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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下的刺客全文阅读

作者:春水煮茶     白日下的刺客txt下载     白日下的刺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八十九章:弱肉强食

    长乐坊是内城权贵聚集之地,雕梁画栋掩映间,有一栋占地不小的宅院,既不朴素也不过分张扬,倒是在此间成了寻常屋舍。

    只是,同住一条街的那些权贵,在经过此宅时,都会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快些走过。

    葛山手里拿着一封牛皮纸封的信,目不斜视地走进这栋宅院,期间多有视线射来,见到是他后,便直接放他朝宅院深处而去。

    葛山站在虚掩的门前,听到了熟悉的人声,收拾好表情后,才喊道:“城主。”

    “进来吧。”缺了一条胳膊的白豪,气色恢复了许多,他大马金刀地坐在案前,闭着眼睛微微低着头。

    葛山视线扫过似乎在闭目养神的白豪,和一身军装的邢飞眼神交接,邢飞直接冷冷地移开了视线。

    “笃~”

    白豪嘴角微动,好似看到了两人之间的龃龉,手指轻轻敲击着案板,问道:“你今日这么早就来这里,是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地了?”

    葛山收回视线看着地面道:“他们在城东的居所不止一处,而且……焚息的弟兄们有好几次还没有摸上去就已经被他们的探子发现。”

    白豪脸上平静道:“隐谷在这些方面要比焚息专业得多,这不怪你们。”

    葛山轻轻点头道:“兄弟们有好几次扑空,但也不并不是全无收获,通过询问附近的住户,已经掌握了几人画像。不过属下这么早前来,是因为收到了慕容大统领的信。”

    葛山将手中的信放在白豪的右手边,退回了案前。

    白豪看着信封,沉默下来,朱雀城几番巨变,他可从始至终都没有忘掉慕容星这个始作俑者。

    他甚至已经向曹槿传递过一个想法,慕容星只想着能统一天南,并不在乎到时候这片土地的主人姓不姓白。

    “信里都说了什么?”他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并不动作。

    葛山默默打开信封,快速浏览后有些惊讶道:“五月进入天南,而今不过七月初,慕容统领竟然收服了除隐谷之外的大半势力……”

    葛山说着已经意识到哪里不妥,声音低了下去。

    白豪冷哼一声,睁开眼睛笑道:“我是那种见不得别人好的?继续说下去。”

    这封信密密麻麻足有几千字,葛山快速跳过前面大部分内容,在最后慢了下来道:“已经查明,木青此人桀骜不驯,一直想着脱离隐谷,除了万花谷,他与其他几脉的关系都很差,万花谷内流出一则消息,慕容家亲卫统领独孤卫与他极其不合。”

    葛山几乎是将信上的内容复述了一遍,念完后抬头看向了白豪。

    “你们怎么看?”白豪若有所思。

    邢飞直言道:“隐谷的那些关系从来不如我们军中团结、上下一心,但想要以此离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白豪不置可否,有些期待地看向葛山。

    葛山沉吟道:“木青这种人,年龄不大却实力强悍,行事间肯定难掩娇纵蛮横之资,他和那些人产生的矛盾绝对不只是一两件。”

    白豪点点头,平静说道:“这些矛盾已经存在,放在平时加以利用,也许还能等到冲突加剧的一天。但如今他们一致对付我们朱雀城,恐怕他们再如何想看两厌,也不会在此时发生矛盾,更不会给我们时间。”

    白豪是考虑过这个可行性的……

    葛山听出了他话里的情绪,摇头道:“城主,我们并不需要他们对付木青,只需要他们怀疑木青,不让木青在参与进这件事,对我们来说都是一件有利的事情。”

    白豪脑海中犹如一道亮光闪过,瞬间清醒,“对啊,只要把这孽种的身份散布出去就行了……”

    他心里越想越觉得可行,稍稍坐直身体,赞许地看向葛山道:“此子的身份你们焚息已经知道,可以透露给隐谷。对了……”

    白豪心里一跳,故作平静地问道:“最近城内可曾出现一些谣言?”

    葛山和邢飞忽视一眼,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表情摇头道:“最近焚息一直在寻找他们的踪迹,并没有听到什么谣言?不知道城主问的是哪一方面?”

    白豪将后背轻轻靠在椅背上,挥挥手:“没事。”

    估摸着吸收血食的时间快到了,他思索片刻,向两人吩咐道:“葛山,你把城东找到的那几处位置报给邢飞,方圆五里之类那些人,都请回内城仔细盘问。”

    葛山心里一沉,正想着该怎么开口,一旁的邢飞却已经直接拒绝道:“城主,这样做势必会让人心不稳,更有甚者会再次发生动-乱。”

    “动-乱?”白豪嘴里轻轻重复了一边,笑着说道:“都是我朱雀城的子民,如今城主府摇摇欲坠,他们平日里享受了城主府的庇护,才得以安定生活,如今这一点付出就要动-乱了?”

    白豪走到邢飞面前,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眼角微动,拍了拍他的肩,意味深长地说道:“如果光想着自己的权利,却没能明白自己的义务所在,那这样自私的、包庇敌人的百姓,我们不需要。”

    邢飞沉默过后,后退三步,低头抱拳道:“末将领命。”

    如果时间推回到一旬前,邢飞听到白豪这般另可错杀也不可放过的命令,兴许还会感叹一句,时值风雨飘摇之际得用苛法,但他现在一闭眼,只会再次回到那晚在地下空间所见的那一张张茫然无助的脸。

    葛山一直在留意邢飞的情绪,见他又板着脸抬起头来,心里暗叫糟糕。

    果然,邢飞瞥他一眼后,平静问道:“城主,在他们焚息查清楚之后,剩下的清白之人何时能回到家里?”

    气氛有些沉凝,木槿立国以来,九州大地都是以城所辖广大疆域,像一州首府所在的城池城主,都是权利集于一身,在天高皇帝远的南疆,说他白豪是土皇帝也并不过分。

    邢飞如此行事,实属冒犯,葛山心念电转,突然朝他埋怨道:“虽然你到时候请他们回来接受问询时会轻松一些,但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想要查清楚这些人有没有问题又哪里是一朝一夕之功?”

    邢飞看了看葛山,朝白豪低头说道:“是末将考虑不周。”

    白豪摇摇头,语气真挚道:“这段时间,军中一切还得靠你撑起来,你确实会很难很累,先下去吧。”

    等邢飞走后,白豪微微眯起眼睛,他能感觉到邢飞的不对劲,这种不对劲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是他上次问起刑左的下落之时……

    他转头看向葛山问道:“你们有了什么矛盾?”

    葛山摇摇头道;“我虽然虚长他几岁,但在军中也跟其他人一样以他为首,他治军我挑不出一丝毛病,也与他没有任何矛盾。”

    “哦?”白豪听出了画外音,挑眉问道:“那治军以外呢?”

    葛山低头沉吟片刻,才慢慢说道:“他并不是一个能够放眼全局的人,并不能明白,在接二连三遭受重创之后,想要维持城主府不倒,不仅仅是换个地方那么简单。他没有错,我们同样没有。”

    葛山这句话直接说进了白豪的心坎里,让白豪高看他许多。

    白豪看向门外,时值七月,上午的骄阳还没有午后那么炽烈,澄澈的日光洒落下来,庭中有绿植正茁壮正常,也有焉萎的小茎枯萎倒地,在这样的季节里,阳光充沛,正是万物贪婪生长的时候,但在高大的绿植旁,不一样有枯萎的同类?而且连这一关都过不下去,那秋霜冬寒之后,来年的这片土里,还有它的种子破土而出吗?

    这个世界,从来都只是弱肉强食者的游戏场罢了。

    葛山并不清楚白豪莫名其妙地叩问了一次心关,只是能隐隐感觉白豪原本虚浮的气息瞬间凝实了许多。

    他只是安静地立于一旁,隐约听到白豪下意识地念道:“他们没有错,我同样没有。”

    一株香之后,白豪重新做坐回了案前,脸上尚余着一丝回味和贪恋。

    他看着老老实实站着,没有惊扰到他的葛山,语气难得多了几丝愉悦,颔首道:“你曾在亲卫军中待了多年,虽然现在是焚息的头目,但邢飞事情太多,你可以帮着一些。”

    白豪这样说,其实已经是在暗示,亲卫军统领之位也不是不可以换人,这要是罗开在这里,听到他话里的意思,还不得立刻跪下表忠心,当让白豪异常满意甚至生出一丝后悔没有早点提拔葛山想法的是,葛山很平静地应承了下来。

    “很好,我记得南门的那个守城将军,离了两次功劳,如今也不过是营长,这样,升他做千户都统,从亲卫军精锐中再划出四百人给他,以后让他直接听你命令行事。”

    葛山心里一叹,有时候他也不得不承认,白豪是一个拥有上位者魅力的人,他若是是真心提拔,甚至会考虑到你是不是一个光杆司令。

    “可惜啊,我和你道不同不相为谋……”

    葛山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是问道:“城主是需要属下做什么?”

    一千二百人的精锐亲卫军,结阵之力已经达到超凡中期,这样的一股力量,能够做到的事情有很多。

    白豪到此时,终究是将审视的目光落在葛山的脸上,良久后才冷淡说道:“郑氏一族别灭门之后,城内安静了一段时间,可惜……时间不长。”

    葛山连眼角也纹丝不动,认真问道:“需要将他们都抓回来吗?”

    “为什么要抓回来?”白豪的目光突然变得尖锐了许多,脸色也冷了起来。

    “白豪确实足够谨慎。”葛山心里暗道,随即低头不再言语。

    “这张名单你拿去……”

    良久,白豪才拿起一张纸递给了葛山。

    这张纸之前被折叠起来,随意地放在牛皮信封旁,就连葛山也不甚注意,但当他看着名单上那一个个姓氏之后,不由猛地抬起头来,“这……”

    白豪拍了拍他的肩膀,后背靠在椅子上笑道:“一个个来,不用着急。”

第三百九十章:日暮听雨

    城东,日暮。

    一声惊雷响彻天地,如豆的雨点就坠了下来,在屋檐上发出啪嗒、啪嗒的清脆声音。

    一只纤细玉手探到窗外,本是要将咯吱摇曳的窗户拉回,却又落在了窗台上。

    “吸~啊,闷了这么多天,这雨终于下下来了。”

    女子的声音里带着丝丝惬意,抬起手来,将脸上的面具也取了下来。

    有脚步声靠近,响起一道男声:“你的涅槃诀才刚入门,还得继续炼化业火。”

    “知道了,你现在怎么比慕容隐那老头子还烦呐,这都半个月过去了,你其实……”

    “其实怎么?”

    慕容静转过身来,故意翻白眼道:“你每天都这个时候来,难道忘了我是个女子?”

    慕容静每次和他独处的时候,都习惯摘下面具。木青多看了她一眼才移开目光,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慕容静呵道:“你如果是觉得亏欠,大可不必如此,我还没这么小气。”

    木青走到她身侧,也学着她的动作,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不由皱了皱眉。闷热傍晚,骤雨初至,空气的温度还未降下去,便已经带着被激起来的泥土腥气,闻着并不如清新怡人,只是她又为什么这么开心呢?

    木青偏头看她时,慕容静似乎受惊了一般将头偏向另一边,木青猜不透她的心情,将窗户关上后,拉着她回到蒲团旁,相对而坐。

    “还是先来这个?”尽管这已经是这半月来的例行操作,但慕容静依旧不见好奇地看向木青手掌上那一层淡淡的紫气。

    “嗯,紫气对气运之上有修复作用,把手伸出来。”

    木青和慕容静双掌贴合,那股紫气瞬间冲进慕容静的体内,惹得慕容静轻呼出声。

    木青和她近在咫尺,视线落去,只见她有几缕青丝贴在白皙的额角,也不知是窗前雨水的原因,还是治疗后激起的冷汗。

    在她戴上面具还是朱雀之前,木青就发现她有一双非常好看的眼睛,明亮晶莹,自有一股坐观风雨的慧黠澄澈,此刻她因为紫气在体内循环的原因,一双眸子微虚,纤细弯弯的睫毛上下扑闪,竟是分外惹人眼球。

    “咦?她怎么脸红了?之前没有这种情况啊……”

    两抹晕红在慕容静白皙如瓷的脸上十分明显,她见木青还不肯移开视线,甚至还一脸关切地凑近了些,咬牙轻哼道:“老娘没什么问题,你别这么盯着我看行不行?”

    木青哑然,自觉地移开视线,之后两人尴尬地沉默了至少半柱香的时间。

    最后还是慕容静率先开口,问道:“你知道你这紫气的来历吗?”

    关于紫气的问题,木青能说的其实都说了,他诧异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慕容静闭目偏头,耐心感受了一阵紫气在体内流窜的感觉,睁开眼看着他说道:“我们之前谈到过炼器,在远古时期,不独有人族修士能呼吸吐纳天地灵气。”

    木青点头,露出几分探究神色说道:“那个时候,草木山石、飞禽走兽,都有开窍化形的修行之机,现在往回看,只觉得是两个世界了。”

    慕容静摇头道:“见不到并不意味着它们都已消亡,一些修真家族内,其实依旧还有少量非人的修士。而我要说的便是,这紫气之于这些生灵的意义。”

    她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一字一句说道:“据说,当初第一个后天生灵能够开窍获得灵智,便是因为吸收了一道紫气,在那个时候,天地间灵气充盈,其中不乏比灵气更高一层的源气。”

    “源气?”

    木青心中一动,他现在已经习惯从孟章那里获得帮助,而不去好奇这些力量的来源,此时经得慕容静提醒,恍然之下,也有几分忏愧自省。

    他按耐住心中浮起的对孟章身份的种种猜测,沉声道:“那灵气可以转化为源气吗?”

    慕容静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不知道你体内的都是源气了?不然以你才二品巅峰的窍穴经脉怎么可能支撑得起我们这种程度的消耗。”

    慕容静不知道他其实可以向孟章借力,但木青也反应过来,他的真气比之前半年前确实有了很大不同,已经在体内凝结了出密密麻麻的细小结晶。

    慕容静轻声一叹:“这其实也是如今修行界大不如以往的一个重要原因,传承的断绝,让很多人到死都得不到一条完整的功法传承,而像你这种万里挑一的源体,也是空拥宝山,而不知如何开发。不过你也不用太过焦虑,等你境界高了,一些事情也能够水到渠成,谁叫你小子独得老天爷厚爱呢。”

    木青看着她顶着一张绝色天成甚至因为过于白皙而显得稚气的脸,却又偏偏要老气横秋地说话,总是习惯性出戏,好半响才汇聚思路,问道:“我也跟你说过,这紫气其实是由气运之力炼化而来,并不是因为我的体质特殊。”

    慕容静皱了皱纤细的眉,也有些不解道:“所以我才问你呢,不是跟你小子一起打过架,又一起打过别人,我都怀疑你小子是不是人了?”

    她见木青一张脸麻了下来,呵呵一笑道:“因为《白泽图》上有记载,一些得到有成的异兽能够吞噬人间各种缥缈之气,炼化后能够增长道行修为。”

    木青心里一跳,强行收拢心绪,不去思及孟章,说道:“那《白泽图》很珍惜对吗?”

    慕容静看他认真的样子,清澈美眸深处闪过几丝疑惑,随即洒脱笑道:“珍贵是珍贵,不过也只是打发时间的闲书而已,等有时间了,我把看过的内容都拓印成一份玉简,就当……就当做你替我疗伤的报酬好了。”

    慕容静说完,莹莹美目直直地看着他。

    她也知道,不管是体内的那一种伤,就算是隐谷中懂得最多的慕容隐来怕也是没有多少办法,所以木青的帮助其实很难衡量,但她却又不知怎地,想要去衡量。

    “好啊!”木青十分干净利落地应承了下来。

    慕容静反倒一愣,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道:“这就够了?”

    木青抬起眼来,奇怪地看着她,她连忙解释道:“你不要误会,我是说你帮了我么这多,一本闲书就把你打发了,你不觉得亏得慌吗?”

    木青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松了口气,他还真怕面前这女子又大咧咧问出一些诸如“你是不是对我另有所图”、“你是不是不怀好意”之类的莫名其妙的问题。

    他笑道:“亏什么亏?如果不是你两次出手,也许那一晚我们都回不来了呢。”

    慕容静却在这个问题上犯了倔,摇头道:“如果不是我俩,凭你这一身啥也不怕的能力,随时都可以离开,说起来还是我拖了你的后退。”

    木青无奈道:“何必这么较真,我可是从始至终都明白,如果换一个人来朱雀城,我都不会过得这么自在。”

    慕容静纤眉弯弯,莞尔一笑,木青这话不假,若是换成了独孤卫在这里,就凭木青这两次单独行动,恐怕就会受到无情的排斥和打压。

    感受到是因为她的存在而让木青有了现在相对自由的空间,慕容静整个人都明亮了几分,更添几分生机丽色,木青不得不垂下目光,随后发自内心地真诚笑道:“而且,我现在把你当朋友,所以很多东西,我根本没想到要你付出什么。”

    “嗯。”慕容静轻轻点头,随即眉角微蹙偏头问道:“现在当朋友,那以后呢?我看你这么不安分的样子,说不得以后还得跟隐谷闹矛盾,不,这不是有可能,而是一定的了。”

    说到最后,慕容静轻轻一叹,沉默下来。

    屋顶上的噼里啪啦的雨声大了,没有关紧的窗户也在风声下发出吱吱的酸涩声响,木青听着这天地的声音,脸色平静一笑,没有让这即将在两人之间形成阴雨成势,轻声道:“那是之后的事情,而且,如果真有为敌的那一天,也是跟他们为敌。”

    “哦?”慕容静眼神清亮,抿起的嘴角微微翘起。

    木青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隐谷是隐谷,你是你,只要你不对我们动手,我绝对不会对你动手。”

    “我们?”慕容静呢喃着重复了一遍,摇了摇头。

    她也说不清此刻自己的情绪,明明木青的话已经足够明白清晰,但她并是多么满意,但也不想在纠结这个无聊的问题。

    咯吱——

    窗户开了,风助着雨钻了进来。

    慕容静偏头看去,木青看着她的侧颜,鬼使神差之下,就着这风声雨声道:“如果,你愿意跟我们一起脱离隐谷,那也是再好不过啦。”

    “你说什么?”

    慕容静一脸平静地转过头来,心脏却已经漏跳了半拍。

    木青摇头失笑道:“没什么,风有些大,不知道她们还来不来。”

    “嗯。”

    两人手心相抵,沉默半响后,慕容静才突然开口道:“想要真正拥有与隐谷抗衡的力量,光靠你一个人可不够?”

    木青满脸作不得假的惊讶,看见慕容静平静清亮的眼后,却也跟着释然平静下来。

    慕容静说道:“你如果真想要脱离隐谷又不至于和隐谷闹翻,那么这里刚好有一个机会。”

第三百九十一章:内部阴云

    即使是同一座城,城东的大雨到了城西后,也小了许多。

    天色青冥,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清溪河面上,甚至未能激起涟漪,正是万籁归寂的时候,却有摇橹声率先打破了宁静,而后水面荡开一阵阵清浅的涟漪,一艘楼船从朦胧的烟雨中驶了出来,露出了二层花阁的一角。

    岸边有一艘乌蒙小船似乎是等候多时,在见到这艘楼船之后,便在船头挂起一盏白纸灯笼,朝着行驶在河面正中的楼船靠拢。

    灯火照亮的瞬间,一道身影直接飞上楼船的二层护栏,朝乌蒙小船轻声喊道:“回去吧。”

    “咦,这人我怎么看着有点面熟?”

    窗扉打开,橙红的光亮和温热的香气便透了出来,衡玉回身看向倚在窗边的阴柔男子,见他视线落在乌篷船上不放,大大方方地移开身形,便已经看到了里面的荒唐景象,和看过来的郑时微微点头后,摇头笑道:“你们又喝了多少酒?就不怕他们说?”

    “哼,怕?”慕容修明收回视线,一脸意兴阑珊,粗暴地甩掉身手环抱而来的一只纤细玉臂,故作迷蒙的视线落在衡玉脸上问道:“你这几天消失不见,都去了哪里?”

    衡玉看了他一眼,没有马上开口,而是看了一眼花阁里的景象。

    “你们都下去!”

    等到花阁内只有酒香而无脂气后,衡玉大大方方地落座,面对身前两人的审视视线,喝了几杯温酒后才说道:“这几天陪着陈掌柜跑了不少地方,我原本以为这些本地氏族都会当墙头草,见我们如见蛇蝎,却没想到还会有些收获。”

    他沾着杯底残酒在桌面上写了几个姓氏,轻声道:“原来白豪吃肉连汤都不肯这些人分一口,这一次似乎有那么几分希望。”

    慕容修明心里一燥,微眯起的眼里生出几丝复杂神色,主动替衡玉填满酒水,问道:“你们已经达成约定了?”

    他这些天全然抽身事外,寻花问柳,只把这一次当做消遣之旅,当知道事情在往好的方面发展之时,反倒生出几分错愕之感。

    毕竟他在来之前,已经得到慕容隐的提点,就算隐谷能勉强占领朱雀城,也守不住!更何况他已经从白虎小组那里知道,白帝城已经派了高手前来……

    衡玉摇头失笑道:“他们没有见到实际的好处,也没有看到城主府真地败亡,本来也不会这么快就靠向我们的,但好巧不巧,我和陈掌柜去拜访这一家时,他隔壁正在被抄家,听说理由正是和我们隐谷勾结。”

    酒桌前的两人面面相觑,郑时更是满脸不解道:“听说白豪颇有城府手段,怎会如此?”

    衡玉微微垂下眼帘,似乎回忆前偶然碰见的那些血光,轻叹一声道:“两方对敌,墙头草也比变成敌人要好。我本以为他肯定是打压一方,拉拢一方,结果从这几天收集的消息来看,他只想靠着铁血手腕来震慑,几乎未见怀柔手段。”

    砰——

    慕容修明一掌拍在桌面,哈哈笑道:“看样子他也是徒有虚名,以前被说成一方枭雄,也不过是没有遇到我们隐谷。”

    衡玉点点头:“确实也可以这么解释,毕竟他之前遇到的敌人,又怎么会有化凡期这种存在,人在压力之下总会出错。他这样对那些家族施以重压,反倒是让我和陈掌柜后面这两天少废了无数口舌。”

    衡玉说话时,注意到慕容修明曾和郑时对视了一眼,想了想,开门见山地说道:“昨晚去的谢家,他们的家主对我们倒是很客气,后来陈掌柜旁敲侧击才知道,内城接连出现的这两次混乱,都与我们隐谷有关。”

    慕容修明猛地仰头灌了一杯酒下肚,倒是一旁的郑时在这个时候显得很平静,摩挲着杯沿道:“俩次都是木青他们。”

    衡玉点点头,其实他心里早有所猜测,不过这几天他除了跟随陈浊行事,剩下的一点时间也另有安排,并没有精力去求证什么,此时抓住机会问道:“他们有什么收获?”

    慕容修明阴冷一笑道:“无非了乱打乱砸了一通,还能有什么收获。”

    衡玉嘴角微翕,看向郑时。

    郑时说道:“第一次,他们没有告知任何人,遇到了高手伏击,但没有见到高手的真面目。。”

    慕容修明接话道:“这倒是不假,这第二次,朱雀跟着他们一起去,却被这高手所伤,现在都还在木青那边疗伤。”

    说到最后,慕容修明语气已经有些阴阳怪气。

    衡玉挑眉道:“什么高手?这么厉害?我听说城主府地下有一座大阵,会不会是被大阵所伤吗?”

    郑时摇头笑道:“这些天,白虎小组的人上门找了他们无数次,却都被以正闭关疗伤的借口给拒绝掉了,可以说,除了他们当事人,我们知道的微乎其微。”

    慕容修明一张邪佞俊美的脸上满是不怀好意的揣测,低声道:“我从父亲大人口中得知,朱雀那老娘们这些年来一直暗恋我小叔,但最近这一段时间,她明显庇护万花谷那一群人,说不定已经春心荡漾、移情别恋了也不一定。”

    “不就是一张小白脸吗?这么多天都在疗伤?我看她肯定是跟木青那小子有一腿,说不定天天双修,累了就想着怎么脱离隐谷。”

    衡玉和郑时对视了一眼,两人目光交接时,都能看到彼此眼神中的某些不屑,但他们都没有表现出来。

    衡玉见慕容修明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从怀里拿出一份牛皮纸包裹的信,放在桌面上朝慕容修明面前一推,平淡道:“谢家的大公子谢修,如今是焚息的二把手,这封信是他给我的。”

    “焚息?”慕容修明嘀咕了一遍,已经伸出手,将信纸取出展开。

    不到半柱香,慕容修明砰地一声将信纸拍在桌面上,震得一些酒水洒在上面,又连忙把信纸提了起来,满脸阴冷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难怪这小子对朱雀城这事这么上心,原来还有这么回事。”

    他眼里闪烁着丝丝亮光,忽而嘿嘿一笑道:“等下直接把这封信送回隐谷,我看这小子还能蹦跶几天。”

    郑时从慕容修明手中接过信看完之后,脸上也变得异常精彩:“他们收集到的信息可比我们的多,看这样子,他们是打算向木青动手?”

    衡玉有不同意见,摇了摇头道:“谢修还曾试探过我和木青的关系如何?他并没有把这封信交给陈掌柜,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私底下交给了我。”

    “哼~利用又如何?”慕容修明并不在乎,从郑时手里夺回信纸,认真地收好道:“只要隐谷里这些人知道了木青的身世,就决计不会再让他待在这里,我们有一个白建文就够了,他?能控制住吗?”

    郑时微微高看了慕容修明一眼,视线扫过,见衡玉脸色微微有些复杂,说道:“我觉得修明说得不错,你是有其它发现吗?”

    衡玉收起心中不合时宜的情绪,沉吟道:“信里的内容很清楚,白豪正是想要通过散布木青的身世,让隐谷临阵换将,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木青……给了他不小的压力。”

    “而且,我怀疑谢修不交给陈掌柜,是因为他猜到了陈掌柜很有可能先把这件事隐瞒下来。”

    “所以你想说什么?”慕容修明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语气冷淡。

    衡玉没有顾忌他的情绪,抬眼直言道:“所以,我在想,木青的身世到底该不该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如果我们真要拿下朱雀城,是不是……”

    慕容修明直接打断了他:“你把他想得太好了!不要忘了,他身边现在不仅收拢起来万花谷一脉,就连朱雀那娘们也对他有好感。”

    郑时冷淡接话道:“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那些女人恐怕会推着他上去,所以这个时候能够阻止他最好。”

    慕容修明深以为然:“所以我们当务之急,就是把这小子弄出朱雀城,到时候让白建文那小子当城主,还不是什么都得听我们的?”

    “好吧。”衡玉面色平静,轻描淡写地扫了两人一眼。

    慕容修明平日里深受慕容隐言行举止的熏陶,要说眼见其实不差,但他在木青面前接连败下阵仗后,如今已经完全被偏执和嫉妒的情绪影响了思维,并没有学到慕容隐那种驭下强者无数却能怡然处之的本事。

    要知道,归根结底,隐谷还是他慕容家的隐谷,和木青争锋,胜了还好说,但再败的话,恐怕他这一辈子也很难在与木青的交锋中战胜对方。

    而郑时……他不声不响的,却往往是真想要将木青置于泥沼甚至死地之中。

    衡玉想到这里,心里一动,反问道:“那我呢?他救下了无暇和李叔,我这么做,岂不是恩将仇报?”

    不过慕容修明并没有给他沉默自省的机会,只见慕容修明端正坐姿,给两人分别添上杯中酒,轻笑道:“衡玉其实也说得没错,木青这小白脸在白虎他们眼中,算得上是打先锋的不二之选,所以,光是靠他的身世,恐怕还不能让他离开这里,我想到了一个好点子,绝对能让这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第三百九十二章:血脉相融

    城东,木青居住的院落里比往日热闹了许多。

    这一场雨从日暮下到了完全天黑才慢慢停下,低矮下来的夜幕如同被水洗过一遍的匹练,其上还点缀着几颗散发着微光的星子。

    怀风花直到这个时候才姗姗来迟,她走进院门时,望着天空和身边两女说着话的木青立刻迎了过去。

    木青看了一眼怀风花身后,没见到那道古灵精怪的身影,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却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没有露馅吧?”

    怀风花摇摇头,手腕翻转,摊开的白皙掌心出现了一只白色的小瓷瓶,她轻叹道:“芍药心思单纯,我采她一丝精血,她根本就没有问我为什么。”

    木青问道:“那就好,这件事情还得慢慢跟芍药说。”

    “芍药并没有你想得这么脆弱。”怀风花扫了一眼朝这边走过来的慕容静,轻声道:“你闭关的借口不管用啦,那妮子吵着半月没见你,也跟月杉她们过来了。”

    木青心里微叹,从白豪手上救出来的女子到底是不是小雅阿姨,还并不确定,确定之后,又该怎样告诉芍药她的娘亲成了现在的样子,对木青来说,都是让人轻松不起来的事情。

    慕容静走到木青身旁,见他一副有些期待又有些恍惚的表情,视线落在瓷瓶上,开口道:“如今媒介有了,只要那女子配合,很快就能知道结果。”

    怀风花将小瓷瓶交给慕容静,朝她郑重说道:“那就麻烦你了。”

    慕容静摇摇头,她这些天一直待在这边疗伤,不仅白虎小组的人没见着她,就连现在院中的几女也极少来打扰,将心比心之下,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想起那晚所见,她看向木青说道:“精血只是媒介,秘法才是关键,今晚先由我来示范一次。”

    这以精血为媒介辨别血缘关系的秘法来自于慕容家的记载,她其实早已经将方法告诉了木青,但木青此时患得患失的心情,她也能体会一二。

    “事不宜迟,那就开始吧。”

    木青点点头,正领着几女朝院子里的某个房间走去,院门外却正巧响起一阵欢快的脚步声,张芍药的人还未到,声音就已经响起:“哥,我来看你啦!”

    “你俩进去就行,我们留在这里。”

    还是怀风花当机立断,让木青和慕容静走进了房间。

    院门外,一道娇笑灵秀的身影呼喊着就冲进了院子里,见到怀风花和王叶青都在,立刻止住脚步,朝王叶青礼貌地喊了一声,才凑到怀风花身边左看右看,瘪嘴道:“师傅,你果然在骗我!”

    怀风花眼角余光从那间连窗户都被蒙上一层黑布的房间快速扫过,纤眉一蹙露出师傅该有的威严道:“没大没小,师傅骗你什么了?”

    “啊……你骗我说哥还在闭关,其实他早就没有对不对。”

    少女非常机敏地注意到了怀风花的动作,所以她一边说着,整个人朝怀风花身后一钻,便已经来到那间蒙着黑布的房间外。

    她站在门口,伸出手欲推,却有些害怕地耸了耸肩,回身看了看怀风花,见怀风花一脸平静,才“呜啊”地欢呼着推开了门。

    在万花谷和师傅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师傅是不是真地生气,灵秀慧黠的少女一眼便知,大胆地推开了房门。

    “哥!”

    “咦?你们在干什么?”

    少女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房内,整个人斜倚在门口,等看清屋内景象后,一张秀美无端的鹅蛋小脸上满是疑惑。

    房间内,木青坐在床沿上,双手轻轻地扶着还有些抗拒的女子,而慕容静双手结印,那只小巧的白瓷瓶漂浮在半空,已经出现了细密的裂痕。

    木青迎着少女好奇的目光,瞬间明白屋外的怀风花根本就没打算拦下少女。

    少女的突然闯入就像是一声号令一般,慕容静双眼微睁,朝木青说道:“以真气催出她气海之血,要快!”

    她话音落下,半空中的小瓷瓶砰地一声炸成齑粉,一滴殷红如玉的血液瞬间朝被木青按住的那女子坠去。

    “啊~嗬~”

    木青的真气进入到女子体内后,女子满脸抗拒,瘦小的身躯突然挣扎起来,木青手上本来就没有用力,竟是让她一下挣脱开来,就要朝阴暗的角落里冲去。

    慕容静冷哼一声,身上气场升起就要强行以势压人,但当她看到木青一副心塞的表情后,最终也放弃了这个打算。

    这种秘术的反噬微乎其微,失败了就失败了吧。

    “让我来吧。”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张芍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床前,那本来要冲向床角阴暗处的女子在经过她时微微一愣,张芍药看着那女子瘦削的脸庞已经那双满是恐惧情绪的眼睛,张了张小嘴,眸子里闪过一丝成痛楚,下意识地朝女子伸出了手。

    女子一只手撑在床边,呆呆地看着张芍药,当张芍药朝她伸出手来时,她的身体朝床上倾斜,却停在原地。

    慕容静和木青见到这一幕心里一叹,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当张芍药用真气逼出女子气海处的一滴鲜血时,慕容静双手作印一点,那滴快要坠地的鲜血直接冲向了过去。

    在木青的眼中,少女的一张俏脸实在太过平静,甚至难得生出了一丝严肃。

    如果说之前还不曾察觉师傅为什么找她要了一滴精血,那么当见到屋内这一幕,聪明的少女其实也已经猜出了个大概。

    她一双贝齿将红唇咬得出血,晶莹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身前这一幕。

    当两滴鲜血融合在一起之时,慕容静手上印诀再变,屋内的其他人都感受到了一丝微弱但异常精纯的血气波动,而在少女和女子身前的那滴血液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结束了?”

    木青站起来看向慕容静。

    慕容静看向床边,少女将安静下来的女子搀扶在床边坐下,默不作声,两道晶莹的泪痕却已经不受控制地挂在了她白皙的脸颊上。

    “这个秘术施展之后,当然是当事人的感受最深,若是真正的血脉直系,在这一刻,理应听到彼此血脉相连的心跳声。”

    木青张了张嘴,看着少女脸颊上的泪痕有愈演愈烈之感,下意识地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她。

    慕容静看着这一幕,眼中神色微微复杂,默不作声退出了房间。

    院内,怀风花和王叶青正说着最近的局势,听到身后的动静,同时转过身来,见到是她后,怀风花脸上有些动容道:“真的是?”

    “嗯。”慕容静平淡地应了一声,看向内城方向的天空,“没想到白豪这种人也有说话算话的时候,正是难得。”

    张芍药的记忆里恐怕没有她这个娘亲,这种发迹于一个意外之下的相认,终归需要时间来抚平一些伤口和难以表达的情绪。

    怀风花想到木青已经待在了屋内,收回了踏出去的脚步,见身旁的慕容静的沉默地望着夜空,若有所思。

    这几天两人在这边疗伤,所需的一些东西都是怀风花送来,她对木青和慕容静的关系有一些新的看法,大大方方地问道:“你以前便深受业火影响,伤势恢复得如何了?”

    被人关心,终归是让人心生温暖的事情,慕容静轻轻点头:“木青那小子的能耐不小,有他帮助和你提供的补源丹,因为气运之力所受之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待在木青居所的这些日子以来,慕容静尽管和木青时常待在一起修行恢复,但依旧是不是会为木青的手段而惊奇。

    这种惊奇的感觉,在涅槃诀入门,她第一次成功炼化体内的业火时达到了顶点。

    这意味着什么?恐怕连当时替她高兴的木青也不曾明白。

    她看到了业火真正祛除的那一天,这在修行上,意味着重生。

    而且她隐约感觉到,待在木青身边和他一起双修时,体内的业火会变得异常温顺,这让她的炼化常常是事半功倍,到最后,木青甚至不得不让她停了下来,因为在涅槃诀入门之后,业火其实也算得上是一种修行资源。

    想到这些,慕容静倏尔一笑,望着城主府方向道:“下一次,老娘也不怕业火啦。”

    怀风花听她自信的语气,忽然意识到身旁的她比自己还一两岁,一时心情复杂,突然直言道:“虽然这个想法有些自私,但在这个时候,你的实力能多恢复几分,他也许就会更安全几分。”

    慕容静摇了摇头,心里其实并不排斥,甚至生起了一丝开玩笑的兴趣,问道:“你难道不应感谢我,奉承我?不要以为木青那小子是你外甥,就觉得让我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哦。”

    怀风花嘴角微翘,云淡风轻地说道:“说感谢的话,不把你当外人了吗?”

    慕容静心里一跳,诧异地盯着她看了看,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好在一旁的王叶青将话题引向了别处,沉声道:“来之前才得到的消息,木青的身世被泄露了出来。”

第三百九十三章:坦诚对话

    “身世被泄露?”

    慕容静闻言,露出一副并不意外的表情道:“应该是白豪散布出来的,他妄凭此事离间木青和隐谷,不过是痴人说梦。”

    王叶青和怀风花相视一眼,目前的朱雀城内,慕容静是隐谷中实力最强身份也最高的人,她的态度能够决定很多事情,但这世上从来没有不受限制的权利。

    “其实白豪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谢家已经把消息传递到了慕容修明那边?”

    “慕容修明?”慕容静语气微感烦躁。

    王叶青说道:“焚息的葛山通过旧院联系上了我,衡玉从谢家得到消息后,便去见了慕容修明,算算时辰,他们现在应该到了旧院吧。”

    慕容静听着总感觉哪里不对,开口问道:“既然你们事先知道,甚至掌握了他们的行踪,为什么不控制下来?慕容修明草包一个,但这个消息传回去之后,对他终归不是好事。”

    王叶青看向怀风花,事关木青,她在和葛山牵上线后,其实询问过怀风花的意见。

    怀风花坦诚道:“其实这件事情,是我同意的。”

    慕容静听到这里,整个人的气态明显冷了下去,也不知道是在替自己被当做外人隐瞒而生气,还是为那个傻小子而觉得不值。

    怀风花笑了笑,解释道:“没有提前告诉你们,一是因为你们还在恢复之中,二是因为,你如果知道,肯定会想法设法地替他隐瞒下来。”

    “恨荷那件事,我便已经明白你对他是真心的。”

    “什么真心不真心的,不过还是那小子帮了我很多忙罢了。”慕容静略微有些不自在地挥挥手,静下来一想,说道:“你们是担心,我如果出手会好心办坏事?甚至反倒让隐谷有了针对木青的理由?”

    怀风花眼神明亮一笑,道:“这很关键,在慕容隐眼中,你才是最重要的。不过除你说的这个理由之外,我们什么都不去阻止,并非没有选择。”

    慕容静看了两女一眼,心里一动:“如果隐谷因为各种猜忌,换下了木青甚至对他出手,你们会怎么做?”

    怀风花点头说道:“选择权在他们手上,如果他们真这么做,证明他对我们这些人永远不可能用真心相待。”

    王叶青补充道:“无论是我还是木青,最初的修行都是从隐谷这里获得的资源,隐谷可以做事做绝,但我们还是将选择权交给了他们。朱雀城这件事,如果他们愿意真心对待,抛弃猜忌,那结果也会很不一样。”

    两女考虑到慕容静的感受,其实已经说得相当委婉,但慕容静作为暗中观察良久,独自清醒之人,怎么可能不知道隐谷的“优良作风”?

    她很快就抓住了问题关键,凝声道:“你们这么快就想要脱离隐谷?做得到吗?”

    怀风花和王叶青闻言,脸上都露出一丝讶异,通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们已经预料到慕容静对这件事不会太排斥。

    只是……为什么会从慕容静的声音里听到了那么一丝兴奋?

    慕容静见两女眼神玩味,轻咳一声:“这不是明摆着的吗?那小子只差没把我要脱离隐谷时刻挂在嘴边。”

    怀风花轻轻摇头,对慕容静没有丝毫隐瞒,认真地给出了答案道:“隐谷势大,我们打算先让木青坐上城主之位,他可以只要这个名分,但必须拿住。”

    慕容静兴奋地一拍手道:“不久前我还在说呢,想要和隐谷抗衡,光靠他一个人可不够,先不要急着脱离隐谷,把城主之位拿到手再说,你看我们这不是不谋而合吗?”

    “咦……你们是怎么回事?怎么这副表情?”

    怀风花本想问问慕容静怎么说起脱离隐谷没有丝毫心理负担,话到嘴边还是没开口,最终化作嘴角的恍然一笑。

    有些事情啊,被旁人戳破,永远不及当事人阴差阳错间的一个心领神会。

    想到这里,怀风花看向慕容静的眼神中倒是多了几分审视,暗道:“虽然年龄大了点,但那晚上面具摘下来,倒也不比我差,只是臭小子不是已经有两位红颜知己了吗?这可怎么办?”

    王叶青见慕容静颇有些不自在地躲开了怀风花的眼神,会心一笑道:“我们虽然以不变应万变?但有件事情,总觉得还是跟你说清楚比较好。”

    “什么事?”慕容静先给自己做了一个心里预期,声音都莫名有些严肃。

    王叶青捂着嘴,遮着嘴角的好笑之意,说道:“慕容修明那三人,在黄松谷跟木青都算是接下了过结,他们肯定知道光凭身世这一点动不了木青。”

    慕容静见两女望向自己的眼神都有些莫名奇妙,瞬间领会,语气僵硬道:“那他们太蠢了,如果敢诬陷我和那臭小子的关系,就算是慕容隐那老头子在面前,我也要般慕容修明揍个半死。”

    怀风花听闻,莫名觉得此刻的慕容静才是鲜活的。

    她轻叹一声,望着深邃的漆黑一空,诚挚道:“我不得不承认,隐谷这些年对万花谷是有帮助的,但万花谷的回馈同样足够。”

    慕容静有些疑惑,不知道她为什么说起这件事,轻声回应道:“我知道他们之前的一些所作所为实在让人难生好感,其实……我那时候也是帮凶。”

    怀风花摇头道:“你不一样的,你对他们来说本来就是自己人,能够与我们在一起讨论,其实已经足够让人佩服。”

    “不不不,这有啥好佩服的,我这还不是……”

    慕容静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倒是怀风花笑着说道:“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慕容静呵的一声,莞尔一笑,对此倒是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怀风花继续刚才的话题说道:“你与我们的处境不一样,所以有件事情总觉得还是提醒你要好一些。”

    慕容静诧异道:“什么事?”

    怀风花轻叹道:“只要他们往栽赃诬陷这方面想了,就会发现这其实是一个很好的阳谋。”

    “在与木青有关的事情上,你但凡表现得稍微激烈了一点,都会成为持续佐证他们观点的理由。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有些事情,你最好不要轻易出面,直接无视掉那些流言,保持沉默恐怕才是对你最好的选择。”

    慕容静偏头沉默了半响,抬起头来时整个人显得十分轻松惬意,目光明亮还带着几丝玩味地看着两女道:“你们应该明白,什么都不用提醒,等到时候我对隐谷生出恶感了,对你们来说才是一件好事。”

    怀风花摇摇头,轻声说道:“对我们来说,这最多只能算是一件有利的事,但绝不是一件好事。这或许便是我们与隐谷其他人最大的不同,你帮助了我们很多,有心也好无心也罢,只要考虑到了,我们就一定会提醒你。”

    “这大概算是朋友了吧……”

    慕容静心中默然闪过这样的念头,整个人念头通达,想到隐谷里的那一幅幅面孔,轻哼一声:“所以那又怎么样?那小子只要干造老娘谣,我就敢当着慕容隐的面把他揍个半死!”

    怀风花张了张嘴,有些无言地一笑。

    “而且……”慕容静话音微顿,看向南方的夜空,语气中带着丝丝朦胧意味道:“慕容隐是一个很厉害的老头,他如果看不穿他们的把戏,那也只是他不想看穿罢了。”

    怀风花还是第一次听到她对慕容隐的评价,感受着其中那一丝丝放任自流,轻声道:“火看起是有形且多变的,但其内核却不在于形状而在于依托。我们的立场早已明晰,但你不一样。”

    怀风花可以想象,如果朱雀跟她们一样,不只需要表现出一成想要脱离隐谷的意思,也势必会遭受前所未有的猛烈打击。

    慕容静听出了怀风花话里的劝诫和关心,不由由想到之前和某人相对而坐时,她故意忽略掉的那番话。

    隐谷的很多人实在有些无聊,她不会与他们为敌,但天下之大,如果能到处去看看也是不错的选择。

    慕容静沉默下来时,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副画面。

    深秋的冷雨夜里,外出的猎户迟迟不归,破败漏风的屋舍,躺在床板上的妇人被冷风冷雨一吹,瑟缩着唤着什么,床边只有一个饿得两眼发昏的小女孩,她费尽全身力气才用火折子引燃了一堆树枝,却不过在火堆前多待了会儿,躺在床上的妇人便没了声息。

    那个小女孩异常自责,瘫坐在床边,手里紧紧握着她特意选出来的最大的一根火苗。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哭啦,瘦小的肩膀抽搐着,埋头呜咽着,山野间的冷风冷雨好像在嘲笑她一样,肆无忌惮地灌进屋子里,她晕倒之前,只记得那些小火苗似乎看听了她的悲伤,簇拥在了她的周围。

    至于后来?

    等小女孩醒来后,就是那高大却冰冷的宫殿了。

    慕容静甚至都不知道这副画面里的小女孩是不是她,因为她从没有向别人问过一句。也是因为如此,她对培养她的慕容家是怀抱感激的,但刻苦修行三十几载,对于一个女孩儿来说最烂漫情动的年纪,她的记忆里是某个男人闭关后的冰冷石壁,在破境失败业火缠身后,是大家同为强者的关心。

    好像,这些人从来就没想过,她也是一个女人,甚至她的心里至今住着一个小女孩儿。

    光阴荏苒,那个猎户可曾回到床前,那间四面漏风的屋子还在吗?

    她一直在隐藏,一直没有去面对,何尝不是对自己的一种束缚?

    “你们说什么了?她怎么这个样子?”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慕容静收回了心神,望向那边之时,木青朝她走了过来,关心道:“你刚才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我感受到了一股股道韵。”

    怀风花声音里有些由衷地羡慕,替慕容静回答道:“应该是一场明见本心的顿悟吧,大道修行,偶尔生起一念,或许会比枯坐一年有用。”

    看着木青凑过来的微微有些紧张的脸,慕容静后退了两步,摇头笑道:“不过是偶有所感,念头通达了许多,顿悟之境又哪里有这么容易。”

    院子上方的夜空似乎又干净了许多,空气里也渐渐弥漫起清新的泥土气息。

    慕容静深呼吸了一口,小声说了一句木青莫名其妙的话:“我是个女人诶。”

第三百九十四章:诸人见解

    南疆,隐谷内坊的青色宫殿内。

    坐在上首的老人低头不语,下面的人争论不休。

    “掌律,木青是林霄之子的事情,基本已经可以确定,我建议立刻将他召回隐谷。”

    陈清在众人目光中,走向慕容隐,拿出了一份信,没有避讳道:“这是从搬山帮那边送来的信。”

    慕容隐的脸隐藏在帷帽内,闻言后也只是扫了那份信一眼,语气淡漠道:“是慕容星让人送来的吧。”

    殿内其他人脸色微变,看向陈清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

    南疆气候独特,毒瘴遍布的土地上却蕴生出了许多珍稀药材,这个搬山帮虽然顶尖战力不多,但却是南疆这片土地上人数最多的势力,从南疆供向外界的药材就有一大半是出自这个搬山帮。

    慕容隐是一语惊醒众人,短短两个月,慕容星竟然就将搬山帮给收服了?

    殿内的气氛有些凝滞,慕容隐挥手阻止了陈清的上前。

    陈清也没有强求,老老实实地退回原位,才开口向众人释疑道:“诸位也不用妄自菲薄,搬山帮人多山头也多,可以说每个山头都有自己的规矩,我们隐谷这么多年都没有做到的事,他们天狩的能人就算再多也不可能做到,我们现在应该把重心放在这件事情上!”

    陈清举起了手中的那封信,轻声道:“隐谷和朱雀城在明面上对立后,一些消息渠道反倒不如搬山帮。”

    慕容隐看了陈清一眼,平淡道:“修明也送了一封信,应该说的都是同一件事。”

    白虎和青龙忽视一眼,开口道:“天狩和城主府同属皇朝,这里面的挑拨意味难道陈长老不清楚?”

    陈清见慕容隐知道此时还没有明确表态,心里越加有底,说起话来越发“情真意切”道:“当然清楚,但两位难道不清楚那木青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可从来没有真心忠诚于隐谷。”

    白虎话语微滞,木青从一个新手刺客一下次成为众人口中时常提起的人物,那一件件事情若是真要归结起来,无非是不打不相识,和没能打死罢了。

    如果要他开口夸赞木青的忠心无二,那他也确实做不到。

    慕容隐坐在上首,思绪其实并没有放在木青身上,想到慕容修明在字里行间提到的那种可能,他下意识地就觉得一定是慕容修明故意在夸大一些事情,毕竟他对慕容修明还是很了解的。

    朱雀又怎么可能对一个比他小十几岁的男人动情?

    慕容隐眼底闪过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神色,看向陈清问道:“搬山帮那边,可有朱雀城内最新的消息,那木青是不是又闯了一次内城?”

    陈清敏锐地抓住了问题所在,直言问道:“听说他和朱雀早在一旬前就闭关疗伤,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朱雀没有回信?”

    陈清这一句话,竟是惹得在场的隐杀五人之三都看向了他。

    一直沉默寡言的玄武闷声道:“朱雀突破后,体内的业火虽然稳定了许多,但一直没有祛除,闭关一旬时间很长吗?”

    陈清哑然一笑,慕容隐也是默默点头,朱雀的这业火的根源在哪里,他比谁都清楚,听到这里,倒也对朱雀放心了许多,说道:“修明他们着急了一些,没有等到朱雀他们出关就将消息传回了隐谷,看来除了身在朱雀城的他们,外界所知道的消息都不是很多。”

    陈清本就不想扯到旁人,还是揪着木青不放,视线环顾殿内一周,最后朝上首的慕容隐微微躬身道:“我还是坚持召回木青,这正是他表现忠心的时候。”

    白虎轻嗤一声:“掌律知道,我这个白虎小组的话事人也知道,木青就是我们特意挑选出来的一把刀,城主府这个时候散布出他的身世,这正证明木青对他们的威胁。”

    陈清不置可否,转移中心道:“但木青的身世不假,我看万花谷那群人齐出,恐怕就是想支持木青,也许你们忘了一个人。”

    陈清见慕容隐的视线微微有些不悦地看了过来,轻咳一声连忙道:“按血脉亲疏,四长老与白帝的父辈是亲兄弟,在皇室宗亲中血脉最近,换句话说,真到了局势不可挽回的时候,白帝也许会做足架子,大气地封木青为城主。诸位可有想到这一点?”

    白虎眼神微凝,木青在他眼里就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剑,他还真没想过,执剑人会换成白帝。只不过木青真表现出这种想法,恐怕白帝也会非常乐意。

    陈清见慕容隐面露沉吟,决定再加一把力沉声道:“黄松谷一战过后,朱雀在修行方面甚至受到了木青的影响,还请掌律深思,若是让木青还一直跟她在一起,长此以往定会生出更过变数。”

    慕容隐心中已经有了打算,视线扫过殿内众人,停在一人身上,笑问道:“尚修,说起来还是你第一个慧眼识珠,看出了木青的不凡,你……有什么看法?”

    “我的看法真的很重要吗?”姜尚修心里腹诽,脸上还是一副平静表情,看向玄武问道:“以白虎杀伐之阵,你们三人有把握在短时间内除掉木青吗?”

    隐杀五人中的“慕容”神龙终隐,剩下的四人各有一主导相阵。

    玄武看了白虎一眼,平静道:“以白虎为主导,加上我和青龙,想要除掉黄松谷那时的木青,也不过几个呼吸。不过他们年轻人变化太快,本身有奇遇不少,很难说有没有什么保命遁法。”

    姜尚修点点头,看向慕容隐道:“木青在成长起来之前的夭折的概率不大,这样一个如此年轻便如此强大、前途也注定璀璨的高手,我们为什么要把他推走?”

    “猜忌只能换来离心,信任才能换来真心,我一直认为,木青这样的人,其实很好控制。”

    陈清其实没有小觑姜尚修,眼见他只凭三言两语就让隐杀仨人听得连连点头,不得不打断质问道:“我知道姜执事的意思?所以你认为,我们是应该让药师一脉脱离出去吗?”

    姜尚修不语,看向上首。

    殿内众人的视线都望向慕容隐。

    慕容隐看了一眼姜尚修身前那个空荡无人的位置,心里微微一嗮,姜星渊那老头儿嗅觉不减当年,遇到这些事情要么不来,要么就是沉默,这隐谷,到底还是不是慕容氏的家业?

    “青龙你们留下,其它人都离开吧。”

    听到慕容隐这句话,陈清心里一喜,有预感已经说动了慕容隐。

    脚步声一次远去后,殿内安静了许多。

    慕容隐没让剩下的这三人多想,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了三人。

    他靠在椅背上,微微闭目道:“用剑有用剑之道,姜尚修是个有大局观的年青人,但不论是他还是心早已飞到慕容星那里去的陈清,都不明白,我其实并不关心木青这个外人。”

    “修明的性格乖张了些,信里的内容肯定有所夸大,你们怎么认为?”

    三人将信仔细看了一遍。

    玄武率先摇头发声道:“朱雀对木青日久情深,这明显是一个笑话,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大家都清楚。”

    朱雀当初破境失败,因心魔未能突破超凡随即业火焚身,他们这些几乎还是一起修行的伙伴都知道她有什么遗憾未结。

    玄武想到那个性格虽然乖张,但其实内心干净不喜与人争端的红衣女子,第一次有些些许怒意,看向慕容隐说道:“修明这些年沉迷于酒色,陡然遇到挫折,最应该做的是静心修行,而不是去编排这些。”

    慕容隐老脸一涩,颇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无论是俗世还是修行界,老来得子,所谓的管教严厉,那也不过是传言而已。玄武作为与他关系最亲近的人,能这样说,倒也是真心实意……只是这人就怕比较,慕容隐也有些头疼。

    他看向青龙白虎二人,“玄武的意思我明白了,你们二人呢?”

    两人对视一眼,慕容隐是怎样的人,他们能不清楚,虽然是真心想要符合玄武的言语,但青龙作为隐杀几人之首,不得不轻声道:“对于我们慕容家而言,一座朱雀城,远不如朱雀这个人,她如今先我们一步突破超凡,以后的隐杀之争,以她为主导,就是面对化凡阶高手,也不会没有抵抗之力。”

    慕容隐闻言有些欣慰,复兴家族一直是压在慕容嫡系族人身上的一座大山,他的父辈到死也只是空留遗憾,但到了他手上,朱雀的突破却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

    若是青龙白虎他们都突破了超凡,到达了脱凡之境,戴上那张面具的慕容嫡系族人,利用阵法甚至可以跻身化凡之境。

    在千余年前,慕容家族便是以五行归一大阵在修行界立稳了脚跟。

    那一直是他慕容隐从小就耳濡目染的梦。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戴上那张面具的慕容血脉嫡系族人,就能逆转五行,有三成的概率直接跻身化凡阶。

    要知道,就是如今的修行十大家家族,各自的族长比如澹台飞雨也是化凡阶。

    在以前,慕容隐一直觉得只要不断战斗,真到了生死之间就能得到突破,所以年轻时候的他要比所有人都更无视规则,但随着慕容修明的出声,以及他自身年岁的增长,他也渐渐明白了一件事。

    修行是一件没有尽头的事,以有崖的生命去追求一个无涯的目标,最该做到的是什么?

    保命!

    只有活下来才有修为跟进一步的机会。

    所以当青龙白虎他们,开始去涉足被修行界禁止的俗世皇朝之事,他其实也在坐着妥协。

    看着青龙眼睛里的那一丝丝无奈的情绪,他笑道:“你们还能尊重我这个老头子的意见,证明你们还把自己当做慕容家的人,既然你们认为涉足俗世争端也是修行的途径,那我便不会再阻止。但希望你们要始终明白一件事,一座朱雀城,远远比不上朱雀她这个人,对她如是,对你们亦如是。”

    “所以,为了朱雀着想,让独孤卫带一对人马也去朱雀城吧,至于那个木青,你们看着办。”

第三百九十五章:忆及往昔

    朱雀内城,长乐坊。

    葛山从白豪那里离开,回到他的住所门前时,天已经完全黑透。

    这栋白豪所赐的宅子,共有五进,偌大的院子,除了燕清他们前阵子来住过一晚,一只都只有他一个人。

    他提着泛着微光的灯笼一路穿廊过院,白日里不敢褪掉的伪装,终于慢慢丢进身后的夜色里。对于他来说,黑暗里的独处,是一天里最惬意的时刻。

    但这一刻很快就被打破。

    卧室门前,他伸出来的手停在了空中。

    早上出门前,他随意捡起了一枝被夜雨摧残在地上的花枝插在门缝里,如今花枝还在,却是换成了正开着花的崭新一枝。

    葛山熄灭了手中的灯笼,最终也没有取下花枝,转身正要离开时,身后的门被一股力道打开,有一道身影坐在桌前,背对着门口道:“既然发现了,便知道我们并无恶意,为何还要走?”

    葛山轻叹一声,亲卫军中中那些弟兄都是糟汉子,没有人会在意这些细节,更不会故意如此。

    对方为自己的不告而来,已经做了提醒,那会是谁呢?

    答案其实已经不言而喻。

    “是邢飞告诉你们我住这里的?那你们也应该知道,一街之隔外是什么地方?”

    “那又如何?”

    怀风花从桌前站起来,看向葛山的背影道:“葛先生,我们这一次潜入内城,若是要找白豪的麻烦,便不会到你这里来,实在是有一件事,可能需要你的帮忙。”

    葛山转过身来,苦笑一声,桌前立有三道身影,两女一男,看起来时实力最低,就是正一直默默打量着他的张之远。

    张之远的目光里透着几丝疑惑,在来之前,怀风花曾说过葛山也许是当年那些人之一,但此时看着葛山的相貌,他却没能找到符合此相貌的旧人身份。

    “我只想默默地做事啊……”葛山心里吐槽一句,无奈地走进房间,顺手把门关上。

    他就站在门口,看向怀风花右手边的王叶青道:“如果有最新的消息,我会通过旧院传递给你,为什么还进入内城。”

    “因为我的时间不多了。”

    葛山眉头一皱,王叶青立在桌边并没有说话,他循声往说话的地方看去,吃了一惊,眉梢陡然一凝:“你也来了?”

    这才过了多久?白豪的伤势都还没有恢复,怎么木青就又来了。

    葛山很头疼,他是实力不够,没有发现木青,若是在门开时感受到木青的气息,就算是怀风花已经开口,他也会头也不回地离开。

    木青站在葛山左手边的角落里,隐隐感受到他的一丝情绪,诚声道:“你放心,我们不会拖累你,只是想请你帮个忙。”

    葛山思考着木青此行的目的,没有开口。

    王叶青轻声道:“我们来之前先去找了刑统领,他说白豪这些日子并没有待在城主府,也许这会是救出那些人的最好时间。”

    “原来你们想要救出他们……”

    葛山语气缓和许多,虽然因为让熊三抓人之后邢飞和他的关系僵了下来,但邢飞并没有忘记木青的请求,也曾私下里找到过他,所以他很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他一边朝桌边走去,一边认真说道:“幽焰阵中枢大厅就在城主府之下,就算白豪没有待在城主府,但周围的防御也从未松懈过,而且这群人……”

    葛山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摊开在桌边,看向王叶青道:“这份名单,明天就会到你们手上,我依旧不赞成你们冒险行动。”

    木青已经走了过来,他第一个拿起桌上的名单,反应过来后又递给了张之远。

    “谢谢。”木青朝葛山诚挚感谢一声,一脸期待地看向张之远。

    葛山也看向张之远,说道:“你们的运气不错,这些人以前都是由白豪的铁卫负责看守,他最近人手严重不足,我接手了这件事。”

    张之远早已经将那份名单凑到脸前,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看了下去。

    虽然都知道要得到这份名单,肯定不像葛山说得那么轻描淡写,葛山肯定为之付出了不少努力,但桌前的几人都来不及再感谢他,而是将视线落在了张之远的脸上。

    作为林霄的左膀右臂,前亲卫军统领,张之远眉梢的每一次蹙起和绽放,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变化都牵动着众人的心。

    木青喉咙鼓动,见张之远的视线已经落在名单末尾,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样?之景叔叔还在吗?”

    张之远将名单递给怀风花,轻叹一声。木青的心凉了半截。

    张之远眯起眼睛,眼里流露出一丝丝压抑不住的伤感道:“谭帅、徐二都还活着啊,不知道他们这么多年受了怎么样的苦。”

    木青抿了抿嘴,看向怀风花,见他一张脸苍白中透着丝丝红晕,激动不已地念道:“二师姐既然还在,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木青蓦然想到,那晚牢中所见的那个人彘,心口如被大石堵住,一个人默默地打开了房间门,走到石阶前坐下。

    对于张之远和怀风花来说,名单上的那些人从来都不是一个模糊的名字,都曾代表着往昔的一段共处的记忆。

    他除了想知道张之景还在不在之外,其实并不能再叫出更多的名字。

    “这个发现有些不好受吧?”

    王叶青也顺势坐了下来,拾起脚边的一枝残花,偏头看着他问道:“你知道自己在替他们报仇吗?还是说你只是在找一件事情在做?”

    木青望着夜空,今晚的夜空没有昨晚那么干净漂亮,几颗星子也被如同烂棉絮一般的雨云遮住。

    木青眼露恍惚道:“我当初和芍药被抓到隐谷,看着芍药哭成小花猫,就是在那时候下定决心,强大起来,保护好她,替张叔叔报仇。”

    王叶青若有所思道:“所以,你以前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没想过还有这么多人等着你报仇,所以觉得有些累了吗?”

    木青蹙眉,认真思索后才说道:“我不觉得累,只是忽然发现,我在面对白豪时,更多的时候是想着替张叔叔报仇,而我的父母……我没见过,名单上的那些人我更不认识,但他们确确实实与我有关,我对不起他们。”

    王叶青眸光轻晃,脸上露出笑脸道:“我和你小姨一直习惯性地忽略了你的年纪,但你注定与我们不同。就算是将白豪千刀万剐剁碎了拿去喂狗,死去的那些人啊也不可能复活,但你去报仇,除了那些死去的人,也是为了活着的这些人。”

    王叶青转着手中的花枝,轻声道:“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就算畅快事比遗憾事多得多,也总会在自己有能力时,觉得当初的遗憾不应该。我也是后来好久才想明白一个道理。”

    “嗯?”木青转头看向她。

    王叶青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在你小姨眼里,你替那些人报了仇,在芍药眼里,你做到当初的承诺,若是执迷于过去那些根本不可能改变的事情,那已经不是什么遗憾,而是一些悲类己身的执惘。昨日之事不可追,明日之事未可知,活在当下就好。”

    两人坐在台阶上的对话,并没有刻意压低音调,怀风花甚至是站在门口,安静地听完了两人的后半段对话。

    她走到木青身边,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身侧,轻声道:“年纪不大,想得倒是多。”

    木青闻着怀风花身上的香气,挣脱后站起来也是尴尬一笑。

    怀风花瞪他一眼,随后轻声一叹,替他拍掉身上的尘泥,说道:“你别忘了,还有我们呢,做你自己就好,情绪是自己的。”

    木青握住她的手,眨眼道:“小姨伤心,我难道伤心有错吗?”

    房间内,张之远拿着名单,向葛山仔细询问着什么,葛山却忘了回应。

    门只开了一扇,他看向门口时,屋外云层飘动,清浅的天光洒下,女子侧立在台阶上,侧颜如雪,像是旧时月。

    张之远没能等到葛山的回应,抬起头顺着他的视线望向门口,眼底露出几丝思索,突然说道:“是不是很像?”

    葛山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即猛地转过头,脖子有些僵硬。

    张之远重新将视线落在那份名单上,语气萧索道:“那时候大哥初任城主,许多庶务都要请嫂子帮忙,嫂子少不得抛头露面,我记得有一阵子,城中一士族中有一才学出众的公子哥,竟然胆大包天,公然向嫂子示爱。后来徐二那伙人热血上头,想着为大哥出气,把那公子哥狠狠揍了一顿。”

    葛山目光晃动,抬起头本想望向门外,最后却闭上眼睛,喃喃道:“我记得徐二他们后来上门道歉去了,是她带着一起去的,那人当时就躲在屏风后,他其实没受什么伤,但觉得丢了面子,所以没有出去。后来,后来……他的家族,被其他家族排挤打压,他心里有着怨气,撕了书,参军去了。”

    张之远目光微冷,当年那件惨案发生,军中被策反的叛徒不少,面前的人在当年做了什么,他本来有许多想要问的,但话到口中,却发现没有了再问下去的意义。

    “你们在说什么?”怀风花走了进来。

    葛山睁开眼,脸上的软弱神情瞬间消失,平静道:“今晚不适合救人。”

第三百九十六章:白豪异状

    房间内,葛山的建议并没有让众人出现丝毫动摇,木青没有马上否定他的建议,而是看向了张之远。

    “一共二十三人,其中两位是小姐的同门,剩下的都是昔日袍泽。”

    木青欲言又止,张之远知道他想问什么,轻轻点头,叹了一声:“小雅成了那个样子,不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况如何。”

    怀风花眼睛一亮,向木青问道:“你应该见到了他们对吧?”

    木青庆幸的表情僵在了脸上,正被众人忽略的葛山替他解了围,道:“他们四肢经脉被挑,舌头被割,因为终日被关在黑暗里,视力退化,恐怕想要恢复正常人的生活都难。”

    怀风花张了张嘴,葛山见她一脸难过,心里不忍,没有把她同门两个师姐的惨状再说出来,而是再次强调道:“因为出了那晚的事情,白豪对这些人的看管严厉了很多,我虽然能够接触到他们,但同时看管他们的还有其他人。我看你们也不会是像那晚一样只救出一个人,这么多人行动起来,你们想好对策了吗?”

    “我们来之前考虑这个问题,打算通过地道,把他们带到延福坊,再通过南门离开内城。”

    怀风花看着葛山,诚声道:“听刑统领说,如今的南门守将熊三对你言听顺从,不知道葛先生是否愿意帮这个忙?”

    葛山沉默不言。

    木青和怀风花相视一眼,皆是知道这样做已经不是强人所难。

    如果真让地牢里那些人悄无声息地离开内城,白豪绝不会轻易放过与之相关的所有人。所以木青诚恳补充道:“葛先生有什么要求,可以先提出来。”

    葛山轻笑一声:“我知道你的身手不错,如果白豪真要追杀我,你们确实可以挡下他,但我只想留在这里,你们能有什么好办法吗?我也不去想什么城主之位,就现在这个焚息头目,我在以后还能继续做下去吗?”

    木青皱起双眉,葛山口中的“以后”自然是指白豪失败之后,如果通过慕容静去影响隐谷的决策,葛山这个条件也并非全无实现的可能,但这样做却会让慕容静处在难堪的境况之下。

    他终究是缓缓摇头,直言道:“葛先生应该很清楚我如今的情况,很抱歉,这件事情我恐怕做不到。”

    葛山脸色平静,点头道:“你的身世还是我通过谢修散布出去的,我能够猜到一些事情,只是你打算怎么办?”

    王叶青眯起眼睛打量着葛山,总觉得葛山话里有话。

    木青视线在屋内几人脸上扫过,笑道:“葛先生不是已经看见了吗?”

    葛山说道:“想趁着隐谷那边的限制未到先把人救出来,然后呢?”

    木青看了他一眼,平静道:“找机会杀了白豪。”

    葛山蹙起眉,看向门外夜色,目光露出几分失望,沉声道:“我本是不相信因果的,但却经历告诉我,如果破坏便是结果的话,这里只会跟以前一样,你就没想过,接过你父亲母亲的担子,当这一城之主吗?”

    “你已经是第五个人这么问我的人了。”木青说道。

    葛山视线扫过屋内其他人,才发现大家这时候都一脸莫名表情地看向木青,不由“呵”了一声,说道:“你应该还没有考虑过,白豪死了之后,对大家的影响。”

    木青正要开口,葛山伸手止住他道:“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做出跟你一样的选择的,比如我就想恋栈不去,而邢飞还想守护这一城百姓,你在隐谷那里退了,跟你待在一起的这些人都不会很自由,他们对付不了你,但总有办法对付她们。”

    怀风花摇头道:“隐谷还不至于愚蠢到对我们动手,你不要危言耸听。”

    葛山指着怀风花,颔首道:“你看,事实证明,真正对你好的人,是不会以她们的安危来要挟你的,但你不能不去考虑她们的想法。”

    木青默然,不是他不习惯,而是这世界变化太快,但有些事情确确实实不以他的好恶就直挺挺地冲了过来。

    葛山见他明显听了进去,缓和道:“如果你有了决定,我甚至可以替你联系谢修这些家族。”

    木青抬头道:“我虽然识字,但学的几乎都是杀人技,并不适合当城主。”

    王叶青笑道:“当城主就一定要面面俱到吗?如果真是这样,那白豪为什么还要用葛先生这些人?你大可以跟以前一眼,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来做。”

    怀风花看了王叶青一眼,眼神询问是不是太急了些。王叶青摇了摇头,看向木青继续说道:“我一直没有想过真有脱离隐谷的一天,但你若是真做了朱雀城城主,有些事情会变得容易许多。”

    木青总觉得很奇怪,千头万绪间,抓住最核心的一个问题,道:“为什么大家都觉得我能当上这个城主?”

    “因为他们都慢慢发现,你很合适。”

    葛山看了怀风花一眼,说道:“不仅是因为你的身份,也因为你的态度。如果你们真能除掉白豪,在白帝眼中,你远比白建文的身份好得多,你不仅年轻强大,而且并不属于隐谷,你这样的人,恐怕会让他很想在你身上试验一番帝王御人心术。”

    “这只是俗世里的一些东西,你并不清楚隐谷有多少高手。”木青摇头说道。

    葛山面色古怪地看他一眼,道:“邢飞和你们的关系应该更好吧,有他支持,以你的实力,你真地是怕隐谷吗?”

    “我真地是怕隐谷吗?”木青扪心自问,就算没有这番奇遇,他也从未抛弃脱离隐谷的想法,他怕的不过是不想承担的责任吧了。

    葛山知道单凭今晚一番言语不可能完全说动木青,见好就收,沉声道:“南门那里,我可以提前打招呼,但想要今晚救出名单上这些人确实不行。”

    他没有在卖关子,直言道:“我说过还有其他人在看着他们,来自白帝城的曹公公,你应该和他交过手,我和邢飞当晚遇到他毫无招架之力。”

    “他一直待在城主府的地下?”木青蹙眉,如果曹槿一直看着那些人,怀风花她们便不适合一起去了。

    葛山说道:“幽炎大阵是依托天然地埋而建的大阵,灵气纯净,对他的伤势恢复有好处,不过没隔半旬,他都会离开一晚,嗯,也就是三天后的晚上。”

    木青瞬间猜到了某种原因,皱眉道:“白豪在这一天会吸收血食?”

    葛山双眼微虚,愣怔片刻后摇头道:“地道里那些药人并没有减少,每隔半旬便会打发掉所有人,那时候幽焰阵大厅应该没人看守。”

    屋内众人闻言都陷入沉思,葛山轻叹一声:“那个来自白帝城的曹公公应该知道他在做些什么,我曾经试探过他一次,毫无收获,他在这件事情上很谨慎。”

    王叶青在葛山说话时,一直在仔细打量着他的表情,此时直言问道:“葛先生面色凝重,似乎有所猜测?”

    葛山沉默了瞬间,坐下后才轻声道:“这段日子,我拿着他给的名单,已经抄了不下五族,你们应该知道一些情况。”

    王叶青点头道:“他修炼的是邪术魔功,受此重伤之下,我原本以为他会让你们把这些人都抓回内城,但结果有些出人意料。”

    “就地格杀一个不流。”葛山这些日子见多了血流如注的场面,此时说起来显得很平静:“我看不懂他在做什么,只能去看出事的这些家族有什么内在联系,但让我意外的是,这些被满门杀绝的家族有两家甚至是他的忠诚支持者,要说是什么杀给哪一方看的,根本毫无道理。”

    王叶青想起近段日子城中的乱象,也不得不感叹道:“白豪这么多,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倒是便宜了陈浊。”

    葛山继续说下去道:“直到后来,我带人去封锁白塔寺之时,才有了其他想法。”

    怀风花蹙眉现出沉思,延福坊的白塔寺还是她们通过一个小孩之口发现的,与之联系上的会是什么?

    她猛地目光一亮,盯着葛山问道:“是阵法?难道这些家族所在之地都与阵法相关?”

    葛山对她的敏慧钦佩无比,说道:“是阵法,而且是新的阵法。他们的尸体在当时就被处理掉了,我后来回去看了,原本漫了一地的血液已经按照某种规律,被涂抹在了地上。”

    木青虽然阵法造诣不行,但直面过阵法几次,疑惑道:“如果真以大量鲜血刻下阵法,那这几处地方早就应该血煞之气冲天才对,为什么没有听到这样的消息。”

    他说着看向了王叶青。

    王叶青同样有些疑惑:“我曾在军队离开后,远远地观望过,并没有什么异样。”

    葛山眼睛眯成一条缝,回忆着当时所见,语气都变缓了许多,“一个家族小的已有两三百口人,我们当时把在他们家中挖了一个大坑,把他们的尸体堆积在一起,一把火烧了。那气味太难闻了,没有人想多待,等候去看时,在那些血色阵纹的关键处,本该有气息充天而起,却被一层又一层的黑灰盖住了。”

    屋内几人的眉头皱起后便再也没有舒展过。

    这世上真有人如此恶毒,不仅拿死者的血液刻下阵纹,连死者的骨灰也不放过,这恐怖比那些血流漂杵的战场还有血腥残忍。

    “小姨,你知道这种阵法吗?”木青问道。

    怀风花满脸沉重地摇了摇头,她隐隐觉得白豪不被众人理解的诡异行为和武宗的某些事迹有关,但并不能提炼出有用的信息。

    她看向葛山道:“这五个家族都在外城,在位置上也并不能形成阵法的某种联动,名单上是否还有其他家族?”

    葛山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袖子中拿名单递给了她。

    “五天。白豪的命令,是每个五天除掉一个家族,他也会在之后消失一晚。这份名单,你们最好不要流露出去,也不要送给隐谷。”

    葛山看着木青道:“谢家也在名单上,不过拍在最后的位置,我本来想替你去联系,但现在看来不需要了。”

    木青这才反应过来这张名单的分量,但这个时候,他已经无法拒绝。

    葛山靠在桌边,视线望向门外,天上云层变幻,浅淡的天光也淹没在花庭的黑暗里,他就像是精心招待客人一天的主人,脸上露出丝丝疲意,扔给木青一张令牌后就送客道:“话到这里,不能说的都已经说了。三天之后,你拿着这方令牌,熊三会知道该干什么,不过这处南门很重要,你们最好能替他打好掩护。”

    木青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如果连这点事都做不到,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他望着葛山,正要开口询问他是不是换个条件,葛山直接走向床边,疲惫无比地说道:“出去时记得抹去来过的痕迹,我就不送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背后之刺

    城东鲜味居酒楼,张珊珊看到等在门口的郑时,连忙拉着白建文走了过去。

    “郑大哥,十分抱歉,出门前建文被他姐留了一段时间。”张珊珊嫣然笑道。

    白建文朝郑时点了点头,正是午时,酒楼大门前客人越来越多,他让到一边,迟疑一瞬还是开门见山地说道:“郑大哥做东,到底为了什么事?”

    张珊珊扯白建文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郑时的眼睛,这才一旬不见,白建文对他们的态度似乎就有了微妙的改变。

    郑时心里略微诧异,脸上还是露出笑容道:“我知道你跟你姐她们待一起不会自在,怎么?让你出来透透气不好吗?”

    两人跟在郑时身后,进了二楼上最好的一间包厢,见到酒桌旁的两道身影,就连张珊珊也悄悄蹙眉,气氛有些不对,她甚至有些后悔拉着白建文来这里。

    但从一开始就跟郑时他们绑在了一起,此时也只能尽量维系好双方的关系。

    包厢门被打开时,衡玉曾看过慕容修明一眼,但慕容修明丝毫不为所动。

    衡玉心里微哂,主动站起身笑道:“建文快过来坐。”

    房内几人,白建文对性格温和的衡玉印象最好,脸色微暖,走到桌边就要坐下时,却又被张珊珊扯了扯袖子。

    他顺着张珊珊目光看去,慕容修明正埋头动着筷子,丝毫没有跟两人打招呼的意思。

    白建文心里一叹,抱拳道:“见过慕容公子。”

    “建文来了?快坐吧。”慕容修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后,脸上露出几分满足说道:“这几天一直忙着与家里联系,反倒没有好好吃一顿,希望你不要介意。”

    张珊珊拉着白建文坐下,哂笑道:“隐谷这么多事都要慕容公子处理,肯定很忙。”

    张珊珊人长得很媚,几句奉承话下来,慕容修明不仅脸上得意神色多了起来,就连看向张珊珊的目光都有些不一样,张珊珊也注意到这一点,连忙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另外两人。

    而本该作为的主角的白建文,从坐下后,就成了一个大大的透明人。

    衡玉见张珊珊如坐针毡,主动邀请白建文共饮,笑问道:“至从那晚议事之后,建文就被你姐带走,我们甚至连你们住在哪里都不清楚。”

    白建文虽然喜欢极了张珊珊在床上的体贴,但也没有完全被欲望冲昏头脑,理智尚存。

    衡玉这话在白建文看来完全不值一驳,如果他们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又怎么可能有今天中午的饭局?若不是顾及张珊珊的感受,他今天决不会来。

    慕容修明见白建文坐在那里既不动筷子也不接话,蹙眉道:“怎么?我们未来的城主大人是觉得我们不够资格跟你坐一起了吗?”

    白建文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道:“公子何必故意讽我,我知道自己有几分本事,这个城主是绝对当不起的,不知道你们几位今日唤我前来到底是为了何事?”

    “建文……”张珊珊脸色微变,今天的白建文简直跟之前换了一个样子。

    慕容修明眉梢微挑,脸上愠怒,一旁的衡玉见他要发作,率先开口道:“建文不用妄自菲薄,在坐的这些人中,除了你,没有人更适合来做这个城主。”

    “我除了一个带来灾祸的身份还有什么?”白建文默默自嘲,从隐谷到朱雀,这些日子,他见得多了,听得多了,对城主之位的热闹劲儿而早已不如当初。

    正如白嘉禾所言,隐谷这些人不过是把他当一个可以呼来换取的傀儡罢了。

    郑时一直在暗自观察白建文,此时忽然开口问道:“这些日子,你姐她们是不是跟你说了些什么?”

    白建文抿嘴不言。

    张珊珊却是适时接话道:“这段时间,师姐她们确实经常说教建文,建文一时心情郁郁还请慕容公子你们能够理解。”

    郑时眼底闪过几丝精光,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她们应该是劝你打消当城主的念头吧,毕竟没有万花谷的支持,你也没有底气对不对?”

    郑时从黄松谷开始,就成了白建文心里的一道阴影,他脸色僵硬了许多,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郑大哥想说什么?”

    郑时站起身走到他旁边,给他倒满杯酒中后,拍了拍他肩膀轻叹一声安慰道:“这不怪你没有底气,因为她们确实抛弃了你。”

    张珊珊声音尖细道:“这是怎么回事?”

    郑时自饮自酌,幽幽道:“最新消息,万花谷打算推荐木青当这个城主,她们自然不会选择再选择你,就连你姐也一样。”

    就连你姐也一样。

    这最后一句话就像是一根烧红的铁签,在白建文张嘴想要反驳时插进了他的喉咙里,以至于他整个胸痛都有一股灼烧刺痛的感觉。

    白建文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明白,白嘉禾在他心中的远比他想象中的要重要。他整张脸像是扭曲抽搐了一瞬,而后便陷入了完全呆滞的状态。

    “这不可能!”

    他握着酒杯的手一抖,猛然惊呼出声。

    郑时此时早已坐回他的位置,面对白建文的大声否定,他一脸平静,有些怜悯地看着白建文,却没有再多说一句。

    白建文脸色苍白,颓然地瘫在座位上,眼神恍惚地重复着:“这不可能……”

    衡玉轻叹一声:“这世上的事情,父子也可能反目成仇,有些事情就看你能不能看透了。”

    慕容修明并不满意衡玉的这番引导,决定亲自下场,故作安慰道:“没了万花谷的支持,这不还有我们吗?黄松谷一事之后,你忘了是谁一直在支持你的吗?”

    白建文脑子里很乱,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回去当面质问白嘉禾张珊珊见白建文沉默,银牙交错伸手在桌子底下狠狠地揪了一下他的大腿,他才稍微冷静下来,细想道:“这不可能,你们刚才还说我的身份最合适,就算木青想来做这个城主,但也并不合适。”

    白建文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木青可比他厉害多了,隐谷想要控制木青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衡玉笑道:“话是我说的,不过我是说的我们在座的几人中你最合适,但木青不一样,也许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他的另一个身份。”

    慕容修明点点头,颇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这小子竟然是前朱雀城城主林霄的儿子,而他的母亲白雪月身份更为特殊?”

    “白雪月?”白建文重复了一遍,这明显是一个皇室族人,但他从拥有记忆起便一直在逃亡路上,除了他那死于皇位争夺的父母名讳外,其他皇室族人他却是一概不知。

    慕容修明凑近了些,语气中带着一丝他自己也未能察觉的情绪道:“当今的白帝算得上是你的亲叔叔,在往上一辈,也就是你爷爷那一辈,有个同胞兄弟,好像是安王吧,正好就是白雪月的父亲。”

    郑时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补充道:“万花谷谷主怀风花和白雪月虽然姓氏不同,但在我们眼中,她和白雪月是同胞姐妹早已经不是秘密,所以万花谷这些人都会大力支持木青。”

    白建文脸色一怔,恍然之间,竟是想通了往日里的许多想问却不敢问的疑惑。

    慕容修明嘿嘿笑道:“你没发现吗?万花谷的这些人,就你师傅没有来朱雀城,那是因为他们知道你师父肯定会支持你。”

    白建文摇头,涩声道:“我姐也不会这样对我的。”

    张珊珊眼里精光闪烁,虽然明知道这是慕容修明三人的一个局,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若木青的真实身世就是如此,那形式对白继文来说是大大的不妙。

    他脸上表现的似乎比白建文还要焦虑,说道:“这个时候,才去确认这件事情已经毫无意义,回去了千万别去质问你姐,这样做只会让你们姐弟俩再无回头之路。”

    白建文胸口一揪,想到白嘉禾这些日子对他温言絮语的劝解竟然是为了一个外人的这种可能时,一种被至今之人背叛的感觉袭击了他整个思维。

    “那我又能做些什么呢?”白建文呐呐无力道。

    真要比较起来,他就算能在外貌上与木青不分伯仲,但光是个人武力就被拉开了十万八千里。

    “你可以做的事情其实有很多。”

    慕容修明在这一刻表现得无比亲切,脸上带笑循循善诱道:“今天坐在这里的人都是支持你的,你也清楚我的身份,我支持你,便是隐谷说一不二的掌律支持你,这样一想,不过是区区一个万花谷,你大可以把底气表现出来。”

    张珊珊依旧不减忧虑道:“我偶尔听宁初师姐她们说起,木青此人的实力强悍,若是他执意要夺走建文的位置,谁又能制得了他。”

    慕容修明颇为欣赏地看了一眼张珊珊,这女人每每接话都能正中他意,今天中午这趟酒倒也吃得有滋有味。

    “这个你大可以放心,我们今天会来城东,自然是隐谷又来了一批人,这一次是我慕容家的亲卫统领亲自带队,里面实力最低的也是灵生二品,只是……”

    张珊珊的喜色僵在脸上,连忙接上道:“只是什么?”

    慕容修明说到此处,似乎是顾忌着什么,看向了郑时,郑时心里微哂,低头饮酒不语,慕容修明眉梢微蹙,又看向了衡玉。

    衡玉苦笑道:“只是朱雀大人对木青的态度很重要,有她护着木青,就算是独孤卫统领,其实也不愿真地与她发生冲突,所以我们最好让她和木青分开。”

    隐谷的回信是今天早上到的,信里直接训斥了慕容修明,叫他不要胡乱臆测朱雀和木青的关系,其中对待朱雀的慎重,也让慕容修明重新评估了一番朱雀在他父亲心中的地位。

    但当衡玉建议从长计议,不在朱雀身上设计木青时,慕容修明反倒觉得被衡玉轻看了他和慕容隐的关系,执意按照之前的那个想法而来。

    结果到了关键时刻,慕容修明却又装傻变聋了起来,衡玉已经无力吐槽他的毫无魄力,继续道:“两人的实力都很强,我们也并不是要伤害她们,只需要……”

第三百九十八章:内城风云

    城东,一处环境优美的宅院。

    雨停了,白嘉禾一袭青衣立在檐下,看着院中被雨水洗涤一新的景色,却是一副黛眉微蹙的样子。

    不远处的走廊中,宁初白衣蹁跹正要经过,发现她后,略一思索走了过来,轻声道:“还是让我去跟建文说吧。”

    白嘉禾摇头道:“我一直把建文当小孩,也是在黄松谷之后,才明白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但隐谷明显是在利用他,他当初修行惫懒,如今根本没有在漩涡中周旋的能力。”

    宁初轻叹一声,蹙眉道:“离开万花谷时,师伯曾告诫过我们,一定要看好张珊珊,她对建文的感情并不纯粹。”

    白嘉禾眼里闪过几丝肃色道:“建文昨日跟她出去一趟后,状态似乎有些不对。也许是慕容修明他们找上了他。如果因为建文发生了对大家不利的事情……”

    宁初终于知道了白嘉禾在为什么发愁,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道:“张珊珊一直待在他的身边,有些事情我们不是已经有所预料吗?师傅和王夫人她们考虑事情比我们全面,建文这边如果出了问题,也刚好让他看清张珊珊的面目。”

    白嘉禾面色稍霁,悄声道:“怎么样?木青师兄对那个位置感兴趣吗?”

    宁初颇为无奈道:“每个人想要的都不同,他现在只想复仇,至于之后的事情,师傅她们都没有说动他,恐怕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白嘉禾倒是颇为认同,轻声道:“木青师兄恐怕是想在修行大道上走得更远一些,俗世权利对他来说反倒成了身上的挂碍。”

    宁初望着天边,雨云低垂还没有散去,这座城的气压低得有些可怜。

    “我们何尝不想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培植炼丹,吐纳修行,但万花谷身处南疆,有事情只希望在平静后,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

    檐外雨水如珠帘滚落,溅在青色石阶时,水洼倒影中的红衣裙角也泛起了涟漪。

    “这雨断断停停,一点也不爽快。”慕容静手上提着面具,转身看向一旁,“你真不要我帮忙?”

    木青刚从芍药那边过来,仰头看着天光渐黯,默默计算着时间,脸上带着丝丝迫不及待道:“已经白白浪费了三天,越往后越难有这样的机会,今晚的议事,倒是要麻烦你。”

    “哼。”

    慕容静听到了远处的脚步声,重新戴上了面具,点头道:“寅一已经找过我,他们并没有叫离开朱雀城的命令,至于独孤卫那里,你让谢恨荷这段时间不要露面,其他事情交给我来解决。”

    木青偏头看了她一眼,“如果是我们想多了,你倒也不用这么为难,总之这段时间,就让他们冲我来好了,你不要管太对。”

    慕容静纤眉扬起:“你在闲我多事?”

    木青轻声道:“我是对你好,毕竟你还受制于隐谷不是?”

    慕容静见木青的视线意味深长地落在自己脸上,后退了两步,才反应过来他看的是脸上的面具。

    直到这个时候,转角处才出现两道女子身影,怀风花和王叶青朝这边走来,慕容静知道他们要开始行动了,告诫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等着别人来暗算自己的,如果真发生了,还来得及吗?”

    怀风花听在耳中,回答道:“智者千虑或有一失,我们自然不可能把他们的想法猜透?不过你不应该祝福我们,他们不会动手吗?”

    慕容静撇撇嘴,按照以往的性格,她早就去揪着慕容修明那些家伙打上一顿了,不过既已明了这是众人故意留给隐谷的选择,她现在也只能沉默地注视这一切的发生。

    “你们小心。”

    “芍药这里,就拜托你了。”

    离开住宅后,木青先是在王叶青的带领下,去和宁初她们汇合在了一起。

    一行五人来到内城南门附近时,已经接近戍时,初秋的冷雨天,朱雀城再次被迷蒙的夜色笼罩。

    王叶青领着带着斗笠的众人进入一家看出卖什么的铺子后,里面有声音响起,像是松了口气:“你们终于来了,我还以为隐谷会把你们拦下来。”

    啪嚓——

    烛火在空间里响起,张之远招呼着众人靠近桌边。

    王叶青见木青观察着四周,笑道:“放心吧,这处铺子在很早之前就被我卖了下来,后面连接有一个大仓库,真要藏人的话,一百人也能藏得下来。”

    城东那一栋栋宅院在前,木青这些日子下来算是对王叶青的财大气粗有了些清晰的认识。

    张之远把烛台放在桌子上,光亮发散开,照亮了桌面上一张做了不少记号的地图。

    张之远指着其中的一座白塔道:“白塔寺的地道封口已经被悄悄清除,但我的建议是直接从城主府下去,救出人后,通过地道转入天牢。”

    “计划到这里都没有问题,但之后,葛山提出通过天牢的地道,因为他们到时候会跟着送走一批被关着的其他人,到时候也可以补足我们人手不足的问题。”

    值得一提的是,这大半月以来,除了木青他们遵守约定没有散布白豪的恶行之外,那一次逃走的两百多人,竟是没有一人开口讨论过他们在内城遭受的一切。

    而白豪也因为在筹措那间神秘之事,连已经成为药人的那批人都没有动。

    这便给了邢飞他们机会,在大半个月里已经接连送走了三批百姓。

    木青最近一直在了解内城的动静,本想下意识地点头,却忽然明白了什么。

    一旁的怀风花轻叹一声,点出关键道:“葛山是想故技重施,打算用这些来掩护我们,说不定,他甚至会找一些人暂时代替我们将要救出来的这二十三人。”

    宁初和白嘉禾听来都心有戚戚,心情有些沉重。

    王叶青神色肃然,沉声道:“进入内城之前,需要说明一点的就是,这世上从来就有亲疏,我们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去伤害那些人,但我们今晚的任务只有一个,救出幽焰阵空间里的那二十三人。”

    “我赞同王夫人所言。”张之远将众人目光重新吸引过来,沉声道:“在敌人的地盘去救人要跑故过去杀人困难许多,我们不仅要救出二十三位旧友同袍,大家也得安全离开内城,除此之外,都不应该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木青心里微凛,决定道:“那救人出来后,走地道。只是南门那边,需要我们怎么配合?”

    张之远继续说道:“从白塔寺出来后,邢飞会护送我们走上一段路,到时候由我和……”

    宁初和白嘉禾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站了出来。

    张之远点了点,“好,就你们两位和我一起。”

    张之远看向木青道:“南门这个位置确实重要,等闹出动静后,你们再离开。”

    铺子内六人又商量一阵,把会遇到的各种危险都预先设想了一遍,便离开了铺子。

    走在无人的巷道内,怀风花眉头一皱,转身看向后方,跟在她身后的宁初面色一紧,凝声道:“师傅,怎么了?”

    “奇怪,那种感觉消失了。”黑暗里似乎有视线从她身上隐约扫过,怀风花心里警惕,但还是笑着对徒弟说道:“等会若是遇到情况,记得保护好嘉禾。”

    内城的城墙高有三丈,以她们的身手,几乎是不会吹灰之力的就潜进了内城,而后径直朝城主府方向而去。

    “好险……差点就被她发现了。”

    慕容修明背靠着墙壁,整理好衣领后,看向刚才拉住他的衡玉笑道:“还真有些刺激。看来白建文那小子倒也没诓我们,也不费这冷风冷雨地在这里等这么久。”

    衡玉嘴角微微抽搐,他们刚才一直在街对面的一家酒楼里温着热酒,若不是他数次提醒,恐怕真会错过。

    “虽然朱雀大人没有跟他们同行,但不要忘了她们里面有两位实实在在的超凡强者,我们的视线若是落在她们身上久了很容易被发现。”

    衡玉提醒了一句之后,毫不掩饰脸上的疑惑问道:“张珊珊传递的信息甚少,我们只知道他们会在进入潜入内城,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看着慕容修明脸上压抑不住的兴奋,蹙眉道:“至少他们是针对城主府,难道打算破坏他们的行动?”

    慕容修明冷哼一声道:“你太小看我了!他木青三番两次的擅自行动,这笔账还没有跟他算呢,而且他做他的事,我们做我们的事,我可没想着专门去拖他们后腿。”

    衡玉眼睛一眯,似乎想起了什么,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抗拒情绪。

    “走吧!”慕容修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得意道:“说不定他和白豪来个两败俱伤,我们直接终结了这场乱局。”

    城主府地下大阵中枢,白豪隔着铁栏栅,视线在角落里蜷缩的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一个男人身上,才满意地点点头,关掉机关后,伴随着墙壁复位的咯吱声看向某处黑暗的角落说道:“今晚是第五处的阵纹。”

    曹槿在阴影中露出半边脸,冷淡道:“最近的局势冷静得异样,你不觉得你手下里有人出问题了吗?”

    白豪冷笑道:“只要血祭大阵成功,他们也不过是我的血食罢了。这第五处阵纹刻下后,便是阵眼了吧?”

    曹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外城五处阵眼,是为五行,阵眼有阴阳,这幽焰阵是天然的阳眼,而阴眼需要打量的死气。”

    白豪若有所思,好奇道:“当年武宗是在战场上布置,血气到处都是,但阴阳阵眼,又是什么?”

    黑暗中,曹槿沉默半响,才悠悠道:“人族皇帝气运浓烈,自身便是一个平衡阵眼。而你,差了十万八千里。”

    “哼。废话少说,等我吸收血食之后,就一起去刻下阵纹吧。”

第三百九十九章:救人意外

    内城核心区域,一片残破的建筑群落,在晃动的火光映照下,还能依稀看出往日雕梁画栋的轮廓,正是接连遭受破坏后处于废弃状态的城主府。

    那些在断壁残垣中巡逻的士兵,都有意无意地在远离损坏最严重的中心位置,这给了潜行至此的人很大的方便。

    慕容修明远远看着木青他们消失在城主府深处,正要继续跟上,肩膀两边都搭上了一只手。

    衡玉看了一眼收回手去的郑时,提醒慕容修明道:“城主府下面有大阵的消息应该不假,我们再跟上去恐怕有危险。”

    慕容修明脸上的兴奋稍减,蹙眉道:“木青屡次三番的跑到这里面来,他到底想做什么?”

    郑时说道:“我们可以守在附近,他们总有离开的时候。”

    城主府地下,木青一行六人再次来到了幽炎阵空间。

    “她们被关在哪里?”怀风花难掩激动地看向木青。

    木青回忆着白豪那晚动作,飞到一面墙壁前,干净利落地找到了机关,伴随着咯吱的机扩声响起,那扇才在一炷香之前被关闭的墙壁,在众人目光注视下,一点点地朝一旁移去,露出了后面的铁牢。

    “师姐!”

    一道艰涩的喊声响起,木青眼角余光捕捉冲向铁牢的身影,连忙拉住了怀风花道:“小姨,小心触动阵法。”

    怀风花硬生生地停在铁牢之前,视线直直落在角落里的俩口陶缸上,眼睛瞬间通红。

    木青和张之远都是轻叹一声,白豪泯灭人性,这些人都被挑断筋脉还不够,为了防止万花谷还有什么秘法,直接斩断了两位师伯的四肢,这件事情,木青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怀风花。

    “这阵法该怎么解除。”怀风花转头看向木青,脸色苍白中是强行压抑着的情绪。

    木青望向牢内,这一次他们没有向上次那样第一时间扑过来呼吸新鲜的空气,也没有畏缩地不敢与他对视。

    他的视线没落在一个人的脸上,那个人也会用同样清亮的视线回应着他,瘦削的脸上还带着一丝丝疑惑。

    木青收拾好沉重的心情,落回到雕刻着银色阵法的铁栏杆上,一边回忆一边掐出了一个手诀。

    铁栏杆上的阵纹毫无反应。

    木青不打算放弃,催动真气掐诀点在铁栏杆上,一道涟漪立刻扩散开来,吹得他和怀风花的须发飘扬,却是触发了这处阵法的防御机制。

    “白豪那晚能够凭借手诀无视阻拦地进出,看来是有什么口诀。”木青沉声道。

    怀风花低眉思索道:“皇族秘库中有一门阵法唤作缚光,隔绝光亮,却不是什么威力巨大的阵法。”

    木青瞬间明白了怀风花的意思,转过头朝身后众人说道:“你们推远一些。”

    他回过头来,见怀风花一直站在原地,没再说话,胸膛起伏,一步踏出之时,一拳已经打在了铁栏杆上面。

    整片大阵空间一时间银光大作,木青感受着拳尖反馈回来的力道,眉头一扬,这阵法看似普通,没想到竟然挡住了他超凡后期的一拳。

    他轻嗤一声,拳头挥动间,竟是将破体擂神式用在了这个铁栏杆牢门之上。

    城主府地面上,躲在一处高楼檐角的三人同时将视线撞向中心处。

    慕容修明更是一脸激动道:“打起来了!别的不说,这木青倒确实有些变态,怎么老喜欢找人打架?”

    衡玉视线扫向地面,已经好几队的巡逻的亲兵冲了过去,脸上更加谨慎道:“也许是白豪故意设下陷阱在等木青他们也不一定。”

    地下大阵内,砰砰砰的轰击声连绵不绝,修为最弱的白嘉禾在扩散的冲击波中更是站立不稳,王叶青站在最前面护着她们,而牢里面习惯了黑暗与安静的人们也已经换乱起来,张着嘴巴,含糊不清地啊啊叫着。

    “我来助你!”

    怀风花也没想到今晚的第一个难关会这么快就到来,身上气机涌现,挥袖而出时,一道月白色真气已经冲向了牢门。

    嗡——

    一声足可震破耳膜的声音响起,铁栏杆上那些阵纹陡然更亮,下一瞬便直接黯淡了下去。

    怀风花脸色一喜,木青拳头还落在上面,细细感受之下,脸色猛地一变。

    阵纹蓄积的力量正在朝地面涌去!

    木青头皮瞬间绷紧,几乎是没有犹豫地拦腰抱住怀风花朝身后冲去。

    “小心!”

    王叶青视线扫过地面,见地面上幽炎阵的阵纹一时大亮,身上真气涌出,也不管会不会伤到众人,直接扫在了众人身上。

    她一边后退一边望向铁牢方向,见木青拦腰抱着怀风花正飞身而退纤眉微展,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道焰火直接冲天而起,瞬间吞噬掉了木青和怀风花的身影。

    赤红发亮以至于发白的焰火足有一丈宽,冲天而起时似乎连接着低矮的一幕。

    被炙热的气浪袭击,王叶青护着众人一退再退,等停下来时,望着前面那道似乎永不停歇的火柱,张了张嘴。

    闻名不如见面,这幽炎阵的威势竟然如斯恐怖,恐怕超凡后期的强者也会有陨落的威胁。

    她眼底闪过一丝精芒,正要冲上前看能不能帮忙时,一道青光却已经穿过幽焰阵的肆虐范围,落在了众人面前。

    “师傅。”

    “木青。”

    木青收回在怀风花身上的一丝紫气,闷哼一声,吞下鲜血后,轻声道:“幽焰阵的力量取自地下炎脉,没想到积蓄得这么快,白豪已经算到我们会来救人。”

    怀风花平复下紊乱的气机,抓着木青的胳膊道:“被发现是迟早的事,快,快去看看她们的情况!”

    木青点点头,正此时,持续喷发足有半柱香时间的幽焰阵进入了冷静期,焰火快速小了下去,木青身上覆着一层淡淡青光,径直撞在了牢门上。

    这一次,没有阵纹力量的铁栏杆硬生生地断成数截。

    朱雀外城,已经来到目的地的白豪突然飞上房梁,看向了来时的方向。

    内城中心,一道光柱拔地而起,连着上低矮的雨云后,散碎的光亮瞬间铺开,远远望去,好似层云之中藏有神祇,正朝地面降下雷霆。

    “又是那木青?”曹槿也飞上来落在了他的身边,脸上满是难以置信道:“他不需要恢复的吗?”

    境界越高,大战过后恢复的时间往往是以年计,木青算是狠狠地刷新了曹槿的认知。

    白豪一脸平静,抽搐的眼角却暴露了内心的愤怒。

    曹槿看着他也不说破,凝声道:“恐怕幽炎阵奈何不了他。””

    “这是肯定的。”白豪摇头甩掉那晚木青两次抗住幽炎阵的回忆,落向地面道:“他身上的秘密不少,那种护体秘术恐怕只会出现在十大家的传承中。”

    曹槿喉咙发干,如今他们已经是同一条站线上的盟友,跟在他身边道:“那些人身上的毒恐怕也奈何不了他吧,如果他真是先天木源之体,反倒可惜那来之不易的奇毒。”

    白豪看曹槿一脸肉疼的样子,心里便生出许多不屑。

    这老家伙虽然活了不知道多少年,但却是越活越回去那种,毫无胆魄气量,不过他现在还得靠他。

    白豪轻声道:“办法那么多,总要试试才知道有没有用。你的损失,等这一切结束,我自然会加倍还你。”

    ……

    幽焰阵空间。

    木青在检查一番牢里面众人情况后,松了口气,朝众人喊道:“大阵危险,你们不用过来,我把他们带出去。”

    木青用上巧劲,真气驭出,正打算分几次把这些人带出去,却没想到其中几人竟然歪歪扭扭地冲到了他的面前,在凑近看了他几眼后,啊啊地激动叫着,突然就跪了下来。

    木青心里一揪,扶他们起来时,已经用上“枯木逢春”,一道道温和至极的真气送进了他们体内。

    半柱香的时间,木青便将铁牢里的人都转移到了大阵这边。

    “二师姐、四师姐。”

    怀风花强忍着内心悲痛呼唤着被砍断手脚放进大缸里的同门,手掌轻轻放在她们身上,体内的真气开始源源不断地送进两女体内。

    刚才那四个还能勉强行动的男人看到这一幕,脸色大变,凑到木青面前叽里咕噜地说着话,其中一人更是直接冲到怀风花面前,要把怀风花推开。

    王叶青见到这一幕,又见怀风花脸色渐渐苍白还在强忍着,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连忙说道:“快停下来,这里面多半有问题。”

    木青冲到怀风花身边,将她拉起来时,怀风花一张脸苍白无比,吓得木青以为怀风花中了什么剧毒,体内真气不要命地送进她的体内。

    半响过后,木青收回手,看向凑过来的众人道:“放心,小姨只是情急之下,损耗了太多真气。”

    王叶青见木青也是如此说,倒也没有在怀疑,见身边这些支撑着墙壁,站起来的二三十人,说道:“动静闹得很大,那些士兵恐怕已经赶了过来。”

    木青扫了一下在场人数,一时间也有些为难。

    怀风花脸色恢复了一小半,轻声道:“我们一共六人,阿初和嘉禾你们一人带走两人,剩下的我们四人,能带多少带多少。”

    刚才那四个还能站立行走的男人被关押了这么多年,依旧没有丧失思维能力,听他们商量,主动跑到那些身体残疾得更严重的人的身边,啊啊地叫着。

    木青心里微动,说道:“带他们先离开?”

    “嗯嗯。”这四个男人动作出奇一致地点了点头。

    木青看他们蓬头垢面骨瘦如柴的样子,本想开口问问谁是张之远,最后还是按捺住心情,说道:“你们可以跟在我们后面,等把他们送到前面的天牢时,我就回来接你们。”

    木青不再犹豫,主动抱起来缸里的两位师伯,真气驭出,再将行动不便的三人吸到身边,一个人拖带着五人率先离开了这方空间。

第四百章:出城之后

    安定坊,天牢第三层。

    葛山望着邢飞身后穿戴着整齐军服,却无精打采的人群,提醒道:“算上今晚这批,差不多送走了一半,这件事事情恐怕很快就会暴露。”

    邢飞望着空荡荡的通道口,并不在意暴露之后会如何,问道:“他最近到底在做什么?”

    葛山说道:“那张名单你也看了,明日开始,就是内城中的熊家。如果是什么阵法,也就是半旬的时间,就能够发现端倪。”

    “他们人来了!”邢飞收起思绪,和葛山一起迎了上去。

    一炷香之后,一支三百多人的军队出现在了延福坊白塔寺附近,而后在亲卫军统领邢飞的亲自带领下,径直朝南门而去。

    这一路上没有遇到丝毫阻拦,邢飞特意安排了一队亲兵帮助他们,背起了行动不便的那些人,木青找见了一直守在万花谷两位师伯身边的怀风花,叹了口气。

    邢飞就在他身边,解释道:“城主府有规定,夜间不得在内城纵马,即使是军队也不行。”

    “刑统领误会了。”木青朝邢飞抱拳感谢道:“只是这样一来,不知道你们该如何自保,不如……”

    邢飞没等他说完,就摇头道:“受困于地下共有六千多人,如今不过才救出一千多人。”

    王叶青闻言并没有相劝,只是一脸凝重地疑惑道:“以白豪的警觉,他如今早就应该发现了不对才是,你们可曾遭受到他的猜忌?”

    邢飞摇摇头,说出了他的猜测:“葛山应该与你们说过,白豪这些天大多数时间都在疗伤恢复,应该是在筹谋一件大事。”

    木青看了看身边,葛山已经不知道何时消失在了同行的队伍之中,看向张之远所在的位置时,才发现对方早已经消失不见。

    邢飞注意到他的视线,轻声道:“张前辈和两位女侠已经朝大安坊那边去了。”

    大安坊是离内城南门最近的一个坊市,邢飞也猜中了张之远消失的意图,轻声道:“是葛山的建议吧,南门在之后会变得更加重要,这个时候也保住熊三的位置,确实很重要。”

    邢飞有一件事一直没有告诉,其实木青他们不忙着救出关在地下地牢的那些人,他便可以救出更多被白豪掳来当血食的人。

    他倒是曾向葛山抱怨过一次,葛山当时所说的话,让他每每想起,都觉得不能接受却也不想去反驳——一个人的命和一百个人的命是一样的,但当关系有了亲疏之后,没有人能够比得上那一个人。

    一条长长的中轴大道尽头,已经能够看到南门的轮廓,邢飞高举右手,三百多人的队伍慢慢停在了黑暗之中。

    木青几人敛息等待了半柱香左右,突然齐齐望向了左手边的夜空。

    那个方向正是大安坊,有明亮的火光冲天而起,光影明灭间,众人隐隐约约窥见,燃起火光的是一栋高耸的阁楼。

    “咻——”

    湿润的雨后夜晚,清凉的空气中难得有了一丝丝焰火的炙意,一道剑啸声传到木青面前时,依旧响亮,但却被城门处突然响起的脚步声掩盖了过去。

    木青回首看向大道尽头,隐约间已经感受到一股凝儿不散足有超凡境的威压,径直朝大安防而去。

    “他们暂时离开了,我们走。”

    邢飞挥挥手,示意众人继续前进。

    木青注意到他的神色有些沉凝,说道:“白豪如果怪罪下来,你们会怎样?”

    邢飞摇头不语,一旁的王叶青说道:“这些被选中血食的人就算少了,白豪也不会公开问责,但我们救出来的这二十三人,一旦离开内城,白豪若是要查,很多人会倒霉。”

    木青看着邢飞劝道:“你们在暴露之前,还是跟我们一起离开吧。”

    王叶青露出无奈的神色,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木青依旧想得比较简单,如今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地下铁牢的这些人也被救了出来,恐怕在木青心中就剩下了杀死白豪这一个目标。

    邢飞脚步微顿,道:“我听葛山说过,你在隐谷的处境并不乐观,我也并不想离开军队,来投靠你们。”

    木青不再勉强,邢飞虽然误会了他的意思,但若要他来替对方安排一个好的出路,他也确实有心无力。

    木青视线扫过王叶青,刚好和看过来的王叶青四目相对,心里忽然就冒出一个念头:“如果真由我来当城主呢?”

    “情况有些不对!”

    木青才甩掉心中念头,就听到身旁的邢飞突然说道,木青猛然看向城门处,但见城门处空荡荡并无把手之人,正疑惑间想要开口询问,顺着邢飞的视线,也发现了端倪。

    有无数凄厉的惨叫声在大安防内响起,木青心里一惊:“莫非张叔和这些士兵对上了?”

    凄厉的惨叫声还在继续,众人都是见惯生死的,不消片刻就确定这每一声的惨叫背后都代表一条人命的消亡。

    木青脸上有些尴尬,看向邢飞想要解释什么,却见邢飞皱眉一叹,率先想到了什么,说道:“我们继续出城。”

    木青张了张嘴,无言地看向王叶青,希望对方能替自己解惑,王叶青沉吟道:“我们之前的计划,是将城门处的守军引得越远越好,张之远他们这个时候,应该往大安坊旁边的昭行去了,不会是他们起了冲突。”

    众人说话时脚下一直保持增速,长长的大道很快走尽。

    木青看着才修补好还没半月的城门,身上气机涌现,挥出一道剑气,又将城门摧毁了一扇。

    邢飞这时候脸色已经恢复如常,转身看向身后那些面色惨淡的人群,轻声道:“出去之后,这段时间的遭遇尽量不要再提,先活下来要紧。”

    那些百姓噗通一声跪倒一片,邢飞微微侧过身子,轻声道:“回去之后,记得把这身军服烧了,都起来走吧。”

    等着三百多号人乌压压冲过城门离开内城后,南门附近还剩下了几十人。

    木青和怀风花这个时候凑到了一起,邢飞见他们查看从地下铁牢救出来的这些人的情况时也不忘留意大安坊那边的动静,走过来解释道:“才送走上一批百姓离开时,葛山曾收拢了一批关押在监狱里的罪犯。”

    王叶青闻言眼睛一亮:“如果那些罪犯能够跑掉也是他们的机会,只是面对结阵以待的军队,恐怕只会是刀刃上的军功。”

    邢飞点点头,看向木青说道:“这二十几人你们打算如何安置,我这一队亲卫兵都是心腹,可以送你们离开。”

    怀风花一路走来,一直低头替躺在担架上的两位师姐输送着真气,闻言抬起头时,一张脸已经变得苍白无比,木青就在她身边,猛地看到后也是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拉开,将体内的真气渡给了她。

    王叶青眼神毒辣,见怀风花苍白的皮肤下有一丝丝黯淡的紫气与黑气,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看向邢飞道:“劳烦统领,将我们送到多宝当铺就好了。”

    多宝当铺就在南门外不远,正是王叶青置办下来的那间商铺。

    邢飞大手一挥,那些沉默寡言的心腹亲卫便护送着这些人穿过了城门,邢飞站在城门通道内,向木青三人抱拳道:“这些亲卫都是跟我做事五年以上的好手,前几次护送百姓离开便有他们参与,请你们放心,也就拜托各位了。”

    木青还有些疑惑,王叶青已经应承下来道:“请刑统领放心,等一切事了,这些人依旧会回到你的身后。”

    邢飞意味难明地轻嗯一声,转身大步离开。

    那些亲卫士兵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幕,几乎时同时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过来,只是停顿了一个呼吸,便继续执行着来自于他们的统领的命令。

    王叶青轻叹道:“他们是预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我们也走吧。”

    三人进入多宝当铺之后,刚才还有些乱象的大街也恢复了宁静。

    在街角处的一个角落里,慕容修明一边喘着气,一边兴奋道:“看清楚了被救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人了吗?”

    在他身旁的两人也正平复着气息,若不是大安坊火起,他们现在说不定还傻乎乎地候在城主府附近。

    衡玉靠着墙角,轻声道:“他们出城的速度并不快,不然我们也赶不上来,刚才离开的那几百名士兵应该有问题。”

    慕容修明对衡玉的眼光见识还是很信赖的,闻言用袖子给他扇风道:“快说啊,别老是喘气。”

    衡玉心里苦笑,刚才的后半程,慕容修明都是靠他和郑时拉着才不至于掉队,他制止掉慕容修明刻意的动作后,微闭上眼睛回忆道:“以服装来看都是应该是亲卫军,但我们刚才在城主府见过那些巡逻的亲卫,一比较就能发现,这些人的精气神差了一大截,不像是军人,倒像是……难民?”

    说到最后,衡玉的语气里也带着一丝自我怀疑。

    但慕容修明的关注点就不在这里,催促道:“这些人没有跟木青在一起,并不重要,那个抱拳离开的是谁?这人也许是城主府的叛徒,还有进了那间铺子的,你能猜出来身份吗?”

    衡玉一直闭着眼睛,刚才藏于暗处观察到的画面,快速在脑中闪现,他结合木青的身世,心里其实有了些猜测,却摇了摇头道:“不清楚,木青那个时候精神太集中,窥视久了很可能会被发现。”

    衡玉睁开眼看向慕容修明道:“热闹也凑了,也大概知道他们是在救人,今晚收获不小,我建议先离开这里。”

    “急什么?这才刚开始呢。”慕容修明站起身来,看着大门紧闭的多宝当铺,眼底闪过几丝兴奋的光亮道:“朱惘我平日听说白豪驭下手腕极强,身边出现了叛徒都不知道,还有守城的这些士兵也是够蠢,这么简单的调虎离山之机都不清楚。”

    衡玉微微蹙眉看向一直沉默的郑时,提醒道:“连朱雀大人都暂时奈何不了白豪,而且还有白帝城的神秘高人,他们这时候肯定被惊动了。”

    他说这话本想让郑时助他打消慕容修明冒险的念头,却没想到郑时突然开口道:“我们也可以调虎离山。”

    慕容修明面对木青的好胜心终于是战胜了对于未知危险的恐惧,兴奋道:“走,去帮帮他们。”

第四百零一章:奇怪的毒

    多宝当铺内,木青领着那些士兵去了后方,前厅之中,只剩下了怀风花和王叶青两女。

    王叶青听着内城方向越来越小的动静,松了口气道:“张之远他们应该快出来了,后面有备好的马车,等他们回来,我们就立刻离开。”

    怀风花的心思大半都放在两位师姐身上,闻言只是点头,却不料眼前突然一黑,眼见得就要栽倒在地。

    王叶青没有听到她的回应,正巧看了过来,连忙扶稳了她,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背,渡着精纯的真气。

    怀风花视线才恢复清明,嘴上立叫“不好”,挣脱王叶青道:“我中毒了,你别接触我!”

    王叶青目光扫向怀风花,只见她太阳穴跳动之间,皮肤下竟然生出了状若蛛网的纹路。

    这种纹路起初不过拇指大小,但就在王叶青凝声的瞬间,已经迅速蔓延了怀风花小半边脸。

    前堂内一阵风呼啸而过,王叶青只觉得手中一轻,抬眼时怀风花已经被木青抱在怀里。

    “怎么回事?”木青双手托着怀风花后背,真气刚渡进怀风花的体内,就被她挣扎着躲开。

    “她……她们身上有毒!”怀风花还要开口,一口污血喷出口中,直接昏迷了过去。

    木青没有浪费丝毫时间,就地坐下,王叶青同样没有迟疑,帮助他把怀风花变成打坐的姿势,木青身上气机一颤,双掌落向怀风花后背时,真气便在怀风花体内循环起来。

    王叶青仔细盯着怀风花脸上的黑青色纹路,见它没有继续蔓延地趋势,才开口道:“这种毒若是接触就会感染,那么最先出事的绝不是你小姨。”

    木青脑中清明,径直道:“小姨一直在替两位师伯渡着真气。”

    王叶青看了一眼在昏迷中也一副伤心样子的怀风花,嘴上轻叹,她用毒多年,对这种传播方式的毒药也是第一次看见,想到刚才自己的鲁莽行为,一边打坐自查,一边说出见解道:“这毒要发作应该是积累到了一定程度,特征是体表出现黑青色蛛纹。”

    王叶青说完后突然安静了下来。

    木青心里疑惑,望过去时猛地一惊——这才多久,王叶青半张脸上都长满了蛛纹。

    她闭着眼睛,紧咬着嘴唇,身上气息激荡,体内的真气一遍遍地冲击着毒素,却依旧不能阻止它的蔓延。

    “嗯~”怀风花嘤咛一声悠悠醒转,正好和木青看到了相同的一幕,催促道:“快,你的体质特殊,可以压制这种毒素。”

    她脸上的蛛纹这时候已经慢慢隐于皮肤之下,只有微微跳动的太阳穴,在说明一切远没有结束。

    在替王叶青也暂时压制住体内的毒素后,三人瘫坐在地板上,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依旧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王叶青苦笑道:“这毒太厉害了,原来它根本不需要累积到一定程度才爆发。”

    医毒药理相通,怀风花也是心有戚戚道:“如果它能够随着感染人数的增加而效果倍增,那它一旦蔓延开不知道会有多么可怕,也幸亏今天在这里的是你。”

    两女轻松一笑,看向了木青,木青却没有她们这么好的心态,依旧脸色沉重。

    他凑到她们身边沉声道:“我刚才试过了,你们体内除了自己的真气,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毒素。”

    如果让他找到了毒素所在,两女身上的毒恐怕早就被他清除了,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是靠着真气暂时压制着毒素的蔓延。

    怀风花歉意地看向王叶青道:“你体内的毒素恐怕比我还重,你有什么感受?”

    王叶青摇了摇头,皱眉道:“这种毒素并没有凝结在体内某处,而是沉凝在经脉之中,与我们的真气紧密想相合,继而游走全身,想要完全祛除难如登天,而且我现在只要……”

    王叶青话音一顿,身上气机涌现,木青拿眼看去,就见她脸上再次出现了蛛纹,连忙替她压制下去毒素。

    王叶青平复下气机后,颓然笑道:“结果就是这样,只要我一调动真气,体内的毒素就会快速爆发。”

    木青一双剑眉深深皱起,沉默片刻突然说道:“我有一个办法。”

    他抬眼看向王叶青,本想问她愿不愿意尝试,此时见她狭长的双眉都舒展了起来,恍然之下便没有问什么。

    王叶青和木青相对而坐,调息好后,睁开眼问道:“我要准备些什么?”

    木青伸出了双手,王叶青目光一闪,也递出了双掌。

    一丝风在两人抵在一起的掌沿边凭空而生。

    下一刻,一道涟漪猛地扩散开来,怀风花见状连忙挥出一道真气,抵消了这道涟漪,等她再抬眼看向两人时,青碧如洗的真气覆盖了木青全身,而后顺着木青的右手进入了王叶青的身体。

    王叶青胸口一挺,闷哼出声,一道浅绿色的真气被木青吸出她的体内后,速度一增再增,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她体内的真气便全都被木青吸进了体内,而此时的她满面通红,咬着牙忍受着经脉窍穴之中的胀痛。

    万毒归宗!

    既然毒素与真气紧密结合难以祛除,木青便巧妙地利用了这个招式,将王叶青体内的真气都吸收进了自己体内,而王叶青现在之所以会感到胀痛难忍,则是因为木青留在她体内的真气是属于他。

    这些精纯如液体的真气初进入王叶青的体内,给了她很大的不适感。等在过几个呼吸,她就像溺水的人一眼大呼几口气,木青也立刻收回手。

    “怎么样?”木青扶住了向一旁栽倒的她。

    王叶青闭上眼睛,那一双狭长的眉跳跃得好似秋风下的水。

    “没想到你的真气会是这等质量,难怪、难怪……”

    王叶青睁开眼睛,一张俏脸上满是明媚的光亮,木青和她近在咫尺,明明心中没有丝毫其它意思,却还是不敢多看她,移开了目光。

    王叶青主动离开木青的搀扶,手背抵着嘴唇,挡住咯咯的轻笑声,感叹不已道:“我有想过,你天赋异禀又机遇不断,跟在你的身边,会给我的修行带来好处,却没想到这好处来得这么快。”

    她站起身来,脚步还有些微踉跄,等站定后,一身气息比之之前凝练了许多,但她脸上还是有些遗憾说道:“终究不是自己的,不过等我适应了一身真气带来的变化,我也到达了超凡初期巅峰。”

    王叶青的天赋不错,但受限于修炼功法也曾停滞在灵生境多年,在突破到超凡境之后,她更是明白,虽然还在统一个境界,但她想要达到超凡初期巅峰也需要不知道多少年的功夫。

    不过她很快压住了心中的兴奋情绪,看向木青关切道:“你消耗很大吧?”

    怀风花听她这话,也有些紧张,甚至有些担心着毒素会不会在木青体内爆发。

    木青如果借助孟章的力量,使用秘术后能够达到的正是超凡初期巅峰的层次,如今置置换掉王叶青体内的真气后,倒也损耗了将尽两成的真气。

    “我没事。”木青看向怀风花,正要开口,却被洞悉他意图的怀风花拒绝道:“我体内的毒素不多,回去后再解决也不迟。”

    她转身看向内城方向,蹙眉道:“算起来,我们在这里就待了将近两刻钟,阿初她们怎么还没有回来?”

    一墙之隔的内城大安坊,此刻还是火光飘荡人声齐鸣的混乱时刻。

    “将军!将军!”

    熊三一脸兴奋地劈倒一个贼寇,正要再接再厉,手下的士兵却在这时候冲到了面前。

    他好不容易压下见人就砍的疯劲,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恶狠狠瞪道:“你看看我手下的那些兄弟,一个个都攒下了军功,也只有你们这些孬种只敢跟在我的身后。”

    被他训斥的城防军士兵不敢揩掉脸上的口水血滴,一脸激动地指着熊三身后道:“将军,南门失火啦!”

    熊三黑脸一怔,像个铁塔般的身体侧身望向来时望向,果然看见你了城门处火光滔天,看规模恐怕已经烧及了军营。

    “不应该啊……”他眼底闪过几丝疑惑,忽而眼睛猛地一亮,斜眼冷哼一声道:“绝对这是些人的同伙,眼见抵抗不住我们的攻势,想要把我引回去,哼,哪有这么简单,你们都给我从冲。”

    随意糊弄了下属,熊三砸吧着嘴,颇为得意地暗道:“军师大人真够意思,竟然还想着替俺善后。”

    他见前方抱头鼠窜地贼寇已经没有几人,脸上一急,大喝道:“都是军功,都给老子留下来!”

    说着,他便向一头大黑熊一般一头扎进了最前方。

    就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黑暗里,俯身藏在一处屋脊上的三人皆是一脸疑惑地望向彼此。

    慕容修明一掌拍碎身侧的屋瓦,愤怒道:“这蠢货将领,自家老窝都被一把火烧了,竟然还要往前冲。”

    衡玉一直在望着远处的战场形势,平静道:“快结束了。”

    慕容修明看向他问道:“万花谷什么时候和这些不入流的货色混在一起了。”

    衡玉知道慕容修明指的是那些死在军队手里的人,他脸上也有些疑惑,猜测道:“今晚的事情明显有人在暗中操纵,这些人出现得时机刚刚好,但看他们五花八门的反扑手段,明显跟万花谷扯不上关系。”

    衡玉本想借此事提醒慕容修明就此作罢,却没想到一旁的郑时突然开口道:“昭行坊有火起,应该是宁初她们。”

    慕容修明眯着眼睛道:“你想怎么做?”

    郑时站起来时,环顾四方夜空,有些遗憾道:“不知道白豪他们为什么没有出现,但我们还有一次机会。”

第四百零二章:夜雨使然

    昭行坊,空气中丝丝炙意衰减了许多,淅沥沥的雨越下越大,落在身上时,汗水与雨水混合在一起,是一种非常粘人的冰冷体验。

    白嘉禾奔行到拐角处时,鬓发贴在脸颊,吐出一口热气,正此时,挂角处一抹刀光闪现,正掐准了她的换气间隙,她双眼微眯,闷哼一声,眼看得就要不惜经脉损伤也要提起气来应对,斜刺里突然飞过来一道剑光。

    “锵啷!”

    剑气与刀光撞在一起时,雨幕也被荡开,剑气如同银色的激浪,瞬间搅碎了挥向白嘉禾脖颈的刀光,而后只听得持刀之人“噗呲”一声,已经是口吐鲜血倒飞进了挂角的黑暗中。

    白嘉禾眼神明亮,正要持剑冲杀过去,却被救援之人搭住了肩膀。

    “师姐?”她脸上不解喊道。

    宁初望了一眼朝这边涌来的火光,轻声道:“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早点与师傅她们汇合。”

    张之远见身后没有了两女踪迹也退了回来,领着两女按照计划好的路线撤退,凝声道:“追过来的应该是亲卫军精锐,看来他们并不知情。”

    宁初点点头,望了一眼远处雨幕中城墙,说道:“与计划的时间相比,耽搁了至少一刻钟,师傅他们说不定会担心。”

    张之远听着身后已经冲过来的脚步声,有些欣慰与亲卫军的能力并没有退化太多,径直道:“往前直走过了这条街,便往左转向城墙,那处地方刚好在箭垛射程之外。”

    张之远话音落下,便转身冲向了身后的黑暗之中。

    白嘉禾望向宁初,见她依旧是一副沉静自若的样子,担心的话便没有说出口,两女提着一口真气,到达长街尽头之后,已经左转正对向城头,白嘉禾下意识地松了口气,耳边却听闻宁初的惊喝声:“小心!”

    一枚细小的飞镖夹在雨幕中,径直射向了白嘉禾的胸口,宁初转身想救已经来不及,生死之间,白嘉禾一双纤眉向两边敛起,右手竖剑在前,左手作剑指沿着剑身横抹向剑尖。

    “砰。”

    清脆的击打声响起,白嘉禾手中的剑弯曲了到极限,眼看便要被那枚飞镖击断,白嘉禾轻喝一声,一边倒退卸力,作剑指的两根手指则连续敲击着剑身,终于,在一声低沉的嗡鸣过后,飞镖随着扩散开的涟漪飞向了黑暗的街巷中。

    “哗啦——”

    宁初已经退回到白嘉禾的身边,手中剑挽出朵朵剑花,将那些能够潜藏暗器的雨幕尽皆绞得粉碎。

    “师姐!”白嘉禾脸色苍白了许多,凝声道:“恐怕有二品修为。”

    宁初眸子微眯,警惕地扫向四周,她刚才冲在前面开路,若不是借着雨幕被飞镖带起的动静,也很难立刻发现,躲在暗处的这人是一个善使暗器的好手。

    但两女背靠背站一起良久,对方却不在发起攻击,宁初望了一眼不远处三丈多高的城墙,轻声道:“暗处的人是在拖延时间,他们的目标很有可能不是我们。”

    “这……”白嘉禾眼底难掩惊色,“他们到底是谁?”

    “不管了,你走前面,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管,冲出去后直接去找师傅她们。”

    白嘉禾张了张,知道此刻不是争你来还是我来的时候,胸口缓缓起伏,换上一大口真气后,脚尖一点,整个人便如一只离弦般激射向了墙头。

    墙头在夜色雨幕下就像是一处断崖,只是呼吸之间,白嘉禾已经跨过地面五六丈的距离,下一刻便要立在墙头之上。

    宁初不紧不慢地在地面上疾掠,一直拿眼注意着白嘉禾,正此时身后某处黑暗中再次响起了轻啸声。

    “来得好!”

    宁初暗喝一声,整个人朝前冲出三步飞向半空之时,已经侧身面对身后。

    “砰砰砰!”

    剑光乍起又砸落,雨幕还未被激荡而出的气劲切开,地面上便接连响起三道间隙极短的笃声。

    宁初人停在半空,手腕微微用力抵消着剑身上的力道,视线已经顺着被击回的飞镖而去。

    让她可惜的是,虽然这三枚飞镖从哪里飞出来便又飞回了哪里去,但并未能逼出任何身影。

    这是一个谨慎的对手……恐怕在甩出飞镖的同时,便立刻改变了位置,不然这一来一回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怎么也能逼出点什么。

    宁初脸上谨慎更深,视线环顾任何可疑的阴影角落,感受着白嘉禾的气息还立在墙头,不由蹙眉,正要开口,下一刻却脸色大变冲向了白嘉禾。

    宁初的直觉没有出错,在白嘉禾立在墙头正要开头关心她之时,她直接冲上了白嘉禾。

    两女的眸子里倒影着各自的身影,白嘉禾脸上的表情也从担心便成了无措。

    下一刻,另一侧墙角之下,伴随着砰的一声,无数根银色的钢针飞上了墙头,这一刻,好似天地倒转,从地面突兀升起了一阵疾风烈雨。

    “笃笃笃。”

    飞针射进被夯实的墙头,爆发出的声音,像极了骤雨啪嗒屋檐,但这只是飞针的一小部分,更多的飞针就射向了墙头上的白嘉禾,下一刻便要将她射成齑粉。

    宁初一双眸子眯成了一条缝,整个人显得极冷,看着白嘉禾背后漫天飞针似雨,而白嘉禾看着她曳剑似神明。

    这一刻,任何的提醒都显得多余,都只会拖累她的速度,宁初人还未至,手中剑便已经挽出了一片有一片的剑幕。

    当她落在白嘉禾身侧时,那漫天飞针也已经到了,随着她一起飞上墙头的一片片剑幕与那一根根飞针撞在一起,就像是有人抓着一把把细小的石子扔进了平静的湖水,发出了道噗呲声。

    僵持的一幕足足持续了四五个呼吸,漫天飞针成圈环绕在两女身周的墙头,当最后一根飞针射过来时,宁初勉强举起手中一挡,哐当一声,她的右手无力地垂下,长剑被击飞后也坠落向了墙下地面。

    “唔。”宁初肩头摇晃,点点鲜血渗出,透过身上白衣后,就像是覆在白雪上的一朵朵红梅。

    飞针似急雨,又多又快,宁初为了护住应变不够的白嘉禾,不可避免地受了上。

    她拉着白嘉禾退下墙头,躲在挂角处的黑暗里,这次忍不出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白嘉禾充满自责,连忙给她渡着真气,却被宁初拒绝。

    她运指如风,逼出还留在体内的几根银针,也没时间去自查伤势有多严重,沉声道:“这不怪你,是我没想到他们在墙外还埋伏有人。”

    白嘉禾强行平复下纷乱的情绪,却还是忍不住急声道:“这是暴雨梨花针,我跟师傅在一起时见过,上面肯定有毒。”

    她掏出腰间常备的解毒丹喂宁初服下后,宁初的精神稍有好转,抓着她的胳膊道:“往回走!你是他们的目标,我们往回走。”

    白嘉禾搀扶着两女往来时的大安坊而去,在他们身后的黑暗中,衡玉一脸怒意地看着郑时说道:“不要忘了,她们也算我们隐谷的人。”

    郑时一脸漠然地收起手中的暗器,对衡玉的怒意毫不理会。

    一旁的慕容修明有些眼热地从暗器上收回视线,手中捏着一枚暗器笑道:“宁初那娘们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不管怎样,咱们的目的也达到了一部分,现在就看看木青他们会不会回来,到时候……”

    他望向衡玉。

    衡玉脸上拒绝的已经不加掩饰,慕容修明讪讪地说道:“如果有机会,我们一起去探探那间多宝当铺。”

    大安坊内,火光黯淡了许多。

    熊三听到手下禀报,有不少杀红了眼的亲卫军弟兄往跟前面追去了,心里一急,脸上却保持平静道:“今晚遍地是军功,你们几个去喊他们回来,一起把这些反贼的尸体归拢。”

    熊三正说着话,忽然发现一旁突兀出现了一个紫服白发的老头儿,他浑身一个趔趄,压抑着一刀劈过去的想法,瓮声瓮气地吼道:“哪里来的,这里是战场不知道吗?”

    那老头扫了一眼他甲胄染血的样子,似乎有些赞赏地点了点头,下一刻,等熊三耐不住脾气朝老头冲去时,一旁的空地上竟是连一道虚影也无。

    熊三瞪了眼睛,好半响,才转身朝身后的士兵吩咐道:“快点,我们收拾好战场就会城门,他奶奶的今晚有些邪门。”

    不远处的一间铺子内,张之远满脸凝重地收回手,看着在白嘉禾怀里已经昏迷过去的宁初,自责道:“今晚玉龙混杂,敌我难明,她真气混乱,确实是中毒了。”

    白嘉禾急声道:“谷主师叔一定有办法,实在不行,还有木青师兄。”

    张之远点了点头,知道拖延了这么久,木青他们也一定非常担心。

    “亲卫军看样子已经在收缩了,既然昭行坊这边埋伏有敌人,那我们直接从南门离开。”

    张之远让白嘉禾背起宁初,他则护在两女身边,正要走出铺子后门时,他却离开挡在了两女身前,满脸严肃道:“退回去,暂时离不开就找地方躲好。”

    在后门对着的小巷口尽头,一身紫袍满头白发的曹槿从白嘉禾身上移开目光,轻笑道:“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当年那个小丫头,你身上的气运浓厚了许多,看来也跟那个人有关系吧。”

    白嘉禾眸子猛地眯成一条线,在记忆中找出了与这拦路之人相似的面孔,下意识地就后退了半步,低头急声道:“张叔,他来自皇宫。”

    张之远脸色平静,右手落在剑柄行一动不动,他没有在曹槿身上发现一丝气息波动,但无论是王叶青还是朱雀都已经说明了此人的棘手。

    夜雨被冷风灌进了巷口,落向曹槿时却自动分开,但风是不能阻止的,所以曹槿此时那空荡荡的左袖就显得异常醒目。

    张之远此刻只想着以不变应万变,曹槿却好似风挂痛了伤口,满目贪婪血腥地望了白嘉禾一眼道:“你体内竟然能够蕴生出一道龙气,这世事真是奇妙。”

    他话音刚落,整个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张之远脸色大变,立刻转身,眼角余光里正好看见曹静右手作爪,正好抓向白嘉禾心脏。

第四百零三章:事关生死

    曹槿的突袭在不过一品的张之远面前,宛如鬼神一般,他甚至未能捕捉到曹槿奔行过来的残影!

    白嘉禾侧身面对着面目狰狞的曹槿,当曹槿向她抓来时,沛然无匹的威压已经将她全身笼罩,让她再难一动分毫。

    她甚至已经看清楚了曹槿眼里那份热切,那是饥饿的野兽面对鲜美的猎物才会展现出的嗜血。

    浑身冰冷以至于感到窒息的白嘉禾生不起丝毫抵抗之力,只来得将怀中的宁初抛出,便被曹槿一爪正中心口。

    刎心剧痛传来,视野快速下沉黑掉的白嘉禾直以为已经被曹槿破开胸口,捏碎了心脏,整个人飞向空中瞬间昏迷了过去。

    “嘿嘿,可算能够补回来了。”

    曹槿的手掌甚至没有触碰到白嘉禾,一道金色的涟漪从他的指尖倾泻在白嘉禾的胸口,瞬间将白嘉禾整个人都拘在了半空。

    白嘉禾双眼紧闭,人在昏迷之中五官都痛苦得扭曲起来,皮肤上的血色也在快速地变得苍白,不过两三个呼吸,整个人便萎靡了一大截。

    场间除了曹槿,还清醒的便只有张之远一人。

    而让张之远感到脊背发凉的是,就在他亲眼目睹之下,白嘉禾一张俏脸既然愈发老态,竟然连满头青丝也变得花白,反观曹槿,一头白发飘扬之际,原本苍白如同敷了白-粉的老脸却迅速变得紧致,两颊更是多了些邪魅的红晕。

    曹槿明知可能会遇到木青也选择回到内城,一个很大的原因,便是他通过留在内城的镇国剑感受到了一丝精纯的龙气。

    他这种容纳气运的奇特体质,并无修为可言,实力的高低更是简单粗暴的以气运之力的多寡论,但天衍五十,大道四九,人遁其一,他这种极为特殊的修行途径,依旧还有再进一步的可能,那便是吞食龙气!

    “放下她!”

    张之远将宁初安置一旁,朝天发出一枝响箭,便冲向了曹槿。

    响箭的升空,极有可能迎来那个小子,曹槿冷哼一声,对着这送死之人毫不留情,正要抬起手来挥出一道气运之剑,左肩处的空虚却让他的动作凝滞了一瞬,而后他便凭空凝聚出一道三尺长的金色之剑,对着张之远激射了过去。

    张之远半垂着眼帘,在感受到生死之间的大恐怖时,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反倒是锐意进取,气势飞扬间,一道由雨水组成的剑气直接迎了上去。

    “砰。”

    两道虚无之剑瞬间就撞在了一起,一阵阵剑气涟漪将落下大地的雨幕一分为二,张之远保持身体前驱,一臂作剑指的姿势停了下来,五官瞬间流血不止。

    曹槿轻疑一声,预料之中势如破竹的一剑,竟然被不过一品的剑修挡了下来,金色飞剑虽然正在以坚不可摧地威势一寸寸前进,却不是他想看到的效果。

    “这人身上竟然有一丝浩然之气,看来还真是个乱世了啊。”

    曹槿心里明白过来后,吸取白嘉禾身上龙气的动作稍缓,胸膛起伏间轻嗤了一声。

    这方天地的雨幕好像受到了某种敕令一般,瞬间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而后无视剑气扩散开的涟漪,竟是如同无数暗器一般齐齐攒射向张之远。

    张之远一脸枯槁,知道是必死之局后,歉意地往了昏迷的两女一眼,竟是带着一丝丝解脱地闭上了眼睛。

    一个呼吸之后,预料之中的钻心之痛还没有到来,张之远猛然睁开了眼睛。

    一道熟悉的背影挡在了他的前面。

    木青右手高举,一层层青色屏障荡开,同时护住了张之远和宁初。

    曹槿最先发现木青的到来,他强行压下转身就跑的想法,一边调集着气运之力攻击木青身后的张之远和宁初,一边加快速度吸收这白嘉禾体内的龙气。

    他非是白氏皇血,镇国剑不再身边时,吸取龙气其实就像是钓着大鱼后的拉锯战,还需要慢慢牵引才是,所以白嘉禾才迟迟没有丧命在他手上。

    但木青的到来,显然让他不在考虑什么稳妥,眼底厉色显现见,右手五指间闪烁深邃的金芒,已然便要真正地挖去白嘉禾的心脏。

    情势十分危急,木青心思灵动间,身上青光蔓延下半空中的雨幕,竟是以一种十分粗暴地方式,将半空那些已能捕捉的气运之力一网打尽,而他在没了后顾之忧的同时,也已经朝着曹槿直奔而去。

    曹槿的利爪已经击在白嘉禾左胸之上,鲜血浸洒间,木青隐隐约约间甚至听到了一声奇怪的嗥叫,甚至让他误以为孟章主动联系了他。

    但若是这般速度,木青也只能眼睁睁地见到白嘉禾死在他的面前,正此之时,从他识海深处突然呼应起了一声比之刚才嘹亮无比的嗥叫,这身嗥叫就连惊魂未定的张之远也听得一清二楚,遑论心弦绷紧的曹槿。

    他的面色瞬间变得难堪无比,眼底涌起丝丝恐惧的同时,心神失措间,已经被木青找到了机会。

    也不知道刚才那声嗥叫给了木青灵感还是如何,木青心中快速闪过“喊雷发声”的近千字口诀,伸出手对准曹槿,张嘴晦涩无比地发出了一道嗥叫,漆黑的雨幕之中竟然凭空伸出一道青中带紫的雷霆。

    这道雷霆下落的位置极为细节,若是曹槿不停下动作,势必会直直劈中他仅存下来的右手。

    面对这道充满野蛮蛮荒况味的雷霆,曹槿强力收拢又要溃散的心神,没有丝毫犹豫地停下了手,但他同样没有让木青感到丝毫轻松,竟是驭起白嘉禾主动撞向落下来的雷霆。

    木青与那道降落的雷霆存在着一丝丝感应,那道雷霆终究没有落在气息萎靡至极的白嘉禾身上,但等他接住白嘉禾再抬眼望向身前时,小巷尽头早已失去了曹槿的身影。

    木青抱着白嘉禾退回张之远身边,出手如风地护住了她将告破碎的心脉,又连忙替宁初祛除体内的毒素。

    “还好你及时来了,不然我们三都得死在这里。”

    张之远背起依旧未能醒来的宁初,抬头望向木青,出城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木青见怀中的白嘉禾气息短若游丝,也想尽快和怀风花汇合,正要点头,却下意识地蹙起了眉。

    在张之远疑惑地注视下,木青短暂地沉默后便开口道:“张叔,你能带她们两人出城吗?”

    张之远张了张嘴,见木青一脸凝重神色,随即点头道:“你要小心。”

    木青看了一眼脸色苍白如纸的白嘉禾,轻叹一声,立刻朝着曹槿离开的方向追去。

    冷雨扑面而来,却在靠近木青身周一尺时自动避开,这夜晚黑暗对他来说与白日无疑,但木青的脸色却越来越糟糕。

    若不是孟章突然提醒,他这时候恐怕早已经护着张之远他们出城,但代价也会异常沉重,若是不寻回那被恶意剥离的气运,白嘉禾将活不过半个时辰。

    他必须要找到曹槿。

    不知道是不是以己度人的原因,曹槿料定木青会追他,所以当他脱离木青的视线后,竟是没有再调动一丝丝天地间的气运,而是靠着自身体内的气运之力,在大安坊这些陌生的巷弄间疾行。

    他此时的神色也很奇怪,一会儿是因为逃跑而生出的复杂怨毒情绪,一会儿又因为摸向胸口,满脸喜色。

    机遇总是险中求!

    他终究是将白嘉禾体内的那道龙气强行剥夺了过来,只要给他一旬,不,只要半旬,他上次在木青手上所受的损耗就能立刻补充回来,而等将这道龙气真正化为己有,虽然不能像那血魔之体一样断肢重生,他说能所能容纳的气运之力的上限便会提高一大截。

    到那时候,如果在遇到脱凡初期的朱雀,他甚至会是一种碾压的姿态,说不定,量变引起质变,他面对木青也非不能一战!

    “唔~”

    胸口处翻腾的憋胀感打断了曹槿的美好意淫,一丝丝气运之力从他体内激荡向身周,他心中一惊,直接加快了脚步。

    他需要一处气息浑浊之地来掩盖掉自身的气息,所以他今晚的落脚之地不会是城主府地下大阵,而是南门的那处军营。

    ……

    南门附近,熊三站在雨幕中,望着虽然熄灭了火却还冒着青焰的军营,没有丝毫怒意,但脸上依旧表现得痛心疾首。

    一旁已经有手下打算去清理颓圮了大半的废墟,却被他大声喝止:“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烧就烧了,一群大老爷们儿,就算是淋一晚上雨又如何?”

    “你,领一百没有受伤的兄弟去守住城门,剩下的兄弟就近治疗受伤的袍泽。”

    听着外面忙起来的脚步声,盘膝而坐的曹槿再次露出赞赏的表情,此将经逢乱局,却能知道轻重要害,多几个这样的人,白豪这城主之位倒也不会那么快就被隐谷之流夺去。

    他要比这些一边收拾战场一边回营的士兵快上半刻钟,而且还特意选择的一间靠近废墟的偏僻平房,见熊三让外面一副热火朝天的样子,他反倒愈发冷静自得下来,自言自语地笑道:“等着吧,等我吸收掉这道龙气,断臂之仇早晚要报!”

    这时候,一道声音在房间内突兀响起:“什么是龙气?”

    曹槿心生大骇之下,盘膝而坐的身体径直朝门口冲去,看样子倒真是连滚带爬一般的模样。

    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一刻钟,如果没有孟章的指引,木青绝不会知道曹静竟然藏身此处,他这一次将气息牢牢锁定在曹槿身上,直接追了出去。

    而他刚才下意识地发问,其实是在问识海中的孟章,因为孟章刚才说的只是白嘉禾被曹槿吸收走了气运,并无龙气之说。

    事关生死,他不得不慎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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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下的刺客介绍:
修行是为了什么?
在他六岁被抓去隐谷后就有了答案。
作为一名刺客,他学的是杀人技,爱,就爱得彻底,恨,就恨得凛冽。
恣意行事,无愧本心!白日下的刺客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白日下的刺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白日下的刺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