

    徐瑶有这样的举动纯粹是这些日子心里乱糟糟的,被几个消息冲的不知所措。再加上今日小姐的话让她有些生无可恋,以至于做了这样的选择。

    这样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处,也可能改变不了被发卖的命运。现在没了理智的萧静初,只要一和这王少爷吵起来架。马上就觉得这丫头另有所图了。徐瑶被关进了杂物间不知道这下一步。是小姐心软,放她出来。还是彻底的从此以后就被发卖了。

    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这几日她还活着,也亏得平时经营的好人缘,其他的几个小丫鬟夜里来时,给她送了些吃的喝的和脸上用的伤药。在这里面才能过下这一两日。

    晚上夏荷来的时候,徐瑶的头有些晕,她轻轻地问。

    “夏荷,夫人可说我要怎么办?”

    夏荷的面上带了几份欣喜“姐姐,你放心,夫人这几日可是没空管你。这几日,京中来了消息说是要服国丧。”

    “国丧?梁王去世了?!”

    “确实是去世了,不过这丧不是为了梁王的。是之前的先帝他去世了,如今是原先的二皇子登上了王位。前几日已经登基了。”

    夏荷看着自己这个姐姐,霜期姐姐实在是有些是疯了,也难怪,被关在这暗无天日连风都不通的房子里。最近连热的饭食都没有。全靠晚上自己和几个小姐妹省下了几个点心活着,这日子过的这样难。现在听她说了几句话,面上通红,又像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又哭又笑的,不知道是不是疯了?

    夏荷摇了摇头,今天晚上是她值夜。时间也差不多了,她也就先走了。

    剩下满是欢喜的徐瑶。

    父皇死了让她难过,但哥哥还活着。篡位的人终于是下了台。只要哥哥活着,他一定能想起来自己这个妹妹,她一定能等到那铁骑来的那一天。

    又过了两三日。

    萧小姐没空去理一个丫鬟的死活,也不知道是在忙什么。府中上上下下的都凝聚着一种紧张的气息。反而因为这,院子里的管制反而轻松了一些。每日也定时有人悄悄打开门让徐瑶出去轻快一下。但是每次出去的时候都有人跟着她,生怕她有什么机会溜了出去,他们就交不了差了。

    这天给徐瑶送饭的人来了还是那些跟着她从萧家走出来的小姐妹。从前小姐发脾气时没少受徐瑶照顾。如今也算是报恩了。她们把饭食放到了徐瑶那里。

    又和她聊了几句。“霜期姐姐,你最近可好些吗?我瞧着你今天的脸没有那么红了。”

    前几天的徐瑶有些发烫,今天也算是好些了。

    “您可记得咱府中的三少爷吗?三少爷和大少爷都跟着新皇帝的队伍立了功,如今两个人都是有功的小将了。”今日的饭点比平日也确实还要丰富一些。说明今天的小姐没少吃糕点,心情肯定是很不错。“霜期姐姐别急,过几日小姐心情再好些。就把你放出来也是不一定的。”

    听到三少爷几个字,徐瑶的心好像漏了几拍,脸上的疤弯弯曲曲这样狰狞的一条,此时更是痒的厉害。

    送饭的小丫头,年岁不大。正跟着徐瑶唠唠叨叨的说着最近的事呢。远方就有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传来了。徐瑶从门的缝隙的往外看。小丫头的脸上挂满了震惊和害怕。

    她哆哆嗦嗦地说:“夫人……夫”

第十一章 相隔着的(上)

    关押她的地方离萧静初日常起居之处一点也不近。而且这边很偏僻,根本没有理由让她挺着肚子到这里来。小丫头这一下真是的吓得魂飞魄散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鬼叫些什么?你们几个去把那个霜期给我请出来。”难得的这位夫人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对这小丫头下什么处罚。身边的几个婆子拿了钥匙开了门。几个人把霜期给带了出来。

    “你这小贱婢,倒是有几分本事,我平时都没看出来。”萧静初不知道怎么说话阴阳怪气。“三哥来信说要来看我,我本身欢欢喜喜。结果一封信字字句句都提醒我让我对你好些过些日子他便来。”

    徐瑶前几日就在发热,此刻被拖出来有些晕眩,看着这个耀武扬威的夫人,她没感到怎么恐惧,竟然还有几分宽慰。

    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会因为她写上一封信,想让她过得好。

    “你还以为你勾引了我三哥我就会放过你吗?”这小姐挺着没有显怀的肚子,眉毛扭曲的更严重了。“那日我看你对自己这般心狠,还以为你对我有多忠心,结果就是这样一个白眼狼,在我这处装着是个衷心的奴才却背地里勾引我的哥哥。你也不看看你的身份,不知道哪里捡来的一个畜牲,还想着做那凤凰。”

    自从不让丈夫遂了心意又怀着身孕,这丈夫自小又是女孩子哄着长大的,于是在她院子里住的时间就不多了。再加上这大丫鬟还被她赶了下去没决定怎么处置,其他的小丫鬟个个战战兢兢的,弄得她看到这些下人的嘴脸心情很是不愉快。如今看着这曾经乖乖的大丫鬟这样一番倔强模样气得她更是心头都冒着火。她招了招手,后面早就跟着的几个从外面调进来的陪嫁家丁一拥而上。

    “你们给我打,我不说停不许停。”

    少夫人被搀扶着站着,其他的小丫鬟都被叫来看杀鸡儆猴,个个都团的像个鹌鹑。

    都是一起陪嫁来的,这一路上也都是互相照应着的。听说要打,家丁们看着平时端庄有礼对他们和和气气的霜期这被几个人按在地上的可怜样子也不下死力,零零碎碎打了一二十下。少夫人就不是很乐意了,把这个几个家丁个个拉下去一顿好骂。接过家丁的棍子开始自己打。

    徐瑶的伤处理的并不是很好,这几日的发热不好劳烦这些小姐妹们,再去给她找一些其他的药来。也只能忍着不说,前面的一二十棍。一同来的大哥们都留了些劲,只是听起来响其实不疼。没想到后面这小姐拿了棍子倒是哪里容易伤人就打哪里。

    “少夫人少夫人!萧家三少爷来了。一起来的还有京城的孙将军、冯公子,还有好几个大人,老爷们让您好生收拾下来接待。”

    “孙将军?冯公子?”萧静初有些纳闷。

    “好像是,今年战场上回转的那个新将孙将军,冯公子是,好像老爷说是太师冯家那位。”来传话的是王家老爷身边的丫头,知道的要多些。

    看着这传话的丫头总是瞥着这地上的人,萧静初觉着有些难为情,踹了徐瑶一脚,还是先去换衣服看看三哥哥这唱的哪出。

    “行,她躺在这儿,谁都不许动?你们跟我走,”新上任的王家少奶奶累的长抒了一口气,“一会哥哥要问她去哪了。都说这丫头累病了,死了。”

    她回头看了这个半死不活的丫头一眼,却看见这该死的奴婢正仰着脸冲着她笑得开怀。

    也不知道这丫头中了什么邪,最近这么嚣张,看回来不好好治她一场。

    出嫁的姑娘和兄弟见面都是要保持距离的。更何况,此次来的人员不像是萧鹤鸣在信中和妹妹说的那样只是探望,来的这些人是当今新帝最信任的几个后起之秀。客厅里面,王家的老爷夫人们都到了,这次来的这些人如果只是来看一看一位少夫人,那可谓是给了足了王家面子。王家的几个老爷交头接耳,议论着这些跟着皇子从战场上刚下来的心腹哪个是谁家子弟,又到底为何而来?王家少奶奶姗姗来迟,不过这次他们来的缘由就是说来探望她,也就没有人敢责怪她的来迟。

    萧静初来了待客厅,本来她有满肚子的话要和哥哥好好说一声,要和哥哥哭上一场委屈,要向着一厅堂的人展示一下自己是三哥哥最疼的妹妹。

    没想到这三哥哥开口第一句话问的竟然不是她。

    “静初,霜期呢?”她的三哥哥站起来向她走过来。“信中不是说让你带她一起来吗?”

    萧静初非常的不高兴。

    她扭着头给哥哥一个白眼,像在娘家时生气那样“那丫头不听话,前段时间病了,我就没管他,病死了!”

    死了?

    震得满堂的随行之人都站了起来。

    “萧鹤鸣,这就是你妹妹?”其中一个文人打扮的人,疾步向他们走过来。

    萧鹤鸣此刻也是不可置信,但是还是要护着妹妹,转头向这白衣男子行了一礼,“子光兄,我妹妹从小就爱呕气,但和霜期关系不差,这一定是在开玩笑。”

    赶忙又回头去逼问妹妹,“静初你同我说实话。霜期到底是去哪了?”他有些焦急。“她是现在人在何处!”

    看着哥哥这样,她也是感觉不对,干脆一口咬定,“死了,我说了,不就是一个小丫鬟,哥哥,你何必这样凶我。”哥哥在这样些人面前这样地追问她,让静初觉得很没有面子。三少爷一个个问过去妹妹今天带出来的下人们,她们虽然是给霜期送了些吃食和药物,但是在这样的场合,此刻却不敢得罪小姐,一个个都说是霜期前几日走了。

    满堂的王家人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明白,这两个兄妹怎么一见面就为了小丫头的死活在这里争论。而这次远道而来的几个贵客,确实给这个消息给弄的有些坐不住了。

    正当有人要提议拿住这萧静初问话时。

    ”我在这里。”

第十二章 相隔着的(下)

    几个家丁跟着现连走路都有些吃力的徐瑶走了进来。

    “我在这里,冯子光。”

    那个白衣文人打扮的少年向她走来,眼光里流露了喜悦和震惊。这个语气一定是他要找的那个嫡公主,可是这个满面血污的姑娘又是谁?

    冯子光,这是皇兄最小的一个伴读。从小,若是皇兄被父皇叫去,就他就不嫌弃小公主年纪小不讲道理,陪着她玩。曾经离别,是在京城的门楼处,少年骑着高头大马,女孩带着流苏步摇;再相相逢,竟是这样狼狈。

    萧静初这瞪着几个刚才让他们看守徐瑶的家丁。若不是目前的情景是明显的有些不对,让她感到一些不安,她的巴掌早就打过去了。

    “您的脸?”那些血迹,其他人给送饭她过去,也敢让她出去逛逛,但是却没有人敢让她换身衣服,将脸洗干净,清洗下伤口,就怕哪天给夫人看见问起来没人承担的起。此刻徐瑶浑身脏兮兮的,脸上还蒙着大半的血迹。

    徐瑶掏出那块玉佩,这块玉佩一直被她仔细藏在腰间,纹样是凤凰展翅。这是那年父皇求亲时送给母后的物件之一。此后先后便常常将它悬于腰肌。

    她把玉佩交给了冯子光,看着这块母亲的玉佩,它承载着母后的期待和春枝的命,目光里闪烁着温柔的光。“你们认得它的对吧?”

    面前的女孩很虚弱。

    冯子光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变的这么虚弱。浑身都粘得是灰尘和血迹,甚至脸上都是药粉和血混起来的长长血痂。

    但是这个姑娘站的很直,就像小时候他每次见到小公主,小公主再蛮横再调皮,但时时都遵循着礼数。就怕被皇后逮到打一顿板子。

    他跪下了。身后跟来的人也一起跪下来

    “公主千岁。”

    这一刻,萧静初面如死灰,满堂的王家人个个面面相觑,徐瑶总算是再也不用叫霜期了。

    最好的酒楼最好的布置最好的大夫早早被准备了下来。之前的几个家丁。被徐瑶带着一起走了,这是她之前说服他们跟着她一起走,承诺了他们的。从此以后,他们便可以拿着自己的卖身契,带着的金银珠宝,享受自己的生活了。

    房间里的一切都是她喜欢的。连床上的被子都是特定的织法混着金线织出来的,金闪闪的。这是十岁的怡静公主徐瑶最喜欢的。

    “公主,你可满意?”

    徐瑶已经梳洗干净了,换上了早就预置好的服装。衣服大大小小的在路上准备了好多套。总算挑了一件合身的。只是身上这华裳有了色彩,脸上这道疤即使清洗干净上了药也是有一道疤在哪里。

    萧鹤鸣还在王家。出了这样的事,几个人确实没有办法向皇上交差了。都在王家将人都提出来一个个问询,要调查前因后果。恐怕到最后所有的责任,还是要落到这个萧家嫁过去的少奶**上。萧三少爷只好在那边,以防妹妹被这些人惊吓过了。

    冯子光早上来的时候,徐瑶清晨喝了药还在睡,就只好在这正午的时候带着做好的饭菜进来,他笑着看着坐在桌子边发呆的公主:“公主,刚才又有郎中来为您瞧过,其他的只要您不动气,好好静养都会好的,只是脸上这道疤恐怕得废些功夫才能去得掉。”

    “嗯,我知道了,我们什么时候能回京城?”

    小公主听见他说话,一下子回过神来笑得非常端庄温柔,这让冯子光有些不适应。不过想起这些年来这位公主是作为奴婢而存在,又有些心疼,快速答到不需要多久,立即就出发。

    队伍比当年出逃的队伍还要壮大。一场动乱当今皇帝留下的手足同胞确实没有几个了。一部分被当年的起义军斩断了,一部分是后来梁王登基了,在位的几个月都在消除先帝的血脉,他用了大力气,能废了都废了,剩下的也都是疯的疯傻的傻。如今真要算起来,同父的血亲也只剩下了这一个小公主。

    现在的小公主在回去的路上已经不需要跟着马走了。萧三少爷萧鹤鸣在这一路上也没有脸面在来接近公主,在马车里蒙着,旅途反而更加枯燥。

    冯子光是小公主最亲近的人,一直骑着马跟在徐瑶的马车旁边,一问一答着她的问题。

    “皇兄怎么知道我在哪里?是因为当年母后的人吗?”

    “先后的人曾经有在追兵手里救下来的,不过奄奄一息,倒是没提过您在萧家。找到您,不过是因为七宝手串。”冯子光笑着“那一日皇上登基了。那萧鹤鸣来见他大哥的时候。恰巧我也在他家宴饮,敬他酒时,一眼就瞧敲他剑上那个手串。那个手串,皇上手上也有一个。说是先后留给他的护身符也保了他那么多年在战场上没有送命。”

    后面的事情不用说,徐瑶也懂了。母后当年求了两串一模一样的手串,冯子光看见了一样的手串,报告给了皇兄。萧鹤鸣就将它的来处告诉给了皇上,也就因此才有了这队人马。

    那是不是说,那个晚上的萧鹤鸣其实没有那么醉。

    队伍还在前行,在这一路上其他人都忙忙碌碌,想必也有别的任务才会有这么多重臣跟着来。队伍的人其实个个心里都惴惴不安。公主脸上这道疤,其实划了也没有几天,如果给皇帝知道了,难免要追责他们这路上耽误的时间。

    这天晚上,时间卡得很是不好。天天都见黑了,确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好在野外先暂时先上一宿。

    不过徐瑶这次为这个队伍的中心人物。有这一辆很是不错的马车。车壁厚实,里面更是宽敞,所有东西一应俱全,晚上卸了马车,搭的帐篷还不如将马车改一改睡得舒适,索性就改了马车。对于这些年之后的徐瑶其实没有冯子光记忆里那样讲究,在哪里睡一夜其实也都能将就。

    晚上徐瑶就睡不着。主要是这样的晚上,外面的蛙叫和蝉鸣总是让她想起,五年前逃难的那一个个日日夜夜,于是就总是睡不安稳,索性就站起来走走算了。

    她刚刚从马车出来,向马车门那里守夜的小丫鬟和侍卫示意安静,往前走了几步就看到一个人立在那里,吓了她一跳。

    …

    是萧三少爷。

    “你怎么在这里,也不出声?”

    “我……”夜里很黑,但是在这里露宿的大队人马早就留好了火堆,萧鹤鸣就站在公主车前往火堆的方向上。远远的火光照亮了公主的脸,时间过去了一年多,走的时候,这是个十五岁样子的小姑娘,现在这已经是个十七岁的窈窕淑女了,这一年多过得不是很好,下巴上原来的婴儿肥也消失了。

    他想要开口打声招呼,远处火堆看着火的人又添了些柴,燃烧的火焰跳了一下,一瞬间光更亮了,萧鹤鸣看清了公主脸上的疤。她脸上那道疤长长的,即使抹了这么多天药膏也仍然在火光的照射下显得很是凸起。

    他想起本来想问问公主这些日子经历了什么,问问为什么要给他那一串手链做剑的挂饰,问问她以后还能不能找她说说话,看见这道疤却不由自主地说:“您的脸……静初确实是过分之至。请公主千岁莫……”

    徐瑶看见他满心的都是惊喜,想听他说一说这一年他过得怎么样?可有实现自己的抱负,皇兄可有接见过他,又有没有受了什么伤。也,希望他能问问自己好不好,更想问他,是不是记得那天晚上的事情,所以知道那个手串是她给的,可她听见他脱口而出的“静初”和接下来要说出来的求情,所有的心情都没了,就只剩下了失望。

    “这是我自己划的,你放心就是,到了皇兄那里,我也会这样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徐瑶重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捡回来的第一个习惯就是爱打断别人说话,“你不用解释了,我不想听。”

    “……”

    ……

    他们两个人站在那里,相对无言。

    “不说啦,三少爷,我回去了。”徐瑶打断了沉默,她低了头,想要转身。

    “疼吗?”

    徐瑶停了一下,“有些。”

    然后继续往前走去,再没回头。

第十三章 罚与不罚

    终于回到京城了,徐瑶一路频频掀马车的帘子往外看,现在的她既不是谁的丫鬟,也不是谁的女儿,不会再有人限制她。

    这是她熟悉的京城,那年她出走之时倒在地上的招牌此刻都被竖了起来,看起来真的令人高兴。

    她们的队伍进了皇城,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这样让她铭记于心,连某道宫门后面的墙上她小时的涂鸦都没有被刷涂了。她指给陪她的冯子光看,冯子光笑得开怀,直说要好好让宫人把这些东西好好全查一遍。

    萧鹤鸣在后面跟着他们,一路将手里的剑柄攥的紧紧的。

    这一队人陪着这位现在最金贵的主子去面见当今的帝王,当年的火烧毁了一部分宫殿,后来重建了一些因为时间紧迫,也没有之前的那样精致。这位帝王在他的书房里,正在着人准备着妹妹爱吃的东西。

    这些人都是徐瑶这些年在脑子里一遍遍想过,一遍遍回放的。这个胖乎乎迎上来的太监是哥哥之前身边的:小择子,现在比之前要胖上不少,要不是眼下的痣,她都要认不出来了。

    “公主,您可好?”

    徐瑶冲他笑得很真心,大总管择公公看着公主脸上的疤,很是有些心疼,弯腰行了礼,“皇上在里面等您。”

    雕花繁琐、质地沉重的门被两个宫女打开,里面是一个男子正在坐立不安地等待着。

    这里的气氛就像当年徐瑶来到父皇的书房,一旦踏入了这样一个地方,永远是件件事情都要严肃处理的。公主被宫人引到一旁坐下,回来的诸人一一汇报此次的见闻,有关于世家的情况,也有返程时一路上见到的民生。这些来接她的人里,冯子光最受重用,萧鹤鸣只能次之。

    问话进行的很快,这些人也都心知肚明皇上的心急如焚。宫女们送上了茶点就退下了,这里只剩兄妹俩人。

    有六七年没见哥哥了,他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年轻的皇子了,脸上有了稳重,下巴上也有了一把胡须。徐瑶此刻有一些不知所措,虽然日思夜想,却忘了要想怎么面对现在完全不同了的哥哥。

    想了想她站起来行了礼。

    “你原来从不向我行礼,怎么那么乖啦?”新上任的帝王摸了摸妹妹的头,一下子让妹妹的眼泪从眼眶里出来了。

    她抬起头看着哥哥,扬了扬下巴:“我也长大了嘛。”

    两兄妹在桌子边落座饮茶,皇兄开口第一句问的就是徐瑶过得还好吗?

    徐瑶慢慢找回了过去常用的语气:“我见到你们以来,每个人都问我,过得还不好?我每次都说还好还好,你们总这样问,难道我要说我过得不好吗?不如哥哥和我说说,这些年来怎么样,是不是有皇嫂了?”

    皇上本来看着妹妹的脸,不能说不心疼,对着这些年妹妹的遭遇,心中是有着怒火的,在臣下传回的书信里,他已经知道了徐瑶这些年来的经历,这一问不过是要个安慰,他看着妹妹这样不讲道理,反倒比妹妹说还好还让他心里好受些。

    “我的妻子,是吴将军的女儿,你从前还见过,是那个你说剑舞得很漂亮的吴姐姐。”

    “我记得母亲的聚会上那时常常见到她,说起来这路上,吴将军的名头还助我们一力呢。”徐瑶的记忆随着吴将军三个字发散了。

    “怎么了,因为何事?”

    徐瑶不是很想说,冲哥哥摇了摇头:“皇兄,我要求你一件事,母亲的婢女有一个叫春枝的,家原来在京郊,她救了我的命,你能不能派人去找一找她家,看看她有什么未了的心事,为她立上一个碑。”

    “好。那是那个护送你的丫鬟吧,我曾派过一队人回京找过你和母后,后来,母后以身殉国,你的消息也只到出城就没了。”

    …

    兄妹正在久别重逢后的长谈,徐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会那么激动,平淡地说着自己这些年过着什么样的生活,直到外面的人进来通报有几位大臣都有要事要禀。

    于是徐瑶礼貌地退了出来,和皇兄新拨给自己的侍女们一起前往自己过去的宫殿。

    一路上,冯子光告诉她很多事情,有很多话,她又没话找话的,在皇兄那里得到了一番验证。皇兄在边关娶了吴青将军的女儿,后面这些年又给自己添了两个侄儿。如今皇兄坐上了皇位,嫂嫂的皇后册封大典不日也要举行;母后的尸骨没有人找到,估摸着已经随那场大火化成一场灰了,父皇是在最终与梁王决战之前,就已经去世,只是一直死死瞒着消息没有透出,洪兄说父皇临终前也没能看到蛮夷被收复,外族被清除。

    徐瑶在这宫里,又呆了大半年了,宫门里的日子比外面好过多了,但是也很是有些无趣,时间反而比从前变得漫长了些。皇兄常来看她,是每次都待不了一盏茶的时间,就急匆匆的去处理事情了;有时候实在闲的无事,她也去陪一陪自己两位皇侄,只是两个孩子大的那个都已经快五岁了,皇嫂每天计算后宫开支面见各家贵妇,还要计划着,明年春日就要让孩子们去开蒙上学该请什么样的师傅才好。

    她日日喝着苦药调理身体,现在整个皇城里,最闲来无事的人就是她了。

    今天每月十五是家宴的日子,皇兄也空出来时间陪几个孩子和皇嫂用饭,孩子们最爱这样的日子。

    皇嫂忽然开了口:“算一算瑶儿今年也该快二九年华了。”

    皇兄揉了揉她的头:“是啊,总觉得她还是我走那年那个小姑娘,一转眼就二九年岁了。”

    “皇兄说笑,您今年都快而立啦。”徐瑶看着皇兄下巴上蓄得有些规模的胡须,“可别再揉我的头啦。”

    “是不是该给瑶瑶相看一下婆家了?”皇嫂给她夹了一些爱吃的时蔬,“瑶儿可有喜欢的?”

    徐瑶忽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已经十八了,不管在哪一家都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年纪,这样的问题也是皇嫂要处理的一个重大问题。

    “我,”她忽然想起来萧鹤鸣的脸,想起了那个月夜他的笑,他在自己耳边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有些红了脸。

    皇兄只当是她小丫头害羞,接话到“她在那萧家王家接触的那些人,哪个值得我家公主下嫁,还是皇后来相看吧。”

    一番话把她的遐思都打破了,她之前打听过有关于萧家兄弟的去处,知道萧家大公子在京郊练兵,却不知道萧三少爷被派往何处,此刻也是时候问问,皇兄却先开了口。

    “对了,说起萧家,他家那个毒妇也已经诞下一子,朕也算对他家仁至义尽。瑶儿,你说说这毒妇该怎么处置。”

    “毒妇?你说小姐吗?”

    “小姐”两个字一下字让皇帝的心又有些难受,他放下碗筷,震的其他人都有些战战兢兢:“那个毒妇已经不是你的“小姐”了,如今你是这天下的长公主,谁都不能奴役你。”

    徐瑶看着皇兄这样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说着这些话,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皇帝说这些话当然不会是为了为难妹妹:“你当日回来之时,朕未曾问过你这些年来都是怎么过的,却不是不关心,你在萧家受的苦,皇兄是一定要一件件为你讨回来的。”

    “皇兄,这又何必,”徐瑶明白了他是想要做什么。

    “当日,朕要除那毒妇,他们以江山未稳不好动山东世家为由阻我,再加以萧家两个小子都愿以前途保她生下孩子,朕才放过她这些日子。”皇帝又拾起筷子,给桌上的人都添了些菜,“如今,她生下了孩子,也该要她的命了。”

    徐瑶沉默了,她想起来萧静初和她相处的一幕幕,有她赏下来的糕点衣裳,有她和她们出行时的欢声笑语;也有无论夏日还是冬雪的无端罚跪,有一盏盏她生气时砸在身上的茶,还有一个个被发卖到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小姐妹。

    萧静初不是个对待下人好的主子,但是主子即使这样对待下人,也是没办法成为主子有罪的理由。在萧静初身边的霜期,不是当朝的公主,只是一个萧家的下人。但是,就是这么恰好,萧静初这样高贵暴躁的小姐,有了一个霜期这样身份成迷的奴婢,两个人都是倒霉。

    “她不该死,皇兄,她罪不至死。”徐瑶吃的有些饱了,“换个别的法子罚她吧,给她留一条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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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7455/ 第一时间欣赏轮回的九世重新遇见你最新章节! 作者:锦上莫添花所写的《轮回的九世重新遇见你》为转载作品,轮回的九世重新遇见你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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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回的九世重新遇见你介绍:
每一卷内容都不一样。
所以可以挑名字看想看的。
大部分时候比较现实。
人物因为生长环境不同,每一次在不同的名字里性格有变化。
两个人就这样磨合着,把问题都解决了。
就可以结束了。轮回的九世重新遇见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轮回的九世重新遇见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轮回的九世重新遇见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