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白日下的刺客TXT下载白日下的刺客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白日下的刺客全文阅读

作者:春水煮茶     白日下的刺客txt下载     白日下的刺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二十四章:术法学习

    月色清亮如水,万花谷内的一切都被照彻得清清楚楚。

    在答应下一次去朱雀城带着张芍药一起后,木青便将少女送回了宁初那里。

    此时,他一个人走在药圃边,看着月色下与以往相似却终究不同的景色,明白姜尚修所言非虚,灵雾阵的开启,对万花谷的影响是深远的。

    月色倾泻而下,很直观地感受便是常年盘积在万花谷上空的灵气荡然一空,而地上药铺里的灵材也大都枯萎,受影响最小的,反倒是那些没有蕴含灵气的普通药材。

    万花谷这一场变故到底是结束了,还是才刚开始?

    带着芍药去探寻当年旧事,还会遇到怎样的危险?

    今晚这样的空闲时间难得,还没来得及喘息的木青只要一想到这些,压力便向今晚这浓稠得化不开的月色一样,将他层层紧缚了起来。

    姜尚修能够看出来他对隐谷毫无归属感,那其它人呢?

    隐杀五人,单是一个白虎,木青便知道自己以前的想法多少有些天真。

    “要是王前辈在这里就好了……”木青现在特别想见王叶青一面,把近来发生的事情向对方好好请教一番。

    木青有种直觉,笼罩在万花谷上空的阴云似乎散了,但笼罩向他的却越来越沉……

    “吾可以传你一门简单的法术。”

    孟章的声音在识海中回响,木青眉头皱起,以心声问道:“你能直接联系我?还是说你能肆意窥探我的想法?”

    “窥探?不,当你思维中的某种情绪太过强烈,吾便能感受到。比如你刚才就很怕死”

    木青愣了片刻,不打算跟对方解释怕死和压力过大又找不到头绪是两回事,飞速地进入密道后,靠着墙壁盘膝坐在地上,开始默念道:“天一所居,不可背而可乡,凡北斗所击,不可与之为敌……”

    轰——

    木青默念孟章传给他的口诀,第一次主动进入选召空间。

    低头看着自己透明的手掌,木青问道“我以灵胎之体进入这个空间,外界的人看我,会是一种什么状态?”

    “一个活死人。”

    孟章的声音忽然忽远忽近,但比在识海中清晰了许多,“你再次默诵吾传你的呼吸吐纳之法。”

    到现在为止,孟章已经传给木青三样东西,第一样是当初在晴川关镇上传给木青大道观想法,第二种是进入选召空间的口诀,第三种则是‘吞云郁气’的呼吸吐纳之法。

    木青没有犹豫,念起而诀出,竟然是瞬间通达全篇,他还要再次默诵,孟章打断道:“在吾投影之所在,你默诵一遍便可凑效,现在你在外界的肉身,可以抵挡住真我境中期的巅峰一击。”

    真我境中期,即脱凡阶,木青心中一动,问道:“这门法诀最厉害能到什么程度?”

    ……

    选召空间瞬间安静下来,光阴长河远方的迷雾翻腾了几下,一道泛着岁月沧桑味道的声音悠悠说道:“好高骛远对你的修行并无益处。”

    木青眉头一皱,打量着光阴长河里的某些画卷,径直说道:“我从一位前辈口中得知,灵生境九品之上还有真我境三阶,超凡,脱凡,化凡,你到底是什么境界,才可以与我这样沟通?”

    还是说真我境之上……还有一个境界,木青目光微闪,极为忌惮将来某一天孟章会顷刻间将他摧毁。

    孟章的声音突然有些冷漠:“你依旧对吾充满戒备,与吾签订道契,若不能诚心侍奉与吾,你所想的便会成为现实。”

    “你不是说你没有窥探我的心思?”

    “之前没有不代表现在不会。”

    木青冷着脸,孟章突然说道:“你想封印空间入口?”

    木青眯着眼睛,干脆什么都不去想。

    孟章说道:“你现在不过灵生二品,蝼蚁一般的实力,那晚用剑的那人,已经是真我境初期巅峰,也就是超凡阶巅峰,与大道相契。”

    木青从密室里醒来后,也逐渐发现了自己已经突破了灵生三品,如今二品的境界尚不稳固。

    其实若是王叶青在这里,便能够分辨出孟章话里隐有规戒之意,并不强横。

    木青对于这个帮助过他的强大存在,始终不敢掉以轻心,但从现在的局势来看,以后少不得还需要借助对方的力量,“我这个人不喜欢欠人情,更何况是与你这种强大的存在,我怕到时候自己要拿命来还。”

    “你与吾签订了道契,我不会轻易取你性命。”

    “哼!不会轻易取我性命?我记得你说过与你签订道契后,得代替你在世上行走,趁今天有机会,你可以说清楚需要我拿什么来与你交换力量。”

    ……

    “没想到你这么上道。”孟章的声音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言语风格慢慢变得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现在实力不足以替我做事,我第一次收取报酬的时间,会定在你达到灵生境巅峰之时。”

    “灵生境巅峰,就算不借他的力量,我应该也能与超凡阶抗衡了吧,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木青心里暗道。

    “大境界之间的差距是很难靠真气多寡来弥补的,但你有吾的帮助,到时候面对真我境中期也会有抗衡之力。”

    木青脸上有些怒意:“我没说出来,你又在窥探我的心声。”

    “唔……这是在吾的投影空间,你此时生气的任何想法吾都能知道,但若你没用进入这片选召空间,吾确实只能感受你某些强烈的情绪,并不能窥探你的想法心声。”

    木青脸色沉静下来,打定主意,以后学一门收束心神的法门,问道“那你到时候要我去做什么?”

    “你是一个刺客,当然是让你去杀人。”

    “杀人?”

    木青的音调微高,以对方这种实力,有什么敌人还需要他来动手?

    “不是敌人,是身负气运之人。”

    孟章不想多做解释,转言道:“我现在再传你一门法术。”

    木青还没想好要不要接受,脑袋里又是一阵胀痛,好在有了第一次被强行灌输的经验后,木青只是瘫坐在地上,没有只是晕死过去。

    “喊雷发声……”

    木青扶住额头,多出来的这部口诀,上百字在脑中不停翻涌。

    木青只觉得憋得难受,下意识地大叱一声,蓦然,一股沛然难言的力量在他体内翻卷向上,到他嘴中时已经变成了一个语调古怪类似兽吼的音节。

    “嗥——”

    一道颜色极深的紫色雷霆落在木青脚边,木青立刻挣扎着站起身来,才发现视野中已经布满了雷霆。

    “这是当时……”

    “吞云郁气,喊雷发声,正是吾当晚借给你的两种力量。”

    紫色雷霆落地后并没有留下印记,看来是孟章有意显摆幻化之象,但木青真切地感受到满目皆是青色的雷霆匹练,不由叹道:“青光和雷霆,就如同一守一攻两种手段,但似乎又不单纯是如此。”

    “这是自然,吾传授给你的这两门法诀,两者一起用出,手段叠加后整体的威力也会得到提升。”

    木青回想起当初借助孟章力量的情节,立刻理解对方言下之意。

    比如,他若是只是借助青光护体,能够防御的最大程度应该在超凡阶,而若是加上雷霆,能够防御的最大程度则提升到了脱凡阶。

    “你所猜想得大致没错,吾所说真我境中期巅峰一击,便是脱凡阶的后期巅峰一击,但也只是一击罢了。”

    木青沉忖片刻,问道:“那我借用了你的力量,能够站着不动硬抗超凡阶多久?”

    孟章的声音有些古怪,“为什么要硬抗?一般的超凡阶后期修士,就算是剑修,比如那晚用剑之人,也没能破你的防御,不过是因为你的身体承载吾的力量到了极限。”

    孟章的话说到了木青的心坎上,木青连忙问道:“我现在可以承载你的力量多久?”

    河边的迷雾涌动,孟章沉默半响,应该是经过缜密地思考后才缓缓说道:“你如今初入二品,等境界稳定下来后,借助吾的力量后,能够发挥出来的实力应该在超凡阶后期与脱凡阶前期之间,以后你若能替吾好好做事,随着你境界的提升,吾能借给你的力量也会更多,倒是后达到真我境巅峰也并不是妄想。”

    “至于你身体能够承载的时间?这要看你遭受了怎样的攻击,但最长的极限不过半个时辰。”

    战场上生死相向时,瞬息间便能让人毙命,能够拥有这么长的时间已经非常足够了,木青心中一喜。

    孟章却泼凉水道:“因为三天前你借助了吾的力量,要想消化影响,最好每次的时间间隔在一个月以上。”

    “什么影响?”木青心神一振,暗道终于来了吗?

    孟章悠悠说道:“你不是说吾影响了你的心智么?那便是你借助了吾的力量后会有的影响。”

    “这种影响,你借助吾的力量时间间隔越短,次数越多,影响便会越深。”

    木青现在回想起下午在院子里,他甚至想冲过去和青龙白虎大打出手,便知道自己的性格中多了几丝不该存在的暴虐狂妄,心中微冷。

    “之前我问你你不说,现在说是什么意思。”木青声音复杂。

    “因为吾听到你的心声后,已经无比确定,你需要吾的力量,而你会被吾所道化,只是你自身还太弱,而吾的力量你本就控制不住。”

    “道化又是什么?”

    木青发现自己和孟章沟通,总会觉得自己是个才踏入修行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

    孟章回道:“你可以理解为,和强者站在一起,就会被时刻影响同化,就算这并非强者本意。”

    孟章说道:“天道有恒,会不由自主地吸引具有同源属性的气运之人走到一起,这既是吾会选中你的原因,也是你可以替吾做事的原因。”

    木青眉头紧皱:“因为我是先天木源之体?”

    迷雾沉积了下去,孟章的声音忽然变得极远,微弱道:“万年过去,天地终究迎来了一个大变局,你可以理解我将筹码压在了你的身上。”

    “吾会将此地的灵气运转规矩设置为与外界的天地等同,而时间则会流逝的更慢,你便在此时好好修习吾传授给你的两个法门。”

    孟章话音落下,整片空间一声嗡鸣,木青心有所感,朝不远处的光阴长河望去,河流的速度明显了慢了许多,应该便是孟章更改了此地规则的结果。

    木青皱起眉头,朝河流深处的迷雾看去,目光却根本无法深入。

    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木青喊了几声,依旧没能听到孟章的回音,便盘膝坐下,认真地准备修习起青光和雷霆两门术法口诀。

    “既然他说这门召唤雷霆的术法更简单,那就先修习此诀吧。”

    木青闭上眼睛,脑中关于“喊雷发声”的口诀便浮现出来,木青沉下心来,默诵一边后,张了张嘴,……然后再念出声来,嘴巴依旧张开。

    时间应该过去了一个时辰,木青依旧保持着张嘴无言的动作。

    他很像抓着孟章的领子大声问一句:“这门术法真的简单吗。”

    看看超过百字的法诀,到说出来只是化作古怪的单音节,可在孟章消失后,木青怎么都说不出来……

第两百二十五章:衡玉无暇

    在天南沼林更南的地方,有一片方圆五百里的森林。

    林中高大的乔木树冠簇拥在一起,完全遮住了天光,阴暗的环境里,成人手臂大小的绿藤形容恐怖,勒进粗壮的树干后,张牙舞爪地向着天空攀沿而上,想要呼吸到清新的空气。

    岁月轮转,四季更迭,经年的落叶已经在树底下积起了厚厚的一层,这样的地方,就算是惊艳最丰富的采药人或是老猎户也不敢踏足,因为他们知道,那些潮湿腐烂的落叶堆足有一人高不说,在落叶堆之下甚至还藏着许许多多大小不一深浅不知的泥潭沼泽。

    这就是生命的禁区。

    唯一一条南下的一条栈道设在森林边缘的一座山崖上。

    只可惜这条栈道年久失修,从上面掉落山崖下毒瘴里的人多了,便在也没有人敢随意尝试往更南的地方走去。

    而若是有人能够顺利通过这条栈道,天地便会突然开阔起来,群山相依,高林掩映间,一片连绵的建筑就坐落在山崖和森林的后方。

    在连绵建筑的中心地带,在通往最高的那座青石宫殿的道路前,竖立着一个高大的牌坊,牌坊上只有两个字:慕容。

    衡玉低头收回视线,默默从牌坊下走过。

    以这道写着“慕容”的牌坊为界限,坐落在山崖后的这一片建筑群便被分为内坊与外坊,不过随着近几年去过外面的年轻人越来越多,渐渐地开始有人改口称作内城与外城。

    而外坊属于隐谷的产业,牌坊后年代更久远连绵宫殿建筑群则全都是慕容家的产业。

    这是不一样的。

    作为慕容隐的义子,衡玉十分有幸地在内坊拥有一座大院宅邸,不然他一过牌坊就会被人拦阻下来。

    牌坊后的大道,宽三丈,长三十三丈,全部都由白色的大理石砖铺就而成,走在上面比朱雀城的内城大道还要给人一种整洁的震撼。

    往前的一路上,衡玉一直低着头,直到离开大道往左边的街道转去时,他才稍稍抬起头来。

    “二十二道。”衡玉心中默念。

    短短的一段大道,衡玉就发现了至少有二十二道扫过他的视线。

    至于还有没有不曾察觉到的目光,现在已经二品巅峰的衡玉猜测只会更多。

    隐谷中出生长大的人,从小就浸淫在藏匿和追踪这两项本事之中,就算是再天资愚钝的人,常年累月的耳濡目染之下,也都早已成了个中好手。

    衡玉也是加入了隐视之后才知道,打造出内坊外松内紧的布防之人,正是当代掌律,可以说掌律三支中的隐视这一支,就是在慕容隐手上壮大的。

    心里衡量着慕容隐把他推出来警告慕容修明的后续可能,衡玉就快要越过这条街上的第一座宅邸之时,有门开了。

    衡玉偏头看去,正好看到一个钗裙微松的女人从一旁的侧门里出来,那女人的目光和衡玉相对,立刻低下了惊惶未消的脸。

    衡玉眼里眉梢上都是不加掩饰的震撼和厌恶,加快脚步就向街尾走去。

    “衡玉。”女人的声音在身后弱弱响起,衡玉眼里难掩落幕,见到街尾门前站着的老人时,才恢复了平静。

    “少爷,我以为你昨晚就会回来。”

    老仆人应该才醒,此时凑上前来,打着哈欠。

    衡玉脸上有些笑意,问道:“李叔,你不会昨晚都没睡吧?你这身子骨又不比当年,可得注意点,我可不想以后这么大的宅子只剩下我一个人。”

    老人拖着一条残腿,一瘸一拐地走到衡玉身后,想要替他结下沾满湿气的外套。

    衡玉无奈,只好站在门前,享受了仆人老李的服侍。

    老李那鼻子在衡玉的外套上嗅了嗅了,露出一口烂牙,嘿嘿一笑道:“少爷走的近道吧。”

    衡玉对老李的本事是很服气的,纳闷道:“南罗森林你这么多年也没走过,单凭气味就能知道我走的近道?”

    老李跟在衡玉进了大门,顺手关上门后,才一脸憨厚地说道:“落难林那么大点的地方,那些记载的没记载的路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更何况每条道路都有属于它的独特气味,这就像那老窖新酒,最初的底味没变,我的判断就错不了。”

    说完,老李就睁大了眼睛看着衡玉,衡玉眼里有些笑意,嘴上无奈道:“好吧,今天破例,可以多喝一壶酒。”

    “得咧,少爷,没吃早饭吧?我去给你端来。”

    “还是老样子就行。”

    老李往厨房走去,衡玉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如果说他的父母是慕容家的家臣,那老李就是自打他出声时就待在他家的下人,但他父母当初没把老李当下人,他如今更不会。

    宅子很大,但为了照顾老李的腿脚,衡玉他们吃住都在前面这几间。

    来到放着简陋桌凳的宽敞堂屋,衡玉替供桌上父母的灵位上了一柱香,就听到门口多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无瑕,让我来就行。”

    “没事,李叔,你这粥舀多了很容易洒。”

    老李跟在司无瑕身后跨进门来。

    衡玉看着衩裙已经整洁的女人,眉头一皱便恢复了平静,淡淡地点了点头。

    司无瑕敛眉一笑,朝衡玉微微点头,端着一个盘子快步进堂屋来。

    看着堂屋中间那张老旧的桌凳,司无瑕明显愣了一下,抿着嘴快步将盘子放在桌子上。

    老李招呼衡玉来桌边,说道:“老李的厨子,少爷不是不知道,也就只有老样子了。”

    看着司无瑕手脚麻利地将一叠咸菜一碗稠密的白粥放在桌子上,衡玉眉眼间柔和了许多,看向老李。

    老李笑道:“少爷又不是不知道,我早上可是从来不吃饭的。”

    衡玉点点头,轻轻拉开长条木凳坐下来,“那倒是,早上一杯酒,越喝越有。”

    司无瑕有些迟疑,还是小心翼翼说道:“衡玉,李叔的腿,不能喝这么多酒的。”

    “那你帮我劝劝他?”衡玉拿起的筷子又放下,冷笑着看着司无瑕。

    老李将两个年轻人的神态看着眼里,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没来由有些伤感,大力拍了几下自己瘸着的那条腿,把衡玉和司无瑕都吓了一跳。

    老李大声笑道:“你们这些年轻人还是不懂,这就像那些老烟鬼一样,到了我这岁数,若是不天天喝点酒,我这腿才会天天痛的。”

    司无瑕一副想要辩驳却又不敢再开口的样子,老李大手朝衡玉对面的那条板凳一指,“无瑕这么早来找衡玉肯定也没吃饭吧,我去给你给盛碗稀饭。”

    司无瑕瞥了眼自顾自埋头吃饭的衡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老李此时已经瘸着腿往门外走去,出门之前还不往转身朝女孩眨眨眼睛笑道:“怎么还不坐下来,以前你又不是没在这张桌子旁吃你李叔做的饭,难道还怕把米吃少了?哦,稀饭是真的稀饭了,因为干的都捞给长身体的这小子了。”

    司无瑕莞尔一笑。

    衡玉终究是做不到无动于衷,无奈道:“叔,我都多大了,还长身体啊?”

    说完他端起面前的饭碗,低声说道:“那就坐下吧。”

    老李说是去厨房,可等衡玉不紧不慢地把一碗大白粥就着咸菜吃完也没再进来。

    司无瑕见衡玉从她进门时看了她一眼后便没有看过她,数次欲言又止。

    衡玉吃完后,又按照原来的摆放位置放在木托盘里,站起身来,便要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衡玉~”

    司无瑕低着头,手指隔着曳地裙摆揪着大腿,视野朦胧地看着在裙摆上绽放开的水花,“你能听我解释吗?”

    “你知道的,我爹娘一直没能从隐律的牢里出来,我没有办法才想到去求慕容修明。”

    ……

    “啪嚓——”

    托盘翻覆,老旧的瓷碗在地上碎成无数片,衡玉始终没有转身,“那你之前怎么不去找雷典?他才是执掌隐律的人!”

    “啊,我忘了,雷典死了,说不定你之前就是和他睡的……死得真好啊。”

    司无瑕低着头,贝齿咬破红唇,哽咽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衡玉仰着头,看着廊道外那一方雾气朦胧的天空,沉默半响,“你走吧,你这么脏的女人就一路和别人睡下去吧,看看能不能救你那……爹娘。”

    一阵风过……

    青梅竹马的那道佳人背影早已远去。

    衡玉恍惚间低头,老李艰难地蹲在门前,捡一片碎瓷便叹一声气,也不知道是在可惜以前的碗,还是在可惜以前一起捧着碗吃饭的人。

    “她走了吗?”衡玉蹲下来,捡起一块瓷片扣在手心。

    老李拉过衡玉的手,一根一根地搬开染血的手指,没好气道:“也不知道你这么差的脾气跟谁学的,你爹娘当初将你交给我,我这以后下去了还怎么腆着脸去和大哥大嫂重聚。”

    “那就不下去。”衡玉干脆坐在地上,回头望着空荡荡的大堂,轻声说道:“无暇的爹娘其实已经死在牢里了。”

    老李替衡玉包扎的动作一缓,问道:“那你刚才怎么不告诉她?”

    衡玉摇了摇头,“是我向义父求情时,义父亲口跟我说的。”

    “我其实已经在求情了,可惜什么都晚了。……那个时候,慕容修明正看着我,他们父子正看着我。”

    “最可笑的是,义父还安慰我说,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坏了兄弟之情。我那时候就明白,我现在看似堂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还在叫他一声义父。”

    老李给衡玉包扎的动作越来越慢,咬牙道:“大哥大嫂当初死在那场内乱中,我就知道姓慕容的根本就没一个好东西。”

    衡玉站了起来,“李叔,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老李也站了起来,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质朴憨厚的笑容。

    “落在这条街上的目光也不少,无暇进我们这里,她就已经留不得了。”

    “嗒嗒嗒——”

    老李瘸着一张腿连退几大步,一脸复杂地上下打量着衡玉,眼里满是失望。

    衡玉失笑道:“我是叫你带着她离开隐谷,你不是经常吹牛说南罗森林的路,别人知道的不知道你都知道吗?就拜托你;1!”

    老李松了口气,点点头后又满脸慎重地问道:“事情真到了这一地步吗?”

    衡玉眼里满是痛苦自责道:“隐谷马上又要内乱了,无暇若是还留在这里,还会因为慕容隐对我的试探而受到更多的伤害。”

    老李是衡玉在这世上唯一的家人,他其实也不想老李留在隐谷。

    但老李已经看穿了衡玉的意图,笑着说道:“我答应你,我会带着无暇那丫头找到一个安全的好地方,但之后我还会回来,你别想我赶我走。”

    衡玉断然拒绝道:“你绝不能回来,不然被慕容隐发现你的行踪,我们都会死。我会让慕容隐的心思放在别处一段时间,而你们今晚就走。”

    老李想起那个常年坐在高大玉石座位上的老者,同样拒绝道:“我和无暇一走,你同样会慕容隐怀疑!”

    “放心,我自有办法。”

    老李拧着眉就是不肯答应,衡玉无奈,只好附耳轻声说完他的详细计划,老李沉忖半响,终是无奈叹道:“这样做,终究是太过冒险了些,你这不是在玩命吗?”

    衡玉裂嘴一笑道:“常言道富贵险中求,我辈男儿当有这个勇气。”

第两百二十六章:大院宅邸

    衡玉去敲街头第一座宅邸的大门时,朝阳才堪堪越过远处的那座山崖,这一天才刚刚开始。

    “哟——当真是稀客呀。”一个满脸精明的中年胖子,从侧门探出了脑袋。

    衡玉侧身朝更像是个商人的管家笑道:“潘管家,劳烦告诉修明一声,我要见他。”

    潘管家慢悠悠地从侧门蹭到门前的台阶上,眯眼打量着天光,“这才刚到辰时啊,衡玉公子这趟回家早饭都没吃就来找少爷了?”

    潘管家说完,目光在衡玉身上上下一扫,向后退了两步,一脸紧张道:“衡玉公子带武器没有,不会是找我家少爷来寻仇的吧。”

    衡玉眯眼,眼里危险的光芒一闪而过,一脸惊讶地笑问道:“潘管家何出此言?”

    “公子正不是寻仇的?”潘管家一脸玩味地看着衡玉。

    衡玉的脸色也冷了下来,“那种女人不值得我生气。潘管家还是不要耽误正事了吧。”

    潘管家一双三角眼目光流转,终究是没敢过分得罪衡玉,“那公子就跟我来吧,哦,对了,因为公子被老爷禁闭惩罚,所以原则上小的们也不敢开大门迎客,还请衡玉公子见谅。”

    衡玉摇头笑道:“无妨,我小时候住的屋子,大门也没这侧门宽。”

    在前面带路的潘管家低着头,脸上露出一抹鄙夷的笑容。

    潘管家其人名叫潘人凤,名字取得富贵,当初在朱雀城也真是富得流油的大商贾,可惜他们一家子的人都为富不仁,弄得别人家破人亡的事情没少做,终于在某一天被当初一个他能踩在泥泞里的人给买凶寻上了门。

    也是潘管家当真命好,狠心抛弃倒在血泊里求饶的一家子老小后,他竟然撞上了好不容易有机会来朱雀城寻欢作乐的慕容修明,而那个凶手刺客,还正是出身隐谷的刺客。

    胖管家可不是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之人,他先是向慕容修明献上了自己的所有家产,以求得庇护之后,当晚便借着偶施恩泽的慕容修明的东风,顺腾摸瓜去反杀那个买凶之人全家。

    对于隐谷来说,顾客的隐私和身份信息是绝不能泄露出去的,可惜当慕容修明找上在朱雀城的柳叶书局时,就算是陈浊也给了慕容这个姓的面子。

    而潘管家在尝试到在乱世比财富更有用的东西后,更是刻意逢迎,已经成为了慕容修明宅邸上除了慕容修明最有权利之人。

    ……

    一路走来,穿廊过苑,所见尽是富贵气与脂粉气。

    衡玉只是跟在潘管家身上,便迎面撞上了好几波莺莺燕燕的俏丽丫鬟,这与他那座在街尾的宅邸倒是完全不同。

    见衡玉的目光在丫鬟手上的那些托盘果蔬上流连,潘管家自得一笑道:“让衡玉公子见笑了,幽炎州地处皇朝最南疆,这要是在皇朝最富裕的江南州,寻常的富贵人家排场比这个还大,老潘也只能是尽力而为,尽力而为。”

    衡玉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天南夏季炎热,果蔬从枝头摘下来后有个“一天烂”的说法,看样子潘胖子为了他主子能吃上新鲜水果,光是在保存上就花了不少心思。

    又过了几道门庭走廊,终于能够隐约听到慕容修明呼喝下人的声音。

    潘管家示意衡玉站在门外,他先进去通报一番,衡玉自然应允。

    很快,脸上落了个绯红巴掌印的潘管家小跑出来,一脸和气地先让一个身材娇笑的丫鬟领着衡玉去中堂稍待。

    慕容修明府上的丫鬟被潘管家调教得很好,一直低头躬身领路,衡玉见四下一个转角过少,下人减少,终于是忍受不住心中的那股憋闷,凑到丫鬟身后,丫鬟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呼喊,便被衡玉捂住了嘴巴。

    “这么小姐,我只是想问你一件事,你不用如此惊慌,若是能安静下来就眨眨眼睛。”

    “公子,称呼奴婢小月就好了。”

    丫鬟明明害怕得很,却不敢在动弹,只是低着头,肩膀颤抖得厉害。

    衡玉叹了口气,主动退后一步,轻声问道:“小月姑娘,今天早些时候,你见过一位……一位头戴钗子穿着罗裙的姑娘么,嗯……可能就在你们少爷的房间里。”

    丫鬟小月挑起头来,好奇地看了衡玉一眼,衡玉这才发现丫鬟小月可能才十三十四岁,难怪身材娇小。

    “今早上……是有位司姑娘在少爷的房间里。”

    衡玉眼里的那丝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希冀完全破灭。

    “可是,可是……”小月鼓起勇气抬起头说道:“那位司小姐是一大早等在门外的,而且……”

    “少爷没能得逞的。”后面这一句就变得非常微弱了。

    小月年龄虽然还很小,但似乎就对某些敏锐的情感能够有所察觉了。

    衡玉激动地伸出双手,见小月吓得退了一步,对小月温柔笑道;“小月,你抬起头来说话的时候很好看。”

    丫鬟小月的下巴都快低到胸口了。

    此时偏偏有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是吗?我倒不知道我这个倒尿盆的小丫鬟长得有多好看。”

    小月听到这个声音直接跪在了衡玉面前,衡玉当然知道小丫鬟不是在跪他,他心里轻叹一声,先把小月从地上拉起来后,才转过身去。

    慕容修明坐在两人抬起的滑竿中,正从廊道转角过来,笑道:“没想到衡玉也是我辈中人。”

    说着瞥了眼小月,摇摇头头感叹道;“没想到和潘胖子一样都好这一口。”

    衡玉依旧有些警惕地望着慕容修明,慕容修明不耐烦地说道;“衡玉放心,我在自己宅子里从来没有偷听的习惯,那都是光明正大地听……哈……可惜刚才之事听见了最后一句,不然还可以取取经。”

    衡玉刚才一瞬间准备了数种解释,此时只是惭愧地拱拱手:“让修明见笑了。”

    慕容修明居高临下的看着衡玉,阴柔一笑道:“不知道衡玉这么早来找我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我当时还在床上。”

    “公子,是老奴不中用。”潘管家立马跪在廊道里。

    衡玉看都没看那等腌臜人物一眼,他的目光从正被人用滑竿挑着的慕容修明身上很快掠至抬轿子的两个人身上,不由心头暗叹一口气,这慕容修明还真是怕死,竟然让两位二品的高手给他抬轿子。

    慕容修明注意到衡玉惊讶的目光,脸上也有些不自在,笑道:“衡玉别见笑,这是父亲大人专门派来监视我一举一动的,我现在是真地被关禁闭了。”

    说到这里,慕容修明脸上才真有一丝颓丧之气。

    衡玉点点头说道:“我一大早来见修明兄,其实就是也跟那个人脱不了干系。”

    “哦?”慕容修明情绪一激动,竟然从竹椅上坐了起来,结果又是一阵酸痛难忍。

    他呲牙裂嘴地说道:“万花谷那群娘们用药的手段实在恶毒,我现在虽然没了性命之忧,但全身酸痛无力,若不好好休养后患无穷的。”

    慕容修明其实还有一丝不足与外人道的小窃喜,若不是他伤成这个样子,慕容隐对他的惩罚也不会是雷声大雨点小。

    衡玉一脸深恶痛绝地说道:“万花谷那群女人早已经与隐谷离心,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可惜凭空出现了个……”

    衡玉立刻住了嘴,还专门关切地看了慕容修明一眼。

    慕容修明一张嫩脸脸皮还没有那么厚,差点绷不住,他转头看向廊道外的景色,好半响才说道:“那就还是去中堂议事吧,不过你们都不用来了。”

    慕容修明扫了跪在地上的潘管家,又瞥了眼在衡玉怀里的丫鬟小月。

    衡玉知道自己若是不再出声,怀里最是无辜的小丫鬟恐怕不死也得在潘胖子手里丢半条命,念着刚才确实承了对方一个情,而且慕容修明也没听到前面的话,心情大好的衡玉终是开口说道:“修明兄,我有个不情之请。”

    慕容修明下巴一扬。

    衡玉将怀里瑟缩着的小丫鬟扶正站好,“我那座在街尾的宅子你也知道,人丁稀薄,而小月姑娘又正好对我眼缘,你看……”

    慕容修明还在思忖时,潘管家很到位地说道;“小月可是我花了大价钱在江南州为公子买的瘦马。”

    “掌嘴!”

    慕容修明只是淡淡地说了声,潘管家立刻不停地扇着自己的脸,衡玉连忙阻止道:“这个我自然明白,修明,我一会儿要跟你将的这件事,你若觉得可以,不如再做决定。”

    “你当真这么有自信我会答应?”慕容修明眼里满是惊疑。

    衡玉摇摇头说道:“不答应,我自然又换一个条件。”

    慕容修明看了眼那个容貌和身段都没有长开的小丫鬟,直接大手一挥:“潘胖子,你现在就将这个小丫鬟送到街尾那里,嗯,既然是送礼,那就礼数周到些。”

    潘管家心里暗骂不已,知道他今天这段自打耳光算是白费了不说,还得把自己暗地里垂涎的小丫鬟完好地送出去,这买卖怎么算都是他亏得慌。

    当事人丫鬟小月才是最激动的一个,能够逃离此地,让她的瘦小的肩膀又颤抖了起来。

    衡玉看在眼里,捏了捏了小月的肩膀,手上稍微用了些,让小月脸上的喜意变成了吃痛的表情,这才一脸淡然地说道:“我那宅子,只有一个瘸腿的老头,跟这里比起来,当真是家徒四壁,就委屈小月姑娘了。”

    小月连忙跪在地上,先朝慕容修明磕头又朝潘管家磕头,这才说道:“女婢只是一个贱籍,去留都听少爷的命令。”

    慕容修明见刚才还和衡玉腻在一起的女孩跪在自己身下,自我感觉异常良好。

    “就这样吧,先去中堂。”

第两百二十七章:风云卷动

    来到中堂,慕容修明在两位慕容家亲卫的帮助下,坐了下来。

    “衡玉,套话就别说了,我们就直奔重点吧。”

    衡玉看了眼慕容修明身后安静站立的两人,慕容修明蹙眉道:“卫曲和卫殇是慕容家的亲卫,你又不是没见过,我接下来的禁足期内,他俩会跟我形影不离。”

    衡玉心中有了计较,缓慢说道:“修明兄,我昨晚经过黄松谷时,遇见了郑时。”

    “郑时?”慕容修明一脸迷茫,衡玉要是说更万花谷有关的人,他也许能马上反应过来,可这郑时又是哪位?

    衡玉不慌不忙地说道:“就是三长老的弟子,他和木青是隐谷这一期唯二的两名新手刺客。”

    “啊,是他啊。”关于郑时和木青不合的消息还都是前几天他收集木青的信息时才知道了有这么一号人,后来在万花谷谈判时隐约也听到白虎和他们谈起过,可惜他当时心不在焉没有听进去。

    慕容修明大脑快速运转起来,“他在黄松谷,那不是万花谷外门弟子所在的地方吗?”

    “是他和白氏姐弟的事?”慕容修明终于来了点兴趣。

    衡玉摇了摇头,“白氏姐弟今天逃出了黄松谷,明天也会落到飞来峰,他们很重要,但已经逃不出隐谷的控制……我说的是郑时的那位师兄。”

    “他的师兄……嘶——姜尚修?”

    郑时既是姜星渊的关门弟子也是唯一一位弟子,能被称作他师兄的就只能是姜星渊的义子之类了,而姜星渊性格有些古怪,什么东西都好独,所以他也只有一位义子,那就是姜尚修。

    衡玉等慕容修明将目光重新看向他时,才用平淡的语气缓缓说道:“实不相瞒,我和郑时此人在一次秘密任务中遇到过,和他建立了……嗯,比较可靠的消息。”

    衡玉说得委婉,慕容修明却毫不留情,笑道:“你不用解释这么多,你们这种边缘身份的人具有天然的盟友属性,快说吧,姜尚修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姜尚修被姜星渊暂时控制起来了。”

    “嗯,……什么?”

    衡玉说得平静,慕容修明下意思地回应,此时反应过来,瞪大了双眼看看衡玉,有转头看向身后的卫曲和卫殇。

    卫家兄弟两人此时一脸懵逼的状态。

    虽然慕容修明在万花谷接连遭受两次打击意志消沉了许多,但他对能够影响隐谷大势的事情依旧足够敏感,他眯起阴柔的凤眼,心中泛起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怀疑,他一脸不耐地看着衡玉,“我跟你关系有好到这一步吗?一大清早就跟我来开玩笑。”

    “岂敢。”衡玉摇了摇头,眉眼认真,将声音放低了一些,“郑时只是希望我把这个消息传给义父,这是他师尊的意思。”

    慕容修明看了衡玉一眼,暂时压下心中的猜忌,问道:“你觉得姜星渊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衡玉说道:“听说那个计划姜尚修是主要参与者之一。”

    衡玉越说越切入隐谷当前笼罩在所有人身上的阴云,慕容修明心思也被勾动,猜道:“他们两父子已经有决裂的趋势了?”

    衡玉说道:“姜星渊这些老狐狸绝对不会这样自曝其短,我觉得他是在给义父制造机会。”

    “什么机会?”

    “一个诱杀木青的机会。”

    听到能够除掉木青,慕容修明只觉得口干舌燥,他背靠椅子,努力思考着除掉木青的可能性。

    半响,慕容修明睁开眼睛,遗憾道:“木青不只被姜尚修看中,白虎和青龙对他都有些青眼相加的。”

    话不能自己说完,衡玉在思考如何引导慕容修明发散思维,他咳嗽一声:“但木青并不领情,而且除了一个姜尚修,真正会帮他的有谁?”

    慕容修明沉默不语,想起木青在万花谷飞扬跋扈的种种,实在是可恶到了极点。

    衡玉悠悠说道:“在大势上,义父与姜星渊这种人具有天然的盟友属性,这就比如,我和郑时。”

    慕容修明脑中嗡的一声,豁然开朗。

    他盯向衡玉道:“你说,父亲大人会不会也在等一个机会,因为这是对姜尚修他们那一群人的警告。”

    衡玉脸上微微一笑,心里暗道:“你还是不笨嘛。”

    慕容修明想到这种可能,甚至把黄松谷作为诱杀木青的地方都想好了,他突然就有些如坐针毡,但转眼扫向还在堂中的衡玉,突然冷静了下来,这毕竟只是对方的一面之词。

    衡玉感受到了慕容修明朝他投来的审视目光,问道:“修明是不相信这个消息?”

    慕容修明冷哼一声,“别忘了,父亲大人是叫你来万花谷救的我,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是竞争关系。”

    衡玉摇头,“我们之间从不存在竞争关系,因为你我心知杜明,你叫他父亲大人,而我,只能叫他义父。”

    衡玉脸上有些萧索。

    慕容修明认真地打量着衡玉,突然一笑道:“我发现我不讨厌你了。但你为什么要把这些事告诉我?你可以自己去说。”

    衡玉眼神复杂地望了慕容修明一眼,“因为我没有说这个的资格,我一旦说了,运气好还能平安无事,运气不好,义父大人甚至会把我和郑时当做还没成长起来的白虎和姜尚修。”

    衡玉的话不难理解,慕容修明想起慕容隐对那些义子的各种考验,他突然有些怜悯地看着衡玉,“那你也可以选择什么都不说。”

    衡玉目光诚挚地看着慕容修明,声音低沉道:“但我想主动些,获得一些自己能够掌控的未来。”

    “你可以理解为献上投名状。”衡玉如是说道。

    慕容修明张大了嘴巴,一双凤眼微微上翘,证明了他此时是如何得意,但他却没被这种感觉冲昏了头脑,轻声问道:“外人眼里,你我同为义子,你真愿屈居人下?”

    衡玉抬起头,一字一句道:“修明可能忘了,我的父母本就是慕容家的家臣。”

    “而我这个义子身份正是因为他们的死才得来的,这个身份并没有给我带来多少实在的东西,我更希望有一天,以家臣的身份辅佐你执掌整个隐谷。”

    慕容修明转头看向卫家两兄弟,卫曲眼观鼻耳观心,沉声道:“公子放心,有些话会被烂进肚子里,而我们兄弟俩本来就是慕容家的家臣。”

    慕容修明这才松了口气,看着衡玉无奈道:“衡玉你说得太过了。”

    “那修明现在信我了吗?”

    慕容修明笑而不语。

    衡玉心里叹了口气,看着慕容修明说道:“我只有一个私心,那就是希望促成此事,能让大家的目光都不在这里时,将我家那个老仆人和无暇送走。”

    隐谷一直有条被默认的规矩,那就是想要离开隐谷,获得自由身份,只有死。

    “衡玉,你藏得真深啊。”慕容修明一脸冰冷地说完,转而脸上却有了放松的笑意,忍受着全身的酸痛,慕容修明一步步地走到在堂中有些萧索的衡玉面前,伸出双手一把抓住衡玉的肩膀,大笑道:“衡玉,今早上还真是万幸啊。”

    衡玉眯眼而笑,“什么万幸?”

    “弟妹因为他家之事找到我,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又不会拒绝,但我行动不便,所以你放心,你头上没绿帽子。”

    ……

    ……

    巍巍青山,林林松涛,一座黑色大理石宫殿建在高耸的断崖上。

    断崖本无名,却因为宫殿的主人而得名飞来峰。从飞来峰向南边望去,能够看到连绵的南罗森林以及其后可窥一角的建筑群,而往北望去,五十公里外则是那座往日里被雾气遮住峰顶的万花谷。

    姜星渊将他自己的殿堂就建在这里,如同一把朝天刺去的黑色大剑,迎着这世间的第一抹光,听着夜里的最后一声松涛,而除了他最信任的几个人,没有人能够进入属于他的领地。

    郑时就跪在漆黑大理石建成的巍峨大殿内。

    “从黄松谷到我这里,你昨晚应该就动身了,出了什么事?”

    姜星渊坐在高大玉石座椅上,黑色玉石和他的一身黑袍融为一体,就算死姜尚修,也不会没事找上他。

    “师尊,您的信弟子收到了,我从掌律的义子那里获得了一些动向,觉得可能会跟师兄有些牵连。”

    郑时口中的师兄自然是姜尚修。

    姜星渊毫不怀疑那一次见面之后,慕容隐那个老贼会有动静,心态老辣地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嗓音沙哑问道:“你何时与慕容修明扯上的关系?”

    郑时将头埋得更低,看着近在咫尺的大理石地面,情绪自然流露出来:“慕容修明那个二世祖,不配与我成为朋友,弟子说的是衡玉。”

    “衡玉?慕容修明办事不利,倒是被慕容隐提起过,说吧,你从他口中知道了何事。”

    郑时抬起头,目光坦诚道:“弟子不敢欺瞒师尊,衡玉此人在掌律的义子当中势单力薄是他主动结交的我,而他昨晚路过黄松谷,给我露过口风,说掌律准备对木青动手,说这是一次警告。”

    姜行渊冷笑一声,“警告?”

    郑时连连点头,“弟子刚好从师尊的信中知道,师兄曾在万花谷帮助过木青,不知道掌律警告地会不会是他……”

    “只是这些?”姜星渊坐在玉石座位之上,语气冷漠,不见有任何动作。

    郑时摇头,仔细说道:“我在黄松谷其实只是代表师尊配合掌律行事,那些黑袍执法队已经有了新的动向。”

    “嗯?”

    “他们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弟子昨晚费尽心思才查出了他们的打算,他们会继续驻扎在黄松谷。”

    姜星渊沉吟道:“他们并不打算立刻动身护送万花谷的外门弟子回去。”

    姜星渊眼里的有亮光生成与湮灭,姜尚修昨晚还找过他,希望由他出面,将除了白建文之外的其他人都送回万花谷,没想打慕容隐那边这么快便另有了打算。

    “师尊圣察。”郑时恰到好处地拍了句马屁,抬头看向姜星渊,见姜星渊点头,心中一喜,继续说道:“弟子结合多方消息和自己所见,猜测掌律想要在黄松谷做局,诱杀木青!”

    郑时现在每多说一句话,都是为了让自己后面的话显得更加真实,此时便已经到了跑出自己观点的时候。

    姜星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郑时,郑时目光平静坦然应对。

    “这很有可能会成为事实,不仅是对尚修一个人的警告。”姜星渊从座位上走下来,走到郑时的身边,将他拉了起来。

    郑时表现得一脸受宠若惊,嘴巴几次张合,却没敢开口。

    姜星渊说道:“你连夜来找我,显然有你自己的想法,大胆说,我不会怪罪你。”

    郑时微微低头,舔了舔嘴唇,认真说道:“弟子星夜来此,是希望师尊能将师兄留在这里,不要破坏掌律的计划。”

    姜星渊笑了,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你想木青死?”

    郑时斩钉截铁地答道:“这是当然,弟子在这几年的训练中没少和他结仇。”

    姜星渊不置可否,问道:“是你自己的意思多一些,还是替那衡玉传达的意思多一些?”

    郑时回答道:“就算没遇到衡玉,我依然想要除掉木青,衡玉的出现不过是让这个计划提前。”

    郑时脸上有些萧索,“可惜还是没有亲手杀了他更能够砥砺道心。”

    “荒谬!”姜星渊冷喝一声。

    他望着有些不知所措的郑时,冷漠说道:“我收你为徒便是看中了你的狠辣果决颇有老夫当年几分风范,我们是杀手,追求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为了杀死敌人,比起杀人的方式,对手的死才最能砥砺我们的道心。”

    郑时一愣过后便是一喜,“师尊答应了?”

    姜星渊冷漠地看着郑时,反问道:“我答应了什么。”

    郑时可能没藏着什么算计,替慕容隐传话的衡玉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算计,但姜星渊知道他只要答应下来,慕容隐一石二鸟,分裂他和姜尚修父子关系的阳谋也做到了。

    想到这里,姜星渊突然有些羡慕慕容隐,至少对方有一个不敢跟自己唱反调的儿子。

    郑时知趣地低下头,姜星渊幽幽说道:“你那师兄如今羽翼渐丰,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他…们已经和我们的想法不同了。”

    郑时难得地在姜星渊的声音里听出了几分萧瑟无力之感,心跳快了半拍,小心翼翼地说道:“我知道万花谷才是个开始,隐谷要彻底的乱了,弟子愿意永远听师尊驱策,绝无二心。”

    姜星渊猛然盯向郑时,噬人的目光如同出笼恶虎,冰凉如刀地直往郑时的后颈钻去。

    郑时将头埋得更低,话都说在这儿了,断然没有后退的可能,语气坚定无比地表忠心道:“我只知道,若不是师尊在训练的最后关头出手救下了我,我此时已经成了南罗森林里的一堆白骨,弟子对师尊永远忠心。”

    姜星渊伸出手拍了拍郑时的肩膀,难得地解释道:“你可能还没看到这一步,我若是将尚修留在身边,让他选中的人先死在了慕容隐手里,父子之间势必出现不可弥补的裂痕。”

    “这是以阳谋离间,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郑时低垂的目光泛动着冷意,声音依旧显得无比恭敬道:“师尊,木青此人对隐谷没有归属感不说,他本是我们刺客一脉辛苦培养出来之人,但这一次不除掉他,他势必会被隐谷的大势裹挟,成为对付你们的急先锋。”

    姜星渊高看了郑时一眼,“没想到你能有这份见地。”

    郑时显得愈发谦卑恭敬,说道:“恕弟子冒犯,师兄有他自己的想法无可厚非,但无论怎样,长者为尊,他都不应该走到你的对立面。”

    说着这话时,郑时一脸怕将真心错付地惶恐,跪下来沉声道:“若是我们刺客一脉能够上下一心,不愁将来不能独立门户,师兄已经与师尊的想法背道而驰了。”

    “说得好,原来我身边都是些聪明人。”

    姜星渊声音冷漠至极,又跪在地上的郑时就算不敢抬头去看也知道姜星渊的冰冷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杀意。

    郑时“砰”的一声磕在地板上,“弟子言语无忌,以下犯上,愿意领受师尊任何处罚,但还是要把话说完,若是师兄因为此事对师尊就心生芥蒂,那才是最大的不对。”

    ……

    空旷的大殿内一片静谧,郑时心跳得越来越快,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心脏堆在了嗓子眼里,整个人都快要窒息。

    嗒嗒嗒——

    郑时听到了脚步声的远去,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贪婪地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

    姜星渊重新做回了他的玉石座椅之中,不带着丝毫情绪地说道:“就算你只是为了你自己,挑拨我和尚修的关系,我也不会杀你,因为我比谁都相信自己的眼光。”

    “起来吧。”

    跪在地上的郑时此时浑身如坠冰窖,不知道姜星渊这样的老狐狸是不是看出了他的心思。

    “去把尚修寻来,你就可以离开飞来峰了。”

    “师尊——”

    郑时喉咙干涩,抬头望向孤独坐于玉石座位上的老人,他欲言又止,姜星渊挥了挥手,“放心,你今天所有言语,尚修不会知道半点。”

    饶是城府深沉的郑时在此时也是一脸讪讪,倒退着走了出去。

    走出了大殿门口,郑时才直起身子,还没来得及舒一口气,就听到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这个声音,郑时暗骂不已,转身恭敬见礼,笑问道:“师兄早,你何时来的。”

    姜尚修的目光沉静如水,扫了一眼郑时一身夜行的装备,“我找义父有事,你不在黄松谷,怎么回到了飞来峰?”

    郑时心中快速思忖一番,坦然说道:“自然是向师尊禀报一些重要消息。”

    姜尚修眼中一动,径直问道:“黄松谷出了何事?与白氏姐弟有关?”

    “呃……算是吧,师兄,我还有尽快回到黄松谷,你有什么疑问可以去问师尊。”

    郑时和姜尚修擦肩而过,来到崖边后直接一跃而下,便在下方的松林间消失了身影。

    姜尚修眉头一皱,转身看向高大的黑色大殿。大殿门口始终开着,里面没有点起烛火,黑暗静谧得就像一张吞噬人的空洞。

    ……

    ……

    在姜尚修走进黑色的大殿,被姜星渊困住时,南罗森林后方,那片内坊中最引人瞩目的青色宫殿外,开始有了喧闹声。

    宫殿一间四面无窗的密室内,正在说话的慕容隐眉头一皱,剩下的两人都是修为高深之辈,也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大殿围墙外的动静。

    “我去看看?”说话的是一个带着火红色面具的女人,她的身材本就高挑,此时被旁边那个矮壮男子一衬更是出彩。

    矮壮男子也带着一张黑褐色面具,面具后的目光显得异常沉稳安静,“是慕容小公子。”

    女子看了一言不发的慕容隐一眼,咯咯笑道:“那更要去看看了。”

    说完,不等慕容隐表态,女人朝着密室中某一面墙一撞,结果被弹退了几步,她回头看着矮壮男子,恚怒道:“玄武!老娘可不想吃烤王八。”

    慕容隐无奈地挥挥手,也不见玄武如何动作,女人再次朝着那面墙撞去时,便直接穿了过去。

    “守护大人,朱雀这几年性格越发乖张了。”

    玄武性格异常稳重,慕容隐自然知道他不是在说什么煽风点火的话,叹了一口气,道:“她的火属性大道本来就有一丝偏激,至于这几年……说起来还是慕容云那小子害了她。”

    听到慕容隐提起家主,玄武直接选择了缄默,不再发表任何意见。

    而在宫殿围墙外的石阶前,与玄武可谓完全相反的慕容修明,半躺在滑竿上的竹椅上,指着门口站在最前面的守卫大声骂道:“独孤卫!我这一次是真有急事。”

    “慕容公子,守护大人有令,此地闲人免进。”独孤卫单手持枪杵在最上面一层的台阶上,一脸眼熟认真,任由慕容修明如何改变说辞就是不肯放行。

    “你说谁是闲人?”要不是浑身酸痛,慕容修明正想跳下去和独孤卫单挑一场……反正对方只是防御又不会出手。

    独孤卫是慕容家的亲卫首领,而亲卫首领向来是由家主任命,所以说独孤卫可谓是慕容家家臣里面最有身份地位的那一撮人。

    慕容修明对独孤卫再看不顺眼,也得等到他成了家主再说。

    独孤卫淡淡地瞥了抬着慕容修明的两个二品高手,那两个二品高手都是他的手下,此时当真是坐蜡。

    “独孤卫,你这性子还是这么死板,真是无趣至极。”

    女人的声音软糯魅惑,富含磁性,瞬间把台阶附近所有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一双修长白皙的小腿裸露在半空中,就在围墙上惬意地晃荡,慕容修明目光一亮,干脆躺了下去,眯着眼睛看向那双迷死人的白皙美腿,“朱雀姐姐,小弟想死你了!”

    “哦?”一阵炙风席卷四周,朱雀一只脚踩在滑竿上,一只脚停在了慕容修明的面门之前。

    独孤卫呆呆地望着那个火红高挑的女子背影,本想出言劝阻,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不想说。

    慕容修明被朱雀如此对待,丝毫不怒,反倒一脸自得地伸出双手捧着朱雀递到近前的这只脚,笑嘻嘻道:“朱雀姐姐这腿上功夫越来越厉害啦。”

    独孤卫的眉头还没得及完全皱起就很快舒展开,只听得“啪嗒”一声,朱雀当真是毫不留情一脚就踩在了慕容修明的脸上。

    朱雀这一脚高明就高明在她这一脚落下,慕容修明身下的竹椅未坏,前后抬着慕容修明的两人却已经倒飞了出去,而慕容修明则连带着椅子被朱雀一脚踩在了地上。

    “啊,慕容小弟,实在是不好意思,你这张脸也越来越好看啦。”

    朱雀一身连衣红裙,裙边收束在膝盖三寸之上,此时挺胸抬头立在慕容修明面前,曲线火辣曼妙,慕容修明一肚子的气也被这一幕冲击的一干二净,他的眼里流露出炙热的情绪。

    “嗯?”

    朱雀脚腕拧转,慕容修明半边脸吃痛不已。

    独孤卫此时才走到朱雀身边,抱拳道:“朱雀大人,还请注意分寸。”

    “呀,不好意思,差点忘了还有正事。”朱雀拍了拍独孤卫的肩膀,她把自己的脚挪开,想了想手往独孤卫的头上摸去。

    朱雀在女子中身量是最高的那一等,但身材高大健壮的独孤卫依旧比朱雀高了一个头。

    见朱雀突然向他伸手,独孤卫一愣之后,竟然在他手下们瞠目结舌的注视下低下了头。

    “你长太高了,你小红姐姐有些摸不惯……”朱雀城只是触及到独孤卫的头发,便收回了手。

    独孤卫眼里有些伤感,偏过头去,瞥了眼离他最近的两人,这两人连忙将慕容修明抬了起来。

    朱雀此时倒正常了不少,背负着双手,抬头和慕容修明阴冷的目光相对,莞尔一笑道:“既然让你小子受了这么大委屈,当然得给你机会告状了。”

    “独孤统领,我就直接带他进去了啊。”

    ……

    ……

    密室内,见朱雀像拎着一只小鸡一样拎着慕容修明穿墙而入,慕容隐冷声道:“劝返就是,你带这个废物进来干嘛?”

    朱雀松开手,说道:“是这小子说有重要的事,为此和独孤卫吵起来,挨了独孤卫那小子一脚。”

    慕容修明嘴角抽搐,他本来还因为脸上结实吃了朱雀一脚,想先诉苦的,此时强撑着走到慕容隐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大声道:“父亲大人,我想让木青死。”

    慕容隐失望地看着慕容修明,说道:“我禁你足,叫你反省思过,你只想着跪下求我帮你报仇?”

    “报仇有什么不对?至于求父亲大人,那是因为我想通了,除掉木青不仅能够一解我心头郁气,也能替父亲大人警告那些想分裂隐谷的人。”

    慕容修明这话说得掷地有声,果断决绝,慕容隐看他的眼神认真了许多,一旁身形矮壮的玄武出声道:“没想到公子能够想到这一步,不过青龙白虎他们并没有分裂隐谷的意图。”

    见以往沉默寡言的玄武都对他说话了,慕容修明按捺住心头的狂喜,抬头与慕容隐审视他的目光相对,越发自信道:“木青这人对隐谷毫无归属感,偏偏年轻气盛实力强大,姜尚修有意扶持他来做一个挑战父亲权威的急先锋,如果能够除掉他,绝对能够让姜尚修这种人清醒一段时间。”

    这一次连慕容隐都点了点头,他声音里多了一丝赞赏;“你能说出清醒一段时间的话,看来是认真想过的,那你认为,要怎么做才能让姜尚修他们这些人彻底清醒?”

    这与慕容修明打好腹稿的内容完全不一样,但第一次感受到慕容隐赞赏目光的慕容修明不想半途而废,沉忖后缓慢措辞道:“如果是木青这种人可以杀,但如果是姜尚修,甚至是白虎大人,那必须要让他们藏到更深刻的教训才行。”

    慕容修明想到这里,脑袋又有些不灵光,他小心翼翼地打量慕容隐的神情,慕容隐喟叹一声,“遭逢此事,突然明白,立场的不同,也跟年龄有很大的关系,年轻人的想法总比我们这种老头子要跟有干劲一些,以后我议事,你就立在我身后吧。”

    慕容修明只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突然想到衡玉向他献出投名状,暗道:“老天爷终于开眼了么,大势终于在我慕容修明身上了。”

    慕容修明意气风发地站了起来,环顾密室里寥寥三人,突然笑道:“我这里有个消息,可以替父亲完成诱杀木青的计划,不知道父亲之前是否在等这个机会呢?”

第两百二十八章:拥有圣兵

    密室四面无窗,却能够跟随室外天光而改变亮度,约莫是此时的太阳已经高过远处的山崖,屋内变亮了几分。

    慕容修明脸上的表情也变亮了几分,他将最后这一句话说得掷地有声,期待地望向慕容隐。

    “义父?”

    慕容隐一脸无动于衷的样子,让慕容修明声音都变低了许多。

    朱雀站在墙边,一双秀目在墙壁上游移,背对这边,撇嘴不屑道:“臭小子脸上的鞋印子看来还不够深,神志有些不清醒。”

    慕容修明眉头一拧,慕容隐扬起手来,慢吞吞说道:“你先说完。”

    慕容隐带着一丝警惕和不以为然,他和朱雀其实的想法大致差不多,显然不相信从慕容修明这里能够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要知道整个隐谷都匍匐在他的手上,若真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风吹草动,是经由慕容修明这边才传到他耳中,那无疑有掺杂着阴谋的味道。

    此时站在慕容隐身边,慕容修明气势足了许多,恶狠狠地瞪了朱雀修长身姿一眼,大声说道:“父亲,我从郑时那里得到最新的消息,姜尚修被姜星渊暂时控制住了!”

    一旁沉默寡言的玄武突然伸手掐诀,朱雀看得最清楚,她面前的墙壁上,之前还隐藏在墙壁下的阵法纹路突然亮了起来,明黄色光芒快速连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隔绝天地的禁制阵法。

    朱雀转身说道:“慕容修明这小子随口胡诌,你这么郑重干嘛,吓了老娘一跳。””

    慕容隐抬起一双如同深渊的眼睛,把慕容修明上下打量得毛骨悚然,沉声问道:“你被禁足在宅邸里,这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是郑时替姜星渊传达的。”慕容修明生怕自己说得不够清楚,连忙补充道:“郑时是姜星渊的亲传弟子。”

    慕容隐沉忖片刻,转头问道:“姜星渊那弟子在黄松谷?”

    玄武声音沉稳道:“应该是和执法队待在一起,黄松谷……确实有这个条件。”

    慕容修明蓦地望向玄武,心里愈发踏实,暗道:“看来衡玉猜得没错,父亲他们这么一大早凑到一起,说不定还真考虑过除掉木青。”

    “不过青龙他们这次回来没有经过黄松谷,公子是怎么从郑时那里知道这个消息的?”玄武向慕容修明问道。

    “还是来了……”慕容修明明白想要完全抹掉衡玉的功劳是不可能的,笑道:“玄武先生可能不知道,衡玉没有跟青龙他们一起回来。”

    “衡玉……”隐杀五人不是只知道杀人吃饭的傀儡,自然也有正常人的喜好,阵法造诣颇高的玄武对同样在这方面天赋出众的衡玉比较青睐,此时看向慕容隐,停顿片刻还是如实说道:“据我所知,衡玉和郑时私下走得很近。”

    “对。”慕容修明接着玄武的话很自然地解释道:“这也是他将这个消息先告知我,而不是直接告诉父亲大人的一个原因,因为……隐谷不允许私下肆意勾连结党。”

    其实是慕容隐对他们这些义子的惩罚还历历在目,谁也不敢去试探慕容隐的心思。

    慕容隐微微沉颌,“如果他是这么当你面自承的,倒也能够合理,只是……还不够。”

    慕容隐收了几个义子,他对这些义子的态度其实一直很明了,能者上劣者汰。

    衡玉这个年轻人一直将义子这个角色扮演得太过完美,在任何地方都不逾矩不出错,其实在慕容隐这种经历过世事沉浮的人眼里便是最大的错。同时也是慕容隐一直没有真正去用衡玉这个人的原因。

    慕容修明挑起下巴,表情略微自得地说道:“父亲料事当真如神,孩儿当时也没有选择相信,直到衡玉直言他想把他家那个瘸腿老仆和司无瑕送走,我才真正相信了几分。”

    “他真是这么说的?”

    慕容隐目光微微一动,任何掌权的人,都不会因为得力手下有些劣迹而心生不喜,相反,若当一个某个手下太过优秀以至于没有缺点暴露出来,那才是值得掌权之人警惕的,因为那个时候对方多半是把你当作对手来看待的,才会把自己的弱点都藏了起来,图谋着哪一天取而代之。

    慕容修明显然明白慕容隐这话的那种情绪,凤目有光道:“此事是他当着我面亲口所说,还请父亲不要因此事惩罚他?”

    慕容隐一双眼睛里看不出丝毫情绪,悠悠道:“依你的意思,答应他?你们是不是……结党勾连在了一起。”

    慕容修明脸色一白,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慕容隐想起一事,他之前偶然心中一动,用司家那个女孩儿去试探过衡玉,结果衡玉忍耐了下来,这也让慕容隐高看衡玉的同时下定决定还要打压磨练这个年轻人几年。

    “你跟他们不一样,衡玉若真能为你所用倒也是一件好事。”

    慕容修明脸上的喜意压都压抑不住,“父亲大人放心,司无瑕那个女人我还没有碰过,和衡玉的嫌隙不大。”

    “哦?没想到一向色咪咪的你还能有这份心思,这一次去万花谷被那木青捶过后,看起来成长了不少啊。”朱雀向来不喜参与正事的讨论,倒是对一些闲事更加上心。

    慕容修明面无表情地朝身材火辣性格同样火辣的娘们抱拳拱了拱手,被误会了是个好事。

    至于这娘们话里毫不掩饰的调笑嘲讽,为了博取慕容隐更多的认可,他今天暂且忍耐下来,慕容修明只盼他掌权那一天快点到来,到时候总有一天,他会让朱雀这娘们张开腿自己躺到他床上来。

    见话题一直在偏离正事,习惯性沉默的玄武无奈摇头,说道:“依公子所言,姜尚修被姜星渊暂时困住的可能性大了一些。”

    其实事情经历得多了见得多了,玄武对某些大势已经有了比较清晰的认识,慕容隐和姜星渊表面上不发声,私底下保持默契来一次合作的可能并不是没有。

    只要一方主动,另一方多半不会拒绝。

    玄武看了看慕容隐。

    朱雀却是直接问道:“这是姜星渊那老头儿在向你传递合作的想法?”

    慕容隐的目光从慕容修明身上扫过,蹙眉沉忖道:“我清楚姜星渊的性格,因为一个还没成气候之人,跟他那个成了气候的儿子产生隔阂,他应该不会这么主动才对。”

    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风格,慕容隐和姜星渊他们这类位高权重之人,大多都是谋定后动,如果时机没到甚至可以一直等待下去。

    在慕容隐的想法中,也许要等到他这边主动联系,姜星渊才会半推半就地答应。

    对方什么时候做事这激进了?

    慕容隐百思不得其解。

    可惜这种事情机会稍纵即逝,也不可能跑去当面质询。

    慕容修明见慕容隐一直没有下决定,心中渐急,说道:“父亲,孩儿唯愿自己亲手除掉木青,但此时正值隐谷内乱隐忧渐起,除掉木青,至少能够再稳定局面一段时间。”

    慕容隐蓦然开口问道:“玄武,关于木青那人你有什么看法。”

    玄武沉忖半响,黑褐色面具后的声音总是给人一种沉稳信赖的感觉,说道:“白虎上次回来,说木青是假与外物才有的那番实力,他真实的实力应该在灵生境一品巅峰,偶有一两招可以突破界限,达到伪超凡阶。”

    朱雀双眼发亮,啧啧一番,问道:“这木青不是和那是郑时同一期的新手刺客么,我听下面的人说过此人心肠有些软弱,他如今才多少岁,就有这番实力了,可惜,可惜……”

    要不是听到朱雀最后的“可惜”,慕容修明都要怀疑朱雀城这个老娘们对木青那恶贼有好感了。

    慕容隐眼中目光晃动,有一丝感叹道:“家族记载,天地灵气如潮汐,每当潮来的大年份,年轻人成长的速度就会比以前快一些,他们时候赶上好时候了。”

    说到最后,慕容隐瞟了慕容修明一眼,慕容修明心中一紧,自然明白慕容隐是对他的境界实力有些失望。

    玄武耐心等待慕容隐说完后,才继续说道:“白虎这一次伤势未痊就跟了去,其实就想探究木青到底是假借的什么东西,能够将实力提升一个大境界。”

    在玄武的话里,一个大境界即是从灵生境一品巅峰突破到真我境超凡阶后期。

    朱雀用手指缠绕着脸侧青丝,蹙着眉思考了好一会儿,最后无比好奇道:“靠丹药获得短暂提升?还是靠法宝?我怎么感觉都不像。”

    慕容隐心中有些热络,沉吟道:“应该是法宝,毕竟……”

    他抬起头,视线从朱雀和玄武脸上的面具扫过。

    玄武沉闷道:“若是法宝,我们的面具已经是道兵,才能助我暂时突破超凡阶后期达到脱凡阶前期。”

    慕容修明此时才听得这般隐秘,看着好像就长在玄武脸上的面具,眼底生出几分热切的觊觎。

    朱雀满不在乎的声音从她脸上那张火红色面具传出来道:“如果不是最顶级的道兵,难不成还会是圣兵。”

    “流落在外的圣兵?”慕容隐语气深沉,“但凡圣兵,都是一个可以在太始大陆可以立足的修真家族才能拥有的,难道他出去一趟获得了什么天大机缘?”

    朱雀抬起下巴,不耐烦道:“管他呢,这小子能发挥出的最强实力也就是超凡阶后期,我一个人就可以干掉那小子,老家伙,说吧,干不干?”

第两百二十九章:隐杀五人

    不愧是隐杀中性子最烈的那个人,慕容修明一脸咂舌地看着朱雀,他开始怀疑这娘们是不是哪根筋从小就搭错了,敢这样对父亲说话。

    “那门神清诀你修炼得怎么样了?”慕容隐脸上平静,看着朱雀说道:“你的修行出了问题,越是巅峰上的对决,你越容易走货入魔。”

    朱雀冷笑道:“巅峰对决?一个矛头小子,假借外物终究不会是自己的实力。”

    玄武在一旁劝道:“此时要做,就必须保证对方活不了,朱雀你不要忘了,白虎其实受伤不轻。”

    慕容修明是那一晚的亲身经历者,对于木青后来的古怪记忆深刻,此时也是说道:“我记得他不仅实力提升得离谱,最关键的还是他那一身青光和发挥出来的雷霆术法。”

    玄武看着慕容修明,仔细问道:“公子可有看清楚他有任何结印之类的手诀?”

    “没有。”慕容修明摇头,凤眼微闭,声音有些艰涩,“他那一身青光是凭空召唤出来的,先是硬抗了白虎先生的‘卷地起飞雪’,之后一路追到外围,更是用雷霆法术逼出了白虎先生的‘拔剑术’。”

    慕容隐蹙眉道:“法术若没有结印的动作,凭空召唤出来……难道他已经烂熟于心能够默诵而成?”

    玄武沉忖道:“这不仅要求法诀的等级要足够高,还要求对方已经修习多年才行。”

    慕容隐点点头,又向慕容修明问了更多的细节。

    在五人小组中,玄武的忠心不用质疑,最关键的是玄武能够为他所用。

    可惜玄武不是领袖,只是一个平衡其他三人的角色,当初由玄武代替他询问白虎时,出于对白虎这种同等地位强者的尊重,自然是白虎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涉及那晚的战斗,还有许多能够推敲的东西,在此时便清晰了起来。

    “雪王剑是隐谷中第一等的灵兵,蕴生灵性后,自身便能够与天地灵气沟通,白虎的‘卷地起飞雪’应该达到了超凡阶能够达到的巅峰,至于他的‘拔剑术’,我觉得可能就算没有催动面具的力量也突破了超凡阶的界限。”

    慕容修明嘴巴微微张开,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印象中沉默寡言的玄武,一到正事上话并不少,而且总能有的放矢。

    慕容隐感叹道:“隐谷这么多人,那小子的防御看起来也只是比你弱了。”

    慕容隐自然指的是玄武,跟其他几个比起来,玄武或许战斗力稍弱,但他的防御和阵法造诣在隐谷时无可争议的第一。

    “呵~白虎的雪王剑有我的朱雀刺厉害?”

    密室中四人,大概只有朱雀会觉得无聊,她听得不耐烦,向腰间一摸,才记起她平日里不能将朱雀刺带着身边,声音里更是难掩郁闷,“白虎的‘拔剑术’本就不是暴起一击的杀人术,只要让我近身,就算木青那小子防御在厉害,也肯定挡不住我一招。”

    朱雀越是一脸轻松,慕容隐越是沉吟不决,朱雀的近身爆发技确实是天生为杀人所设计的,但他不得不考虑为了除掉一个木青,而让朱雀有走火入魔的风险到的值不值得。

    玄武看着朱雀,摇头说道:“你如果想要近身后一击杀掉此人,势必会受到朱雀刺对你道心的反噬,这个风险不得不考虑。”

    朱雀仰头哀叹一声,脸上的火红色面具显现出一只火雀的图腾,整个密室中流动的空气都炙热了几分,她懊恼道:“早知道有杀人也要瞻前顾后的一天,老娘还不如趁走火入魔前先多杀几个人。”

    “胡闹!”慕容隐第一次对朱雀发脾气,疾言厉色道:“你先稳定住心绪。”

    对于慕容隐来说,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人缺一不可,这事关他们慕容家长存的根基。

    玄武手掌一翻,一个墨玉材质的龟甲悬浮在他掌心上空,密室内的炙热的空气一清。

    慕容修明张开嘴巴,眉头一皱,竟然忘了他想要说些什么,一圈圈黑色涟漪从墨鱼龟甲上扩散开,慕容修明境界最低,感觉他自己的心绪完全沉静了下来,根本生不出任何的念头。

    朱雀沉默地站着,被龟甲散发的涟漪波及,她身上那股强大的炙热气息慢慢退了下去。

    慕容隐说道:“你这个样子,我怎么可能让你去杀人。”

    朱雀此时恢复了平静,指着玄武满不在乎道:“不是有他吗,等我情绪快要失控时,让他拿着这块乌龟壳不就行了。”

    玄武沉声道:“灵兵之间会相互排斥的,朱雀刺的灵性被邪气所染,若你用出绝招,难保不会直接失控。”

    天下诸般兵器,无论是主流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还是特质的短刺匕刃,一般被修士们认同的分类有六类。

    第一类,匠物。寻常匠人打造出来的兵器,比如朱雀城普通士卒手上的铁剑、铁刀就是此类,被称作匠物。

    第二类,重器。材质较好,多由铸造大家精心铸造而成,在江湖中,此类武器被世俗高手吹嘘为“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的绝世神兵。一般修行中人,尤其是无根浮萍的野修,大多只能拥有这个程度的兵器。

    第三类,灵兵。受天地灵气滋养,蕴生出了灵性,此类武器让合适此道的修行之人操控起来,事半功倍,比如白虎的雪王剑就是一件顶级的剑道灵兵。

    第四类,道兵。得天地钟情,有大道眷顾,蕴含了部分天地运行的规律,既残缺的大道法则,比如朱雀她们脸上的面具就是道兵。

    第五类,圣兵。已经能够发挥出某项完整大道法则的威力,一个修真家族往往要供养上千年才能拥有一件圣兵。

    第六类,仙兵。造化功德,自行演化大道,仙兵已经孕育出了可以化形为人的器灵。

    修行中人口中的法宝,即灵兵、道兵、圣兵、仙兵这四类。

    灵兵虽然只能算是最低等级的法宝,但已经蕴生出灵性,它既能在关键时刻,以毁坏根基的代价、反哺主人,也能在主人道心不稳走火入魔时,加一把火,反噬其主。

    玄武明显是明白这一点,才跟慕容隐一样始终没有开口答应此事。

    “为什么不叫其他人一起?”

    慕容隐三人正僵持不下,听到这个建议,一时间都看向了慕容修明。

    感觉落在他脸上的目光多少有些意味莫名,慕容修明突然明白,既然除掉木青是对那些青壮派的警告,自然不可能叫白虎青龙去,至于其他人……难保人心复杂,还是要越少人知道越好。

    他抬起胸膛,迎着慕容隐意味深长中多少夹带着点失望的目光,斩钉截铁地说道:“父亲,我愿意随朱雀和玄武大人一同前往,诛杀此獠。”

    “啪——”的一声,慕容修明身子一歪,咧嘴倒吸了口冷气,朱雀这娘们怕真是离走火入魔不远了,怎么这么喜欢打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到他身边的朱雀笑道:“好小子,这话说出来总算像是慕容家的种了。”

    慕容隐眉头皱起一根黑线。

    朱雀说道:“玄武说的没错,灵兵之间会相互排斥,但别忘了我们脸上的面具可是道兵,能够对朱雀刺起到一定的压制作用。”

    朱雀见慕容隐依旧沉默,再三保证道:“你放心,我就近身后一击,若是一击没能杀掉那小子绝对转身就退,如何?”

    慕容隐看向玄武,矮壮的玄武总能给人一种沉稳可靠的感觉。

    玄武迟疑了下,他就不相信朱雀真能做到她现在保证的这样,但明显慕容隐对慕容修明的提议是心动了的,此时也不再一味泼冷水,点头说道:“凡事不虑胜先虑败,有我在,朱雀绝不至于陷入走火入魔的境地。”

    慕容修明心中雀跃,此时仔细回想衡玉提到的建议,说道:“黄松谷有万花谷的弟子,最有效最可能的办法便是利用白氏姐弟吸引木青来救,到时候再来个守株待兔。”

    朱雀“嗤”的一声,又想伸手去拍慕容修明的肩膀,却被慕容修明一个闪身躲过,她有些遗憾,看着躲到慕容隐身后去的慕容修明说道:“这些事,你小子怎么有你爹想得周全,你还是多做准备,到时候去黄松谷我们可不会照顾你,万一那木青临死之前要找个垫背的,多半会找你。”

    慕容修明被朱雀说到心坎上了,看着慕容隐的背影,犹豫了下还是问道:“父亲,隐杀五人小组中,还有一个人神秘得连我都没见过,这一次是不是可以喊上他一起……”

    密室中的气氛突然变得诡谲了起来,玄武和朱雀都是闭口不言,慕容隐声音阴冷问道:“你又知道了些什么?”

    “我……我从青龙口中知道了,那人的代号就叫‘慕容’。”

    “青龙……”慕容隐的声音中沉淀了许多复杂难言的情绪,看向玄武说道:“看来没你想得那么乐观了。”

    白玄武沉默片刻,说道:“公子并不是外人,青龙告诉他这个隐秘也没有大碍。”

    慕容修明此时终于嗅到了那股不和谐的气味,暗道:“难道隐杀五人真会有二心?”

    慕容修明不敢相信那种可能,但他更不愿让慕容隐判断错误,说道;“这是……木青问他,他当着众人的面亲口说的。”

    “那就杀了木青。”玄武的声音此时说出口有一种势不可挡的意味,他看着凝起眉头的慕容隐,说道:“朱雀为主,我为辅,再让公子带着衡玉郑时这些年轻人在外围,这个这阵容,绝对足够。”

    慕容隐此刻的心思似乎已经不在这儿,眼神忽明忽暗,大手一挥说道:“机会稍纵即逝,就依你说言行事。”

第两百三十章:行动黄昏

    地下密道中,唯一的光芒来自墙壁上新添的那盏油灯,木青靠着墙根,闭眼盘膝而坐,张芍药则蹲在他的面前,螓首凑近,眨着眸子安静地看着他,光芒影影绰绰,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上交织在了一起。

    突然,木青肩膀一颤,睁开双眼,刚好和少女的眸子相对,“芍药?”

    “呀,阿良哥你怎么突然醒了?”张芍药吓了一跳,不想木青看到她害羞的脸色,干脆背靠着墙壁也坐在地上。

    木青眯眼看着密道,“我这是在这里坐了几天?”

    选召空间的时间流逝没有参照物,木青学得忘我,脸上有些疲惫。

    张芍药右肩挨着木青,将白嫩的左手伸到木青嘴边,清脆道:“这才第二天下午。”

    木青闻着张芍药掌心中的清香,吸溜一声吃掉万花丹,一股清流慢慢在体内化开,精神好了一些,轻舒一口气说道;“感觉好多了,幸好没耽误时间。”

    张芍药用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打量着木青的侧脸,扑闪着睫毛好奇问道:“你是在修炼吗?师叔说你可能修习了一门潜藏灵识的打坐之法,所以我一直没敢叫醒你。”

    要不是木青之前昏迷的那三天,跟刚才的状态差不多,张芍药她们也不会这么放心。

    木青沉吟道:“这件事情,说起来就有些话长了。”

    张芍药鼓起腮帮“哼”了一声,木青抬起手轻轻揉着少女的丸子发髻,呵呵笑道:“等回朱雀城的路上,有的是时间,我会有什么秘密瞒着你?”

    火光忽明忽暗,少女的一双眸子却清凉了几分,“好!那哥你要把这一路上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都跟我讲一遍,如果时间足够,就讲两遍。”

    “呃——”木青心里苦笑不已,这还真是盘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有些事情他还真没想好如何跟少女开口。

    张芍药灵机一动,跪坐在一旁,伸出双手探向木青的额头。

    木青突然享受着少女的“谄媚”,轻柔舒缓的按压指法就像是春风拂栈,鼻端也嗅着少女独有的淡淡体香,心思慢慢澄澈,想到自己一直就把张芍药当做亲妹妹一般看待,点头答应下来,“好吧。”

    木青拉着少女的手腕一起站起身,问道:“小姨情况怎么样,醒过来没有?”

    张芍药心中才生出的点点喜悦立刻被冲散得一干二净,皱着一张小脸,苦闷道:“我守的后半夜,师傅没有醒来的任何征兆”

    木青一边朝怀风花的密室走去,一边皱眉道:“看来和师叔估计的一样,如果没有后半份地灵根,小姨很难短时间就醒过来。”

    “哥——”

    “嗯?”

    张芍药小碎步跟上木青,和他并排而行,低着头,轻声说道:“师叔说过了,你千万别因为师傅的事而陷入丢命的危险。如果……”

    后面的话,少女怎样也开不了口。

    一个是从小就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的哥哥,一个是待她如同母亲一样的师傅,张芍药揪心不已,她谁也不想失去。

    “师叔跟你说的?”

    “嗯。不只是师叔,其实我和师姐也担心……”

    木青心里温暖,声音放缓道:“你不要忘了,她是你师傅,现在也是我小姨了啊。”

    木青嘴角翘起,就算没有这层血脉关系,他也会救,因为怀风花是他从来到隐谷后能够清楚感受到的为数不多的温暖了。

    “如果我能帮上更多的忙就好了……”张芍药现在是一想起当初修习惫懒就后悔不已。

    木青偏头开解着自责担心的少女,“你比我还少两岁,才十六的三品,反正我是没有听到哪家少女有我妹妹这般天才。”

    “而且……你也知道,我的身世,还有跟你爹娘的关系,小姨应该会知道一些。”

    “师叔还说了,没有剩下的那半份地灵根,小姨就算在半年后醒过来,也会神魂不稳的。”

    兄妹俩说着就进入了密室,木青沉默地站在寒玉床边,怀风花安静地躺着。

    木青伸手捂着胸口中央,如今在那里的衣襟下多出了一块合在一起的青色玉佩。

    当初他给芍药的玉佩上只是一半,上面雕刻有一条青鱼,如今与怀风花的玉佩合在一起后,两条青鱼首尾相连,似乎在无声述说着一个经历岁月年华后分分合合的故事……

    可惜他听到不懂。

    那晚情势紧急,木青根不来及向怀风花多问,现在的他却时刻被心中的疑问所侵扰。

    他的母亲,那个叫白雪月的女人,是不是和小姨一样漂亮温柔?

    而他的父亲,那个叫林霄的男人,又为什么没能保护好家人?

    林霄,林……

    木青双眼微眯,他的名前终于可以冠上一个姓了,但在没有完全弄清楚上一辈的往事前,木青打算保持原样。

    张芍药从密室一旁的药柜中抽出了了一个抽屉,捧到了寒玉床边。

    木青看着抽屉里少了一大半的万花丹,以为少女要兴师问罪,挠挠头,尴尬地说道:“芍药,我从昏迷中醒来后,担心你们……”

    张芍药小脸无比认真,拿起白如羊脂膏玉的丹药,动作麻利地将其一颗一颗地装进荷包里,等到将大约二十颗都装进去后,松了口气,潇洒无比地递到了木青的面前。

    “你……这是?”

    张芍药脆生生地说道:“这本就是替哥行走江湖准备的呀。,”

    “那个抽屉里的万花丹,都是我每炼成一炉就留下一两颗积下来的,后来……师傅知道后,她炼成万花丹后,也会放一两颗进去。”

    张芍药看着好几天没再跟她说过一句话的师傅,伤心说道:“师傅一定要没事,你也一定要没事。”

    少女倔强地没有放下手,木青接过这份沉甸甸的心意后,突然想起没见到宁初她们,问道:“师叔她们在哪里?”

    张芍药挑起小脸,看到木青满脸的疲惫,张了张嘴,没说话,便低下了脑袋。

    木青感觉到不对,心思电转,蹙眉问道:“姜尚修离开前说过,万花谷的那些外门弟子应该今天就会回来,是师叔她们去接应了那些人了吗?”

    张芍药摇摇头,她本就不是藏得住心思的,断断续续地说道:“白师妹她们没有一个回来……外门的那些人也没有一个回来,师叔觉得不对劲,本来是一个人离开的,结果师姐发现了,就只丢下了我。”

    少女说道这里,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委屈,一双大眼睛在床角定神香的缭绕里,已经出现了些许雾气。

    “师姐说师傅和你需要我的照顾,可我除了按时添香,又能做些什么……”

    木青将少女单薄的身体轻轻搂在怀里,拍着后背安慰道:“小姨这里,确实离不开你。”

    张芍药哪里没听懂木青话里另一层意识,挣扎着抬起脑袋,生气道:“你也要去是吧?”

    木青沉默地点点头。

    张芍药撑开木青的胸膛,赌气似地坐在寒玉床边,低头说道:“那就快去吧……”

    对于少女来说,爹已经死了,记忆中娘抱着她时那张温柔的脸也越来越模糊了,只要身后越来越像娘亲的师傅还在,师姐她们还在,她便还有家。

    “那你……就待在密室中不要出来,外面说不定还会有危险。”

    “去吧。”张芍药抬起头,露出一个有些故作坚强的笑脸。

    ……

    ……

    酉时初至,日头开始西沉,铺洒在黄松谷内的夕阳余晖随着日头落下上头,慢慢地移开,就像是橘红色的轻纱在被人慢慢掀走。

    天色慢慢黑了下来,在黄松谷平整的谷底一侧,长满黄松的山坡上,两道纤细的身影正在慢慢向下靠近。

    “她们今晚还有驻扎的迹象。”怀草诗带着黑色面巾,面巾之上眉眼微微蹙起,正在快速地扫视着营地内的情况。

    宁初和怀草诗躲在相邻的两颗黄松后,看着陆续生起的篝火,轻柔地声音里难言疑惑,“姜尚修应该不会骗人才对,哪里出了问题?”

    怀草诗眯眼望着营地中央最大的那顶帐篷,那处位置穿着黑袍的执法巡逻之人最多,又处在腹地……

    宁初也跟随着怀草诗看了过去,迟疑片刻后,问道:“师叔,要不等天色再暗一些,潜进去确定一下?”

    “不是那里。”怀草诗视线在营地里游移,突然看到了营地西南一角,好似被孤立的帐篷,目光一动,说道:“有几个疑点。第一,事情没如姜尚修所说那样发展,就连外门弟子也没有一人回来,这是为什么?”

    宁初安静地点点头,知道怀草诗多半有了她的看法。

    “第二,既然没有人回到万花谷,那她们为什么还在黄松谷?”

    “第三,嘉禾与建文她们多半没有在一起,是都在营地里,还是已经走了?”

    宁初低声道:“师叔你是说这是一个陷阱?”

    怀草诗蹙着眉,冷声道:“很明显的陷阱。”

    宁初居高临下,认真地扫了一边营地上的布防,“在明处的黑袍执法队有五队,每队十人,至于暗处……西南边有几处有些可疑。”

    说完她望向怀草诗。

    怀草诗沉吟道:“你不要跟我一起潜进营地,若是我出事陷入了埋伏圈,你就立刻离开。”

    “如果……我是说如果……”宁初看着怀草诗,问道:“如果能够救走一两人,救谁?”

    怀草诗抬起下巴,“她们每个孩子都是好样的,能救谁都行,我就怕,她们已经被转移了。”

    说着话,天色又黑了几分,怀草诗脚下一跃,躲在了前面的一颗黄松后,见宁初也紧跟而上,严肃说道;“芍药还太年轻,万花谷还需要你,你不能再跟上来了。”

    宁初摇摇头,笑道:“芍药有木青在,师叔你不要忘了,我们万花谷是一家人。”

第两百三十一章:沼林魅影

    “南罗森林在我那一辈的说法叫落难林,里面死的人可不少了,哎——”

    “李叔——”

    “哎,没事,没事。”

    一排深浅不一的脚印来到两道人影身后,司无瑕扶住瘸腿老李,动作小心地蹲了下来。

    老李在司无瑕的帮助下,将瘸掉的那只腿拔出泥坑,使劲地锤了一下那只瘸腿,抬头朝司无瑕无奈一笑道:“我这腿早不如当年灵光了,但无暇丫头你放心,落难林我们都走出来了,断然不会折在这片沼林。”

    司无瑕摇摇头,抬头望了眼枝丫间的那轮浅淡的银色圆月,回身往南望去,神色间有些凄恍迷惘。

    爹娘原来早已经死在掌律的狱中,隐谷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念,她的目光在南边的一片黝黑沉默的山影轮廓上流连,那片山影轮廓后的夜空,青冥色里透着明黄色的亮光,要比别处残阳晕染开后的橘红色天际明亮一些。

    “衡玉就在黄松谷,他们是生火做饭了吗……”

    老李叹了口气,环顾四野,西边地平线上的残阳还未落尽,橘红色的余晖铺洒到这片沼林时,到处都是斑驳的树影。

    那些早已经死去好多年的斑驳老树,或是光秃秃地矗立在沼泽边,或是倒进沼泽里只露出一两处干瘪的枝丫。

    “本来我规划路线时,是从落难林出来后,便经过黄松谷附近,再一路北上去朱雀城,说不定你们还能悄悄见一面。”

    司无瑕摇头说道:“就算是经过了黄松谷附近,我也不敢和衡玉见面,听说那么多厉害的人都在那里。”

    老李脸上有些骄傲,笑道:“这都是公子为了我们能够顺利离开隐谷,促成的此事。”

    老李回头远望更南边,再看了最后一眼,对那些烂进泥泞里的老家伙们作了一次道别,抬起头来,整个人精神矍铄说道:“这片沼林不同于那条被人走烂了的大路,其实还是一条近道,我们走快些,争取月上中天时就经过万花谷。”

    司无瑕点点头,从包袱里取出干粮正要和分食,突然有短促的破空声打破了沼林中的沉寂。

    “咻——”

    老李张开嘴巴来不及吐出字眼,在喉咙猛灌了一口冷风的同时朝司无瑕疾扑而去。

    “咻咻——”

    两人顺势倒在绵软的地面上,老李又听到那两声离得极近的破空声,心里立时明了对方是用强弩连发了三箭,不作更多考虑便朝一旁滚了出去。

    天地昏黄,万物朦胧,在这片被青冥天色天光笼罩,沉寂得如同鬼魅之境的沼泽里,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

    短促的破空声消逝,没有中箭的两人在地上翻滚势头终于用尽,司无瑕扶着老李站起来,顺着老李的指引就想往一颗粗大的枯木走跑去。

    可惜来者并不是只有一人,两人还没跑出去几步,就被迫停下了脚步。

    “你们是慕容家亲卫?”老李挡在司无瑕前面,目光在对方手上的强弩上扫过,抬起头目光冰冷。

    “老前辈认得这弩?”黑衣人朝两人身后点点头,有一人同样打扮,手持强弩的黑衣人堵住了两人的退路。

    老李冷漠说道:“七星弩,最高可一次性发射七发精钢-弩箭,我当年没少用过。”

    黑衣人拍拍手上的七星弩,摇头说道:“不对啦,老前辈多年不做事了,不知道现在这弩该叫九星弩才对。”

    司无瑕问道:“你们是来截杀我们?”

    黑衣人“呵”了一声,笑道:“若真要杀你们何必走出来多费唇舌,我们是受守护大人之命,抓你们俩人回去。”

    老李沉默半响艰难问道:“你们是提前埋伏在此处?”

    司无瑕突然睁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老李的侧脸,她听明白了老李话里的意思。

    黑衣人有些遗憾地望向南边黄松谷方向,收回目光后看着两人,不屑道:“不用那么紧张,衡玉公子没有出卖你们,不过是你们对他有些用处,守护大人想请你们回去和他团圆。”

    慕容家的家臣一般称呼慕容隐为守护而不是掌律。

    老李和司无瑕两人想起那个威严一直笼罩在隐谷上空的老者,呼吸都停顿了片刻。

    司无瑕此时更是羞愧地低下了头,明知道父母之死应当算在慕容隐头上,可此时想起对方,却没有生出半分报仇之心。

    老李低头看了一眼脚下踩着的绵软地面,落难林像这样的地方有很多,他很早之前认识的一些人就死在这样的地方。

    无暇丫头如果没有他,应该能走得更快,四品的修为到外面去,应该也有自保能力……

    黑衣人的目光从老李的瘸腿上扫过,见被前后包围的两人一直沉默,皱眉不耐道:“你可以试着反抗一下。”

    老李双眼一眯,大手朝司无瑕肩膀一拍,他手上用了巧劲,司无瑕直接朝更深处的沼林飞扑而去。

    “快走!!!不要浪费衡玉一番苦心。”

    司无瑕泪眼婆娑,贝齿咬破红唇,脚尖在沼泽里探向夜空的枯枝上一点,便朝沼林伸出跑去。

    老李花白的头发在空中向后飘荡,浑身蓄势待发,可他当面的这个黑衣人却完全没把他看在眼里。

    黑衣人饶有兴趣地舔了舔嘴唇,扭头朝身影蹁跹的女子看去,极有耐心地等到对方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融入黑暗里后,才“嘿”地一笑追了上去。

    黄松谷那边的热闹掺和不成,有个逃跑的女人解解闷也不错。

    老李一直盯着面前这个黑衣人,见他刚有动作,便朝前猛扑了过去,那黑衣人将背影露给老李,没有回头看他一次,感觉到老李的气势,冷哼一声。

    连在一起的破空声“咻咻咻”地响起,又是三箭连发!

    一开始率先发射弩箭而后就沉默不语的黑衣人,似乎对他这个同伴有些不满,若是不是听到这声冷哼,很有可能在老李身后作壁上观

    但老李其实一直在留意沉默寡言的黑衣人,对方应该是个专门的弓弩手,在他以前出任务时,虽然七星弩作为标准的远程装备,每人都会配备,但每一个队只会有一名弓弩手,这名弓弩手的射术会高出同队其他人一大截。

    老李伤了腿后,境界未涨反跌,如今只有三品修为,但浸在他骨子里的对危险的判断还在,侧耳听出破空声的方向后,在半空的身姿凝空一扭便躲过了身后黑衣人这一轮的攻击。

    他记得七星弩发射的间隙有三个呼吸,催动真气在体内快速流转,不再顾忌身后的危险,加速朝前方的黑衣人追去。

    “废物!”

    身后破空声势大,前方的这个黑衣人明白同伴拦截失败,转身时动了火气,一拳朝追上来的老李面门打去,老李立刻将上半身向一边倒去,而后躬腰侧肩向黑衣人的胸膛撞去。

    黑衣人眼中精光爆燃,明白这些老家伙能够活到现在本事其实不低了,打空了的拳头立刻松开,五指并拢作刀,找准老李脖子和肩膀那个空当落了下去。

    老李动作不慢,立刻抬起右手想要护在脖子之前,可惜黑衣人不给他这个机会,一直空着的另一只手在他抬起右手的同时,五指作爪抓住了他的右手腕,眼看脖子这种脆弱的地方要结结实实地吃上一记手刀,老李大喝一声,将全身所有真气聚拢在右肩之上,拒绝地撞上了黑衣人的胸口。

    “啪——嗒——”

    清脆的击打声才刚刚响起,真气碰撞在一起后的气劲肆虐声立刻打作,这种没了技巧回旋余地的硬碰硬,就看谁的境界更高,真气更加雄浑了。

    老李一张满是岁月风霜的老脸涨得通红,在这拼劲全力也要为司无瑕争取逃跑时间的这一刻,他的真气程度甚至一度回到了以往的二品境界,可惜能够成为慕容家亲卫最低的也是二品修为,在几个呼吸之后,半空中的气劲涟漪猛然爆发,老李一头栽向了地面。

    “妈的,死老头就是麻烦。”

    黑衣人浮在半空,拿起挂在腰间的强弩,直接在弩臂上上满了弩箭,对准陷在泥泞里不断挣扎的老李一通攒射。

    好在黑衣人一开始就用上的最难的九箭齐发,准头不够,还被赶来的同伴用精湛的射术挡住了射向老李面门和心口的俩箭。

    看着即使用力挣扎会越陷越深也在不断努力地老李,赶上来的黑衣人目光从投向老李大腿那里,之间在那只健全的大腿上,有一只弩箭只剩下箭尾露在外面,他语气不愉说道:“大人只是叫我们把他们抓回去,你伤他干什么?”

    心中的戾气少了几分的黑衣人瘪瘪嘴,转身朝前方的夜色飞去时不屑说道:“他们要跑,我只是让他这条腿也跟另一条腿一样而已,大人绝不会怪罪我们。”

    “你最好把那女人抓回来,在说这种话不迟。”

    “还不是你没能拦住他,不然老子早就把那女人抓住了。”

    黑衣人身形突然拔高,一层清光蒙上他的双眼,他冷笑一声,“找到了。”

    说完,他便如一只利箭朝前方激冲而去。

    可下一刻,他在停在原地的黑衣人眼中,就想是一只断翼飞鸟一头坠进了漆黑的沼林。

第两百三十二章:木青杀人

    地面,快速穿梭在斑驳树影间的木青探手一抓,将锋刃上拖曳出些许血迹的短剑握在了手中。

    不愧是慕容家的亲卫,他看准时机用上了学自渔夫驭剑术的一击,虽然洞穿了对方的身体,却被躲过了致命要害,等他驭剑倒转想再补上一击时,对方决绝地加速坠进了黑暗的沼林。

    耳边听得有破空声呼啸着快速推进,在枯枝间跳跃穿梭的木青改变了注意,直接凌空而起。

    木青越过黑衣人坠落后躲藏的区域,朝着呼啸声来的方向撞了过去。

    想要救援同伴的这个黑衣人,体型要纤细许多,在感受到从木青身上朝她涌来的凌冽杀机后,方向一变,斜斜落向地面后,一边跳跃着后退,一边抬起九星弩尝试着瞄准木青。

    突然,黑衣人跳跃后退的动作一滞,整个人站得挺直,凝神静气,右手控着弩机,左手架着弩臂,已经锁定了木青。

    一阵凉意从后劲窝升起,初入二品的木青对危险的感知又上了一层楼,知道自己此时已经被对方的气机锁定,但他不仅没有改变方向,反而加速朝黑衣人冲了过去。

    木青想要速战速决的意图展露无遗,黑衣人双眼明亮如烛,视线,弩箭,气机连成一线,已经完全落在了木青身上。

    “咔哒——”

    伴随着清脆的勾簧声动,被真气点亮特殊纹路的三支弩箭瞬间了九星弩的弩臂。

    这次不再是三件连发,而是三箭齐发。三箭成品字型,一箭射向木青眉心,另外俩箭射向木青左右两边的胸口。

    圆月渐升,银色的月辉为这片死气沉沉的沼林渡上了一层魅影。

    木青和持弩的黑衣人相距不过三十四丈的距离,他在加速,三支弩箭也在加速。

    尖锐的呼啸声将沼林的沉寂完全撕碎,三支威力皆不弱于二品巅峰一击的符文弩箭在越发深邃的夜色中拖出了长长的流光,眨眼之间,眼看着就要被三箭洞穿的木青爆喝一声,真气狂涌而出包裹住了全身,竟是用着一力破十会的蛮横办法,硬生生地撞开三支弩箭,朝黑衣人飞了过去。

    黑衣人在品字形弩箭未能建功后,深吸一口气,引弓上弦,在吐气的同时,真气狂涌向弩臂中的弩箭,再射出一箭!

    黑衣人的视线跟随弩箭飞向了木青,境界越高,越难做到超越自身境界的一击,这一箭一直被她引以为傲,威势相比前面三箭已经攀升上了另一个台阶,达到了一品的实力。

    可惜木青只是伸出右手用手背轻轻一拍,那支好像将月色也切开了的弩箭便斜飞向了远处的黑暗中。

    “呃——”一声忍耐着的痛呼在这片天地中显得异常刺耳。

    黑衣人心底一沉,同伴可能被拍飞的弩箭所伤,对方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没有逼出木青的换气间隙,黑衣人也不敢再犹豫,趁着木青距离她还剩下最后三丈的距离时,抬起九星弩,九箭连发,看也不看,便转身向身后逃去。

    木青心神一凝,对方箭术实在让人震撼,九箭攒射齐发明明给人乱如星雨的感觉,可等到他面前时却全朝着他胸口而来,木青不想放黑衣人跑远,包裹他周身的真气汇聚成一面碧色之墙,直接朝九箭强推而去。

    木青依旧保持着极快的前进速度,那些弩箭在撞上他以真气化做的墙壁后,或是弹射着射向别处,或是直接断折。

    黑衣人双唇抿成一线,身后的凛冽杀机越追越近,她完全没有料到就算是九箭齐发也未能阻挡对方分毫。

    木青没有猫追老鼠的心思,在接近这个黑衣人身后时,伸出右手作刀,毫不犹豫地朝黑衣人后颈砍去。

    黑衣人也知道逃不掉了,一脸决绝地转身面对木青,拔出弩臂上一枝泛着青紫色的弩箭就撞向了木青的胸膛。

    木青手刀落空,顺势向黑衣人的肩膀拍去,但在看清黑衣人的脸后,木青手上的动作明显慢了一下,而黑衣人低着头只顾着将淬了毒的箭矢刺进木青的胸膛。

    “砰——”

    木青一掌将黑衣人拍飞了出去,黑衣人倒在地上吐血不止,他正要开口,突然转头朝身后的黑暗看去。

    只见一枝缭绕着火焰的响箭径直射向了夜空。

    是黑衣人在向他附近的同伴报信,木青心中一冷,拔出心口的弩箭将对方的右肩钉在了地上。

    “你最好不要尝试着逃跑,你那同伙可没你这么幸运。”

    “是你……”

    黑衣人睁大了眼睛,看着曾经训练过的这位学员……

    木青冷淡地丢下一句话后,便转身朝响箭升起的地方飞去。

    黑衣人来自慕容家的亲卫队,明显精于隐匿气息,木青将灵识在身前十丈的范围内铺展开来,在这个范围内,就连夜空中空气流动的最细微变化他都能捕捉到,终于在改变了三次方向后,木青停在了一处泥泞的沼泽边缘。

    木青闭上眼睛片刻,再次睁眼时,掐诀作剑,炙热的幽蓝色剑气直射向一处毫无痕迹沼泽表面。

    “轰——”

    在剑气还没有射进沼泽里时,一道身影破土而出,直接朝木青直扑而来,木青冷笑一声,直接一拳打在了来者的肚子上。

    肚子上才被一剑洞穿而过,现在又被一拳将勉强粘合的伤口打裂,藏身在沼泽中的黑衣人痛叫一声,双臂打开,抡起手掌狠狠地拍向木青的太阳穴,木青脑袋向后一样,黑衣人狰狞一笑,双掌重重地合在一起。

    “啪——”泥浆伴随着响亮的击掌声四溅,随后便是一股异常难闻的气味在木青面门之前蔓延而开。

    黑衣人见目的达成,借着木青拳头上的余力,身体向后翻转,手掌向泥泞的沼泽表明一撑,几个翻转,便已经藏进了夜色中。

    每一个能够加入亲卫队的人,不仅要求至少得二品修为,还得有一项能力是超过其他队友的,那个女人长于箭术,而他则长于身法。

    不然他也不会托大到放任司无瑕逃跑。

    木青鼻子一皱,刚才这个黑衣人用上了毒,他稍稍运转万毒心经便将胸口的毒素和空气中的毒素消化成自己的真气,这一次干脆站在原地,心神归于识海。

    在和王叶青母女同行的有一晚,木青月下练剑后打坐有感,机缘巧合之下进入过灵胎通灵的感悟状态,世界万物,但凡有灵,都在他的识海中有了自己的意识。

    在第一次进入选召空间,木青又得到了一门大道观想之法,如今他初入二品,已经能够通过观想之法,主动地进入灵胎通灵感悟装填。

    虽然只有一刻钟,但找人又需要多久?

    木青闭上眼睛,三个呼吸之后,拔地而起,回身朝着老李陷进泥沼的那个方向直射而去。

    永远不要去尝试揣测隐谷这些人的人心,因为会觉得恶心。

    捂着肚子的黑衣人无声地穿梭在沼林之中,脸上噙着淡淡的冷笑,年轻人仗着自己境界高,实力强就可以横行无忌了?

    他在心里估算着木青中毒后还能坚持多久,现在只想多拖延一段花四溅,在经过被定在地面上痛苦呻吟的同伴附近时,更是有几分幸灾乐祸,叫你这女人跟我组队还一直臭着张脸,被自己箭上的毒杀死一定很有趣吧?

    黑衣人忍痛深呼了一口气,年轻人不会知道,老子在这种地方摸爬滚打了多少年,这样的地方,我闭着眼睛都能找到无数条退路。

    就在黑衣人为自己将木青耍得团团转而有些得意时,一道溶于夜色中的飞将停在了他的前面,他脚掌在地下一点,自己用胸膛撞了上去。

    “呃——”

    钻心的感觉,在黑衣人又跑出了几丈后,才来得如同堰塞决堤,他双手捂着胸口,抽搐着倒在地上。

    木青站在地上这具不再动弹的身体后,竖起了一根手指,短剑就像是欢快的游鱼围绕着他的指尖。

    木青手指轻弹剑柄,短剑直射向黑衣人的后心,确定对方真地死得不能再死后,木青在用手一招,短剑便回到了他的手上。

    “驭剑术,真是一门入门简单,杀起人来又无比方便的剑术。”

    木青感叹了一声,望着黄松谷方向,不知道渔夫会不会在黄松谷,如果在,等到大局落定到可以向对方认真讨教一下这门驭剑术的精髓。

    木青朝前飞掠十几丈,扯起只剩半边身体露在沼泽外面的老李,又回到了之前那个黑衣人所在的地方。

    竟然已经被对方升起了响箭,相比黄松谷那些人已经发现了这边的异样……

    木青回到黑衣女人身边时,她已经气若游丝。

    木青眼中有些恍然,但依旧不慌不忙地蹲在女人身边,拔出女人肩头带毒的弩箭后,将手掌贴上对方的伤口。

    “唔……你可以杀死我。”女人虚弱地呻吟着。

    “你在我手上算是有两条命,现在算是用掉了一条,下次我可就不会手下留情了……谢教官。”

    木青将真气冲进谢恨荷的体内,在替她解毒的同时,连续封禁了她几处关键大穴。

第两百三十三章:拉人入伙

    西边地平线上那最后一点残阳终于沉没了下去,越发深邃的青冥夜色笼罩着安静下来的沼林。

    月色越盛,老树斑驳的倒影便越深,谢恨荷就站在这倒影里。

    她捂着肩上的伤口,看着木青的背影沉默不发一语。

    木青蹲在瘸腿老李身前,先是替他取出身上的箭矢,再清理了伤口中的淤泥,最后动作麻利地做了一个止血的包扎,想了想拿出一颗洁白的丹药喂了进去。

    谢恨荷眼睛一眯,那是万花丹……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将此时的木青与以前遇到的那个心慈手软的学员相提并论。

    木青拍拍手,转身看着面前的女人,裂嘴一笑,“教官不走,是想把最后这条命也送给我?”

    几处关键窍穴被堵住的谢恨荷自嘲一笑,“我能走?”

    木青眼神清澈,摇头说道:“我这次不会杀你。”

    “那你也不该杀他。”谢恨荷眼神复杂。

    木青冷笑一声,隐谷的人他又不是没杀过,看来谢恨荷还不知道他最近干了哪些大事。

    谢恨荷当初教大家箭术时,明明一脸严肃认真,眼睛里却透着柔和的光,那跟其他教官看待他们或者像是蝼蚁或者干脆不像人的目光完全不同。

    一个人对你好与不好,总能用心感受出来的。

    所以不管谢恨荷如何看待他,但在木青那不想再回忆的十二年里,对方是唯一一个让木青在此时见到再回忆起过去,也不会排斥的人。

    谢飞荷见木青一脸不以为意,平静说道:“我回去后,会如实禀报今晚发生的事。”

    木青有些意外地看着谢飞荷,失笑问道:“你是在试探我的杀心,还是真不怕死?”

    谢飞荷沉默半响,抬起头说道:“这只是实话。另外……就算你如今的实力已经不弱于一品,但隐谷的底蕴应该比你以为的要强上不少?”

    谢飞荷其实只是认得这张青涩渐渐褪去但还保留了几分熟悉的脸,并不记得面前这人叫什么名字。

    更何况“木青”这个名字还是木青成为新手刺客后使用的代号,所以谢飞荷完全没把面前看着面熟的男子与那个近日来很有些名气的两个字放在在一起。

    木青凝起的剑眉舒展开来,确定谢飞荷不知道他干了哪些事,轻声叹道:“你说的对,隐谷的底蕴确实比我以前以为的要强上不少……但我说不会杀你就绝不会食言。”

    谢恨荷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皱眉不已,搞不清楚木青为什么会如此托大。

    木青突然问道:“你知道那边的情况吗?”

    谢恨荷的视线顺着木青抬起的手臂方向而去,迟疑道:“黄松谷……确实有动静,但我被排除在那个行动之外,并不——”

    她话音突然一窒,回头死死地盯着木青问道:“你是木青?”

    木青点点头,视线停在远处那片黝黑的山影轮廓上,说道:“谢教官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证明黄松谷那边有人在等着我喏?”

    谢飞荷紧闭双唇,不再说一句话,跟那个已经死在木青手中的队友一样,她自然也能感觉得到黄松谷正在蕴生着一场危险的风暴。

    木青稍稍对黄松谷的危险有了一定的心里准备,不再奢求从谢飞荷口中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视线在沼林中一转,停在其中一颗光秃秃的树干上,喊道:“我和她们不是一伙的,你放心。”

    司无瑕从树后走了出来,她极为小心地没有立刻过来,而是隔着老远朝木青鞠了一躬,感激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算不上,我只是碰巧路过。”

    木青扶起老李,朝司无瑕招招手,司无瑕终于忍不住走到近前,见那个黑衣人在木青身边老老实实地没有动弹终于松了口气。

    司无瑕接过昏迷过去的老李,嘴里不停地向木青道谢。

    木青心里已经在想着怀草诗和宁初是不是已经身陷黄松谷,摇头说道:“我还要赶路,你们快走吧。”

    司无瑕有些呆愣,视线在昏迷过去的老李和木青身上游移,想要开口又实在不好意思。

    木青说道:“这位老伯大腿上的伤势没有他脖子上的重,我给他用了一颗万花丹,性命绝对无碍,至于接下来……”

    木青看向谢恨荷,谢恨荷轻轻摇头,说道:“来抓她们回去的只有两人。”

    木青点点头,建议道:“我来的路上也没碰到其他人,你们那就还是从这片沼泽北上吧。”

    司无瑕神色松缓了许多,想了想,连忙将肩上的小包袱取了下来递向木青,诚挚道:“公子,万花丹太过珍稀,我这里所有财物加起来可能也及不上它的价值,还请公子不要嫌弃。”

    木青笑问道:“逃离隐谷的盘缠给了我,你们要在路上讨饭吃么?”

    “走吧走吧。”木青现在都有赶人的架势了。

    司无瑕点点头,背起老李走出十几步远,停下来转身望向木青,一脸歉意说道:“还没请教恩公姓名。”

    木青摇摇头,说道:“快走吧,你们选的这个时间很好,既然要脱离隐谷,那朱雀城也不要久待。”

    “嗯——公子以后若是需要小女的地方,小女绝不推辞。”司无瑕抬眼认真地看着木青,将他的容貌记在心中后,低头再行一礼,便朝着远处蹁跹而去。

    银色的月辉被光秃秃的枝丫撕扯成了许多片,司无瑕背着老人在光影之间穿梭,义无反顾地闯向未知的漆黑的远方,沉默看着这一幕,木青突然觉得这片原本有些鬼魅的沼林也生出了几分宁静与……可爱?

    “你为什么要出手救她们?”谢恨荷有些不合时宜地响起。破坏了木青幽幽问道。

    因为担心黄松谷而紧绷的心境才有所松缓便被干扰,木青一脸郁闷地看向谢恨荷。

    谢恨荷微微抬起下巴,幽幽问道:“是因为衡玉的关系?还是……你也想要脱离隐谷?”

    木青干脆将视线投向了远处的黄松谷方向,谢恨荷等待了片刻,忍不住问道:“怎么处置我?当真直接放我走?”

    木青收回视线,迎着谢恨荷疑惑的目光,突然问道:“谢教官想离开隐谷吗?杀一个人也是杀,我不介意多杀一个人。”

    谢恨荷猛然睁大了眼睛,“你什么意思?”

    木青微微眯起眼睛,谢恨荷的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我已经在这里浪费了很多时间……谢教官若是想跟她们一样,隐谷若是追究起来,我会说你们都死在了我的手里。”

    谢恨荷低声问道:“你不怕隐谷对你的出手?……那你有办法,能够逃脱隐谷后面的追查?”

    木青挑眉道:“我现在多杀一个人更少杀一个人有区别吗?”

    ……

    谢恨荷抿着嘴,木青今晚不杀她,回到隐谷多半会被区别对待了……

    谢恨荷直视着木青眼睛问道:“你不杀我,是不是就想到了这一点?”

    木青还是反应了片刻才搞懂谢恨荷的意思,摇摇头,双手探向谢恨荷的肩头,谢恨荷身体骤然紧绷却又放松下来。

    徒劳的反抗只会让自己更痛苦,让施暴者更得意。

    “嗯?”确定真气在体内正常流通,谢恨荷脸上的线条柔和了些,抬头说道:“你可能不知道,想我们这些亲卫都吞下了截道丹,这种丹药对于以后的修行影响很大。”

    “我也吞了一颗截道丹……”木青感觉自己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问道:“是不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必须服用掺杂了地灵根的万花丹?”

    “……没想到你知道这么多,对,差不多是一年一次,最关键的还是地灵根的作用,这事关慕容家的一个秘术,我只有一些耳闻。”

    “不要阻挡我的真气,我看一下。”

    谢恨荷想起木青之前替自己解毒的轻松,点点头,目光中带着希冀。

    片刻过后,木青蹙眉说道:“我没在你经脉之中发现什么有什么残留的毒素或是隐患,如果截道丹真能影响修行,可能作用于道心,我暂时还没有办法。”

    谢恨荷眸光稍稍黯淡,倒也没有太过失望,“截道丹只有在需要服用的时候,才能感受到那股焚心的迫切,现在找不出问题倒也正常。”

    木青想到自己也吃了颗截道丹,暂时压下这点隐忧,“我认识两位出身隐谷的前辈,她们如今都是与我志同道合之人,不知道谢教官愿意加入我们吗?在下以后一定竭尽全力去寻找解决截道丹影响的办法。”

    谢恨荷眸光明灭不定,突然说道:“黄松谷的危险说不定是针对你的。”

    木青笑道:“有些事情,知道了就不去做吗?谢教官可能不清楚,我的师叔还有师姐她们可能都在黄松谷。”

    谢恨荷认真地看了木青几眼,点点头问道:“你有什么路子?我直接去找她们吗?”

    “嗯……谢教官你可以直接去朱雀城的清溪河畔的旧院,找听梅小筑的檀儿姑娘。”

    谢恨荷蹙眉思考片刻后,说道:“这好像本就是隐谷的情报暗桩,我到时候要跟谁见面?”

    “以前的天榜刺客,王叶青,她如今已经是超凡阶的高手了。”

    “竹叶青?”谢恨荷眉眼间的惊讶实在有些遮掩不住,轻声叹道:“看来你不是闹着玩的,离我下次服用截道丹还有半年,希望你能帮助到我,而我可以在这段时间替你做事。”

    “可以。”木青回答的干脆利落,笑着说道:“正好王夫人也需要谢教官这样厉害的帮手。”

    木青从张芍药给她准备的荷包里拿出了十颗万花丹,说道:“这其中一颗就送给谢教官,其它的就暂时交给王夫人,王夫人自会处理。”

第两百三十四章:展开救援

    黄松谷,气氛安静而压抑,凌乱搭建起的帐篷间陆续有篝火生起,零散在四处的火光将漫进谷内的夜色切分成了大小不一的光影碎片。

    宁初屏息跟在怀草诗身后,沿着那些光影交替的缝隙行走,视线偶尔掠向稍近一些的火堆旁,就能看见一些外门弟子坐在篝火前,忙着晚饭。

    湿润的木材在燃烧时会爆开“哔啵”的声响,火光在刹那间会摇晃得剧烈一些,将她们的脸映照得更加明灭不定。

    火光或许能驱散开包围过来的夜色,却不能驱散走笼罩在这些人心头的阴霾,连续几日都被限制在谷内不许随意走动,更不能离开,她们比起往日都沉默了许多……

    宁初收回目光,默默跟在怀草诗身后,落脚时触地的声音微乎其微,朝着营地西南一角潜行而去。

    而在营地北边,靠近黄松谷入口的地方,那些担忧自身前景的外门弟子并没有发现此地多出了两顶不起眼的帐篷。

    帐篷内,慕容修明看向沉默的衡玉,问道:“她们真地会来?”

    衡玉目光平静,轻声道:“肯定会来,但是不是今晚也不一定。”

    慕容修明冷哼一声,衡玉笑着解释道:“修明你要知道,世上最无解的便是阳谋,她们就算明知黄松谷这里有问题,也一定会来。”

    慕容修明张张嘴,却没把话说出口,衡玉猜道:“修明是拿不准那木青到底会不会来?”

    慕容修明微微侧身,指着一旁,“如果那狗贼今晚不来,旁边帐篷里的两位要走,我难道能劝他们多等一两天,你可能不知道朱雀那老女人的脾气。”

    “哼——”

    “公子,你怎么了?”

    一声女人的轻斥如雷炸响,慕容修明痛苦地捂着耳朵,见卫曲卫殇紧张地凑到面前,知道多半是朱雀那女人只针对地他一个人,郁闷无比地摆摆手。

    看着衡玉脸上有些幸灾乐祸,慕容修明冷声问道:“旁边两位都不可能轻易出手,他们两个再加上你和郑时,四个人能不能对付一个木青?”

    衡玉苦笑着摇头,“我虽然没亲眼见过木青出手,但白虎先生显然不会自降身份去抬举此人的。”

    “不过……若是碰上其他人,我相信卫曲和卫殇就足够了。”

    营地西南角,怀草诗一路沉默地潜行至此,突然停了下来。

    跟在她身后的宁初也发现了怪异的地方,不远处那三顶帐篷前没有生起一堆篝火,虽然拱卫在一起都相隔得不远,但与营地这边却有着宽达十几丈的距离。

    在火光的反衬下,这十几丈的距离就像是一条暗河。

    “你留在这边,如果情况不对,你立刻就走。”

    “师叔……”

    怀草诗将声音压得极低,无比严肃说道:“我没跟你开玩笑。”

    宁初点点头。

    潜行不是逃跑,想要救人还不被发现,关键就在于一个“潜”字。

    怀草诗这一路都极其谨慎,没有做出任何幅度较大的动作,但到了此时也不再犹豫,脚尖轻点,便向前方的黑暗中跃去。

    怀草诗没有径直一跃冲向那三顶帐篷,为了降低跃进时微弱的破风声,极为有耐心地停了几次,才慢慢靠近三顶帐篷的一侧。

    有微弱的声音从其中一顶帐篷传出来,怀草诗慢慢靠近,将脸轻轻贴了上去。

    “嗯……珊珊姐……”

    “唔——哈,弟弟,爽不爽?”

    怀草诗蓦然睁大了眼睛,这就是建文的声音,但那口水搅动的声音是怎么回事,里面那个女人是谁?

    怀草诗不是还没尝试过爱情滋味的懵懂少女,心中一沉,颇有些进退两难之际,突然转身抬头看向了远处的夜空。

    “啾——”一枝火箭升上了高空,声音传到这边来时虽然微弱了许多,但异常醒目。

    “距离黄松谷应该有二三十公里,出了什么事?”快步走出帐篷的慕容修明也看到了这一幕,抬头问道。

    跟在他旁边的衡玉脸色有些僵硬,艰难地控制着声调,“似乎是亲卫相互联系的响箭。”

    说完,衡玉用眼角余光隐晦地打量着慕容修明的表情。

    慕容修明一脸郁闷,头也不回地问道:“卫老大,这是怎么回事?”

    卫曲寸步不离地紧跟在慕容修明身后,立刻说道:“公子,能够调动亲卫的除了统领之外,只有守护大人。”

    卫曲抬头眯眼,看着远处夜空中那枚好似流星划过的火箭,“他们没出现在黄松谷,便做的事其他任务,在下不会知道,不过看情况他们是遭遇了生死危机……”

    “哦?”慕容修明舔了一下嘴唇,笑着说道:“会不会是他们撞上了木青?你们两个都不去救下手足?”

    卫曲摇摇头,沉默了片刻的衡玉说道:“不可。”

    “嗯?”慕容修明看向衡玉,“那边只有一个女人,你和郑时还奈何不了?”

    慕容修明眯着眼睛,摇头轻声解释道:“他们兄弟俩今晚是来配合我们行动,而且修明你伤势未愈,若是出了问题,不仅他们承担不起,我也不行。”

    衡玉语气诚挚,慕容修明拍拍他肩膀,点头道:“那好吧,先把怀草诗那娘们抓住再说。”

    衡玉点点头,“卫曲你们先不用动,若是怀草诗暗处有人接应再出来不迟。”

    而在西南角这边,宁初发现情况有变后,立刻冲向了怀草诗身边,她们全然没有注意到黑暗中有一道极为克制的视线飘了过来。

    “师叔,怎么了?”宁初压低声线,急切问道。

    怀草诗蹙眉吩咐道:“你去旁边那那座帐篷看看,建文就在里面,我们马上带他离开。”

    “好。”

    帐篷里,张珊珊搂住白建文脖子斜坐在他的怀里,听到帐篷外细微的动静后,睫毛颤动得更加厉害,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里,绽放出一抹亮光,双手骤然收紧,和白建文拥吻得更加亲热。

    怀草诗闯进来时,见着的正是这无比亲密的场景。

    白建文面朝着帐篷的卷帘,怀草诗进来时,还有些迷醉的眼神骤然被惊醒,颤抖着就像用力推开张珊珊,可惜就算是已经站了起来,张珊珊也依旧依偎在他的怀里。

    “师……师傅。”

    怀草诗冷冷地上下扫了张珊珊一眼,沉声道:“你姐姐她们被关在哪里?”

    白建文脑子里现在是一团乱麻,瑟缩着肩膀,不敢和怀草诗对视,一边低头整理松开的衣襟,一边吞吞吐吐地回道:“就在中间最大的那顶帐篷里,不过那边守卫太森严了,而且……而且……”

    白建文瞧了张珊珊一眼,张珊珊对他嫣然一笑,他吞了吞嘴里的口水,说道:“姐姐和许师兄都被制住了经脉,运不起真气。”

    怀草诗嘴唇抿成一线,蹙眉说道:“也只有先把你带出黄松谷,再回来救你姐她们。事不宜迟,快跟我来。”

    怀草诗转身出了帐篷,见白建文牵着张珊珊的手一起,蹙眉道:“还不知道姑娘姓名?”

    张珊珊低头敛眉,无比恭敬地说道:“师叔,小女张珊珊,是万花谷的外门弟子。”

    白建文连忙补充道:“师傅,这段日子,都是珊珊姐在照顾我。”

    怀草诗点点头,脸上的线头柔和许多,转身看向另一边,之间宁初带着一个女子走了过来。

    怀草诗目光清亮柔和,停在林春梅脸上,想到两女的帐篷都挨着白建文,笑道:“阿初和芍药都说起过你,你叫林春梅吧。”

    宁初身后跟着的正是林春梅,她朝怀草诗躬身行的是弟子大礼,亲声道:“弟子林春梅,拜见师叔。”

    怀草诗拍拍林春梅的手背,视线停在白建文和张珊珊拉在一起的手上,眉梢一挑,“建文,我拜托春梅照顾你,难道她没做到,怎么刚才没听到你感谢春梅。”

    白建文不敢和宁初顶撞,只是转头看向一边沉默不言,张珊珊倒是温和一笑,解释说道;“春梅姐平时照顾建文不少地方,是我我的原因,让建文说话欠考量,还请宁初师姐和春梅姐不要怪他。”

    张珊珊笑着说话时,目光直直射向和宁初站在一起的林春梅,虽然那晚审问出林春梅的血月芝出自宁初这儿,但若不是亲眼看见,张珊珊依旧不敢相信,林春梅这个冷脸女人何时与万花谷首徒攀上的关系。

    林春梅看向怀草诗,说道:“师叔,嘉禾她们那里暂时不可能救出来,时间仓促许多事情来不及解释,你和阿初带着建文先离开这里吧。”

    “那你呢?”宁初捏着林春梅的手,轻声说道:“如果被发现建文不再,你很可能会……”

    林春梅直接打断宁初,摇头说道:“他们已经知道我和你的关系,想来会考虑我还有什么剩余价值,不会出什么大事。”

    “师叔带着建文,我带着你,正好。”

    林春梅挣脱宁初的手,平静地看向张珊珊,问道:“珊珊你要走吗?”

    张珊珊眯起双眼遮掩着眼里的冰冷,勉强一笑道:“春梅姐你不用试探我,在大事上面,我是不会拖累建文的。”

    白建文听到张珊珊将“大事”两个字说得稍重,看向怀草诗,鼓足勇气说道:“师傅,你找机会去救出姐姐她们吧,我就不走了。”

    “而且……也走不了。”

    “他说得很对。”一个人率先越过了那条“暗河”。

第两百三十五章:纵横之枪

    帐篷边,怀草诗几女都看向黑暗地带的边缘。

    一个眼神冷冽的男人走进她们的视野中,停了下来。

    其实从黄松谷北边多出那梁顶帐篷后,郑时就一直躲在暗处观察着白建文这边,

    林春梅小声说道:“是郑时,他们肯定一直盯着这边,你们快走。”

    怀草诗看向宁初,朝白建文微微偏头,白建文连退两步步,一脸紧张说道:“师叔,宁师姐,我是个拖累。你们快走,再不走就真来不及了。”

    “闭嘴!”怀草诗瞪向白建文,“你想留下当个傀儡?”

    白建文抬头看了怀草诗一眼,又低下头,抿着嘴倔不发一言。

    怀草诗蹙起眉头,意味深长地盯了张珊珊一眼,转身快速说道:“宁初,按计划撤退。”

    张珊珊不知道隐谷来了高手,估摸着就凭郑时一人拦不住怀草诗她们,装出一脸急切的样子说道:“建文,不要让师叔失望,你们快走,我来掩护。”

    “阿初,再不走没时间了。”林春梅说道。

    宁初咬牙点头,扑到白建文身边,单手在白建文肩膀上一扣,就抓着不能动弹的白建文冲向了后方的黑暗中。

    怀草诗一脸戒备地转向郑时,真气在经脉中快速流转,随时准备拦下郑时。

    郑时从走进众人的视野中后,就停住了脚步安静地看着这一切,此刻直面怀草诗针对身上那股气势,一边嘴角翘起,讥讽道:“女人总是充满感性,弱者也一样。”

    林春梅和张珊珊不知道何时站在了怀草诗身后。

    怀草诗摇头说道:“快些离开,这里不管你们的事。”

    张珊珊和郑时的视线隐晦地交错而过,视线下移盯向怀草诗的后背,眼神灼灼,白建文那傻小子虽然被她稍施手段就勾起了野心欲望,但对面前这个女人有濡慕之情,以后想要完全控制住白建文,这女人始终会是个障碍……

    林春梅不动声色地站到张珊珊前面,挡住了张珊珊的视线,看向宁初消失的方向,眉宇间带着浅浅隐忧,朝怀草诗提醒道:“师叔,那边有些不对。

    怀草诗眯起双眼,宁初要带着白建文离开黄松谷,郑时却像是一个旁观者等着看一场好戏,已经很能够说明问题。

    怀草诗沉默道:“隐谷如果还要得寸进尺,我们从并不缺鱼死网破地决心,你们不要牵涉进来。”

    “不好!”

    怀草诗和林春梅突然望向同一个方向,那边刚一接触就爆发出了激烈的打斗声。

    怀草诗身形拔高,径直飞向了战斗爆发之处,郑时抬起手臂一挥,身后涌出几十个黑袍执法人立刻跟了上去,他自己却不慌不忙地站在原地。

    张珊珊张开嘴巴,眨眼之间,现场就只剩下了她们三人,她脸上一愣过后,嫣然一笑,冲到郑时身边,问道:“早就知道大人有后手,只是什么样的高手,能够让大人放心站在这儿。”

    郑时淡淡地瞥张珊珊一眼,伸手抹掉她嘴角晕开的胭脂,笑意谆谆道:“免费的打手。”

    ……

    ……

    “砰——”宁初一剑劈退横扫向腰际的枪芒,才退一步,又听到了身后尖锐的破风声,“小心!”

    宁初脚尖点地,转身的同时,一手回护白建文,一手竖剑在身前,以宽不过三指的剑身妙到毫颠地挡住了绽放出银芒的枪头。

    “呲——”枪头在剑身上快速摩擦,剑身弯曲的弧度到达极限,宁初轻喝一声,真气包裹住剑身,硬生生地崩开枪头。

    宁初才挡下这一击,背后又有破空呼啸声响起,又是一道横扫的枪芒。

    “喝——”已经来不及再换新气,宁初强撑着一口周天真气不换,立刻回身,剑锋与枪身相交,真气肆虐,“砰”的一声,宁初身体后仰,脚下重重一跺,依旧因为力气不继,倒退出去。

    宁初双手死死踩进地面,留下两道长大两丈的痕迹后才缓缓站直身体,而她依旧一手执剑,一手拽着白建文。

    宁初双眼明亮,面前拦路的两人,境界应该与自己相当,用的是一套纵横合击的枪法,若不能先行击败其中一人,越被缠到后面,就会越会疲于应对,最后因为力竭而败亡。

    “师姐,他们不会害我,你自己快走吧。”

    白建文艰难地扭动脖子,他的衣领被宁初拽得很紧,颇为无奈地被拖着行动。

    宁初手上稍微放开一点衣领,想起好友春梅提到的一件事,冷淡说道:“真希望师叔能听到你这样说。”

    白建文听懂了宁初话里的那份不满,哀求道:“师姐,我知道大家都是对我好,但你们有没有想过,我其实不愿意接受这种好意?”

    “这些话你还是留着跟其他人说吧。”

    白建文的话倒是提醒了宁初,她决定暂时不管白建文的安危,放开手脚一战。

    “笃——”

    拦下宁初的正是卫曲两兄弟,他们感受到了宁初身上那份升起的气势,一脸不耐。卫曲更是将手中长枪杵向地面,沉声说道:“你的身手确实不错,但也别不知量力。”

    “哼——”一声冷哼,由远至近,场上几人同时转头,怀草诗的身形横掠长空,径直落到宁初身边。

    宁初松了口气,师叔能够这么快赶过来,那叫郑时的实力应该不强,她连忙提醒道:“师叔,面前这两个都是二品,枪法共成纵横之势,我们合力击破其中一人。”

    怀草诗却没有宁初脸上的那份轻松,她侧首停在远处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轻声道:“那些巡逻的人追了过来,我们得速战速决。”

    怀草诗脚下一点就朝卫曲二人冲去,宁初斜眼白建文,有些觉得不值,却也是屏息凝神跟了上去。

    “怎么回事?郑时那家伙是不是没出手?”离得有些远的角落里,慕容修明脸上有些怒意。

    衡玉站在他身后,收回望向北方天空的视线,猜测道:“既然有意外之喜,多出一个宁初,郑时应该是想先放一人离开。”

    “放一人离开……”慕容修明目光一动,咀嚼出一些味道。

    “不知死活!”这边,卫曲二人见怀草诗直接冲上前来,冷笑一声,立马双手持枪,拉开架势。

    用枪之人有一个弱点,那就是枪围之外尽皆敌国也无妨,但若是被近身突破到枪围之内,那么很容易被找到破绽。

    怀草诗显然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卫曲大步迎向怀草诗,一枪横扫,带着风声,拖曳出银芒,怀草诗立刻向后仰倒,后背离地不足一尺,枪身携带的凌厉气劲几乎是擦着怀草诗面门而过,怀草诗下意识地虚眯起眼,借着前冲的余劲向前滑出几步后,左手在地上用力一拍,整个人弹立而起,斜剑抹向卫曲的喉咙。

    卫曲眼睛一眯,这个女人的战斗经验要比刚才那个高上一些,但他并没有后退,一只枪头突兀从他腋下向前刺出,刚好抵在了怀草诗的剑身之上。

    怀草诗听到身后有风声呼啸而来,借力而退,卫曲兄弟俩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宁初一剑劈来,大开大合,刚好补上怀草诗的空缺。

    卫殇立刻撤回枪头,卫曲鼓起双臂肌肉,握紧枪身,高高觉向身前。

    “砰——”气劲肆虐,卫曲腮帮鼓起,肌肉虬结的双臂止不住地颤动。

    宁初冷喝一声,经脉里的真气疯狂用上双臂,卫曲的膝盖已经止不住开始弯曲。

    站在卫曲身后的卫殇适时递出一枪,怀草诗本想在一旁出招拦下这一枪,却惊讶地发现找不到站位,宁初也发现了这一点,只好抽身而退。

    “再来!”卫曲抬起下巴,胸膛起伏换上一口新气,他们兄弟两人任何一个站出来可能稍显普通,但只要站在同一处战场上,一个横扫在势,一个纵刺在术,枪围重叠在一起后,正面战斗永远是二打一的局面。

    怀草诗立刻越向卫殇的身后,兄弟二人站位一变,换作了道家阴阳月站位。

    这样就算是宁初赫尔怀草诗同时攻击,兄弟二人也能通过巧妙的站位,获得短暂的共战一人的时机。

    气劲肆虐,涟漪共舞,又是十几次碰撞,怀草诗和宁初依然没能率先击破卫殇二人,而一当她们想要带着白建文离开时,有很快会被牵制住。

    “不行!”怀草诗眼看着不远处蔓延过来的黑袍,胸膛起伏说道:“我们破不开他们的合纵连横,你带着建文先走。”

    宁初将额前的发丝挽到耳后,换上一口新气,沉默半响,说道:“师叔,建文不会有事,不如我们先走。”

    怀草诗一愣,有些艰涩地说道:“孩子是我连累了你,但你最后帮师叔一次行不行?”

    宁初抬眼看向前方严阵以待的两人,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换上了多少次气,眼中稍稍有些气馁,还是摇头拒绝道:“要走一起走。”

    怀草诗摇头说道:“别意气用事,他们的防守足够厉害,拖住我们也不成问题,我们必须分开走,我来引开他们。”

    说着,怀草诗也不等宁初拒绝,朝卫曲二人冲去。

    宁初也看到了再不走就会被赶来的黑袍包围,飞身落到白建文身边,便朝相反的方向而去。

第两百三十六章:无风之夜

    黄松谷今夜无风,却搅动着月华,飘荡着流火。

    隶属掌律一脉的黑袍执法队,人员大多来自隐视这一支,此刻人手一只松油火把,将黄松谷的半空照得透亮,火光勾勒出巨大的影子,就像一只嗅到血腥味的猛兽,朝宁初这边扑了过来。

    宁初拎着白建文飞身离开,怀草诗反向而行,闯入卫曲二人的攻击范围后,双手紧握剑柄,真气涌上剑身,朝着卫曲重重劈下,卫曲连忙横举枪身。

    “砰——”

    一声颤鸣震破过后,溅射开的劲气扩散出阵阵气浪,气浪波及向远处,甚至将黑袍执法队手上的火把给吹熄许多。

    卫殇本想拦下宁初,见哥哥卫曲抵抗得如此吃力,只能出手分担压力,怀草诗眼神明亮如星,真气裹住剑身,招招淋漓刁钻,竟是在短时间内迫得兄弟二人只能用尽全力防守。

    不过几个呼吸,黑袍执法队的几十人再完成对怀草诗的包围后,便分出一小半的人朝一侧的山坡冲去。

    山坡上,宁初拎着白建文在黄松间快速上行,几缕发丝被汗水打湿,粘在额头上,胸膛快速起伏,不敢有丝毫松懈。

    刚才为求破开卫曲兄弟的合纵连横的枪法,宁初消耗真气过半,现在拎着白建文离开谷,远没有体力巅峰状态时那么容易,身后那群黑袍人竟然慢慢跟了上来,此刻不足三十几丈的距离。

    “师姐,放开我,快去帮师傅吧。”

    白建文一脸生无可恋,无比后悔当初没有跟姐姐一样好好修习无疑,只能任由施为。

    “哈~我刚才建议师叔和我一起走,但她直接冲了上去……”

    宁初脚尖在枝丫上一踩,跳向前方的一棵树,蹙眉望向山坡下被火把团团围住的地方,语气有些冰冷:“我能猜到你的一些想法,是不是觉得自己不自由?总是身不由己?”

    白建文保持沉默,有些艰难地转动着脖子。

    宁初一边跳跃着在林间穿梭,一边轻嘲道:“你这种不自由,是许多自由的人羡慕都没有的,如果你自己不够强大,天天渴望的自由,那也是一条狗的自由。”

    “我不会被他们利用的……”

    “弱者的自由只剩下死亡,唔……还不是死亡的方式,只是死亡的权利,你想要自由,那你怕死吗?”

    宁初突然觉得有些无趣,也是这个时候才感觉到师叔怀草诗的不容易,白建文自己都不愿意被保护了,为什么还有拿命这么做?

    宁初想想,也只剩下一种猜测,怀草诗认为被利用的白建文会对白嘉禾对她,甚至对万花谷都产生某种坏的影响。

    郑时突兀拦在前方,视线射向宁初,一边嘴角翘起,听说这女人跟木青关系很好,正好可以用来热个身。

    宁初停下脚步,抓着白建文靠近身旁,鼻翼微动,沉默道:“原来你身上的香有问题,我知道这是他们的陷进,只是……你已经配合了他们?””

    宁初微微转头看向白建文,眼帘下垂,目光平静,白建文张开嘴正想解释,宁初却已经消失在原地。

    破风声响,一道银色剑光划破林间,直刺向郑时!

    宁初这道攻击,剑气充沛,剑意凝而归一,将发未发始终处在神意圆满的境地,郑时立刻收起脸上的轻佻,真气下沉,稳住下盘,在宁初这一剑到来时,上半身向一旁倾斜,堪堪躲过被长剑洞穿的噩运。

    但这只是开始,宁初双眼明亮,轻喝一声,剑身微微翻转,收敛起来的剑气突然炸开,绝大部分都射向了近在咫尺的郑时。

    剑气如浪潮席卷而来,郑时身上突然绽放出一层微光,剑气撞上这层微光后,竟然如同撞上了礁石,要么分开,要么粉碎。

    宁初的眼睛眯成一线,双手握剑,手腕翻转使得剑身水平,腰肢拧转,带动着双臂发力,横切向郑时的肩膀。

    郑时沉下腰身,依旧不退,甚至伸出双手,十指作爪探向宁初的手腕。

    “他必定是有防御类型的灵气!”宁初暗自惊醒,脚下一点,放弃进攻,在郑时抓住手腕时退到三丈外站定。

    这一次短暂的较量,远处的白建文只看到宁初消失后出现在郑时身前,而后又放弃攻击退到三丈之外,他松了口气,大喊道:“郑兄,这是万花谷的师姐,能不打了吗?”

    郑时眼里说不出的讥讽之意,嘴上却和气道:“既然是隐谷自家人,那师姐何必做夜里潜行之事,不如回到黄松谷解释清楚,解开误会?”

    “对对对,这是一个误会,山坡下是我师傅,你们不要伤她。”

    “建文的话,执法队的人还是会听几分的。”

    宁初蹙起双眉,眼角余光捕捉到慢慢包围过来的黑袍执法队,掐出一道剑诀,指尖一点就射向了郑时。

    既然已经被识破意图,郑时也不再站在原地,脚下一跺,身形拔高,躲开这道剑气后,立刻俯冲下来。

    直到此刻,郑时依旧不曾使用过任何兵器,只是双掌合在一起,径直撞向宁初。

    宁初脸色从容,一手竖剑在前,一手双指并拢,抵住剑身向上一抹。

    银色的月辉被层叠的松林阻隔,漆黑的林间,刹那间爆发出直冲夜空的剑光。

    青木剑经,剑气可参天。里面记录了一式怀风花已经尝试过的剑招,以燃烧精血为代价换来境界的提升。

    宁初点燃部分精血,换来了突破二品境界的一剑。

    剑修在同境界的修士之中本就是对厉害的那一撮修士,如今这一道冲天而起的剑气,一品以下的修士,几乎是没有还手之力。

    冲天而起的剑气搅动了月华,撕裂了松林,压向了郑时。

    眼看着就要马上抓向这道冲天剑气,本想撞向宁初的郑时立刻一顿,身形再次拔高,低头看向林中的宁初,下一刻便朝远处掠去。

    他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一块防御灵兵,自忖一品之下没人能够破掉他的防御,但这道剑气显然不在此列,而且还有一点,此页朱雀玄武再次,郑时并不想出格,以二品的修为硬抗一品的剑气。

    暂时逼走郑时,宁初强撑虚弱的身体朝白建文飞去,没曾想白建文见郑时被宁初打跑,竟然一脸遗憾地跑向黑袍执法队。

    宁初一脸冷意,单手执剑,越过白建文,冲进群人,杀死几人后,挟逼退郑时的无匹气势,压得那些黑袍执法队的人不敢上前,只敢叫嚣着“与掌律为敌便是找死”的废话。

    “走?”宁初走向白建文。

    白建文张开嘴还在想着怎么措词,宁初一把拎起白建文的衣领,转眼便动了起来。

    “我现在的实力不及平日的三成,必须快点离开这里。”宁初望着山坡上方被月色照亮的那道山脊,在白建文眼中不知疲惫为何物的她其实暗自焦急,如果前面还有拦路之人,她把白建文带走的可能便会小的可怜。

    何况,看白建文一脸憋屈郁闷的样子,也根本就不想走。

    “师姐,你说我们这一走,珊珊姐不会有事吧?”白建文忍不住问道。

    宁初瞥了白建文一眼,冷淡道:“你怎么不稳师叔,不问你姐她们,那个叫张珊珊的女人做了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

    白建文想起刚才宁初和林春梅亲密的样子,撇撇嘴道:“要不是珊珊姐,我还不知道,原来林春梅那个恶毒女人竟然会对姐姐她们下对,还是借我之手,实在可恶。”

    宁初失望地摇摇头,在山坡上几个纵跃,便要越过山脊,突然心神一紧,停了下来。

    山脊上的黄松较稀,月光洒了下来,宁初逆着月光望向某个阴影处,执剑而立,抬起下巴说道:“何必装神弄鬼?”

    “是灵识还是直觉?”

    郑时走出阴影,嘴角噙着笑意,“巾帼不让须眉,宁小姐刚才那一剑可是羞煞我们大多男儿,我这里也有一剑送给你。”

    郑时随手抛出一剑,长剑的破风声并不激烈。

    宁初等到长剑离得近了,探手一抓,看清手中长剑,眉眼凝着冷意,“师叔她现在如何?”

    又有持枪的两人走出阴影,来到郑时身后,笑着对宁初说道:“宁小姐你放心,我叫公子吩咐了,你的师傅便是他的师傅,他一定会尽心款待……”

    郑时摇摇头,指着宁初身边的白建文,笑道:“宁小姐,我劝你还是放弃吧,白建文身上有他们隐视特质的追踪迷香,你带着他是不可能逃走的。”

    “不不,师姐你别这样看我,我虽然也不想离开,但并不知道此事。”

    白建文最不想看到的就是现在宁初眼里这种眼神,平静没有波澜,那比失望愤怒更让人觉得无地自容。

    宁初说道:“万花谷对隐谷已经妥协退让了许多,你们为什么不肯放过黄松谷这些人?”

    郑时摇头道:“宁小姐,你这话怕有些不妥。”

    宁初眼底生出些许无力感,道理如果管用的话,那还要拳头和刀剑干嘛,早就发现这世界上并不是非黑即白,道理只在可以管用的时候管用,但就算世道如此,也不想做出改变。

    宁初竖起长剑,脸色肉眼可见地一点点苍白下去,抬起手臂就要向上横抹长剑,郑时丢给白建文一个眼神,白建文直接跑向郑时,“师姐,快走,不用管我。”

    宁初艰难提起的心气直接泻掉。

第两百三十七章:木青赶到

    山坡脊是一条明暗的分界线,月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泼在山脊上后,会顺着斜坡漫延下来。

    宁初停下动作,逆光看去,白建文一头撞进了月光,而在月光之后的阴影里,山坡上排排黄松就像沉默的战士拱卫着阴影边缘的郑时三人。

    满目皆敌。

    宁初将多出来的长剑仔细佩好,疲惫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哈~我……我跟你们回去,可不可以不要为难宁师姐。”

    白建文上气不接下气地弯着腰狂喘,这短短的十几丈距离他跑得是跌跌撞撞,特别是宁初目光落向他后背时,一度让他怀疑跑不到郑时面前。

    郑时扶起白建文,将他拉到身后,解释道:“建文,我们何时为难过宁小姐?现在只是想请宁小姐回营地内,把误会解开就好。毕竟黑袍执法队已经出现了伤亡。”

    宁初抬起下巴:“我的同门被你们肆意拘押在黄松谷,几个黑袍执法队又如何,如果你们不放人,我会问剑到底。”

    “小娘们比你那个师叔还要傲气,我就擒下你送给公子。”

    卫曲胸前衣襟破碎,有一道几寸长的剑上,显然刚才为了擒下怀草诗,就算是兄弟合力,也受了伤,此时见郑时一直没有动作,心中郁气顿生,冷笑一声,单臂拖枪在后,就着月光冲下坡来。

    十几丈的距离,又是下坡,不过弹指间,卫曲就冲到了宁初面前。

    他左脚向前猛然一踏,顿住身形的同时,腰肢向左拧转,右臂肌肉瞬间鼓起,长枪被惯性拉出一个银色长弧,径直扫向宁初腰身。

    “轰——”气浪排空,离得近的黄松被摧到了一颗,残枝断木一片,卫曲这一枪之力已经达到二品实力的巅峰。

    宁初眼帘微垂,干净利落地倒持长剑,挡在腰身之前,卫曲冷笑一声,左手也握上枪身,后腰发热,真气通过双臂涌上长枪,他要以无匹的威势一击摧毁宁初的防御。

    “嘣——”长枪撞上长剑,没被真气包裹的剑身瞬间弯曲到了极限。

    劲气激射,宁初满头青丝飘摇不止,她腰身下沉,真气涌上左手,立刻以剑指抵住剑身。

    在真气枪芒的肆虐下,宁初的指尖瞬间染红,血流不止。

    卫曲嘴角噙起冷笑,看着身形开始摇晃的宁初,这种节约体力的伎俩如何能上得了台面,他手肘一收再一放,枪身留下一道幻影,便再次撞向来不及复原的剑身。

    宁初嘴唇抿成一线,体内的真气只剩下不到三成,留给她选择的机会稍得可怜。

    在卫曲动作时,宁初目光一凝,竟然收回左手,快速掐出一道剑诀。

    “砰——”黝黑的长枪撞上清亮的剑身,宁初手腕拧转到极限,虎口出血,依旧不能阻止剑身被一股巨力裹挟着撞向她的身体。

    破风声里,宁初被一枪砸飞出去,她人在半空,左手的剑诀则对准了卫曲的面门。

    一道极为纤细的剑气在宁初的左手指端生出,下一刻便射中了卫曲的面门。

    “啊——”卫曲大叫一声,捂着左眼,指缝间血流不止。

    “大哥——”一直以为卫曲稳操胜券的卫殇立刻冲了过来,看着卫曲痛苦地样子,满眼怒色,提枪转身就冲向宁初。

    十几丈外,宁初背靠着一颗黄松,手指放松又收紧,如实十几次才握紧手中长剑。

    “嘶……”

    宁初一双清丽的眉毛痛苦地皱在一起,她今晚的运气实在不好,被一枪砸飞十几丈,好巧不巧地撞上背后的这颗黄松,体内的气机堵在胸口,真气流转时如同飞絮乱麻,想要换上一口新气难如登天。

    “不要——郑大哥,快阻止他们,不能杀了宁师姐。”坡顶靠近山脊的方向,白建文眼里满是焦虑,脸色苍白无比。

    郑时沉默地看着战场,一眼不发。

    卫殇提枪离宁初越来越近,凌冽的气势宛如实质。

    在离宁初不足一丈之时,卫殇提枪一刺,凌厉的枪芒逼向宁初的面门,宁初轻蹙起的眉宇间蕴生出几分凌冽之意,抬起手掌往胸前一拍,吐出憋在胸前的一口淤血,提起真气,脚下重重一跺。

    “咔嚓——”绽放银芒的枪头直接穿透了黄松的树干,而宁初堪堪敢在枪头捣碎面门之前,斜掠了出去。

    “还想跑!”卫殇替兄报仇心切,眼见宁初纤细身形几个纵跃便越来越远,提枪正要追去,郑时却拎着白建文落在他的前方。

    “可以了。”

    “对对,这位大哥可以不用追了。”

    “哼!”卫殇提枪一探,枪头离郑时的面门不到一尺,“你是谁?能管老子的事?我大哥被那女人伤了,你想放了她?”

    郑时目露冷意,不想跟这种光长力气不长脑子的人多做解释,转头看向某处,“慕容公子,你认为呢?”

    “哦?我怎么认为?人都跑这么远了,我能怎么认为?”

    慕容修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山坡之上,身后跟着衡玉。

    他们这么一耽搁,宁初已经越过山脊,没了踪影。

    卫殇立刻朝慕容修明喊道:“公子,这人是绝对是故意放走那女人的,我和大哥本想擒下来送给你。”

    慕容修明一双凤眼斜也郑时一眼,抛出一瓶伤药给卫殇,“替你大哥看看,如果伤了眼珠子,那快些去找玄武先生,看看他有没有办法。”

    卫殇领命,扶着卫曲下坡往营地而去。

    慕容修明此时才冷声说道:“郑时,就算有衡玉替你解释背书,我也不想这种擅做主张的事情有第二次。”

    郑时嘴角微翘,“有的事情,真真假假确实是一场好戏,但如果没有人替我们传出去,那多遗憾?”

    衡玉微微蹙眉,说道:“东北方大约三十公里外有求援火箭升空,离这里并不远,既然饵抛出去了,就回吧。”

    ……

    ……

    酉时将尽,月上中天,一道身影跃出了沼泽边缘。

    “难道没有其它办法吗?”

    “没有,你境界高了,自然便能减弱影响。”

    木青抬头望向前方,黄松谷那边的山影轮廓越发清晰,月光之下,甚至能够看到山脊上生长的黄松。

    确认没有偏离那道冲天剑气的方向,木青眼帘微垂,意识在识海中沟通着孟章。

    “我今晚如果借用你的力量,最严重的情况会怎样?”

    “吾说过,借助吾力量的时间间隔越短,借助的次数越多,便会被道化。你今晚最好不要达到脱凡阶前期,甚至连超凡阶后期也不要。”

    道化……

    木青细细咀嚼这个词语,心里悠悠一探,孟章这个家伙,有一句话说得没错,一旦借用过祂的利用,就算现在知道了每次借力都存在憋端,但依然食髓知味一般,难以拒绝。

    木青一双剑眉微微挑起,刚才那冲天而起的剑气,他的印象太深了,这是青木剑经中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使用的一招,他必选去,而且还得加快。

    宁初在下行的山坡上,一边呕血一边奔跑。

    万花谷如今的局面已经烂到不能再烂了,师傅怀风花昏迷不醒,怀草诗和白嘉禾她们被关在黄松谷,向来宁静独立如空谷幽兰的宁初眉宇间蕴生出了许多疲惫无力。

    “不知道你这个时候,到西山境没有……”

    沿途除了月光,无非是沉默的山林和夜风,疲倦就像一波又一波的潮水撞击着宁初脆弱紧绷的神经,眼帘不受控制地下垂,只有强迫自己想写别地事情,她才能拖着倦怠至极的身体往前走去。

    从怀风花昏迷至今,宁初并未合眼睡过一觉,最深沉地睡衣再次袭来,宁初磕着一块石子,脚下一软,就要直挺挺倒向地面。

    充斥整个视野的黝黑地面在快速接近,宁初已经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结果一阵风吹来,一双温暖的大手接住了宁初肩膀。

    “师姐……”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宁初强撑着的最后那根神经终于蹦断,意识完全沉入了黑暗之中。

    ……

    ……

    等宁初再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黄松谷的山脊,她以为自己根本没有翻过山脊,略微紧张转头,一张熟悉的带着紧张之色的脸占据了她的大半视野,宁初这才稍稍放松。

    “唔,扶我起来……”后背一团清凉温润,宁初眉宇舒展说道。

    木青单手托住宁初后背,真气源源不断地送进宁初体内,问道:“师姐,情况怎么样了?”

    “你怎么来了?”宁初问出这个问题后,勉强一笑,眯眼打量以上中天的天光,问道:“我晕过去了这么久?”

    “现在已经是过了夜半,正是大好时候。”木青视线望着黄松谷内。

    宁初连忙摇头,主动阻止木青输送真气的行为,“你别乱来。”

    木青朝身旁的宁初裂嘴一笑,说道:“师姐,到底是我在乱来,还是你们在乱来,黄松谷明显是个陷阱……”

    说到这里,木青也想宁初刚才那样勉强一笑,说道:“我如果要乱来,就不会等师姐你两个时辰了。”

    “师姐,下面是个什么情况,唔,他们里面的高手有几个?”

    宁初见木青一脸眼熟认真的样子,知道多半劝说无疑,认真回想说道:“我和师叔遭遇了两个使用长枪的人,合纵连横颇为难缠。另外……还有一个郑时。”

    “哼,郑时,我正想找他,正好今晚一并解决了。”

第两百三十八章:坡上分析

    到了子夜,黑袍执法队巡逻的力度加大不少,举起的松油火把将整片营地照亮不少。

    帐篷里,大多数外门弟子只知道不久前爆发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却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是,听到帐篷外一会走远一会又走近的脚步声,更加担心起自己的前景,除了假装睡着,却没有更好的办法。

    压抑着的沉默与递进着的喧嚣交替共存,黄松谷的气氛开始诡异起来。

    山坡上,木青递给宁初几颗万花丹,宁初看着木青手里的那只荷包,笑道:“你这是把万花谷的家底都放进去了?”

    木青笑道:“听芍药说,这些万花丹她和小姨替我存了好长一段时间,现在算是物归其主。”

    “哦?没想到师妹一开始就吃里扒外了呀?”

    宁初疲惫的眼角生出几点笑意,面前这家伙其实不算外人,“你带着万花丹正好,我用万花心经炼化,至少可以恢复七成实力。”

    木青连忙又分出几颗万花丹给宁初,等宁初盘膝打坐时,才轻声说道:“师姐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吧?”

    宁初抬起眼帘,凝声道:“你想一个人下去?”

    木青点点头,剑眉微扬,视线扫向山坡下,“他们人多势众,我一个人去探清情况再救人。”

    宁初自嘲一笑道:“说到底还是显我是个拖累……”

    木青径直坐在宁初身边,感叹道:“我好歹昏迷了几天,听芍药说,至从小姨和我昏迷开始,你就没合过眼,以这样的状态去战斗,何必呢。”

    宁初不再争论,默默加快消化万花丹的速度,反正到时候腿长在我自己身上,等你下去后,我再跟上也不是不可以。

    木青像是听到宁初的心声,转头说道:“师姐,如果一切顺利,我会先护送师叔她们离开,你就在山坡上接应好了。”

    “可以。”宁初答应得很干脆,又拿出一颗万花丹吞下去。

    “只是你……好像也才晋升二品不久,那晚?”

    宁初问得比较隐晦,就算自己和木青的关系还不错,但一些事关大道修行的隐私理应不去好奇窥探。

    木青本就觉着解释起孟章一事颇为麻烦,抬起下巴,打包票道:“师姐,实不相瞒我可能就是那晚之后才晋升的灵生二品,至于那晚……我确实借用了外力,今晚很可能还要尝试一次,到时候,超凡阶后期也能一战。”

    宁初越听,眉头皱得越高,清亮的目光落在木青脸上,“你会不会有事?”

    木青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那师姐你知道道化的具体表现有哪些吗?是变得失去理智,脾气暴躁,还是有其它可能?我借用外力后,可能会有这种后遗症。”

    宁初虽然不知道“道化”有多严重,但还是松了口气,能够知道获得力量的代价,证明木青还没有被骤然强大冲昏理智。

    “这件事,可以去问师叔……”说道这里,宁初住嘴。

    木青轻叹一声,万花谷真是流年不利,多方觊觎也就算了,偏偏白氏姐弟还要被利用着去竖起对付白氏皇朝的正大光明的旗杆。

    宁初眼中多出几丝疲惫,看着怔怔出神的木青,说道:“其实因为你那晚的出手,万花谷现在的处境比师傅预想的要好上很多。”

    “师姐,说这些还是见外了,难道因为还因为月九那家伙生我气呢?”

    宁初被这么混不吝地一打岔,蹙起好看的眉眼,真有点生气地说道:“我是想说,隐谷现在这么做很不正常。”

    木青眼中蕴生着冷意:“他们得寸进尺,终归会付出代价。”

    宁初想起之前和郑时理论的场景,“要跟他们讲道理,恐怕只能把他们打趴下再说,只是若果真有那么一天,也许我们也不会想着讲道理,尊严永远只在剑锋之上。”

    只是,宁初的眉眼间始终有几丝疑惑挥散不去。

    万花谷妥协这么多,隐谷应该乐于维持一个稳定和谐的关系才对,为什么态度一边,不说嘉禾师妹,为什么春梅她们也不放回万花谷?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扯起反抗的木槿白氏皇朝的大旗,其实白建文一人足矣,那把师叔她们都拘禁起来,阻碍万花谷恢复稳定,这损失的难道不是隐谷的利益?

    除非现在的问题,矛盾的焦点比万花谷带来的利益还要重要几分。

    “师姐?”木青声音里有些紧张,突然沉默下来,难道出了什么岔子?

    宁初摇摇头,抿起稍显干涸的嘴唇,半响才悠悠说道:“木青,这个所谓变天的计划,你知道多少?”

    木青神色稍稍放松,回忆道:“我也是醒来那天下午才听说的,似乎是白虎他们这群人发起的。”

    宁初目光一凝,心思明锐如她,总觉的黄松谷这里与这件事有联系,但依旧是雾里看花,懵懵懂懂不够真切。

    宁初胸膛起伏渐渐平缓,连吐几口浊气,摩挲着腰间佩剑,说道:“我和师叔,因为前几天的事,心里都窝着一团火,不管不顾地就冲到这里,现在想起来,里面有些东西,有种刻意的痕迹。”

    “对了,芍药一个人在万花谷吗?”

    宁初突然改变话题,木青脸上一愣,猜到了几分,诧异问道:“师姐?”

    宁初转头,视线停在木青脸上,原本还很青涩的脸部线条坚硬了几分,加上下巴处的青色胡须,逐渐多出几分成熟可依靠的感觉。

    她自嘲一笑,轻声道:“我虽然是万花谷的大师姐,但很显然,万花谷更需要你。”

    无论是怀风花后续的那半分地灵根,还是心思稚嫩的张芍药都需要木青。

    木青直视着宁初这双近在咫尺的清澈眼睛,稍显疲惫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师姐,万花谷是因为你们才叫万花谷,我如果不救出师叔她们,我之前做的努力便是事倍功半。”

    “人只要还活着,就一直会遇到麻烦,要么解决麻烦,要么被麻烦解决。比起未知的还没到来的危险,我更害怕在自己有能力的时候没能保护好身边的人。”

    木青眯起眼睛,可能只有张芍药以后会在哪一天突然想起然后明白,他为什么能够捱过隐谷的这十二年。

    宁初的眉眼慢慢舒展,解下腰间怀草诗的佩剑递向木青,“我们都在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期望别人,只是今晚你说服了我。”

    木青挑眉一笑,接过长剑,站起身,俯视山坡下不断游走的火龙,“他们巡逻的次数很勤,但依然有半柱香的空当,师姐有什么建议?”

    宁初和木青同站一排,指着营地中央说道:“这顶最大的帐篷里,应该就关着师妹她们,师叔也很可能在这里面。”

    “会不会太明显了些?”

    “……可能有些拗口,但……他们是知道我们知道这是个陷进的,为什么不更明白一点。”

    木青沉吟不语,谷内的火把未曾熄灭,冷热对流的夜风吹向山脊,宁初将鬓角飘散的发丝挽至耳后,幽幽说道:“君子可以欺之以方,隐谷时算准了我们会救,如果想得更远一点,把你也考虑了进来,那绝不会只是这么几个人。”

    “郑时,二品,和我交手还没使用过武器,我到现在只知道他有不弱于一品的防御,至于另外那两个二品,像师叔停留在二品多年,想走应该能够,但要破掉他们的枪法,师叔做不到,我更做不到。”

    宁初详细的介绍让木青想起了张子真张子善两兄弟,这两兄弟一个使刀一个使剑。

    “郑时提升境界也不慢啊,不过就算他已经是一品也无惧。”

    “那万一是白虎那种存在的呢?”

    宁初说道:“靠外力获得的实力提升终究不能长久,而且还有后患。”

    木青默然,那晚和白虎的战斗,确实输了。

    “师姐,若真有更白虎同一个等级的强者存在,我一定会力求自保,你放心吧。不过真遇到这种最糟糕的情况,你一定要头也不回的离开。”

    宁初动动嘴唇还没开口,木青便自信笑道:“放心,我是怕你让我分心,论保命的能力我可不差了。”

    宁初点点头,视线在营地内的那些黑暗缝隙间游走,一路往北,沉吟道:“就算你潜行时没被发现,也很难保证救出师叔她们之后的行动也不被发现,到时候他们的防御力量多半会集中在两侧山坡底。”

    木青点点头,视线顺着看去,“你是说,如果被发现后,往北边那个入口走。”

    “嗯,北边本就是万花谷南下过黄松谷的入口,出了入口,立刻往东边转,走那边沼林。”

    宁初转身手臂一指,木青会心一笑,“我就是从那片沼林来的。”

    宁初记起那只升上夜空的响箭,斜了木青一眼,“那只响箭也跟你有关吧?”

    “嗯,我碰巧遇上,就杀了一个慕容家的亲卫,放走了一个。”

    “怎么还放走了一个?”

    宁初可从来不是优柔挂断的女子,此时一脸严肃,木青微微汗颜,“放走那个是我教官,如果隐谷真要追究起来,我就说两人我都杀了。”

    宁初多看木青两眼,噗呲笑道:“没想到你会考虑道这些了,当真是虱子多了不怕咬。”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7517/ 第一时间欣赏白日下的刺客最新章节! 作者:春水煮茶所写的《白日下的刺客》为转载作品,白日下的刺客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白日下的刺客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白日下的刺客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白日下的刺客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白日下的刺客介绍:
修行是为了什么?
在他六岁被抓去隐谷后就有了答案。
作为一名刺客,他学的是杀人技,爱,就爱得彻底,恨,就恨得凛冽。
恣意行事,无愧本心!白日下的刺客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白日下的刺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白日下的刺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