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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下的刺客全文阅读

作者:春水煮茶     白日下的刺客txt下载     白日下的刺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九十九章:白豪之计

    客栈后方的马厩前,王修微没有想到来人却是武陵和余小树。

    此时,有整齐的马蹄声由远至近,踏过客栈外的大街后,又瞬间朝清溪河上游跑去。

    看着柳月杉将手中的点心分给两个童子,王修微蹙眉道:“城主府的人已经动起来了,你们两个就待客栈里不要乱动。”

    余小树嘴里塞着点心,听闻这话连连摇头,努力咽下后,扯着一幅公鸭嗓说道:“不!是檀儿姐叫我来找王小姐你们的。”

    一旁把余小树带到这边来的武陵帮着说道:“小树说城西这边地方他很熟悉,我才带他找来的。”

    王修微略微沉吟片刻,眼里亮光闪过,“你知道那些地方最容易藏得住人?”

    余小树连连点头,“以前陪着春华姐她们出来,我自己就会到处逛荡,清溪河沿岸有几处偏僻没人住的院子。”

    “那好,你把位置说给我,你和武陵两人待在这间客栈不要乱跑。”王修微自忖,如果真能趁乱接应上那四名花魁,也会被人发现,她不可能把这余小树他们至于死地。

    没想到余小树和武陵解释猛地摆着头,扯着身上车夫小厮模样的衣服说道:“王小姐你们都亮眼了,我等下会专门找些偏僻的路,只有我来当车夫才行。”

    余小树这话不知道是不是余小檀交过,但确实中肯。

    从外面街道上的马蹄声响起,便预示着王修微她们的商量的时间所剩无几了,她一咬牙答应下来,轻声道:“你们俩就停在偏僻处,如果我救下了人,就来找你们。”

    王修微转头看向柳月杉,正要开口,见柳月杉脸上的平静神色就知道劝不动,轻声道:“那我们走吧,说不定真用不上我们帮忙。”

    ……

    ……

    巳时将尽,日头已经快上天空正中。

    清溪旧院的河对岸,面对着那九座渡口亭台,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围观的百姓。

    在人群围出来的空地正前方,来自城主府的将官,正腰挂宝剑大声陈述着四名花魁的罪行。

    密谋串联外敌,刺杀城主亲眷。

    消息的流通是有阶级限制的,围观的百姓大多数都是男性,他们之前倒是听说过白利群的一些恶迹,不过等风声传到他们耳中皆是一些很早之前的一些事情。

    更何况,他们听过之后也会被繁累的日常挤掉遐想。

    所以今日之事对于他们来说,足够新鲜。

    将官还在滔滔不绝地陈述着早就编造好的花魁们的罪行,百姓们其实一点也不好奇这四名花魁的具体罪行,对此是一听就过,却保持着被愚弄的默契。

    他们只是努力地伸长脖子,视线越过说话的将官,以及其身后的那一排士兵。

    那就是花魁啊……可真都是些漂亮女人。

    四名花魁衣衫轻薄又凌乱,被反剪着双手软倒在地上,围观的男人们平日哪里见过这么多美女一起出现,目光俱是肆无忌惮地打量起来。

    他们甚至不无恶意地揣测着这几名漂亮女人在狱中有哪些遭遇,只是在遐想连篇之余,却也因为自己不是那些权贵又生出了一些不一样的感受。

    男人面对女人,特别是漂亮的女人,总会多出一些不切实际的征服欲和保护欲。

    所以虽然并不知道那白利群做没做什么坏事,但不妨碍他们腹诽白利群死了才好……

    听到有人抱怨他挡住了视线,侯义勇心里冷笑,终于停止了他的表演。

    今日本来就是做戏,他冒着枪打出头鸟的风险说了这么久,想来在城主眼里已经足够。

    只是……

    他视线扫向因为他带队让开身形而俱是伸长脖子的那些低贱男人,搜寻好一会也没发现一个可疑目标,不由稍显忧虑地暗道:“看来我猜得没错,像竹叶青那种顶级杀手,就算是女人,也不可能因为几条贱命就出现。”

    距离正午行刑还有半个时辰,侯义勇心中带着疑虑,朝最边上的一座凉亭走去。

    “有什么发现?”一个平静的声音问道。

    侯义勇从进入亭子后,便低着头,此时听到问话,立刻回道:“没想到会一下来这么多人,属下一时难以找出可疑之人。”

    “这倒是不能怪你。”

    凉亭的石台上有茶香袅袅,白豪挥手让侯义勇在对面坐下,轻笑道:“这本来就是送给竹叶青的机会,就看她敢不敢握住了。”

    侯义勇预言而止,在白豪的平静却满是威严的目光下还是开口道:“属下不认为,光凭这几个女人能够钓出对方,城主,我们是不是加把火?”

    白豪并无多少意外,端起茶杯轻尝一口问道:“利群那孩子能保护好吗?”

    侯义勇没有拍胸口保证,而是看向了白豪身后那位一直站着侍卫。

    这名侍卫面容清瘦,有花白的发丝从头盔里跑了出来,感受到侯义勇小心隐隐地征询目光,他才抬起眼帘,将手搭在腰间长剑上说道:“刀剑无眼。”

    季修看着白豪大马金刀坐着的背影,心里有些别扭,还是再多解释了一句:“生死相向之下,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城主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才对。”

    白豪眯着眼睛,看向庭外站在日光里那黑压压的人群,那都是他治下的百姓,可惜也都是一群最没用的愚民。

    人应该发挥出自己应有的价值才对。

    “既然利群一直朝着他要亲自行刑,那就让他来吧,心情郁结憋坏了也不好。”

    侯义勇领命离开这座挂着“听梅小筑”四字牌匾的亭台前,将守卫在亭台四周的精锐也抽调一空,似乎在他心目中,从来没考虑过要保护好白豪这位朱雀城城主的安全。

    季修视线飘过亭台下因为河道狭窄而比别地急促一些的河水,轻声道:“如果那竹叶青还是不出手该怎么办?”

    “怎么办?那就再找更好的机会好了。”

    仲夏临近午时的阳光已经有几分夺命的味道,那四名花魁软倒在地上不能动弹,又被爆嗮了近一个小时,恐怕没等到正午行刑就会香消玉殒,围观的百姓一时也多出一些轻微的“放过她们吧”之类的声音。

    可惜这四名花魁在白豪眼中就剩下这么一点价值,所以他连目光都懒得投去,而是望向河对岸一片沉寂的建筑群。

    季修感受着白豪心中那股坚定的决心,实在有些不解,“没想到你一出手就是这么大的阵仗。”

    白豪冷淡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更何况对方还在天榜上的刺客,就算她没有突破灵生境,这种规格款待她也是应有之理。”

    “你似乎很确定她会出手?”季修问道。

    “她不出手,总有人会出手。”白豪不置可否,眯眼轻叹一声:“我以前的想法还是太温和了一些,既然时势催生至此,与其在别人准备好后向我动手,不如在我自觉还有些优势时,主动出手。”

    季修老眼一眯,意味深长地说道:“差点忘了,那你到如今也没说自己到底是和境界。”

    “真打起来不久知道了?”白豪站起身来,朝前方的场地望去。

    此时,白利群领着一大群精锐士兵朝四名花魁冲去,他脸色苍白,眼里阴郁到了极致。

    失去了男人最重要东西的他,在醒来后最开始的一两天当真是懊丧到了极致,无尽痛苦之后,却也催生出了无尽的怒火。

    特别是此时被众多高手簇拥着朝那些趴在地上的贱女人走去时,他头一次觉得对于男人来说,权利比美色还重要。

    啪——

    一条黑色的鞭影划过半空,在烈日下显得无比醒目。

    白利群人还没走拢,便扯开了手中的长鞭朝这些花魁身上落去。

    这条长鞭由几千根晒干的荆藤编制而成,上面还保留有无数细小的倒刺,每一鞭的落下,势必会在带走花魁破碎衣襟的同时带走被抽碎的碎肉。

    围观的百姓们几乎在一瞬间就陷入了沉默,却又在下一刻发出了比之前更大声的议论。

    但白利群眼里可没有那些贱民,他闻着弥漫开的血腥气,尚还虚弱的身体本能就要发出一阵干呕,一旁的侯义勇看不下去,想要扶住他,却被他用鞭子挥开。

    恶狠狠地瞪了不识趣的侯义勇一眼,白利群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呜咽哭泣的花魁,身体有了缺陷之后的痛苦郁闷终于是发泄出了一点。

    但这还远远不够。

    “把东西给我抬上来。”

    有士兵闻言立刻搬来一个木桶,木桶里装满了水,白利群利索地将鞭子在木桶里浸泡片刻,而后便又抽鞭打向了地面这些花魁。

    呃——

    “却春,你这个贱女人臭婊子,不过是犯官出身,就敢在老子面前故作清高。”

    地上的四名花魁,白利群就定准了离自己最近的绿衫女子狂打,正是之前派丫鬟向柳月杉报信的却春。

    白利群看着一张脸皱成一团,却依旧能看出眉眼姣美的却春,看着她咬破嘴唇却不吭惨叫出声,下手越发力重,其中一鞭更是直接抽在却春的脸上,在她的眉心留下了柳叶打下的血痕。

    “你这贱女人,以前一直不肯服侍我,老子今天定要玩死你。”白利群脚踩在却春脸上,心中堆积的戾气终于寻到了发泄口,脚底使劲扼踩着却春的侧脸,声音尖刻无比地笑道:“身上的这些伤口,是不是开始发痒了?是不是感觉很痛快?”

    “实话跟你说吧,我这鞭子上沾着的盐水里还放了最烈性的春药,等药性一发作,老子就把你往那些怜悯你的贱民中人仍,我想到时候你欲-火焚身,他们肯定会争先恐后地救你吧。”

    “你……就是个畜生。”

    却春自知今日难逃一死,却没想到在死前还要遭受这般非人的折磨,努力地挣扎片刻,转过脸就吐了一口血水在白利群的裤脚之上。

第三百章:丑陋人性

    “真是个人渣!”

    “现在是什么情况?”

    人群后方更远处是连接着沿岸大街的几条小巷路口,其中一段安静的小巷内,两辆马车靠着墙壁而停,马车旁的三人俱是抬头看着马车顶上的女子。

    王修微倚在墙沿上,居高临下的视线,直接越过了前方黑压压一片的人群,清楚地看见了白利群虐待花魁们的手段。

    她拍打在青砖墙沿上的手掌已经泛红却尤然不解气,视线扫了一圈也没能找到王叶青的踪影,眼里更是多了几分不忍,向地面上的柳月杉解释道:“那畜生侮辱人的手段不少,恐怕这些花魁要遭更多的罪。”

    柳月杉轻叹一声,脸带隐忧道:“这阵仗明显是在激我们出手相救。”

    她身旁的余小树和武陵两个男孩现在感受到气氛的凝重,相互对视一眼,干咽口水时都看见了各自眼里的怯意。

    “放心,如果真有机会救下这四名花魁,我会拦下那些跟上来的人。”王修微低头一笑,安慰着说道。

    余小树在脑子里认真地过着等会救人后的路线,挺起瘦弱的胸膛道:“王小姐放心,这些花魁姐姐都是因为红菱姐才遭受的牵连,我一定努力拉好马车。”

    已经来到了旧院附近,再说什么退缩的话反倒降低士气,王修微本想再勉励两个小男生一句,远处人群突然喧哗起来,一脸凝重地转头看了过去。

    人群前方,场地中央,却春漂亮的脸蛋上沾满了血与尘,白利群低头打量了一眼裤脚上血沫,踩踏得更加用力。

    他并不知道今日之事背后还藏着诸多算计,在这一刻,当他用脚掌将花魁却春一张漂亮的脸蛋踩在身下捱得变形时,他只觉得无比的满足。

    “臭婊子,敢脏了老子的裤子,我要你给老子舔干净。”

    却春侧身蜷缩在地上,挣扎的动静已经越来越小,而围观人群众谩骂声却越来越多,他们起初还只敢小声地骂着,见白利群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后方的人群里顿时爆开了大声的谩骂。

    你们这些贱民也只敢骂骂了……

    听着潮水一般涌来的谩骂,白利群满是讥诮地斜乜人群一眼,他从这些人愤怒的眼神中看到了更深一层的意思,那是他们没有出手的勇气,只好无能谩骂的表现。

    这种凌驾这些贱民男人之上的威严快感,添补了他因为生理缺陷而找不到出处的快感。

    于是白利群脸上满是兴奋地冷笑,甚至是故意换了个方向,让这些人看清他是如何用脚踩着这些贱民一辈子连摸都摸不上的女人……

    “看到了吗?这些你往日看都不会看一眼的贱民,在为你抱不平呢……”

    白利群吐了一口浓痰到却春身上,“可惜这些男人不敢出手来救你,不然等会儿我能还多杀几个人。”他脸上已经开始出现几分癫狂之色,虚眯起的眼里满是阴郁狠戾,“我不会让他们那么轻松地快速去死,我要让把他们变得跟我一样,让后再给他们吃春药……嗯,如果你还没死的话,就把你跟他们关在一起。”

    “你……你就是个畜生不如,唔——”

    从畜生升级成了畜生不如的白利群,不再继续听却春的聒噪,手中鞭子一卷,直接在人群一波更甚一波的谩骂声勒住了却春的脖子。

    被暴晒后又经历了一轮毒打,当感受到紧随着脖子刺痛而来的窒息时,却春眼里反倒绽放出一丝丝解脱的亮光。

    但白利群明显不想让她这么轻易去死,俯身一般揪住却春散乱的发丝,把她拎了起来。

    “来,你来抓着这跟鞭子,你来抓着她的头发,要朝两个方向使劲用力。”

    光是扯着头发把这贱女人抓起来就废了很大力气,对自己身体状况的不满转化成无尽的戾气,他朝身边的两个精锐呼喝喊了一声,见被喊中的两人面面相觑站在原地没有动弹,怒气勃发就要一脚踢过去。

    “砰”的一声,却是在一旁早就看不顺眼的一位高大将官,挺身挡在了手下身前。

    白利群感觉着踢重的是一块铁板,闷哼呼痛地同时身子一歪,被却春的身体重量一带就要栽倒在地,幸好这位将官眼疾手快,快速扶住了他。

    人群中见得这一幕顿时爆发出了更大的嘲笑声,白利群感觉吸入肺里的空气快要把他憋闷炸了,正想要批头盖脸大骂起来,视线扫过将官面容,只好改为重重地冷哼声。

    “公子,民怨沸腾今日最好适可而止。”将官扶住白利群之时,偏头看见鞭子已经勒进了却春脖子上的血肉里,眼看再过几个呼吸便是活不成了,犹豫了一下,还是顺势接过白利群手中的鞭子,松了几分力道。

    “刑统领,你这是在警告我吗?”白利群看着面前这位比他要高出一个头的高大身影,另一只扯着却春头发的手立刻朝相反的方向使起力来。

    城主府亲卫统领邢飞,是白豪最得力的手下之意,平日里不没有丝毫懈怠地替白豪练着兵。在白豪的几个心腹中,白利群见他的次数最少,却也最是忌惮。

    邢飞一张在头盔下的方正之脸满是冷肃,面对白利群,只觉得这是一个不值得可怜的疯子,所以连一丝的恭敬之意也没有,一边手上松紧拿开却春手上的鞭子,一边认真说道:“我们军人最大的职责便是忠诚,忠于城主,终于这座城池中的百姓,挑起严重的对立情绪,并不是我愿意看到的事情,还请公子能够理解。”

    “理解?那谁来理解我?我被她们这些贱女人害成这样,活生生勒死她那是在做善事。”白利群抢过邢飞手中的鞭子,故作冷漠用高高在上地语气质问道:“刑统领看来是同情这女人了,莫非你以前是这骚娘们的入幕之宾?”

    邢飞满脸平静。他比白利群知道更多事情,却春她们本就是无辜之人……

    白利群被他这种平静一激,眼里阴狠陡生,手上向后用力扯住却春的发丝,用鞭子肆无忌惮地拍带着却春的俏脸,凑近却春的螓首旁,鼻端闻到了股新鲜的淡淡血腥气,满是逞凶的快意道:“喂!臭婊子,快睁开眼看看,你认识我们刑统领吗?”

    头皮上的撕裂感越来越重,却春不得不扬起俏脸,原本如雪梅一般靓丽的容颜不在,苍白的脸上沾满了血与灰,她眼帘翕动着抬起,虚弱、认真地看了邢飞一眼,眼里有亮光迅速亮起而后快速黯淡下去。

    “不……不认识。”虚弱哀凄至极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起。

    邢飞心底揪痛,如精铁铸就一般的脸庞转向他处,遮掩住了眼里那是不受控制的颤动目光。

    “不认识吗?那多可惜。我想着君子成人之美,把中了春药的你送给刑统领好了。”

    白利群扯着却春已经朝远处的人群走去,邢飞却木然地站在原地。

    之前被解围的手下有些征询地看了几眼,邢飞只是挥挥手示意手下们跟上保护好他。

    他……

    却不是她。

    一片花飞减却春,历尽漫长的严冬,好不容易盼到春天来了,花儿开了,这春天,这花儿,似乎又将要逝去。

    除了跟他有过命交情的两三命老手下,没人知道却春确实和他有段纠葛。

    但他是朱雀城军人的标杆,是城主最信任的心腹,他的一言一行应当符合城主的意图才对。

    只是……小徽,我对不起你。

    ……

    ……

    听梅小筑的亭台栏杆前,季修有些意外地看着独站在场中央的那道高大身影,凝重道:“莫非那竹叶青出手了,我怎么半点感应都没有。”

    这些天收集了不少隐谷刺客天榜上这位神秘女人的消息,季修知道这女人擅长用毒,还以为白豪的这亲卫统领已经着了对方的道。

    白豪同样眼生疑惑,却是打算今日事必去探望一下邢飞的大哥刑左。

    在白利群正前方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几乎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却见白利群一脸兴奋地大喊道:“你们不是要救她吗?老子今天给你们这个机会。”

    “妈的!真以为老子不干吗?”在人群后方已经出现了正面硬怼的声音。

    众人被白利群这么挑衅,多少会出现几个不畏强权的血性男儿,他们在后面嚷嚷着就要往前冲,却又被拥挤在一起的人群挤在了原地。

    邢飞没有过来,领着这些精锐亲卫士兵保护白利群安全的便是侯义勇。

    白利群这堪称是骑脸挑衅一样的叫喊一出现,侯义勇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大声命令这亲卫士兵在朝前面压去,似乎是想要用身体挡住越来越躁动的人群。

    就是这样的一幕,刚好落在转身的邢飞眼中却又觉得无比可笑。

    白利群这疯子找死一样的行为,确实激怒了一些百姓,但站在最前面离白利群最近的前两排百姓,除了目光仍然在却春身上乱瞟,谩骂的声音却小了很多,甚至还向后拼命地拱着腰,保证自己不会被推出来。

    二十人的亲卫队正前方是至少几百人拥挤的百姓,却没有一个人在朝前踏出一步。

    本来还有些害怕在暴乱受伤的白利群自认完全看透了这群贱民的低贱本质,快意笑道:“怎么不动了?你们后面的这些人,对,你,还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前面这些人会把你们挡住?”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阵裂帛声在诡异僵持着的阵前响起。

    场中有温热的风撩拨着人心,无数双目光俱都落在了白利群的手上。

    白利群享受着众人的注视,高举着从却春肩头撕下来的衣襟,大声讥笑道:“你们不是要救她吗?这女人中了我的春药,已经开始发骚了,还等什么呢?”

    热浪过后,场中俱是沉默了下来。

第三百零一章:名正言顺

    正午时分,温热的风卷起地面上的灰尘,远处朱雀城的轮廓变得朦胧起来。

    张芍药放下搭在额前的手掌,虚眯着眼,轻声呐呐道:“这就是朱雀城?”

    “对,你那时候才四岁,应该印象不深吧。”

    木青将腰间的水囊递给少女,用指尖揩掉她纤眉上晶莹发亮的汗珠儿,低头笑道:“等进了城,我先带你去见几个人。”

    “男人女人?”张芍药仰起小脸眨眨眼。

    “到时候就知道了,你随我称呼她们就行。”木青失笑说道,见另一边路旁的寅一望来,便走上去问道:“还等吗?”

    至从昨晚在密林中见过朱雀一次后,直到现在他们这一行六人也都没再见到朱雀的身影。

    热辣的日光直直倾泻下来,远处城门旁的士兵都躲在了阴凉的通道里。大家都是修行之人,就算再在日头下站上几个时辰也没问题。

    “再等下去已经没有多少意义。”木青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寅一看了寅三一眼,寅三点点头,转身朝后面快速掠去。

    木青猜到寅三多半是去给朱雀留记号了,点点头说道:“我进城后有几件私事处理,等旁晚时来找你。”

    寅一眉梢一挑,认真问道:“进入朱雀城后,便代表着我们的任务已经开始,你要去做什么事?去找那张安平的线索?”

    “这是我的私事。”木青看了一眼张芍药,朝寅一轻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耽误半点任务,再说,进城后不是还要等着跟朱雀汇合么?”

    这还没进城任务也还没开始呢,寅一便觉得有些心累。老大让朱雀跟他们一起行动,他已经压力巨大,这个木青明显是个不听管教的主,便便两人的实力摆在这里,他再多发些情绪只会影响任务的完成。

    “那好,傍晚时分到柳叶书局集合。”寅一看向张芍药的方向,犹豫片刻后还是说道:“她帮不上多少忙,你尽量把她安置好就行。”

    木青倒是有些意外,脸上多出几丝真诚的感谢,朝寅一点点头算是应下了对方这个人情。

    寅三回来之时,寅二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几本户牒,就连张芍药都拿到一本符合年龄身份的,这让木青有些惊讶,“我还以为我们直接找段偏僻的城墙翻进去就行。”

    寅二笑道:“白豪这人手腕很厉害的,明显嗅到了什么风声,昼夜巡防的次数陡增好几倍。这些身份都是真的,不用担心会出问题。”

    寅一在一旁说道:道:“我们以前出任务,也会多用上一层身份,迟上一天被发现,就多一天的优势。可惜就是,这一次朱雀大人显然不会低调……”

    寅一反应过来失言后,便立刻断掉了话题,领着众人朝城门而去。

    ……

    ……

    “这片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一道冷淡的声音在怀风花身边响起。

    “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怀风花在心里默默祭奠着逝去的人,沉默片刻后才勉强收拾好心情。

    她转过螓首,视线透过黑色纱幕看向身旁之人,不由无奈的轻叹一声。

    就在寅一众人还在腹诽某人不知道跑哪儿去看风景的时候,正主已经和怀风花进了朱雀城。

    朱雀依旧一袭红衣,身姿高挑的她跟怀风花一样,带着一顶黑纱帷帽。

    她此时还觉得自己又是戴面具又是戴帽子的,实在有些不伦不类,正想取下来,刚巧街头一阵温热的风夹带着浅浅的腥味吹了过来,连忙侧过身去,放下了这个打算。

    “你竟然不愿意取下脸上的面具,那带着这帽子还是要好一些。”

    像怀风花这样的女人,对自己的容貌到底有多美,一直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直到今日走在大街上,朝泥腿子巷这边找来时,才发现多有路人目光稍稍失神地盯着她……

    朱雀撇撇嘴,冷淡道:“之前那些路人,大多数都是盯着你看,根本就没多少人注意我。”

    怀风花摇摇头,实在不想跟朱雀这女人解释她脸上这面具有引人注意,不解问道:“你发现我之我,你走你的,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

    朱雀冷哼道:“我并非显得无聊,只是你这么多年,就算离开万花谷也没离开过天南吧?”

    “你一直在关注我?”怀风花挑眉一笑。

    “嗯哼~你跟我同在隐谷,怎么就不能多关注?”

    怀风花有问,朱雀便有答,她俩这样的对话在朱雀发现她的踪迹之后,便不知道进行了多少次……

    怀风花轻声道:“我已经跟你过,我只是暗中保护那两个孩子。”

    “孩子?”朱雀轻声笑道:“那木青可不用上暗中保护,至于芍药,她啊已经成了我朱雀小队目前唯一的队员,我自然会保护好她。”

    这是第二次听到朱雀这样说……

    怀风花初听这事时只觉得稍显荒诞,现在再听到,连忙笑着应下:“好啊,这是你在我面前说的第二遍,不出事最好,如果出了我应付不了的事,我还是挺希望你出手的。”

    朱雀看着轻纱展颜笑开的容颜,心里默然觉得有些怪异,岔开这事问道:“我从听说你好像跟木青那小子还有血缘关系?”

    “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事?”怀风话花顿时警觉。

    朱雀不是那种喜欢聊天转几个弯的人,径直说道:“是寅一跟我说过的,因为有人听到木青喊你小姨。”

    怀风花默然,而后清浅一笑,说道:“确实有这么回事。”

    “那你们真有血缘关系?”朱雀的声线终于起了一丝变化,稍稍都了几分好奇。

    怀风花一袭白衣站在街头,视线一瞬便看到了街尾。

    这泥腿子巷在十八年前还是一整片连绵家族宅邸,姐姐出嫁当日,她只是远远看过一眼,便伤心欲绝地回到了万花谷,此时再见,哪里还能看到当初半分影子。

    对于她来说,到这里来,连故地重游都不算不上。她本该不会伸出多少情绪才对,可是在过往的十八年里,就算芍药偶尔思家念叨起这个地方,她也只是用沉默的笑容回避着话题。

    是什么时候有勇气走出来看看的呢?

    怀风花微偏着头,陷入沉思。

    朱雀就站在旁边,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正是午饭时间,远处的街沿上坐了一排下苦力的汉子,低头用力地嚼着手中的食物。

    就算是神经再不敏感如她,也发现这片街道上的人们有些不一样,他们麻木的脸上吃着东西,没有丝毫享受食物的满足表情,偶有人来人往,更是连朝她们这边看来的一丝兴趣也没有。

    “这就是一片更像废墟的街巷,你为什么能够看这么久?”

    又有温热的风带着难闻的味道袭来街头,朱雀蹙着眉就要走开,蓦然记起什么,眼中骤亮,看向怀风花不确定问道:“天狩元年那场灭族之灾?”

    怀风花眸子里平静如水的目光颤动了一下,便向星光一般散开。

    岁月从不曾苛待过她,反倒在她的脸上增添几分宁静的韵味,她收回视线说道:“看来慕容云保守了我和他的约定,确实没有透露出我的来历。”

    “怎么跟慕容云那家伙扯上关系了,你是在回避我的问题吧。”朱雀冷声说道。

    回避问题?

    怀风花目光轻动,在这些年里,她确实一直在回避某些问题,这种回避在发现木青的身世后甚至愈演愈烈。

    她一直没想好该怎么处理才好?

    直接了当的告诉木青,然后去复仇最后再白白送死?

    但现实永远比预想来得要更快和更荒诞,短短几个月内,风雨变幻之下,木青已经成长到了让人难以置信的地步,而隐谷竟然还打算和朱雀城交战。

    扪心自问,这对于身受当年之痛折磨的她,对于才开始领略身世说来的悲痛的木青,都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而机会从不等人,所以她才会在昨日炼丹结束后,只是略一思索便生出走出来看看的心思吧……

    只是当这故人所消亡之地真地出现在眼前时,怀风花想得更远更深刻了一些。

    “如果,我告诉了你木青的身世?那你会转头就告诉掌律吗?”

    怀风花一字一句很慢地问道。

    木青这个前任城主之子的身份一出来,所见面临的问题肯定比现在要复杂得多?

    慕容隐这种城府深沉阴郁之辈,会不会在察觉到小家伙不受控制时,先消除这个隐患?

    “你在担心什么?”朱雀感受到怀风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情绪变化了很多次,沉声道:“如果这事情对那小子很重要,我可以答应你不说出去,这就算是还上一部分人情。”

    “看来小家伙真地帮了你很大的忙。”

    “我从不欠人人情,你愿意说就说不说拉倒。”

    其实一旦找到记忆的缺口,朱雀已经就身前这片地方联系上了很多事情。

    “木青是我亲姐姐白雪月的儿子,他的父亲……则是林霄。”

    白雪月?林霄?

    朱雀豁然睁大眼睛,脑中猜测出来朦胧轮廓瞬间变得清晰无比,沉默半响才说道:“那让这小子来当城主不正好吗?”

第三百零二章:箭催人走

    作为皇朝南疆的第一大城,城内每一天都在上演着无数大事小事。

    在今日正午时分,几乎所有消息灵通之人都开始将目光头向城西投去。

    清溪上游,河对岸的旧院在阳光下露出那朱红色的阁楼一角,青黛色的瓦片在炙白色的日光下反倒深沉起来。

    深沉得就如同白利群面前这片沉默的人群。

    “怎么都变成哑巴了?”白利群满是讥嘲地望着人群,视线落在人群后方之前闹得最凶的几个男子身上,“不是闹着要救她一命吗?这种机会可不多得,我让你们先来如何?”

    “这……这……”

    许多围观的百姓都开始顺着白利群的视线寻找这几个幸运儿。

    当这些目光汇聚在一起如潮水一般涌来时,落到哪里哪里便是一阵人头向外涌动,直到最后硬生生开辟出一片空地。

    空地上站着几名皮肤黝黑的精装汉子,麻衣粗布,身旁还放着挑担,应该是在河边渡口卖力气的挑夫。

    这几名汉子性子憨厚质朴,此时被许多不含好意的目光团团围住打量,嘴张开半天却没能憋出半个字来,尤自觉得面前时一堆堆人墙。

    没有人帮他们开口,白利群嗤笑一声,不耐烦道:“怎么?你们肯定没碰过这么漂亮的女人吧?嗯虽然现在模样凄惨了点,但还有一身白皙的好肉啊——”

    衣裳被撕碎的裂帛声再次响起,因为人群的沉默,这声音听来尤为刺耳,那几名汉子中终于有一人站出来,举起手中的扁担大喝道:“住手!就算这些小姐犯了错,凭罪论处便是,哪能让你这般在人前肆意侮辱。”

    嘘——

    人群前方终于有唏嘘声传来,那几个光长力气不长脑子的傻蛋,这几个花魁今日明显是都活不成的,现在还能饱饱眼福多好,有白捡的春光不看做个屁的圣人!

    这些前排之人脸上的神态可谓是丑态齐出,有些人伸张脖子瞪大眼睛是眨也不咋地将视线肆意落在却春身上,也有些人稍稍偏过脸去,那眼角余光却也从来没离开却春。

    “哈哈哈——”白利群眯眼而笑,人性本恶……他今日总算是见识到这些贱民人性中最为对立的部分,欲望一旦得不到发泄,所谓的遮掩不过是流着口水的表演。

    “本少爷今日已经给你们几个机会了,自己没抓住就不要怪我。”

    白利群一手揪住却春的头发,另一只手上作恶的动作在说话时还在继续,因为直接已经被鞭子抽破一群,不过眨眼功夫,却春身上就露出了更多春光。

    白利群近距离之下闻着却春身上混合着血腥气的体香,脸上突然闪过一丝不能发泄的暴虐,用力掐住却春的脖子就往人群中丢去,“便宜你们了!”

    却春单薄的身躯就像是折翅的如燕又像是被风雨击落的花瓣轻飘飘地飞向最前排的人群。

    挡在白利群身前的精锐士兵们连忙错开身子,其中有一个老兵眼里不忍想要伸手却被身边的同伴一把拉住,只是让开了一条通道。

    正对着的前排人群在这短暂的时刻里,嘴巴大张,惊呼的音调才喊到一半,便见到已经有人下意识地伸出了双手。

    但有一枝箭比所有人都快!

    咻——

    它的破空之声与人群的惊呼混在了一起,穿过了那些伸展开肢体的前排人群,飞过了让开一条通道的士兵,擦过了在半空中飘零的女人,带着对方洒下的血,直射向了那张肆意忘形的脸。

    “遇袭!”

    侯义勇浑身一个激灵,直接从士兵中跃出,朝飞来的这一箭探出了手。

    他浑身真气鼓荡,胸膛还正因为刚才那一声急促的大喝而高高鼓起,下一刻便泻-了气。

    他拦不住这一箭!

    这俨然达到灵生一品的一箭,他想要拦住除非站在白利群身前拿命去拦!

    时间的流逝对于不同的人来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人群的惊呼声远没有达到最顶峰的时刻,白利群正满脸戏谑笑意准备欣赏这些贱民恶狗扑食的场景,就被侯义勇挡住了视线。

    他双眼一眯,就要大骂一声,就见侯义勇突兀地朝空气中探出一只手掌,而后鲜血就在空气空溅射了开。

    这一支箭比鲜血溅射的速度还有快,硬硬生地穿透侯义勇的手中之后,直接浴血射向了白利群的眉心。

    “噗呲——”

    这一枝角度刁钻的箭最终以沐浴上三个人的鲜血的结果停在了白利群的眉心之前。

    那箭头距离白利群的眉心半寸不到,猩红的鲜血滴落,露出绽放着乌光的精铁箭头。

    砰、砰——

    有身躯坠地的声音响起,左手鲜血淋漓的邢飞肩膀一动,终究是没敢往地面上望去,他直接忽略掉双腿打颤有难闻气味从双腿间弥漫开的白利群,结果手下抛来的长枪,就朝人群中冲去。

    “啊,让开,快让开!”

    变故的来得太快,那些手臂才伸出一半就僵硬在半空中的前排之人呼喝着朝两边挤去,就像是被风吹开的清溪河面,一瞬间就是你推我挤的谩骂声。

    邢飞在闯入人群前的最后一刻,单臂一把扯掉了身上的衣甲,轻飘飘地改在了地上已经没有动静的女人身上。

    这是一个用箭的高手。

    邢飞心里默忖,举枪在前,凭着战斗经验一段时间就锁定了对方的位置,除了在面对那几名正义直言的汉子时他稍稍改变了方向,其它时候气机扑开便是一冲而过。

    “并不是竹叶青。”

    凉亭里,白豪满目平静地欣赏这麾下心腹直入人群的那份气势,摇了摇头。

    季修点点头,“竹叶青这个同党的实力不差,至少是个二品巅峰的箭术高手。”

    就连季修也没注意到邢飞闯入人群前最后的那个动作,白豪一双威严的虎目翕动,视线从那件遮盖住却春的甲衣上扫过,略微感到一丝不愉。

    才到此时,便开始有些事情不再他的掌控之中了。

    人群中的扫动向两边传开,骚动和喧哗到了后方衍变成了茫然。

    王叶青一副普通妇人打扮,还易了容,感受到身旁有人靠近,头也不转地清冷道:“我不是叫你看住旧院那群人就行吗?”

    邢飞的灵识已经在人群中铺展开来,渐渐锁定了她们两人这个方向。

    谢恨荷反手背弓在后,身旁不远处的人群竟然都一时保持了沉默,没人敢呼喝出声。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谢恨荷略显歉意地说道,王叶青说过今日只要擒下白利群就行,她只要扶着牵扯旧院中那些藏兵半柱香的时间就行,但不知道为什么,脱离了隐谷之后,她越来越觉得活成了一个有血有肉拥有情感的人。

    王叶青听到这话,反倒是嘴角微微上翘,开始在心底接受了谢恨荷,“那你再借我一次连环箭。”

    她伸出纤细的手臂,葱白的食指指向了最前方。

    她们身边那些百姓用余光发现了这一幕,心里真地是惊骇无比,直到此时才发现这个之前还和她们一起骂那些花魁不知检点的妇人,原来是个厉害角色。

    一时之间,这些迟于男人们赶来看热闹的妇人蜂拥着散开,替邢飞快速确认了王叶青她们的方向。

    “好!”谢恨荷没有再犹豫,脚尖在地上一点,踩在一个身板结实的妇人肩头,挺胸直腰,吸气时反手搭箭在弦,而后挽弓如满月,最后随着顶住上颚的舌尖一颤,吐起时,弦上的箭便飞了出去。

    邢飞横枪在前,早已在人群中停住身形。

    同为二品巅峰,其实在谢恨荷吸气挽弓的那一刻,他发现了一丝破绽。

    就在他正打算强突而进时,在谢恨荷身边那个妇人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只是一眼,就让邢飞心生警觉,更在确定那妇人冷漠目光中夹杂着淡淡的怜悯讥讽时,他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手给揪住一般,身上流转无缺的气机立刻停滞了一瞬。

    那妇人似乎易了容,很可能就是今日的目标任务……

    刑左强迫自己分析着这些,却在感受到手掌上的刺痛后,满嘴苦涩,无比确认那个妇人看见了一些什么。

    他比侯义勇还早一些发现那一箭穿越人群而来,却迟了片刻才想到出手。

    扪心自问,他无比想要亲手宰掉白利群这个狗杂种,所以在面对变相让却春免受凌辱的谢恨荷,根本就恨不起来。

    王叶青没再去看那个陷入内心道德审判的男人,在闻听头顶一连串的“簌簌”声响起,无比满意点点头。

    连环九箭!

    谢恨荷不愧是隐谷选出来教授的箭术的大家,王叶青身形轻轻一跃,下一刻她的身影声音就出现了呼啸着飞剪上。

    她的身姿轻盈,秀足落在飞箭之上,也不知是她在乘箭而飞,还是在立箭而舞,就像是竹林中飞旋的纤长落叶,她在空中的身影飘忽不定。

    在众人的惊叹声中,在亭台里季修的轻喝声里,王叶青的身法催到了极致,竟然比谢恨荷的第一支箭还要快!

    场中央的精锐士兵们已经兵分两路,此时那些追上刑飞的士兵回身而望,皆是满脸骇然地张大了嘴巴!

第三百零三章:刺客之道

    碧空如洗,晴光潋滟正好。

    换作往日,便是午来风至,湿热的水汽会杂糅着脂粉的香气铺满整个街道,或有疲累的挑夫寻一处阴凉熏熏欲醉。

    但在今日天晴,却是梨花带雨,沁人心寒。

    一些文人在见着女子哭泣时的柔弱娇美姿态时会不由自主地夸赞一句:好一个梨花带雨的美人儿!

    王叶青身穿麻衣,易容后不过一普通妇人模样,本不该会与这样的形容沾上边才对。

    但在这些回望的士兵眼中的她,一袭素白轻衣,以剑为引,携着身前身后的九枝飞箭,横贯了长空。

    其时之姿,白衣翩跹飘摇,剑气凝霜不动,更有飞箭寒芒易染,是素雅的白,冷郁的白,也是飞逝的白,这些士兵竟是在震撼无言中、绞尽脑汁后找到了一番“梨花带雨”的新解。

    此时,在场这些受人瞩目的人中,心中所想无人可知,却是在那些惊慌失措的百姓还没来得及做出更多动作时,就有了新的动作。

    谢恨荷九星连珠一放,头也不转地转身离开,邢飞在一刻极有默契地跟了上去,那些士兵尽管把脖子扭断,也再难在人群如潮涌动里见到“梨花带雨”落地时的画面。

    原来人的速度是可以比飞箭更快的,人群最前排的百姓骇然发现了这一点。

    王叶青之前人在半空,抽出腰间软剑时,外面罩着的粗布麻衣便被四泻开的剑气绞成了碎片,她一袭白衣几个翩跹,竟是落在了飞箭之前。

    她只是持着剑,冰冷的脸上一双狭长竹叶眉微微敛起,全然没有真正梨花带雨的女孩儿那股柔弱,她蕴着冷意的飒然英姿直接冲到了白利群身前。

    如果落雨会把梨花摧残,那枝头的梨花儿为何不早这落雨一步而去?

    “铿锵”一声剑鸣之后是几乎在同时响起的飞箭入肉声。

    连珠九箭,箭箭直取不同士兵的眉心,就算是让谢恨荷以最饱满的状态,再射一次,在没有晋升到一品之前她也不敢说能做达到这般完美的成绩。

    但王叶青能!

    有音爆声从远处亭台炸起,一掠向天后朝这边斜坠杀来。

    王叶青狭长的眉眼微微发亮,已经将剑递了出去。

    季修花白的须发在烈风中肆意飘摇,全身真气涌上涌动,这一剑落下直可断江劈山,但他知道自己差了一点。

    高手过招,眨眼之间便可分出胜负。

    更何况,王叶青已经借谢恨荷的九箭赢得了一个呼吸。

    白利群在最开始那一箭时便已经吓得失禁,此时被两个士兵一左一右地拖着往渡口处的亭台跑去,但这点咫尺距离对于王叶青来说连半步之遥都算不上。

    她手中长剑抵出去时,人便已经来到白利群身边。

    那两个士兵临死前只是看到一线银光绽放,便眉心绽血软了下去。

    “别!别杀我!”白利群在见到这双熟悉的冰冷的眼睛时,脸上苍白得如远处掉皮的白墙,还没等王叶青一剑刺向他的大腿,他便随着身边的尸体软了下去。

    王叶青冷漠地瞥了眼白利群的跨间,厌恶地挑起眉毛,纤手一挥,两根淬毒的银针直接射进了白利群的大腿,顿时引得白利群凄惨大叫,却是止住了他不自知的失禁情况。

    也就是这时,侧旁有人等到了这个机会,一道枪影向王叶青挥来。

    王叶青察觉到这人此时的招式中仍存有犹豫之意,似乎还想着如何后退保命,冷笑一声,腰身拧转,就像是一条盘沿而上的毒蛇,贴着挥来的枪身而进。

    她持着长剑的手臂回环,便要割下这人脑袋,偏在此刻听到了头顶的动静。

    一道剑气落下,在空中炸开时有若雷霆。

    季修到了。

    在白豪和季修瞒着收集王叶青的信息之时,她顺着他们的触手也早已知道了季修的存在。

    嗜酒剑翁季修,木槿皇朝二供奉,超凡阶初期巅峰的剑修。

    他这一剑劈下,有若天上行云布雨的神将举起神器,落下了一道足以劈碎巨石的霹雳,王叶青当机立断,放弃取人首级的打算,脚下轻点已经有了脱离的姿态。

    在一旁惜命出枪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侯义勇,就在他感觉到森寒剑光收回,为杀意远去而暗自庆幸之时,他只来得及听到半空中响起了季修的怒喝:“尔敢!”

    练枪的人都知道在枪法之中,有立于马上,以逃示弱,而后拔会马头挺枪直刺的一招,名为:回马枪。

    这一枪之真意便是攻敌不备,以凛冽一击攻敌不备。

    偏生离开军伍久矣的侯义勇忘了,在脑袋飞上半空,眼中猩红的视野黑下去的最后一课,他最不能理解的是,像王叶青这样已经达到另一个境界的高手,为何还要做这种虚晃的动作,而且还是对他这样的一个喽啰。

    “该死!”

    栏杆随着手掌的落下碎成粉末,这侯义勇平日里的机灵劲都跑哪儿去了?

    面对一个刺客,在小心都不为过,竟就这样白白掉了脑袋。

    相比较已经废物一个侄子白利群,负责情报收集的焚息头领侯义勇要在他心里有价值得多,但这依旧无关痛痒,所以他迅速收敛了身上的气机。

    轰隆——

    此时围观的近千百姓未远,人声沸腾如雨打清溪,随着这巨大的爆炸声席卷向四周,跑得最慢的那些百姓被逸散开的剑气波及,直接倒下了一大片。

    阳光下,被剑气激起的烟尘多出了许多条细小的光柱,季修单手执剑,站在了王修微之前所离之地,在他脚下的只剩下一具无头的尸体。

    季修将左手放在腰际挎着的酒葫芦上,虚眯起的一双眼带着一丝凝重。

    真我境三阶,每一阶的察觉有若云霓之别,便是同阶之中的战力也相差悬殊。

    这也是在知道王叶青不过刚刚突破灵生境不久这个消息后,他愿意跟白豪做这个局的最终原因。

    面对他的巅峰一剑,对方会逃才是正常之事,他甚至已经有了打算,只要他拖住王叶青慢慢耗着,等旧院的那些精锐士兵结阵团团将对方围住,那他们城主府一方今日便已经嬴了一大半了。

    偏偏让人想不到的是,这女人在倾斜的剑气临头轰来之际,竟然还有余力回身取人性命,在从容逃开。

    季修的视线穿过渐低的烟尘,见不远处的地面上也没有了白利群的声音,心中暗骂白豪不已。

    这竹叶青明显隐藏了实力,就算身法再如何奇绝,也至少得超凡阶中期才能躲过他这灵活不足但威势达到极点的一剑。

    咕嘟、咕嘟——

    季修没有存丝毫小觑之心,身周皆是死尸的景象在时刻提醒着他敌人的厉害,他拔掉酒壶塞子,满饮一口随身携带的酒水,已经达到超凡阶初期巅峰的气势竟然还在往上涨去,隐隐已经突破了超凡阶初期的极限。

    经年的战斗经验让季修判断出了一个事实:竹叶青一定还藏在附近。

    这女人没有趁乱带着白利群混入人群,在季修看来实在是一个无比愚蠢的选择,他甚至隐隐得出了一个荒谬的结论:这女人并不想误伤那些贱民。

    只是你不走,是等着被杀吗?

    凉亭内,白豪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他见刑左手持铁棍昂藏而立的姿态,有些欣慰内,但依旧摇着头说道:“你伤势还远未痊愈,今日本不该来。”

    刑左的视线从烟尘散去出收回,目光在侯义勇的无头尸体上多停留一瞬,叹道:“我也算是跟隐谷这些刺客交手多次,还算有些经验。而且大人此时还不打算出手不是吗?”

    刑左一直都是知道他最多秘密的人……

    白豪虚眯起眼多看了刑左两眼,“看来情报有误,这竹叶青已经有超凡中期的实力。”

    听梅小筑的这处渡口凉亭在清溪最上游,站在碎成粉末的栏杆前,刑左的视线从烟尘出延展开,沉吟片刻还是直言道:“也有可能是她虽然只是超凡初期,却有超凡中期的战力。”

    白豪皱着眉,冷脸不语。

    刑左看向他的侧脸,猜测他应该跟自己一样都是想起了那人,“今日看来是不可能把那木青引出来了。不过就算他已经是超凡后期,只要我在阵眼之中也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刑左话毕,见白豪低头看着脚下,冷笑不语。他心中一惊,浑身气机一动,扯动体内伤势也把真气运转到了极限,但依旧慢了一步。

    一把长剑从他脚下的木地板直插而上,他大腿肌肉抽搐,也是满脸冷汗地发现自己躲不过去。

    砰——

    就在刑左即将落得跟白利群一个下场之时,白豪动了,他一脚踏出,踩在剑身上。

    但意外连连,在白豪意料中软剑受他这一脚绝对会失去方向,却没想到这把剑在此刻有金石一般的硬度,他没有时间犹豫,随手扯过刑左手上的精铁长棍子,直直地砸了下去。

    王叶青是何时摸到他们现在这座凉亭之下的,没有人知道。

    但软剑与铁棍碰撞后,撕裂开的劲气就如同一把把飞刀,将刑左的两腿间切得血肉模糊。

第三百零四章:时事诡谲

    邢飞已经领着一队士兵朝谢恨荷离开的方向追去,人声嘈杂中这便亭台的动静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动静。

    但季修却是再次动了,他双手握剑,身影横贯长空,一时威势之猛竟是比之前陡增好几倍。

    这竹叶青在他眼皮子底下,摸到白豪那座亭台之下躲着,可谓艺高人胆大,但竟然还敢出手袭杀,这种不把他放眼里的行为完全是一种轻蔑的挑衅。

    亭台里,刑左痛呼着向栏杆旁倒去,白豪手持铁棍在挡住长剑后,朝长剑旁一尺处重重杵下,整个亭台木板地面在一颤后直接裂开无数裂缝。

    一声闷哼隔着地板传入白豪耳中,他面色依旧平静无比,手腕一转,地板直接被铁棍掀飞,等看清亭台下尚未完全沉入水底的那只血肉模糊的手臂后,白豪终于是脸色一变,朝旁边的亭台望去。

    王叶青就站在那处亭台栏杆处,一手执剑,一手抓着断了一臂的白利群。

    在季修封魔一般持剑砍来前,王叶青和白豪隔空而望,随后就在白豪虚眯起的目光注视下,微微一笑,手中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

    白利群的另一只手臂齐肩而断!

    轰隆——

    剑气摧亭台,木屑瓦片四射,烟尘四起,等季修落在那处亭台旁的水面上时,王叶青已经再次消失了踪影。

    “在水下。”白豪视线停留在清溪河上。

    因为亭台捣毁,水面被砸起无数浪花,白豪指了一个方向,将手中的铁棍还给刑左,“去追追看,这女人身上很可有辟水珠。”

    此时藏在旧院里的士兵已经在河对岸列阵整齐,刑左领命飞向阵前,便一句话也不多说,便带着八百精兵朝着白豪指明的方向而去。

    季修还停留在那处水面上,低头看着脚下波澜难平的水面,犹豫了一阵还是没有浅进水中,而是飞上半空,沿着清溪往下游而去。

    他临走之前,还特意转头看了白豪一眼。

    身处的这座亭台地板已毁,没了立足之地,白豪飞到亭外,随手两道真气激射向水面,便拘起了两只断臂。

    看着其中一只明显是他一击所致,现在就想一滩烂泥,就算是城府深沉如他,也是虎目眯成一条缝,才能掩盖心中的怒意。

    利群刚才已经昏迷过去,那女人还有故意这么做,无非就是想激他出手。

    他不得不想得更远一些,这女人是不是还要其他同党已经来到城内,准备将计就计引他追上去。

    远处的人群在这短短时间内根本就没有走远,他们在接二连三地目睹了季修剑仙之威后,心神大颤之下,更是脚下慌乱,你推我、我踩你。像是无头苍蝇一般朝四处逃去。

    很快,留在刑场中看着四名花魁的一队士兵,也在这样混乱的视野冲击下,步步后退难再维持住秩序。

    若是有人这时飞上高空俯瞰这处乱局,便能看大体向四周扩散的混乱人流中,有一股逆流而上的人马,他们的目标正是场中央的这四名花魁。

    砰砰——

    有木扁担敲击后脑的脆声响起,却是之前那几名常在渡口马头卖力气的挑夫,在这乱流之中,他们趁乱偷袭,竟是一下就打倒了四人。

    只是他们也只有四人,而在此看住花魁的一队士兵却有十人。

    这些士兵实力都在五六品之间,乍然反应过来之后,就如已经收紧的弓弦立放,抽刀回身一气呵成,转眼便有一名挑夫身受重伤,再无力气出手。

    “贱民!竟敢挑战城主的规矩。”

    小队队长一边大声喝道,希冀着能有被人群冲散的军伍同袍听到声音汇聚而来,一边抽刀进攻,还想要趁势斩杀身前之人,只是下一刻,他的脑袋便飞上了天空。

    有一素衣女子持剑而来,剑光乍现,眨眼便是鲜血激涌着一颗人头飞上天空,而等人头还未落地,手中剑光流转,轻灵身姿已是越过身前还没倒下的无头尸体,翩跹向前。

    那四名挑夫相互搀扶着,皆是张大嘴一脸震撼地看着出手之人。

    王修微也没想到,今日还能遇上几个热心肠的好人,她逆着人流而上,比这几名挑夫慢了一些,此时刚一入场,手中剑光如匹练,便将在场六人的脑袋统统砍了下来。

    她收剑在背,竟是连一口周天真气也没用完,脚下步子灵动,避开那些从无头尸体淌出来的鲜血,走到几名挑夫身前,“还能动吗?”

    “能动、能动!”

    “那带上这几名花魁,随我走!”

    四名挑夫中只有一人难再出力,三人捡起地上武器,迅速割开几名花魁身上的绳子。

    王修微扶起身边最近的这名花魁,再拎起受伤的挑夫,回身看了一眼远处水面上倒下的亭台,竟是第一个冲入了人群。

    身周人声杳杳想要远去,却依旧嘈杂,王修微的内心确实前所未有的沉静。

    在这股沉静之中,她也是在刚才亲手连杀几人之后才知晓,原来娘亲从小教授她的所谓防身技巧,其实是最干净利落的杀人技巧。

    乱世之下,别人要来欺负,还能有什么比杀掉对方更简单的方法?

    小巷口,余小树和武陵站在车辕上观望,见王修微当真把人给救回来了,真是满脸高兴,若不是柳月杉喊住他俩,只怕就直接冲了出去。

    柳月杉看着跟在王修微身后的那几名男子,脸色却显得谨慎一些,在目睹过场间乱局后,她其实已经不赞成王修微再出手了。

    因为她觉得王夫人的计划明显更加高明。

    四名花魁在趁城主府眼中其实是无足轻重的存在,在考量时,其实只需要抓住白利群一人,便可以确保这四名花魁的性命安危。

    这样看起来,王修微再现身出手,实在有些多次一举,很有暴露的风险。

    “王小姐!”

    一连串的脚步声近了,听到余小树他们的欢喜喊声,柳月杉轻叹一声,也从马车中走了出来。

    王修微和柳月杉的目光对视上,微微沉颌,正要开口,却被跟在身后的挑夫打断。

    “侠女,侠女,这女的怕是要死了。”

    柳月杉心头一跳,隐隐感觉有些不安的感觉,朝回身就要去看情况的王修微提醒道:“此地不宜久留,先把她们都放上车再说。”

    那名挑夫怀中的正是刚才被凌虐得最惨的却春,柳月杉走到近前见这女子满脸虚无,偏偏轻吟张嘴吐出无数口滚烫的热息,也是心生无尽怜悯,朝那挑夫轻声道:“麻烦几位好汉了,交给我们吧。”

    却春身上还包着军服,遮住了大半春光,柳月杉接过却春时才发现这个细节,不由对自己刚才的过分谨慎而感到了一丝忏愧,对挑夫微微一笑,表示着歉意。

    这名挑夫面目黝黑憨厚,倒是没能体会到柳月杉这一笑中的含义,见几名花魁被放进车厢后,马车便准备离开,他连忙喊住两女。

    柳月杉见顺着这挑夫手上拉扯的动作看去,见是一名失血严重快要站立不稳的汉子,瞬间会意,便刚好听到挑夫不好意思地说道:“两位侠女,我们四人平时一起在渡口找活,早已经是兄弟,如今老四伤得很重,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带他离开。”

    “那你们三人呢?”王修微关切问道。

    “没事,没事。”这名挑夫应该是四人中的老大,他摆摆手笑道:“这片地方我们都很熟悉了,分开跑没人能找上我们。”

    “那好,把你这位兄弟放心交给我们就行。”

    王修微一言当先,柳月杉也同意此举,将这名挑夫扶上车辕后,便让余小树和武陵拔转马头,径直朝小巷深处离去。

    “她们走了?”

    “大人。”

    三名正要各自散去的汉子立刻跪在墙边,看着地面头也不敢抬。

    ……

    ……

    另一边,清溪河畔的一处死胡同里,邢飞带队堵住了背着长弓的女人。

    谢恨荷一双明亮的眸子微微亮起,她能感觉到领头这个男人一身真气随时可以如激流涌出,已经将手指搭在了弦上。

    死胡同对于她这种二品高手,本该是平地一般的存在,直接翻过去便行,但她受伤了,伤得很重。

    就在刚才,一道雄浑剑气从半空中,直直朝她藏匿的巷道内落来。

    是季修在追踪王叶青时觅得闲暇功夫,朝这边遥遥催出一道剑气。

    这道剑气,还没有之前摧毁亭台的威势,王叶青想必是能够轻松躲过,但她却差得很远,正在换气的当头,被这道剑气直直劈在右肩上,不仅气机再难流转无缺,连拉弦的动作都已经变得无比艰难。

    滴答——

    有殷红的血液顺着银色弓弦坠在青砖地面上,谢恨荷自忖自己最多还能射出二品威力的三箭,可惜多半是杀不掉这当先堵住她的男子了。

    只是她有些好奇,她在等王叶青极小可能的出手相助,面前这个男子又在等着什么?

    嚓——

    随着邢飞向上举起手臂,无论是他身前的谢恨荷,还是他身后长久在一起的老兵都一脸凝重。

    只是在看到他下一个动作后,老兵们的队形中出现了一丝怪异的情绪,但随着他这个动作落下,依旧没有任何异议地让开了一条通道。

    谢恨荷双眉一扬,便听到这个行为古怪的男子朝她抱拳轻声道:“谢谢你,你可以走了。”

    知道邢飞与却春更多内情的老兵,在听到邢飞这样说后,也是朝谢恨荷抱拳行礼,甚至是收刀归鞘,表现出了十足的诚意。

    不远处的清溪沿岸还有士兵列阵而行的动静时时传进巷口,想不通的事情谢恨荷便不打算再去思考,背弓在身后,经过邢飞身边时,脚步微微一顿,小声嘀咕了一句:“怪人。”

    便穿过邢飞他们让出来的通道,消失在了小巷它处。

第三百零五章:旧地新人

    朱雀城南门,木青他们大大方方地通过城门,就打起了全部精神。

    人影未见,木青已经听到隔着几条街巷的动静,地面也出现了轻微的震动。

    寅一看向寅二,眼里有些凝重,难道寅二搞的身份早已经出了问题,对方这是设下陷阱专门等着他们?

    “至少有一百人朝这边过来了。”木青将张芍药护到身边,蹙眉说道。

    众人说话时也没闲着,从听到动静的第一刻起,便快速朝城门处目光看到的一偏僻巷道走去。

    寅二脚下不慢,跟在寅一身边,快速解释道:“我早就说过,这段时间城内的暗桩沉寂了下去,我已经有将近一旬没收到新消息了。”

    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处迅速跑来,木青他们与对方仅一墙之隔,此时俱是屏声凝息,等脚步声如蜂拥一线的浪潮朝城门拍过去,才终于确定是虚惊一场。

    “这阵仗是封锁城门!”擅长追踪的寅三感受到了今日城中的一丝古怪气氛,他视线扫向众人,在木青身上多停留一瞬,说道:“城内肯定已经出了什么事,这群士兵就算是在跑动时也步伐整齐,气息隐隐形成一个整体,明显是城主府花费不少资源培养出的那群精兵。”

    寅二点点头,“这一群士兵如果结阵,至少能抵挡老四半柱香。”

    木青眉梢一挑,看向寅四,这人一直安安静静的,这种藏锋内敛的性格所透露出来的东西实在少得可怜。

    “破掉阵眼罢了。”感受到木青眼里的那一丝忌惮,被寅二当做战力评判单位的寅四心里不愉,冷冷地斜了寅二一眼,不得不多解释两句。

    “确实是这样的,这群精锐士兵结阵的威力应该能达到一品的程度了,想来就算是白虎大人亲至战场,在面对这群结阵的士兵,也不会想着以一人之力把他们除尽,只需要除掉构成军阵的中枢之人就行了。”寅一说道。

    木青轻轻点头,把这个与军阵对敌的技巧默默记在心里,感受到身边少女柔软身体的依靠,心中也想起正事来,“既然没有发现我们,那还是按原计划来,你们去联络上城中的那些暗桩,我将我妹安置好。”

    城门处有人在抗议关闭城门的决定,些微的喧哗声断断续续传到这里,寅一想起那还没有进城的朱雀倒没有多少担心,反倒是再分开行动之前,多提醒了木青一句:“现在城内情况混乱复杂,我们如今才进入城内,你千万别在今日就暴露了。”

    等确定寅一他们的气息真地远去,木青却暂时还留在原地。

    “哥,你不说带我去认识几个人吗?”张芍药看着突然将耳朵贴在墙上的木青,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小声说道。

    木青运起灵生一品的耳力,将远处城门士兵对百姓的解释声音听得清楚了一些,大概内容好像是什么花魁意图行刺城主侄子,如今凶手还在外逃跑。

    木青听得断断续续,心里却开始紧张起来,如果在不知道檀儿姑娘之事前,他绝不会这么敏感,但今日他刚一进城,便感受到城中紧张混乱的气氛,不得不往深处去多想几分?

    是不是那叫白什么的恶徒对檀儿小姐图谋不轨,如今檀儿小姐被王夫人她们救走了?

    木青很想立刻朝城西赶去,但如今身边多了一个人,破天荒地流露出一丝犹豫。

    少女心思敏感,能感觉木青看向自己时的那份担忧情绪,但她认为这完全是多余的,撅着小嘴指着城门方向说道:“这事不会跟你说要带去见的那几个女人有关吧?”

    “暂时还不清楚。”木青想到什么,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处一点无色的水滴在指肚上,便朝少女鼻翼侧抹去。

    张芍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受着,对木青从来是信任无比,就算是木青真抹什么毒药,她恐怕也不会拒绝。

    当然,一般的毒药对精通药理的她用了也是白费。

    木青见少女对自己这么信任,心里很是欣慰,脸上却故意露出严肃神色,板着脸道:“你之前说过,你跟我到朱雀城,是想要快速成长的,那我今天便教你第一件事。”

    “抹在迎香穴是有什么作用?”张芍药瞪大眼睛,见木青同样也在自己鼻翼抹了一点,小脑袋瓜难得在木青还在身边时就开动起来,“是一种香气标记吗?怎么没味道。”

    城门处的议论声已经渐渐平息小去,说来说去也是一些边缘内容,木青认出方向,准备还是先按一开始的计划行事,先带少女去泥腿子巷。

    他一边走,一边轻声道:“我不是给你说过,我从别人身上得到了一本真经,我把里面的‘毒药篇’给了小姨。”

    “难怪,这段时间师傅师叔她们都在被你压榨,就没怎么休息过。”少女跟在他身后,明明木青选的都是一些偏僻小巷,她却仍是满是好奇的打量,好像只要回到了朱雀城就已经算是回到了家……

    木青听到来自少女的轻声抱怨,蓦然有一股温暖的感觉在心怀中蕴生,轻声道:“你催动真气到迎香穴试试,这‘十里香’经过小姨她们的改制,不仅保留之前无色无味难以被发现的特点,被标记的两者距离还扩大不少,只要你不是突然跑去城北,我都能找到你。”

    少女试着照做,突然就从木青身上问到一股奇异的清香,更是脚步较快更紧在他的身后,鼻尖轻动努力地嗅了嗅。

    “你也看到了,我们才进到朱雀城就遇上了这事,如果接下来我们分开后,你在确定安全的情况下找个地方藏好等我来找你就行。”

    听明白木青话里的谆谆关切,张芍药更是满脸开心,头上丸子发髻轻荡,得意说道:“这样我也能随时找到你啦,看你怎么还和那些女人鬼混。”

    “你说什么?”木青回首瞪了她一眼,少女连忙吐吐舌头埋低脑袋。

    “哎——我这都还没说上这正事呢!”木青感觉跟少女在一起的时候,是他情绪最是放松的时刻,不由暗自警惕,一边注意着动静,一边拉着少女渐渐加快在巷弄中移动的速度,说道:“我今天要教你的第一件事,十里香只是表象,而是希望你明白,如果以后有一天,我出现在你身边时,没有这股奇怪的香味,你别这么傻乎乎地上当。”

    说着木青就将刚才的那个小瓷瓶交给张芍药,轻叹一声说道:“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神奇手段,我当初学习易容这门手段时,就曾见过那位教官不仅把学员的样貌复刻了过去,更是把对方的神韵也掌握了八九分,这种层次的易容是实实在在地存在的。我们如今面对的很可能是一个皇朝的顶级强者,再怎么多考虑都不算过分。”

    张芍药抬起小脸,悄悄看着木青一张俊颜上的凝重神色,也开始渐渐明白,作为亲近之人,如果暂时不能帮到木青,那就保护好自己不要拖累他。

    她抿起红润小嘴,挺起小胸脯,一双眼睛满是明亮的光彩,认真说道:“哥你就放心吧,就算不用这什么十里香,如果以后真有人敢到我面前不知死活地冒充你,我也一定会第一时间就认出来的!”

    木青心里有所触动,突然停住身影,低头说道:“我们已经到了。”

    “嗯?”张芍药眸子里的一丝疑惑很快消散,明白过来,将小手摸上墙壁,偏着脑袋望着他问道:“到了吗?”

    在决定带着张芍药“回家”看看时,木青就在脑子了规划了几条路线,此时被少女动作里那一丝难得的细小伤感击中,也学着她的动作,拍着墙壁说道:“一墙之隔,张叔叔的早餐铺子就在对面,当然只是……只是……”

    “只是一堆废墟了吧?”张芍药抬起小脸,朝他挤出一丝笑容来,“从我和哥离开这里,也得有整整十二年了吧,当初我还小,有些事情已经记得很模糊了,只是记得那个时候,我会将爹才蒸好的馒头藏起来两个,等去小学堂的时候再偷偷带给你。”

    木青伸手将少女的小手握在掌心,微微用力,低声道:“你应该还记得吧,最后,张叔叔叫我们逃得时候,其实很可能已经死在那些士兵手上了,我上一次进去过这片残破之地的里面,想找找张叔的线索,倒是找到了一个学堂,不知道会不会跟你有关系。”

    “爹多半是死了……但我这次来并不是寻亲的,我记得哥你说过,等带我来看了泥腿子巷后,就把我想知道的事告诉我。”少女手将小脸靠在墙壁上,用手指轻轻敲击着墙壁,就像是小时候跟他隔墙打暗号一样。

    “这是当然。我上次出现在了泥腿子巷,先易容后,我再带你去一些还能看出是小时候待过的地方看看。”这个时候,什么大局时势与他而言都不重要了,对少女满满的愧疚萦绕在他的心怀。

    真算起来的话,张芍药的爹娘对他有养育救命之恩,却为了保护他而失去了性命,所以木青发誓这一辈子都好保护好少女。

第三百零六章:绝处逢生

    流进城西的清溪河,一旦飞到天上来看,也不过像是一条盘绕过多的丝带。

    季修凌空而行,早已经不屑去管城内百姓如见天上仙人的惊呼声,一直跟着脚下那群结阵士兵,朝清溪下游搜索而去。

    此时的清溪河沿岸已经铺开一条条兵线,这些围在河岸便的士兵相距一丈,一旦确定了位置,便不在跑动,而季修一直跟着的正是由刑左作为阵眼的那一千精兵。

    这些精锐士兵结阵之后,行动之间已经成为一个整体,拖着股干净利落地洒脱之感,如果此时不是还没找到那竹叶青,季修一定不会吝啬地款赞几句。

    从对方再次消失,已经过去整整一盏茶的时间了,季修在城中上空御剑而行,速度已经是隐隐达到超凡阶中期的门槛。

    这样的速度,就算是是作为南疆第一大城的朱雀城在他脚下也不过是棋盘方寸之地。

    季修在将绝大部分心神都放在这条清溪河上时,还偶尔会关注城内其它的乱象,这么长时间的追踪过去,他已经无比确定竹叶青还在清溪河中。

    而且这女人还一定有一颗极品的辟水珠,不然以此人在他剑气摧亭台时爆发出的超凡中期水平,是绝对不可能光凭藏在清溪河中就能过躲过他的神识扫描的。

    时间脱得越久,对方逃跑得机会就会越大,甚至等来援兵。

    想到这里,季修轻踩剑头,朝脚下军阵中落去。

    刑左和季修月前还在蜀乐城见过,此时相视一点头,便要谈上正事,不过季修在看见刑左身上伤势和脸色的青紫色后,满脸凝重道:“你之前在凉亭受伤,却是已经中毒了。”

    被问起这茬,刑左就感觉大腿内侧有无数根烫红的针在轻轻扎着,摇着头说道:“一旦结阵,反过来会助我压制伤势,只要我不催动自己体内的真气,毒势暂时不会爆发。”

    他也算是经历了几次中毒了,特别是前阵子在万花谷中毒,白豪为了救他,花了不少代价,此时身体对于毒素的抵抗明显要强上一些,季修听他这么说,神色稍稍缓和。

    刑左主动说起正事:“这女人带着白公子绝不可能在水里藏这么久,白公子说不定已经被抛下了。”

    凉亭的事刑左还不知情,季修却是知道白豪让白利群出现本就是当做钓饵来用,对此事并不如何关心,一双花白眉毛皱起:“这件事你看着办,我确定这女人还藏在清溪河内,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把她逼出来吗?”

    刑左一双浓眉凝着不松,沉吟片刻,看向沿着河边已经一排排展开的士兵,回答道:“慢的求稳的办法,其实我们已经在做了,就是将这条河围住,等这女人自己出来。”

    “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季修冷脸摇头。

    “那就下毒!”刑左直视着季修目光晃动的一双老眼,“只要这女人还在水中,下毒绝对是最快逼她现身的方法,不过这样做影响太大,而起难以消除……”

    季修轻叹一声:“其实下毒也不一定有用,因为这女人身上很可能带着辟水法宝,不过时间不在我们这边,你大可以放开手一试……”

    刑左心里也是越发凝重,点点头应承下来之后,便见身边已经没有季修的身影。

    光是一个办法不管用,还得多想几个办法……季修心中有了定计,将一缕神识覆在刑左身上,便朝清溪上游今日的乱象源头长掠而去。

    亭台中已经没白豪的身影,季修实在一处偏离人群的巷口找到的白豪身影。

    白豪一见到他出现,便知道事情发展并不顺利,平淡一笑道:“那女人还藏在河中一直不肯现身?”

    季修没时间感慨白豪这时候还能云淡风轻的姿态,严肃道:“这女人有辟水法宝,如果今日不能逼她现身,那之后会更能,我已经让刑左往河里投毒。”

    听到这种绝对会危害到百姓生活的事情,白豪收敛了笑容,问道:“你此时找我绝不会只是说这事,是想多管齐下?”

    “嗯,那几个花魁呢?把她们拉到河边一个个慢慢杀。”

    “已经被人救走了。”

    “什么?!”季修没见到那几名花魁的身影,以为白豪已经命人重新关押起来。他断然不会想到会听到白豪轻飘飘这样回答,他身上气势一时激荡,转瞬想通一些事情,眼里若有所思地直勾勾看着白豪问道:“你是故意的?那花魁中有你设下的棋子?”

    “这些婊子反倒有情有义的……”白豪摇头失笑,却没再解释下去,只是看着季修说道:“只要这条暗线埋好了,很可能比把助竹叶青逼出来还有用,不过还得麻烦季老多出出力,嗯,把对方的目光还是吸引到河上来就行。”

    季修神色怪异地多看了白豪两眼,直接拔地而起,朝清溪河边而去。

    白豪话里的意思,似乎是今日事情闹得这么大,其实他背地里已经做成了一些事……

    这份算计,让本以为自己也是棋手的季修都不得不赶到一阵忌惮,原来大家都只是在替白豪演戏……

    而白豪已经在无人知晓处下出了一步棋。

    高速往身后涌去的气罡吹得季修须发皆乱,他眯眼回望身后时已经有了注意,将御剑飞行的速度慢慢放缓下来。

    不过就在季修发现白豪瞒着他走了一步暗器不想在找事做时,事情却又突然找上了他。

    他明明已经飞过一片贫民聚居的区域,却在再三犹豫后,又倒转身形飞了回来,在确定其中某条巷子有他的剑气余韵后,直直地落了下去。

    谢恨荷也没想到她今日会这么倒霉,见之前甩了她一道剑气的老头朝藏匿的这条巷子直直落来,确定又被盯上的事实后,她不再压制伤口中乱窜的剑气,提起一口气机,就是连珠三箭朝空中射去。

    而后更是不管效果如何,便是脚下一点,反倒小巷墙壁的另一侧。

    “嗯?竟然是她?”季修刚才经过这片像是废墟的区域时,不过是下意识地用神识粗粗扫过,其实不确定能有什么发现,。

    只是可能是老天爷也发现他堂堂超凡阶初期巅峰的剑修实在憋屈了一些,在他紧咬撤离神识时感应到了他自己的见到气息。

    眼看三箭成品字型而来,速度威势也堪堪不过二品,季修冷哼一声,心里暗骂着邢飞那一队士兵的无能,便直接以剑罡前撞了上去。

    轰隆隆——

    剑罡与三支飞箭接触的瞬间,三声巨大的轰鸣声在这片区域的上空几乎是同时炸响。

    泥腿子巷中许多麻木的人群终于被这声音惊醒,抬头看着天空中那三团炸开的黑云,还以为是谁家在偷摸捣鼓着劣质烟花。

    “有些意思。”半空中,季修一脸冷郁地看着脚下空无一人的巷子,他花白的须发显得凌乱几分,袖口上也有烧焦的痕迹,虽然没有受伤,但显然还是稍稍轻视了这三枝飞箭。

    “我倒是可以拿你来逼竹叶青现身。”季修心思稍动,一双老眼闪过一丝精芒,神识如风潮一般铺开,几乎是瞬间就确定了方向,身上剑气爆起,直接追了上去。

    肩头的血流早已经浸透衣衫,谢恨荷在巷弄中腾挪的速度越来越慢,视野中的景物也开始出现了重叠。

    谢恨荷一张冷俏的瓜子脸苍白了许多,明亮的眼睛依旧明亮,嘴上却已经开始挂着无力的苦笑,被气机锁定实在算不上一种很好的体验,对于此时正在拼命逃跑的她来说,无异于一张催命符。

    事到如今,她也已经全然反应过来,这留在伤口中乱窜的剑气只要不被逼出来,她一身气机始终难以流畅运转不说,还成了被那剑修标记过的活靶子……

    那三支精钢箭,箭杆被掏空填充了烈性火药,若是她全盛状态下催动,应该能够挡住对方更久,可惜王夫人此时尚未脱身,已经没人能替她挡住对方了。

    轰——

    就这样想着的时候,身后有一道轰隆呼啸的剑气摧墙过巷,直接朝她逃跑的身影轰来。

    感受着这股已经把她咬死的剑气,谢恨荷眼中目光终是难在平静,确定今日应该是难逃厄难了。

    “真是可惜了啊……我还没有等到真的自由那天,就这样死了。”

    有剑气融融如火,携带着摧毁一切的威力,谢恨荷只来及翻过挡在身前的最后一道墙壁,感受着即将扑向后背的炙热剑气,她满是苦涩地想着,满是苦涩地低下了头。

    然后她睁大了眼睛,明亮的双眼中爆发出了难得的绚丽色彩。

    嗵——

    剑气横穿而过,在墙壁上方留下了一个月牙形的缺口,直到再摧毁了几道桥墙壁后才停了下来。

    没有丝毫血肉掉落,没有感受到丝毫抵抗的力道,但人却不见了……

    这堵墙壁上已经遍布裂纹,在季修飞到它的上空时,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倾倒下去,烟尘四起,碎砾四溅,在“扑簌簌”的墙倒声中,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第三百零七章:神识小剑

    谢恨荷从未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他,听到耳边肆虐的风声,她根本来不及庆幸绝处风生,抬头仔细地看着抱着她的男子面容,终于确定后,才轻声笑道:“你的易容术看来只是学了个皮毛。”

    她话才说完,就是一口鲜血喷在木青胸前衣襟上,颇有些不好意思,想抬起手臂,却只能徒劳地皱着眉提醒道:“这人是超凡阶剑修,我们不可能逃得有他快!”

    木青身上流转着淡淡青光,几个纵跃间早已经远离了泥腿子巷附近,跑到了大街上。

    居住在桃李巷的都是富贵人家,谢恨荷稍稍认清身周景物,问道:“刚才的那片区域更适合藏匿,你要往哪里去?”

    木青从救下她后便保持着某种沉默,在确定无法唤醒孟章之后回过神来,眼里有雷霆闪烁:“去柳叶书局,隐谷来了一些人,应该能对付他,对了,夫人呢,那些士兵是不是在抓夫人?”

    “嗯,夫人应该还藏在清溪河里,他们暂时应改没有办法,你……你把我放下来自己跑吧。”

    黄松谷附近的沼林一别,至今也快有俩旬时间,谢恨荷只知道木青大概能有灵生巅峰的实力,但面对跨越一个大境界的敌人,纵使身法再高超也会有被追上的时候。

    “你是不是觉得我会出卖你,现在我和隐谷她们算是一种合作的关系,你的事我会让朱雀帮忙遮掩。”

    木青已经听到衔尾追来的剑气呼啸声,将谢恨荷放在墙角,笑着说道:“谢教官,你放心吧,在我没死之前,你肯定不会有事。”

    他话音刚落,谢恨荷身前已经没有人影,等到听到巨大的剑气轰鸣声响起,她回首望向后方天空时,木青已经和追来的季修硬生生地撞在了一起。

    青色和赤红色的剑气在半空中相互交织,疯狂吞噬,在爆发出轰隆隆如同雷鸣的声音时,也绽放出了刺目的亮光,季修的身影在今日第一次被人为拦住,此时须发往后飘荡,满脸阴郁的目光直视着身前的陌生年轻人。

    今日真是撞了邪,哪里来的超凡阶剑修,还这年轻。

    木青后背受着气劲冲击,须发向前飘摇,连连后退三十丈,才制住身形。在吞云郁气和喊雷发声两种秘法同时施展之下,他的实力从灵生二品一跃跨到超凡阶。

    他右手衣袖在刚才的撞击中消失得一干二净,此时握着短剑还在不停地颤抖,好在终于是抵挡住了季修这一击,他也通过这一击,对自己目前的实力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认识。

    在向孟章借力的情况下,他通过对方传授的秘法可以提升到超凡阶初期的层次,防御要比战力稍稍高上一些。

    不过正如谢恨荷所言,光凭他自己是不可能甩脱这人的,所以他人在半空,连看都都没去看放下叶恨荷的地方,便直直朝青云街的方向落去。

    什么叫祸水东引,大概这就是。

    想到还待在泥腿子巷某个巷弄里的张芍药,木青心里也是觉得这世上事太过奇妙,他明明就是带着少女怀旧的,偏偏还是能装上今日的事端,而他也从和谢恨荷对上的第一眼便确认了,这件事情他绝不可能袖手旁观。

    “妈的,不会还有同伙吧?”

    季修见木青明明还有再战之力,却是干净利落地转身就跑,在稍稍松了口气的同时,神色犹疑起来,不过在感受到清溪河上游有一道气息正朝这边飞速掠来之时,咬牙追上了木青。

    一些高明的身法虽然可以暂时忽略境界上的差距,但这要看差距有多大,当季修开始御剑飞行时,不过两个呼吸,便有追上了木青。

    他面色深沉如水,胸膛起伏一呼一吸后重重一吐,一道剑气直射而出。

    这道从季修嘴里吐出来的剑气在空中竟然还有增长之势,疯狂吞噬着天地间的灵气,等到距离木青后背时已经通体深黑如墨,竟似一把实质的精钢宝剑。

    敏锐的灵觉在这颗帮了木青的大忙,在感觉有上千万根钢针刺向后背时,木青鼓动真气沉到双腿,直直地坠向了地面。

    嗤——

    黑色剑气划破空间而过,一缕发丝受劲气影响朝上翻了几尺高度后才慢慢悠悠地往地面坠落。

    几乎是只差一点,脑袋就要被一道剑气削掉,木青能感受到这真正达到了超凡阶初期巅峰威力的剑气,他硬抗的话绝对会受伤。

    在坠地之后,他没有丝毫犹豫,左手袖子一挥,将一把白色晶莹的粉末洒向半空,刚好迎接了季修的到来。

    “哼,歪门邪道!”

    季修身前剑气罡风聚集,这种洒毒粉的微末伎俩根本不会起作用,但在落地之前,他依旧大手一挥,将身周十丈之内的空气都震荡向了四周。

    木青冷淡地看了季修一眼,他刚才洒出来了两把毒粉。

    其中一种毒粉名作破元,是小姨她们按照万毒真经里面的记载搞出来的好东西,无色无味,会主动被最近使用了真气之人吸引,越是鼓荡真气想要避开,越会吸引这种破元粉。

    季修不知道他为了震荡开看得见的毒,反倒中了无形的毒。但见前方这小子又不跑了,只以为对方设下的埋伏已经到了,一张老脸四顾,满眼阴冷。

    木青心里遗憾,虽然让对方多吸进一点毒粉,对方等会实力减损得就会越厉害,但过犹不及,迎起这老东西的警惕不再追了,也同样浪费了对方中毒的这个良机。

    想明白这一点,木青第一次开口道:“你们朱雀城真够无耻的,对万花谷出手后,又想要先下手为强。”

    季修眯眼而笑,双手握住剑柄道:“如果你就是你们隐谷这次最厉害的人,恐怕是见不到明显的太阳了。”

    木青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在生死相向前还叫阵的人,如果那么做了,那一定是他自知打不赢。

    这老头儿想套他口风,他再懒得多说废话,左手掐诀直接在眉心一点,随着他眼中雷霆爆闪,体内真气爆起,汹涌地冲上了手中短剑。

    “去!”

    季修花白眉毛一挑,这小子的真气凝练程度倒是不赖,这一道剑气不过超凡阶初期圆满水平,里巅峰还差了一线,季修双手握剑,不再废话,浑身真气鼓荡间,一道雄浑剑气先行,而后整个人也跟着剑气朝木青冲来。

    木青眉梢猛地一挑,这老家伙不地道,这一刻竟然爆发出了超过超凡阶初期的实力,看来能活到这么久的人都会留那么一两手。

    轰——

    剑气对撞间,街道上铺得整整齐齐的地砖成圆形朝外破碎,季修整个人已经是冲过剑气震荡的区域,看到木青挑眉的惊讶表情,满是冷笑,至从让王叶青从他手中第一次逃走时,他便喝了一口腰间葫芦里的美酒,现在能够打出至少十次超过超凡阶初期的攻击。

    这虽然是在同阶里面从初期跨越到中期,但那些死在他手上的敌人已经证明了一切!

    季修轻喝一声,看着这个跟他一样同为超凡阶,但却明显比他小很多的年轻人,满目即将得胜的情绪之外,也多了几分嫉妒,在离木青只剩下不到十丈距离的时候,大喝一声,形态癫狂竟然是双手高举长剑而行。

    这样看似中门大开的招式,却是他嗜酒剑翁的成名绝技——惊涛拍岸,他充斥精光的老眼中似乎已经看到了,对方在等待同伴出手而大意之下,被他一剑排成肉泥的景象。

    不过在他离对方只剩下三丈距离时,却看到那张脸上浅浅的冷笑,这让他心中一惊的同时,也满是愤恨地确定这世上总是有些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的白痴,修行百年来的剑道感悟在这一刻全都与真气相融,附着在双手中的剑身上。

    在这一刻,花白须发反倒无比慰贴他的身躯,他心中沉静,已经决定就算是前面当真有万千陷进也要以一剑破之!

    剑修,可能会因为出剑的机会变少而是宝剑蒙尘,但绝不会因为前面未知的危险就失去一颗剑胆雄心。

    木青感受着对方在这短短一路上,气势变强的同时,那股情绪也渐渐沉静下来,与手中的剑融为一体,不由无比确定,自己确实还算不上是一位真正的剑修。

    因为他当真有一些不像剑修的手段。

    当季修离他还剩下不到一丈的距离时,木青眉心一闪,一道金色小剑穿神庭而出,竟是直接朝季修面门直射而去。

    “竖子!尔敢!”

    季修看着从木青眉心射出的这把金色小剑,在其上感受到了无比浓烈的神识波动,心中猛然一惊,没想到这年轻人这么悍烈,一上来就用这伤己伤人的招式。

    他如今的境界是一点点慢慢积累上来的,修行不易,修行残酷的道理比谁还清楚,也早已经确定不能突破的原因正是因为他的灵胎早年受伤所致,在面对这种直接针对识海的攻击时,狂态尽敛,手中长剑提前朝前方拍了下来。

    季修双脚深深嵌近地面,止住了前奔之势,一双老眼中也带着几丝欣赏,这小子算计之深,却是以身为饵,不过只要把这道神识攻击挡下了,你还能给出什么惊喜?

    季修心里这么想着,手中长剑上的剑气已经率先与金色神识小剑碰撞在了一起。

第三百零八章:季修暴怒

    金色的神识小剑直接与脱离长剑的剑气撞在了一起!

    没有气劲四散,也没有轰隆声作响,在季修惊骇莫名的视线中,这把金色小剑竟然无视了他的剑气,直接就像是阳光穿透层云一般,在剑气中速度未见丝毫,直接穿透了剑气!

    面对这咫尺之间的交锋,季修已经没有了回寰余地,双手握剑已经随着剑气朝金色小剑拍来。

    这一次,金色小剑的速度终于一窒,但还没等季修花白眉毛舒展,奇异的一幕出现了,金色小剑不仅无视了剑气,竟是连他手中这把品级隐隐快达到灵兵的武器也在下一刻就直接一穿而过。

    “啊!!!”

    季修手中剑掉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仰头惨叫不已。

    在最后关头,他已经有些明白,普通的攻击挡不住这奇怪的神识攻击,一瞬间将喝进体内的美酒全都消化,强行提升到超凡阶中期的层次,施展身法已经拔地而起。

    但他万万没想到,接连突破他两道攻击的这把神识小剑,竟然以金色淡化三分的代价,追上了他的速度,直接射进了他的眉心。

    此刻他的识海中,第一次迎来了不速之客,凡是被金色长剑波及到的灵识,竟是转瞬间就被吞噬进去。

    识海中不管是灵识还是神识都有意识挂钩,这样被吞噬,季修头颅好似炸裂,整个人的意识都陷入了四分五裂的状态之中。

    而在外界,木青身形轻松地必过波及到面前的剑气后,便也站着不动,他一双剑眉微颤,眼帘微垂,其实连他直接也没想到现在会是这种情况。

    他的神识小剑一进入到对方的识海中,就是一头脱缰的野马来到了一望无际的肥沃草原,这里嘬一口那里啃一块,如果不是他还能感受到那部分神识小剑的存在,他都以为神识小剑已经拥有了自主意识。

    “小姨当初说给可以当做一个杀手锏来用,没想到是这样的。”

    木青睁开双眼,看向前方。

    季修惨叫不断,周身剑气不受控制地朝四周散射,已经将整条街道摧残得一片狼藉,好在他之前选的这条街道人流稀少,早在他散毒粉时便跑到远处遥遥望向这里。

    “小子、小子,停手,给我停手!”

    在木青加强了与离体神识小剑的联系后,在季修识海中的小剑变得更加有目的性,朝着他识海中央而去。

    普通的手段起不到防御作用,季修一方面固守灵胎控制着思维大体清醒,一方面也开始调动识海中的灵识在神识小剑前铸起一堵堵高墙。

    这明明是他的识海是他的主场才对!

    但季修异常悲哀地发现,无论他调动再多灵识也拦不住朝识海中央急掠而来的金色小剑,甚至在金色小剑穿过他的灵识高墙时还会肆无忌惮地吞噬掉一部分,反倒增加了这不速之客的嚣张气焰。

    他的境界增长不易,神识在整片识海中所占不过半成,是万不可能冒险以神识对神识的,眼见着最多再过半个呼吸,这把神识小剑就会闯入识海中央区域,有极大可能会影响到他的灵胎和神识,干脆觉起了白旗,大声道:“手下留情,今日你不摧我破境道基,他日我季修一定倾力帮你一次。”

    感受到识海中的神识小剑速度慢了下来,季修喜悦激动的情绪满溢在他的识海中,木青也通过与神识小剑的联系感受到了这份情绪,不由轻嗤一笑道:“我从来没有于敌人握手言和的习惯。”

    话音刚落,找准他识海中灵胎所在的木青双眉一扬,神识小剑速度陡增,竟是义无反顾地直射向了季修的灵胎。

    “逆贼!”

    道基不存性命攸关之下,季修盘膝坐在识海中央的灵胎终于是挪窝了,这个灵胎小人是个中年人身形,双手高举,将缠绕它周身的神识化作手中一并金色长剑,万分无奈又夹杂着悲愤当中,第一次以神识手段面对木青的神识小剑。

    这种精神内的攻击,远没有剑气呼啸拳拳到肉带来的震撼感,但也就这样这种于无声处的较量,却要比前者危险万分。

    季修的识海当中,当两把神识小剑撞击在一起时,整片识海凭空生起狂风,无数道灵识朝季修身前涌来,木青的神识小剑第一次再难前进分好!

    “哈哈哈,妈的,原来只是手段奇怪了些,也就这样!”

    见到自己神识化作的神识小剑没有被吞噬,季修一颗跳到嗓子眼的心落回原位,中年人模样的灵胎要比季修本体模样多出几分潇洒狂放,环目四顾,身居主场之下,已经打算集识海中灵识神识之力,叫木青这道神识攻击又来无回。

    甚至在季修难得松了口气的某个刹那,他未尝没有想要磨灭木青与神识小剑的联系,自己拥有这种攻击手段。

    但他完全猜错了一件事,那就是就连正主木青此时也没有完全掌握这因缘际会之下获得的手段。

    在感受到季修识海中的情况后,木青已经打算主动撤回神识小剑,毕竟如今这般神识小剑已经与他的灵胎识海有了密切联系,不再是当初叶韵刚转赠给他的那样,如果闹得两败俱伤,非他所愿。

    估摸着再用不了多久,对方身上毒性便会发作,木青一念一动,季修识海中正在与其灵胎神识角力的金色小剑,退得飞快。

    “哼!来了还想走?”

    一朝郁气得发的快感,让季修的声音响彻整片识海,他的灵胎携着神识长剑竟然主动朝木青的神识小剑追去。

    毕竟是在对方的主场,季修头一次异常容易的就追上了神识小剑,但也就是这一来一回之间,这把神识小剑剑尖陡钻,竟然又再次朝季修的灵胎射来。

    “我要谢谢你送我的这份大礼!”

    季修今日似乎和木青的年龄互换,话变得格外多了起来,灵胎双手握住自身以神识化作的长剑,就迎了上来。

    这一战,他的心态已经有了一些新的变化,以前他为了突破,不愿受伤,顾忌这顾忌那,其实错过了不少可以拼来的机缘,如今面对一个年龄比他至少小一轮实力却一样的年轻人,季修决定老来聊发少年狂!

    “噗——”

    神识和神识角力碰撞的声音,竟然像是天上两团雨云撞击在一起后的感觉,在某一刹那,木青竟然失去了和神识小剑的联系,但就是下一刻,他便感受到有一股庞大的精神力量回应了他。

    外界,那些远远观望的百姓面面相觑,皆是一脸疑惑,刚才那一剑出一街毁可是很震撼了他们的眼球,但现在是怎么回事?

    这个看起来就很一副事外高人的老者,不仅把剑丢了,还抱着头在地上撒泼打鼓?

    这让他们投向那个年轻人的目光不由更加疑惑,也更加忌惮。

    木青蹙眉沉默在街道上,破碎的地钻到了他脚下便没在继续延伸下去,在阴影感觉到有些控制不住时,木青终于不再沉迷这种吞噬别人神识壮大自身的手段中,眼中雷霆一闪,便见一道壮大了一寸的神识之剑飞出了季修眉心。

    “不!!!换给我、还给我……”

    季修须发披散,周身剑气肆虐得更是凶猛,随着他大手一挥,确实直接摧掉了街旁一座房屋,但很明显地是,他此时神志意识已经开始有几分模糊,好几次聚起剑气却没有那一次扔到了木青这边来。

    木青微垂视线,看着环绕之间的金色短剑,估摸着这一来一回神识小剑的提醒齐码大了一倍,这也就意味着他刚刚利用神识小剑吞噬了季修同等分量的神识。

    “原来我之前一直搞错了,这神识之剑化作整为散时,吞噬能力会大增……”

    看着在前方地面翻滚不休的老者,木青犹豫了一下,才把神识之剑招回了识海中温养,不过这一次他足够谨慎,没有让神识之剑直接回到灵胎身边,而是利用从朱雀那里得来的定神诀在识海中开辟出了一个单独的空间,将神识之剑放入其中。

    虽然吞噬对方的神识之时,木青已经确定已经抹掉了对方的意识,但木青可不想那天成为了一个记忆错乱的疯子,还是保险起见为好。

    “可惜了……我用俩种秘法提升的实力最多在坚持一炷香时间,不能再跟你耗了。”

    木青看着四周胡乱打出剑气的老者,如果能够立刻杀对方,他一定不介意果断出手,但这番交手下来,他已经确定,对方超凡阶初期巅峰的实力没有丝毫水分,甚至就算被他吞噬掉一部分神识的现在,招招剑气落到他身上,他也抗不了几道。

    心里有了打算,木青双袖飘摇,将无色无味的破元粉朝前方散去,脚下一点,便朝着柳叶书局的方向而去。

    而一直在痛苦惨叫的季修也在这时稍稍恢复几丝清醒,拘来地上长剑,仰天悲恨一声,便朝着木青离开的方向追去。

    他眯起的双眼中满是暴怒的精光,依旧混乱的脑子里不停地闪过一个念头,这小子让他本来就渺茫的突破机会尽乎断绝,今日谁也不能阻挡他将此贼斩于剑下。

第三百零九章:朱雀心思

    “这才是你真正的实力么……”

    一处偏僻巷口,倚着墙壁的谢恨荷寻声望向某处天空,只能遥遥看到两道呼啸着远去的身影。

    木青在面对超凡阶初期巅峰的剑修时,竟然尤有一战之力!

    作为曾教导过对方箭术的教官,谢恨荷本以为自己在那晚之后便不会再出现太大的情绪变化,结果竟然由同一个人带来了两次震惊。

    “适逢乱世,也许这样的人生来就是搅动风云的主角。”

    她捂着肩上伤口,吃痛地站起身,脸上带着几分释然表情。

    直到现在,她其实也没搞清楚那晚最后的决定是对是错,只是她性格中有一点很好,就是她凭着本心做了选择,便不会去做再回首嗟叹甚至后悔,那些都只能徒增烦恼罢了。

    “你竟然没死?”一个清冷的女声突然响起。

    谢恨荷支撑着身体已经走到这条巷道的尽头,此时后背发麻,来不及多想,聚集全身所有力量到腰间,在左手取下长弓的瞬间直接拧转了身形。

    她直接以长弓上的弓弦扫向了身后发声之人,这应激的一击竟是在刹那间爆发出了不弱于一品的威力。

    “咦?”

    谢恨荷身后之人也没想到,就凭她这个样子发出这样的攻击,伸出两个纤白手指,堪堪在这道攻击扫向面门之前捏住了弓弦。

    蹦——

    几乎是刹那,弓弦蹦断的声音就在安静的巷道内响起,快到谢恨荷连人都还没完全转过来。

    这弓弦以特殊丝线缠就,拿寻常刀剑劈砍根本砍不断,更别提此刻以高速扫来之时,其锋利程度绝不下于世上任何一把宝剑。

    但就在这女子两个手指间,不过震颤一下就直接蹦断了……

    谢恨荷一颗心直往下坠,暗道今日出门行事没看黄历,真是关关难过,右手却在瞬间取出了背后箭囊里的唯一一只箭。

    这只箭本事留个她自己的,能在死前放出来倒也不耐了,谢恨荷这样想着,整个人转身过来,真气爆涌,便是一箭刺向了对方面门。

    她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看清身后之人戴着一顶黑纱锥帽……

    黑纱后的那张赤红色面具实在太过刺眼了,谢恨荷心路无奈苦涩至极,拿箭直刺的动作却更快了一丝。

    “讨嫌。”

    长箭的箭头直接爆开,从中射出十几根沾着青芒的细小钢针,朱雀本来已经抓出去的一手一收再一推,体内真气汹涌而出,巷道内的温度蓦然提高了几分。

    只见那十几根钢针直接在这般如同烈火的真气中融化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半点的存在痕迹。

    谢恨荷满眼无奈和苦涩,她怎么也想不到她一个亲卫队的队员竟会惹得这种实力的存在亲自出后,最后关头已经是放弃抵抗的垂下手等死,却听到一旁又有一个女声提醒道:“可以了。”

    “哼!”

    不过几尺的距离,吞噬了十几根钢针的真气几乎是马上就要将谢恨荷整个人包裹,却见朱雀手上一会,那些真气如臂指使,竟都回到了她的体内。

    这种对真气妙到毫颠的控制能力,让亲身体验的谢恨荷无比确认来着身份,脱力地软倒在地上也不说话。

    有一双女子之手,轻轻地放在谢恨荷肩头,一股清亮的真气平和地进入体内,她轻吟一声,看着面前这张脸,不由又是一愣,视线在巷中哪位女子身上来回移动,满眼疑惑中忘了开口。

    “你难道不是谢恨荷,我认错人了?”

    朱雀斜了谢恨荷一眼,自己不过是说了一句,这一惊一乍的女人可真地是拼了命要弄死她。

    谢恨荷染着殷红血迹的嘴唇微微翕合,恍惚记起木青之前把她放下时,好像说过和隐谷的关系有所改善……只是她现在又该如何自处?

    朱雀见这女人就像丢了魂一样,半天一句话也不说,干脆将注意力放在远处,敛眉偏头,感受着从清溪河上游那边长掠而来的气势,眼里闪过一丝跃跃一试的精光,“这人会不会是白豪,竟然有超凡阶初期巅峰的威势了。”

    怀风花拿处一张丝巾,认真地揩掉谢恨荷嘴角血污,见她脸上恍惚神色,心里有些猜测,轻声道:“你不用担心,你的事情他跟我说过,现在知道你还活着的除了我和他,只有朱雀一人。”

    谢恨荷飘散的目光稍稍聚拢,看向朱雀。

    朱雀感受到她含义清浅的目光后冷笑道:“想要脱离隐谷的人可不少,如果某一天有人来取你性命那也不会是我。”

    你还不够资格让我出手!

    这是谢恨荷在听到朱雀带着一丝不屑的声音后,最直观的理解,她一颗心在一颗终于安定下来,甚至隐隐感觉出来这里面多半有木青的影响在其中,挤出一丝莫名笑容说道:“如此……便多谢朱雀大人了。”

    朱雀的目光重现落回谢恨荷身上,微微点头。

    木青那臭小子之前在她面前竟然隐瞒此事,多半是因为独孤卫在那里,想通了这一点,她整个人隐隐散发出的强势气势稍稍收敛,抬起下颌说道:“你队长向木青过问过你的事情,既然那小子说你已经死在他手上了,还是毁尸灭迹那种,那你这段时间就好好养伤不要再出现了。”

    巷道内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奇怪,远处吹来的风儿没来由地温柔起来。

    朱雀发现这两人的目光都有些奇怪,偏着头继续保持着高手应有的高冷,冷冷地问道:“都这样看我干嘛?”

    “你的立场好像出了问题……”

    谢恨荷腹诽不已,倒是怀风花笑着说道:“我以前听到你的传闻都是说你处事直来直去……,今日才发现不是这样。”

    “嗯,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那只是别人眼中的我。”朱雀锥帽面纱后还有一张面具,此时的目光却无比清澈。

    远处在之时爆发出一声巨大的剑鸣,朱雀脸前黑纱飘动,一袭红衣烈烈如火,扫了谢恨荷一眼,朝怀风花说到:“今日之事已经来不及向她问出始末,你带她找个疗伤的地方,我去看看情况。”

    谢恨荷感受到进入体内的真气中断了一瞬,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朝两人说道:“没了始终追着我的那个剑修,我自己能走,不用管我。”

    谢恨荷迎向怀风花头来的抱歉目光,微微一笑,心里却多了一丝喟叹。

    残存在她伤口内的剑气已经被消磨掉大半,谢恨荷后知后觉地发现,进入体内的真气隐隐是另一个层次。

    隐谷的四长老,万花谷的谷主竟然突破了!

    她不是重伤昏迷了吗?

    到底是这世事变化太快,还是我出了什么问题?

    就在谢恨荷兀自目光闪动困惑时,怀风花拿出一颗万花丹,递到她的面前,笑着道:“他好像在朱雀城也有一些朋友,这些人可能还得谢教官多关心几分。”

    谢恨荷看着面前的洁白丹丸,也不矫揉客气,微微一笑便接过便吞下,一边快速化开药力,一边点头应承下来:“谷主大可放心,如果月杉她们出事,肯定是在我死掉之后。”

    说完,谢恨荷便朝既定方向离去。

    “那小子倒是有识人的好眼光,不如让她加入我的朱雀小队吧。”朱雀见谢恨荷就算扶墙也要自己离开的背影,难得生出了几分真正的欣赏。

    怀风花转头看向身旁,微微眯眼。

    如今局势紧迫,面对谢恨荷的伤势,她也只能怀着歉意暂时中断治疗,恐怕也只有身旁这女人还能一袭红衣淡然而立,没有半分参与者应有的认真姿态……

    她抬头望着清溪河的上游,感受着那道气息,微微眯眼说道:“你如果直接出手,那你们的那个计划不是提前完成了吗?”

    朱雀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那边,两人一路同行,朱雀已经确定怀风花这一次破境之后,灵觉跨越了一个很大的层次,已经发现了那疑似白豪的身影气息。

    她一边朝木青离开的方向快速潜行,一边朝勉强跟上她速度的怀风花说道:“今日这件事的因缘始末未清,如果那小子没有性命危险,我是不会出手的。”

    “你们这次计划的最大目标不是白豪吗?如果这道赶来的气息真是他的话,为什么不提前动手?”怀风花平淡问道。

    朱雀有什么就说什么,也没有多少隐瞒道:“因为直到我们离开前,他们关于白豪是杀还是不杀都还没确定……”

    怀风花听到这里心里一沉,难怪之前在万花谷听寅一介绍朱雀城之行的计划时,只是说如何一步一步剪出白豪的羽翼,却在最后涉及到白豪此人是语焉不详,这里面恐怕就有隐谷那些参与议事之人的各种计较与考量。

    朱雀感受到了怀风花的沉默,主动说道:“既然谢恨荷已经牵扯进来,想必今日之事与他脱离不了关系,你是想要我帮他对吧?”

    “嗯,你也看出来了,他真正的实力也才超凡阶初期。”

    “也才?”朱雀的声音难得拔高几个调,流露出几分真实情绪。

    怀风花轻轻一笑,她与朱雀真正相识不过就是这短短的一天不到的时间,但也明白了和对方这样的人交流,有什么直言就行。

    朱雀的声音在气劲呼啸中传到怀风花的耳中,“如果你不跟我说那小子的身世,我是肯定不会出手的,你就放心吧。”

第三百一十章:生死相向

    未时初刻,朱雀城迎来了一天中气温最高的时候。

    青云街上,卖着文房四宝的店铺为了遮住热辣日光,大都半掩着店门,袅袅熏香从门缝中透出,街上上除了几个挑担卖水的小贩,没有一个行人。

    “冰镇酸梅汤,有老板需要的吗?”

    小贩挨个店铺询问下去,才走到街尾,便听到天空轰隆隆的声音好似风雷搅动,上一刻明明还在远处,下一刻就横贯长空直直落在他的面前。

    轰——

    惊天的巨响离他最多几丈距离,小贩直接被气浪掀翻再低,七手八脚地爬起来后,疯狂地拍打着最近的这家店铺,“老板,快开门,求求你快开门!”

    飞沙碎砾之中,率先跃出的人影偏头扫过这一幕,眼里神色莫名,低头抿着嘴,身上气机重新连贯,催动真气直接跃出了几十丈的距离。

    也就在他才飞到一半之时,有连绵剑啸声直直坠地,一道身影双手执剑,花白须发飘舞间,满是恨意地大喝道:“给爷死!”

    伴随着这一声大喝,在小贩惊骇目光下,有一道粗壮如车轮的黑色剑气,直接震开泥沙灰尘,朝前飚射而去!

    在这气温下的还在卖水的小贩才真是倒了大霉,仅仅是被溢散开的剑气波及,便直接双目爆炸,耳鼻流血倒在了写有“柳叶书局”四字的牌匾之下。

    烟尘被震开之时,这须发飞舞似魔头的老者也紧跟着剑气朝前冲去,正是已然处于暴露之中的季修。

    这道粗壮的黑色剑气,就如同是一支已然跑动起来速度达到极限的重骑兵,人也好物也罢,任何想要阻拦它前进步伐的东西,在被波及之初,就被抹除了在这个世界存在的痕迹。

    此刻,整条青云街上,地砖化作齑粉,店铺上挂着牌匾的招之在徒劳挣扎两下后也被吸引着撞上剑气,就像是一只只飞蛾,扑向了炙热的烟火。

    “这绝不是初期巅峰的剑气……”

    在剑气里他后背不过三尺距离只是,木青终于积累起足够的力量,已经迈出去的右脚朝地面重重一跺,以他落脚处为中心,地面迅速塌陷,而他整个人已经拔地而起。

    轰隆——

    这道剑气从街尾一路飞到了街头,直接将一栋三层的阁楼撞成了一片废墟。

    剑气余波还在持续折磨着人的耳膜,直上高天的木青还在确定脚下的疼痛到底是被剑气削掉了几层血肉,阴戾暴怒地尖喝声又响了起来:“小贼,你今日必死!”

    这人还真是如跗骨之蛆,不就是吞噬了你一部分神识嘛……

    木青眼中雷霆闪烁,身上单薄几分的青光重新流转,胸膛起伏见,嘴角有一道道浓郁的青色真气环绕,下定决心,倒转身形,朝追上天空的身影直直坠去。

    靠秘法提升的实力是有时间限制的,木青已经是将秘法催动了他目前能达到的极限,但这一路跑来,在几次险之又险地必过后,他所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哼!这就送你去死!”

    季修满目讥讽冷笑,这一路追来,这小子的实力已经被探清,不过又是一个连超凡初期圆满都没有达到的家伙。

    他花白的眉毛在这一刻尽情舒展,呼吸之间,仰着一张老脸,快速灌了一口腰间酒,胸膛凹陷,张口间在唇齿上方,就有一道混着酒气的剑气在快速成形。

    相比刚才横贯整条街道的粗壮剑气,这道被季修以嘴吐就的黑色剑气不过拇指粗细,但就是在它成形之时,快速下坠的木青竟然心生感应,遍体如被针扎。

    修行世界从来都有一条颠簸不破的道理,宁惹小的,不惹老的,能够在无数次斗争中活下来的人,怕死如季修,在知道大道突破之机几乎是宣告断绝的情况下,也爆发出了几分剑修该有的锋芒!

    “去!”

    眼看这陌生小子妄凭天地倒转换来地利优势,季修眼中满是讥诮,舌绽春雷,已经是吐出了口中的剑气。

    几乎是刹那之间,木青心生感应,他与对方之间还在急速缩短的天空间,那道拇指粗细的剑气竟然不见了!

    是真正意义上的不见,因为就连他散开的灵识也不做不到半点气息。

    木青早在不决定反身回击时便没敢心存半分侥幸之心,此时更是疯狂催动身上气机,经脉之中的真气爆涌,竟然硬生生地在一瞬间用掉了三成的真气。

    这三成真气从木青的双臂见涌上他手中短剑,幽白色的离火剑气再次出现,伴随着他一声大喝,周身青光快速流转,眼中劈出一道雷霆汇聚道了剑气之中。

    离火破灵!

    吞云郁气!

    喊雷发声!

    这已经是木青目前能够发挥出来的最强一击!

    几乎是在木青这一击形成朝下挥出之时,在他此时的眼中出现了无比虚幻的一幕,在白云雾气皆无的半空中,肉眼可见的裂出了一道裂隙,一声足可刺破耳膜前回的剑鸣已经提前了到来。

    “老夫这一招就叫做‘酒中剑’,你可以死了!”

    季修仰着的一张老脸上满是见证报复得逞的快感,在这生死立见的这一刻,他也是毫无保留,将速度发挥到了极致,双手举剑直冲向木青。

    显然,就算木青能够在裂隙中这道剑气下侥幸残存,这紧随而来的擎天一剑也会要了他的命。

    面对季修几乎没有时间间隔的两道攻击,木青在这一刻做出了选择,身体表面青光快速流转,护住要害部分,手中短剑则朝着擎天而来的长剑直直撞了上去。

    轰——

    烈日长空之下,剑气轰鸣声长响不绝,惊醒了两人脚下这座城里许多午睡的人。

    柳叶书局里,几道身影簇拥在一起,在他们抬头望天的视野里,剑与剑对撞,剑气与剑气交织,一时间没人出声,竟是凝声静气,等待着胜负生死皆分。

    一些被惊醒的百姓听到高空中的对撞之声,初初以为是天晴日久后的夏日惊雷,却在那震颤的大地声音连绵不绝之时,纷纷将视线探向天空。

    在他们的震惊疑惑的视线之中,外城西南的天空,雷霆在白色层云中闪烁,火焰在黑色层云中蔓延,混杂在一起之时,其高度竟然仍在下降,这奇怪的雷云中风火交织,似乎有怪物孕生,摇摇欲坠地。

    而作为此间真正的主角,木青和季修两人以剑相对,在相对的冰冷目光里,在上下肆虐的气劲之中,没有了上下左右,也没有了天和地,身形对峙间竟然形成了一条直线。

    而这条直线的中点,便是那不断撞击又分开的剑尖。

    “啊!!!”

    季修一张老脸上满是愤怒,他那道‘酒中剑’明明是撞进了此人的眉心,为什么对方什么事也没有?

    木青眼里雷霆更甚,身上青光再次恍惚出最初的亮度,在初一接触之初,对方的剑气几乎是呼吸间便突破了他的青光,他甚至来不及生出遗憾或是错愕情绪,便听到识海中央有熟悉的声音轻叹道:“蕴含了一丝剑道本源,你托大了。”

    他是托大了,但孟章绝不会。

    身下这人脸上的情绪当真是精彩万分,最初报复即将得逞的快意,到现在震惊不解,甚至惶恐,木青没有浪费丝毫机会,便在季修双眼瞪大之时,大喝一声。

    喊雷发声!

    一道手臂粗细的雷霆迅疾落下,汇入之前的幽白色剑气之中。

    季修不愧是一名老剑修,战斗经验极其丰富,在炙热剑气扑面追下之时,道心灵胎一震,竟然硬生生以自身雄浑剑气将木青的攻击拦在身前。

    几乎是以两人对撞的剑尖为界限,两团剑气相互碰撞,也成了那些目力不够的普通人眼中摇摇欲坠的雷云。

    而随着木青眼中这道雷霆落下,原本就存在剑气中的雷霆立刻汇聚过来混作一道,直接劈了下去。

    呲——

    季修全力维持住的界限立刻告破,炙热的离火剑气顺着雷霆劈出的通道直接坠向了他。

    在地面许多百姓惊惶的眼中,那已经不断下坠的雷云中,定然有雷公一般的神明存在。

    不然怎能够肆意调动天火与雷霆,绞杀怪物?

    真正的生死相向,其实很短暂,更何况向来是追求各种极限的剑修,不过两个呼吸,藏在柳叶书局的几人,便凝重地看见,一道身影惨叫着坠向了地面。

    “是谁?”

    赢了还是输了?

    此时天空中肆虐的剑气远未到消散的时刻,几人刚才试过灵识探查,却根本不敢进入那混乱狂暴的剑气深处。

    问话的中年男子身形微胖,正是寅二,他的目光从寅四脸上扫过,又落回到寅一身上。

    寅一眯眼回忆着刚才那一幕,记起了一个细节,那道裹挟着剑气坠地的身影须发卷曲焦黑,完好的地方是花白的发丝,不由沉吟道:“很可能是木青赢了。”

    “嘶——这可是超凡阶初期巅峰的剑修,这几道攻击恐怕让老四来也接不住吧?”

    寅四冷冷地看了寅二一眼,转头看向寅一,冷淡道:“他故意往青云街这边跑,多半是希望我们能够助他一臂之力……”

    “现在说这些没有作用了……”寅一眼里带着几丝意味莫名的遗憾,如果他们之前出手了绝对能获得木青的好感,但规矩从来都是规矩。

    “现在出去吗?”

    “不急……如果城中还有其他高手赶来,我们伺机行动。”

    白虎小组的三名队员相视一眼,都明白了队长寅一这样说,已经是存了几分补救的意思了,没有异议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而在他们的头顶之上,幽白色的剑气好似七月流火在天空中留下的痕迹,长久不消,木青的身影也终于掠出了剑气。

    “我还以为今天你不会出现。”

    “那很可能你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识海中的沧桑声音应道。

第三百一十一章:朱雀城里

    清溪中游,入目所见是一排排的士兵。他们沿着河岸线战离,将这段河岸围堵的严严实实,就算是浮到水面的一条游鱼也不可能逃过他们的视线。

    “大人,我们要过去吗?”

    一个千人左右的军阵在这些士兵身后来回巡游,速度在此时稍稍放慢。

    领着这些亲卫士兵藏再见旧院中的是邢飞的副手,他对邢飞的兄长刑左并不陌生,见他望着远处天空很久也不收回视线,不由主动建议说道。

    “毒药都倒进河里了吗?”刑左已经看见远处高空有一道身影坠了下去,眼角颤抖冷淡问道。

    刑左作为军阵中枢,副统领身上的真气在离开身体后直接就向身旁的刑左飘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刑左的情绪已经借着阵法影响了军阵中的每一个人。

    副统领默默感受着来自刑左的那份快要遮掩不住的焦虑,快速报告道:“这个剂量已经是极限了,如果再倒近河里,恐怕整条清溪河都会……”

    “都倒进去吧,这毒药是专门针对修行之人的,对沿岸的百姓影响不会太大……他们也应该有为城主牺牲的觉悟。”

    刑左收回视线,见副统领的脸色多有犹豫,不由换了种说法。

    “只是……只是属下认为,对方既然选择了潜水而行,靠这个法子多半很能起到作用。”

    他们其实心知肚明,说是专门针对修行之人的毒药,那只是没专门去用来针对过百姓,这一次过后,恐怕整条清溪河沿岸的百姓都会受到影响。

    刑左冷淡地看了这个副统领一眼,心里暗叹一声,这些人待在邢飞身边,忠诚之心无需质疑,但忠诚的对象却似乎有了诧异。

    副统领在刑左冰冷的审视目光下,低头抱拳道:“大人,下游那边动静很大,我们是否需要去查看情况》”

    刑左视线扫过军阵之中那些亲卫士兵沉默的脸,在扫过偶有缺氧之鱼浮起的清溪河,眼角不受控制地跳动了一下。

    就凭这个堪堪达到超凡中期门槛的军阵,真能挡住那人吗?

    在见到那层如同天火倾泻的剑气之时,刑左已经确定了对方的身份——木青!

    那晚在万花谷,他率先不敌,意识模糊之下并不清楚后来的具体情况,但就凭慕容星后来的一句“与白虎力战而败”也是在让他听来骇然。

    跟何况,季修坠向地面时,那被幽白色剑气侵蚀的画面也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他,这木青还与锦官城出现的那位女子剑修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大人?”

    副统领见刑左竟然在此时出声,不由凑近一些低声说道:“属下若是没看错,刚才从天上掉下来的是城主请来的季老供奉,如果他出了问题,就算这女人从河里冒头,我们也擒不下对方……”

    这说得确是实话……刑左视线扫过河岸,那些站立不动的士兵修为尚未高呼六品,那竹叶青若真是一心要走,所谓的何谓之势,不过勉强牵扯几个呼吸,好等着季修前来支援。

    如今季修那边出了事,整座朱雀城还能有谁能力挽狂澜?

    “城主……今日之变局,也在你的预料之中吗?”

    刑左心里想着这些问题,开口命令道:“凡事修为达到七品及以上的都跟我们走,其他人依旧守在河岸,若有风吹草动,只需记住对方离开的方向,不用做什么徒劳的阻挡。”

    ……

    ……

    随着人数超过一千五的一支军阵朝青云街那边敢去,本来还在他们的前方的白豪,却突然改变了方向,朝泥腿子巷走去。

    而在此时的泥腿子巷,谢恨荷突然站定,手中长弓一挽,聚气成箭瞄准了一处拐角。

    她的脸色可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第一次对自己的潜行能力产生了怀疑,不然怎么能总是被她撞见奇奇怪怪的人。

    “再不出来,我可就放箭了!”

    谢恨荷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背后的箭囊空空如也,此时聚气成箭的威力堪堪达到三品的程度,实在是不敢有任何掉以轻心。

    就这样僵持了几个呼吸,就在谢恨荷眼帘一颤就要引弓射出这一箭之时,被对箭头瞄准的方向,也终于冒出了声音:“别放箭!”

    “好,那你自己出来。”谢恨荷嘴上说着,手中真气聚成的箭反倒越发凝实。

    “哼~”一声带着小小情绪的娇哼传出,声音里似乎还带着几分对自己的不满意,“我没想到,我已经收起所有气息,怎么被你发现的,不过我哥刚才才救了你,你身上还有万花丹的气息,那我也算你的恩人不是?”

    “你哥?木青?”谢恨荷松了口气,瞄准拐角的气机减弱几分,“那你自己出来,我跟你哥是…是朋友,不会放箭。”

    “好。”

    谢恨荷眯眼上下打量着眼前少女,微微沉颌嘀咕道:“城内这么乱,他还把你带进来干什么?”

    “总归不是旧地重游看风景的。”张芍药之前躲在角落里,是亲眼见到木青救走了眼前的女人的,此时带着警惕的目光上下审视了谢恨荷一番,挺起小胸脯走到她身边,“我哥呢?他去引走那个老头了吗?”

    “你是万花谷张芍药吧?我叫谢恨荷。”谢恨荷退了一步,笑着问道。

    张芍药见她此时还将长弓拿在手里,依旧留着一份警惕,不由撇着嘴应道:“难道还有我证明我自己吗?”

    说完视线扫过谢恨荷肩上伤口,朝谢恨荷伸出了小手。

    谢恨荷上半身微微一僵,在下一刻便再次感受到了同种属性的真气,朝少女歉意说道:“抱歉,终归谨慎一些没错,倒是你怎么还待在这里?”

    张芍药才不会说,她已经一个人去了看过了很多本该熟悉却早已陌生的地方,偏着一张娇俏小脸,纤眉挑起惊疑道:“咦?怎么你伤口里有我们万花谷才能修炼的真气?”

    “是你师父……”谢恨荷说到这里反应过来,怀风花多半是默默跟在他们身后,并没有出现。

    “啊?师傅来了,她在哪里?我就说那天师姐收拾行李时准备那么多东西干嘛……”张芍药左顾右盼,小脸上满是喜意。

    谢恨荷抬起下巴,示意小女朝远处天空看去,“她们应该去帮你哥了,你要跟我走吗?”

    张芍药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哥倒是叫我不要跑远了,但这女人明显认识更多女人……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想到这里,她头上丸子发髻轻轻摇晃,连连点头道:“好啊。”

    谢恨荷看着少女手上也拿着长剑,问道:“你现在实力如何?如果有情况,我也好有准备。”

    “我……我才三品,不过遇到危险你不用管我,离开万花谷之前,我身上带了很多宝贝。”少女有些尴尬。

    谢恨荷无疑去探查少女的底牌,眼里倒是闪过几丝时代远去的沧桑,说道:“既然你已经三品,那边随我一起去和找王小姐她们吧。”

    谢恨荷在离开刑场前,已经见到了王修微的身影,此时只想快点找到她们,领着少女潜行时,快速介绍了起了今日之事的因缘始末。

    而随着她们朝泥腿子巷某处行去,一道阴影渐渐笼罩了她们。

    ……

    ……

    青云街上,凄厉的惨叫声从未断掉。

    木青一边放出神识,打量起在地上肆意发泄出剑气的老者,一边与识海中的存在沟通道:“怎么这几次都唤不醒你?”

    “你不是新学了一门定神诀吗?”孟章的声音从来就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沧桑浩渺,此刻难得多了一丝情绪。

    “这是我已经跟你说过的事情,而且,我不是还没这么做吗?”

    木青也有些尴尬,需要你时就喊醒你,不需要时就把你抛开甚至封印隔绝,这种做法确实有一点点的不礼貌,但他只要一想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位非常强大且神秘的存在,那这是手段却也算不得什么了。

    “对未知心存敬畏是好的,但你刚才似乎却忘了这一点。”

    木青知道孟章值的是哪件事,自承道:“你确实又救了我一命,我没想到你传给我的青光都挡不住这道剑气。”

    “那是你连吞云郁气的皮毛也没掌握。”孟章的声音在某一些瞬间变得远了许多,“在你灵胎之心内不过是我的意识投影空间,我不会一直都看着你。”

    木青点点头,明白了前几次没能唤出孟章的原因,视线落向脚下,此时青云街上被剑气摧毁的房屋又多了几座,木青眼里雷霆闪烁更凶,朝孟章说道:“既然你出现了,那再借我力量一次,让我早点结束这场战斗。”

    说着木青身影便已经朝地面直坠而去,孟章的声音却在识海中非常煞风景地响起:“最多达到超凡阶中期,而且只有一刻钟的时间。”

    木青已经锁定了地面上季修疯狂的声音,眉头一皱,问道:“你是需要回报了?这次之后,我答应你的条件自然回去完成。”

    “不,还是你借力太过频繁,这样会影响你自身的大道。”

    孟章的声音落下后,一股磅礴的力量充斥着木青的身体,因为有过之前的经历,木青这一次几乎不需要视野超凡阶中期力量的时间,口中爆喝一声,已经是朝着地面陷入疯狂状态的季修直撞而去。

第三百一十二章:偏僻房间

    泥腿子巷某处废弃房间里,王修微已经替挑夫做了简单的止血,此时正向昏迷中也在细碎轻吟的却春渡着真气。

    外面小院里的动静突然大了起来,她心里一惊,月杉姐她们还在外面,难道出事了?

    她才拿起身边的武器,走近门口,便刚好迎面撞上门外的柳月杉。

    “他们找来了?”王修微满脸凝重地问道。

    柳月杉脸上一笑,让开身形,把身后几人露了出来。

    余小树和武陵两人提着两个大纸包,里面都是些药材,王修微满意点点头,视线从两人身上一扫而过,很快见到在几名花魁簇拥中朝这边走来的两人。

    “谢姐姐!”王修微挑眉喊道,心里一松的同时喜意也在脸上绽放。

    谢恨荷朝她轻轻点头,快速进了屋子,视线扫过床板上躺着的一男一女时,眉头微皱,等转过身来,看着王修微说道:“我跑开时在人群中看见了你,没想到你还真把大家都救了下来。”

    柳月杉在一旁补充道:“谢教官寻着动静找过来时,刚好撞见了武陵他俩。”

    王修微点点头,焦急问道:“我娘呢?她被那么多士兵追了上去,情况怎么样?”

    谢恨荷摇头一笑道:“你放心吧,他们连夫人的影子都找不到,而且我们的帮手也来了!”

    帮手?

    王修微反应过来屋子多了一个陌生人,视线投去时,见这个容颜俏丽的少女已经蹲在床边,伸手探却春额头,皱眉道:“是个普通人,不过她体温很高是中毒了吧?”

    “却春姑娘身上伤口里都带有催情的药剂,也就是常说的春药,我渡了一些真气给她却无济于事。”

    王修微先是回答了少女的问题,然后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谢恨荷。

    谢恨荷看着床边的少女,感受着肩膀上伤口中的剑气被一股清凉真气包裹,气机运转大体无碍,笑着说道:“她是木青的妹妹。”

    “木青!”

    “木青?”

    柳月杉只来得及把谢恨荷迎进来,此时几乎是和王修微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正给却春渡着真气的少女,正在默默骂着某人是个花心大萝卜,认识一屋子漂亮女人,此时听到身后两女惊喜的声音,不由皱着挺翘的小鼻子哼道:“我有名字的,我叫张芍药,我师父的关门弟子。”

    柳月杉微微一笑,替少女补充道:“是万花谷的芍药吧?我听木青说起过你呢,我是柳月杉。”

    张芍药闻言抬起头来,多打量了这个房间内年龄应该最大的女子几眼,心里对她的那时天然敌意顿消,带着几丝亲近道:“我也听哥说起过月杉姐姐,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啦。”

    柳月杉纤眉弯弯,脸上笑得更加温柔。

    而王修微则满脸高兴,快速问道:“你们刚才就是在附近打了一场吧?木青没有跟你俩一起过来时,是去帮我娘了么?”

    想到这个可能,王修微一颗悬着的心没来由真正地落了下来,从锦官到朱雀,一路同行,那个男人总归是给她一种沉稳可靠的感觉。

    谢恨荷想起今日短短时间内的奇妙经历,微涩一笑道:“算是吧。因为那个被白豪请来专门对付你娘的剑修,已经和他打了起来。”

    “啊?怎么可能?”王修微听谢恨荷这么一说,反倒有些难以置信道:“听说那是皇朝排在第二的供奉剑修,实力要比还强上一些,木青怎么可能?”

    “我哥又怎么不可能!他可是和朱雀白虎都打过一架的男人。”

    少女略带着一丝骄傲地说道,她这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却是让整个房间都安静了片刻。

    就连谢恨荷也是微微摇头,不过她想到朱雀和木青的关系,也把少女所谓的打过一架当做了朱雀压低境界的切磋,倒是王修微一拍手掌,高兴道:“是了!前阵子听娘说万花谷的事情有了结果,其中就有一人几乎以一人之力改变了局面,没想到真是他。”

    朱雀城这段时间风声管得太紧,王叶青知道的万花谷情况也只是个大概,当时与王修微说起,两人也是难以置信,但想到木青确实单枪匹马地离开了朱雀城,却也没有完全否定这个猜测,如今被少女这么一说,王修微反倒比谢恨荷更能接受这个情况。

    “那有结果了吗?”王修微问道,就连张芍药也竖起耳朵在听。

    “木青占据着优势,但想对方这种活了上百岁的剑修,没有一点底牌是不可能的,而且旧院的那个军阵也很可能参与进来。”谢恨荷回答道。

    王修微本想说人多力量大一起去帮忙,和谢恨荷目光相对时,却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谢恨荷沉稳道:“你放心,王夫人和木青绝对不会出问题。我们只需要藏好就好。”

    王修微抿着嘴点了点头,接过余小树和武陵手上的药材,谢恨荷见她动作,蹙眉道:“我们恐怕还要转移,这片地方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士兵排查。”

    靠近门边的三位花魁,脸上的泥灰和血污都还没得及擦拭干净,此时见谢恨荷提起又要转移,齐齐将目光投向王修微。如果要在这个时候转移,她们都是累赘……

    谢恨荷感受着她们目光里的无助,心里一叹,已经提前猜到了王修微的选择,果然便听到王修微说道:“之前还是月杉姐和她们守着外面,那时我真怕对方追来把我们包围了。不过现在谢姐姐已经来了,便无需担心这些了。”

    谢恨荷明白了她的意思,应道:“我去放哨,以响箭为号,一有动静你和芍药就带着大家转移。”

    王修微听到这里,再次将审视的目光看向床边比她还小个几岁的少女,听谢恨荷的意思,显然是把芍药和她相提并论了的,这种比较又是落在了哪些方面呢?

    正巧张芍药也看向她,两人目光相对里,便听到少女脆声快速道:“放心吧,你们选的藏人的地方很好,这边可不只是能看到的那一条破败大街,里面还有好大一片地方的。”

    她傲娇地伸出大拇指指向自己,头上丸子发髻摇晃道:“我对这里还算熟悉的,真有情况,我来带路,到时候藏好,等我哥来找我们就行!”

    王修微一双狭长美眸闪过一道亮光,感受着少女话里那股隐隐较劲的意味,不由得也被带动情绪,有些莫名难言地点头道:“那好,那在这之前,便麻烦芍药妹妹了,毕竟你是万花谷的关门弟子,听说你们的真气比我们要特殊一些。”

    “没问题!”张芍药之前一直跟在木青身边,总觉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现在终于等到大展身后的机会,只差没有拍着自己的小胸脯义气云天地答应下来。

    谢恨荷微微一笑,便已经出了门去。

    两女的聊天没有避着任何人,那三名靠近门边的花魁,等到房间热闹的气氛重新平静下来,王修微也无任何嫌她们累赘就要抛弃她们的想法,皆是噗通地就跪在了地上。

    “贱妓谢过各位的救命之恩。”

    王修微轻叹一声,示意靠近几女的余小树和武陵将她们扶起来,说道:“会有今日这件事,是因为你们都与红菱和小檀关系较好,城主府滥用刑罚冤枉了你们。”

    几名哽咽着连连点头,在这几题她们早已感受到了城主府的强大,一想到自己掉入是这般庞然大物可以编织的罗网,她们除了哀凄自己的遭遇之外,根本就生不出半丝对城主府的怨恨之心,被提及自身遭遇的因缘始末,解释低着头不知如何回答。

    余小树站在一旁,一张青涩小脸憋了变天也没有说出话来,倒是柳月杉会一,开口说道:“今日之后,你们几位是不能回到旧院了,不知道今后有什么打算?”

    其中一名花魁抬起头来,轻声道:“贱妓怡夏,愿听姐姐安排。”

    其他两女也忙不迭地跟着说道。

    在床边听了这么久,又从谢恨荷口中知道了今日之事的始末,少女张芍药满腔正义已被点燃,见柳月杉沉默着还在思索,不由提议道:“姐姐,如果安排不了她们,不弱让她们以后来我万花谷罢,种种花花草草的就行。”

    柳月杉和王修微都回身望向小脸上满是认真的少女,眼里带笑,柳月杉轻声道:“你这副热心肠倒真跟你哥一样,不过怡夏跟姐姐一样都是普通人,恐怕很难适应天南的复杂气候,还是暂时让她们跟红菱带着一起吧。”

    王修微此时也开口道:“如果你们还想回到欢场中去,等这段日子的乱局过去,我也可以送你们去锦官城的晓红楼,我姨是晓红楼的主人。”

    都是各州纸醉金迷欢场之中的明珠,怡夏她们自然听说过晓红楼,此时皆是脸上一喜,已经生怕王修微只是随口说说,直接答应了下来。

    等到三名花魁跟着武陵他们一起去偏房生火煮药之时,房间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柳月杉回首见少女瞪大的眼眸中满是疑惑,甚至还有几分哀其不争的意味,不由沧桑一笑,有些事情,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选择,对与错,不过是别人的评价罢了。

    王修微却因为从小在晓红楼长大,更能明白几名花魁的心思,轻声道:“就算你跟她们说普通人也可以种种花草,也能适应气候,她们依旧会选择我这个建议的。”

    “为什么?她们就自甘堕落么?”少女一双眸子干净得让人心生喜爱。

    王修微看着张芍药,心中那丝争锋相对的莫名情绪早已消散,回答道:“对于她们来说,什么才叫堕落呢?如果在沦落欢场之前,我们就给了她们选择的机会,结果肯定不一样。但现在是,她们成为花魁的资本,跟种花种草的能力一样,是各自在乱世下还能立足的生存方式罢了……”

    “所以……是生存不是堕落?”

    少女呐呐说道,转而苦恼地皱起鼻子不去想这些问题,看着床上昏迷的女子默默想道:“她会不会不一样呢?”

    房间内,躺在床上的男子手指微微一动,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细节。

第三百一十三章:季修被捶

    青云街,烟尘弥漫里到处是被剑气摧毁的房屋,而在剑气呼啸墙皮倒塌见,凄厉的哀嚎从未断绝。

    不愧是超凡阶初期巅峰的剑修。

    木青在直直下坠的过程中,目光一直锁定在季修身上。

    这个人在烟尘间不断腾挪着身影,狂嚎之间随手一道剑气便不是灵生一品能够接得下来的,更可况,木青是清楚知道,他接连两次攻击都实打实地落在这人身上。

    但看现在这情况,非但没能让对方偃旗息鼓,反倒实在意识狂放间更危险了几分。

    轰——

    在一处坍塌墙壁旁,季修一张老脸上满是烧焦的血与灰,手中长剑剑气倾吐之下,直接将跪在地上的求饶之人轰成了飞灰。

    “出来!给爷爷滚出来,我知道你就藏在这里!”季修一双老眼突出,龇牙咧嘴地吼叫着,手上一挥,一道剑气射出,竟是将之前那几人所跪之地也劈得四分五裂。

    木青眉头一皱,见季修摇摇晃晃的身形,确定之前洒出去的破元粉也开始起作用,大大方方地将气机锁定向了对方。

    季修虽然识海灵胎受损,确确实实有了几分癫狂之意,但当木青这道气机直直锁定在他身上时,他反倒安静下来,站再地面不动,挑起头望向了木青。

    而从高天坠向地面,也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的事情,木青双手握剑,头朝下脚朝上,浑身清光流光,眼中雷霆闪烁,已经是如天神下凡一般直直撞向了季修。

    “让老夫送你一程!”

    在生死大恐怖之下,季修压制住了识海之中的暴乱,腰间的酒葫芦塞子激射出去,闭上了眼睛。

    他此刻身上的气机流转已经达到了极限,口鼻间几道黑色剑气粗壮如婴儿手臂,但这还不是这一招的全部,之间他胸膛凹陷,竟让如同鲸吸一般,将腰间葫芦中的美酒全都吸入了嘴中。

    木青见季修仰着头,竟是在呼吸间,将口鼻间的几道剑气和嘴中酒气合成一道剑气,哪里不知道这是他的绝招,同样微闭眼睛,将体内一半真气调动,涌上了双手之上。

    远远望来,便是天地间烟尘未散之际,一道白色长虹贯地,一道黑色龙卷飞空。

    嗡——

    眨眼,两道剑气,一黑一白,径直撞在了一起。

    以季修所站之地为圆心,方圆五里之内,所有建筑几乎在在同一时刻被扩散出去的剑气拦腰斩断,在这片空间之内,墙壁的倾轧声,人的恐惧惨叫声,通通杯剑气扩散出去时的嗡鸣声所覆盖。

    这种声音,没有金属兵戈撞击时干净利落的“砰砰”声响,也不如陨石落地时巨大的足可猎人耳膜的轰鸣时,在那些被剑气波及的人听来,就像是一时不察失足落水,细小的水流旋转着灌入耳朵里,那种低哑粘稠怎么也排斥不了的声音在一响起,有许多体质稍弱者,竟是在一瞬间就七窍流血软倒在地。

    “竟然勾连起了大道震颤!”

    柳叶书局在青云街末尾,这一次也没有幸免,藏在柳叶书局内的寅一几人皆是惊骇不已,立刻用真气护住了耳朵。

    他们在腾挪躲避间,将视线重新头投回场间,只见到算是联手制造了这场无差别攻击的两人,依旧还保持着相撞的现状,在两人相隔不足一丈的狭窄空间内,一黑一白的两道剑气依旧在相互撞击着、磨灭着对方。

    “这木青果然有古怪,刚才不过超凡初期,现在确实到了中期。”

    寅四率先将目光落在头下脚上的木青身上,满脸冷漠道:“他猜到我们会到柳叶书局,直接就将此人引到这边,明显就是想利用我们出手。”

    寅一摇头平静道:“凭这人最后露的这一手,我若猜得没错,他就是皇朝的二供奉,嗜酒剑翁。”

    寅四微微眯眼,他这个人最恨被人利用,其实已经有坐观之意,但此时寅一已经有了决定,便只能沉默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不知道陈掌柜和李负怎么都不在,难道今日城中的乱局一开始就与我们隐谷有关?”寅二一边展开身法,朝离战场中心更远的地方飞去,一边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也算是赶巧赶在这一天了。”

    寅二话里有几分冥冥中只有天意的意思,倒是有几分想凑今日这个热闹,寅四在只剩下白虎小组成员时,话明显多了起来,冷呵道:“如果今日在那里战斗的都是白虎打人和朱雀大人那种存在,你说有天道无形中的指引我还勉强相信,这明显就是有人可以制造了这场乱局。”

    寅一微微一笑道:“今日如果真有人刻意制造这种乱象,就算是白豪也不好收场。”

    寅二点点头,摸着山羊胡,微抬细线,望向清溪河上游方向,“竟然来得这么快,看阵仗,怕是不弱于超凡阶中期了。”

    几人躲得远远地观望这边占据,就在他们视线前方,越过战场中央的两道身影,他们已经是能够看到密密麻麻的士兵朝青云街上涌来。

    时间怕是不够了……

    木青心中有些苦闷,眼角余光比寅一他们更加清晰地捕捉到了朝这边飞快跑来的士兵。

    这些士兵的身影铺天盖地,就像是过境蝗虫,褚略一算怕也超过一千之数,按照从寅二那里了解的军阵结合后的信息,木青判断这个军阵的威力不再超凡阶中期之下。

    而孟章的话还没消失多久,他现在超凡阶中期实力只有短短的一刻钟。

    想到这里,木青一双星目眯成一条,穿过依旧交织在一起难舍难分的剑气团,和地上之人四目相对。

    “呵呵,小子,你爷爷我今天就算丢掉半条命,也要把你留在这里。”

    季修满眼阴狠,一张老脸上挂着血腥的笑容,他一双小腿都陷进了土里,上半身更是摇晃个不停,偏偏就是不倒。

    木青从未小觑自己遇到的任何一个敌人,但也只有这般竭尽全力也还是僵持的状态下,才会再次明白,何为剑修!

    剑修从来都有其独有的风采。

    木青看着身下之人说话时神色之中那分狂态,将之除掉以绝后患的心思便越发浓重。

    木青所掌握的最厉害的招式,便是离火剑谱上那几招,用得最得心应手的便是针对修士道心灵胎的离火破灵,但往日无往不利的招式,却在被孟章评价有了剑道本源的剑气下,被再次拦了下来。

    在两人之前存在的这两道剑气,威力都达到了超凡中期的威力层次,相互碰撞相互交织,似乎拥有了各自的生命,幽白色的剑气炙热如地府中灼烧灵魂的冥火,而在白色剑气之下,如墨一般深邃的黑色剑气就像是那灵魂不至于消亡的无声冥河。

    季修在剑道上的境界远飞木青这个初如门槛者可比,他那张被酒气笼罩的老脸之上,竟是在疯狂之中,觅得了自身剑道的更前进的方向,那一声声剑道的无声嗡鸣听在耳中,竟然让他颇为沉醉。

    木青身处剑道颤鸣声中,对季修身上那股突然多出的气息颇为心悸,那是一种在疯狂绝境之中也要蕴生出毁灭的强大道韵。

    身处其中者,由衷会多了几分臣服于道的恐惧。

    这老家伙总不会也来个什么破而后立吧,不能再等了……

    两人僵持实际不过七八个呼吸之后,木青心中决意一定,浑身青光流转间,竟然直接以肉身穿过了身下两团交织在一起的剑气,在季修带着几分愤怒的注视下,一拳锤在了他的脑门之上。

    砰。

    砰砰砰砰——

    坚硬如金戈的拳头如雨点一般打来,季修整个人都懵了。

    识海灵胎受损,让他癫狂惨嚎,剑心震颤,让他收束不住剑气,当在被木青气机锁定之后,愤怒之下的他使出了此生最强一道剑气,就是这时,他终于觅得了一线机会,一线剑道走得更长远的机会。

    但这人做了什么?

    季修心中之恨啊……就算是把身前之人千刀万剐恐怕也难解分毫。

    木青身上青光单薄了许多,手臂上更可见被剑气撕裂开的血肉,但他一眼不发,抿着嘴,一拳又一拳地打在了季修的脸上。

    还记在没有遇到叶韵之前,他第一次面对二品剑修耿剑之时,便是这样一拳一拳地自己赢得了胜利。

    破体擂神式!

    万毒真经里面,最普通却也是能够将万毒青气发挥到极限的招式。

    木青右手一拳才落到季修脸上还没收回之时,左手边已经携带者风雷之声来到了季修的面门之前。

    一个呼吸之间,木青出拳破败,拳拳到肉之下,季修须发先后狂舞,却又因为下半身一双小腿陷进了地里,整个人被木青拳劲笼罩之下,便如风中柳絮一般飘摇不定。

    “臭——小——子,啊!!!”

    季修发现自己连说一句完整的话也成为了奢望之后,喉咙间滚出一声凄厉大喝,汇聚在门上的体表罡气在木青第二个一百圈之后,终于告破。

    这个时候,才不过又过了三个呼吸,木青听到越来越近的军阵动静,面色沉默之中,不打算给季修丝毫反击的机会,在拳拳到肉之下,体内的真气疯狂冲击着季修的体内。

    饶是季修体内的经脉坚韧程度足够强横,也在木青的真气之下被一步步侵蚀。

    看着张嘴想要再次聚拢一道剑气的老者,木青心无杂念,从来都坚信一个道理:越是强大的敌人,就越不能给对方下次反击的机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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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下的刺客介绍:
修行是为了什么?
在他六岁被抓去隐谷后就有了答案。
作为一名刺客,他学的是杀人技,爱,就爱得彻底,恨,就恨得凛冽。
恣意行事,无愧本心!白日下的刺客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白日下的刺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白日下的刺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