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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春水煮茶     白日下的刺客txt下载     白日下的刺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一十九章:相互算计

    城主府废墟之下,幽炎大阵中枢。

    角落里的阴影一阵晃动,良久才传出沙哑的声音:“何事?”

    离开凉亭的白豪,几乎是没有多少耽搁,就来到了此处。他将手上捧着的一个寒玉盒扔个对方,沉声道:“需要你去替我做件事。”

    一只干枯的手掌抓住寒玉盒后,才露出一张枯黄的脸。

    曹槿微微蹙眉,隐怒道:“要我去办事,给我的就是这玩意儿?”

    体质原因,即使是隔着寒玉盒,他也感受到了里面污浊的血气,更明白白豪此行没带着多少诚意。

    白豪的视线停在曹槿的脸上,至从气运之力损失大半之后,曹槿整个人苍老了许多,但越是如此,白豪越不会对他掉以轻心,轻笑着解释道:“慕容星来信,说找到了我们要的两种灵药,但我走不开,偌大城池也只剩下了你一个盟友。”

    曹槿脸色稍缓,视线落在寒玉盒上,“那这是什么东西?”

    白豪语气平淡道:“慕容修明的一只手掌。”

    “慕容修明……”曹槿白眉微动,终于想起了此人是谁,抬起脸来,神色严肃道:“你这么快就动手了?要知道就算是直接引爆幽焰阵,也只能挡住他们一次,你就这么有信心,可以蜕变成修罗之体?”

    “有三成成功的概率我都会义无反顾地这么做,更何况有了龙血丹之后,这概率会提高到五成。”

    白豪视线落在寒玉盒上,说道:“我一直觉得慕容星这个人目的不单纯,正好借此机会,试探他到底和隐谷决裂没有。你到时候只需要把这个寒玉盒给他便是。”

    曹槿脸色漠然,讥笑道:“城主倒是真为陛下分忧,不过你这样做,无疑于一场赌博,难道你真不清楚你的手下都是些什么货色吗?”

    白豪不置可否地摇头道:“我只需要他们完成我的命令就行了,至于他们是否忠心其实并不重要,只要我不死,他们就永远不敢聒噪。”

    曹槿这些天来一直难以心静,闻听白豪此刻如此冷酷言语,眼睛眯成一条缝道:“会死很多人,这个责任恐怕只有城主你自己来担。”

    白豪挑眉一笑:“曹公公放心,若我俩真能活到最后,陛下也只会嘉奖我等,至于死了多少人?”

    他满是平静地一字一字地说道:“朱雀城最不缺的就是人。”

    ……

    南疆,搬山帮控制的一处交易市集。

    夜已深,简陋的市集早已经熄灭灯火,除了零散的醉酒声音,整个市集里便只剩下连成一片的鼾声。

    曹槿皱眉环顾四周,实在难以想象,这么简陋的地方就是南疆仅次于与隐谷的搬山帮核心地带。

    “让曹公公久等了。”

    一道温润的声音出现在曹槿身后。

    曹槿心中一惊,却不慌不忙地转过身来,看着面前面色苍白的慕容星,难得惊疑道:“大档头受伤了?”

    慕容星引着曹槿进一间简陋的小屋,视线扫过曹槿空荡荡的袖子,轻叹一声:“都不容易啊,我得到城主的来信,却也知道情势确实紧迫,再次入侵万花谷时,却遭了隐谷高手的埋伏。”

    慕容星说得风轻云淡,曹槿心中却越发存疑。他和慕容星相识更早,自认对慕容星了解不少,以慕容星超凡中期的实力绝不可能在被隐谷高手埋伏后,还能安然离开。

    慕容星见曹槿沉默也不意外,伸手让他坐在桌旁后,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两个木盒。

    他的视线落在桌面上的木盒上,伸手推向曹槿,轻笑道:“虽然这搬山帮名义上归顺了木槿皇朝,但我从他们这几个头目手上拿到这两份地宝级别的灵药,也付出了不小代价,但大家同侍一主,而且朱雀城的灾祸也确实与我有关,所以就当是我的一份歉意吧。”

    曹槿脸色缓和了许多,放下他手中的寒玉盒就要去收,慕容星的视线却落正好落在寒玉盒上,好奇笑道:“不知道曹公公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难道知道我受了伤给我带的疗伤药。”

    曹槿动作一僵,更是难得有些不自在地收回手。

    慕容星眉梢微动,视线诧异地在曹槿脸上和寒玉盒之间游走,在眼神征询得曹槿同意后,直接打开了寒玉盒——一只已经发青变臭的手掌正安静地躺在里面。

    慕容星视线落在上面,目光轻动道:“这手的主人,跟我有关吧?”

    曹槿脸色难堪,却也不得不低下语气解释道:“是白豪托我交给你的,至于这手……慕容修明应该是算是你的亲侄子吧?”

    慕容星眉头微皱,难掩不愉道:“是陛下的意思?”

    “不,不。”曹槿先把桌子上的木盒收进袖中,才继续说道:“是白豪一个人的意思,他的原话是,替陛下试试你的忠心。”

    慕容星关上寒玉盒,推到一旁,蹙眉道:“他对我有怨气,但如此行事不过是激怒我兄长。”

    慕容星抬眼看着曹槿,诚恳道:“曹公公久在皇宫,当是见过血脉传续的不易,慕容修明在上不得台面,他也是我慕容家的直系子弟,我们兄弟三人,只有我大哥有后……”

    曹槿问道:“所以,如果把这个送到慕容隐面前,隐谷会发怒吗?”

    慕容星眉头微蹙,目光疑惑间似乎想到了什么关键,问道:“白豪故意如此?他想干什么?”

    曹槿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拿出了一张折叠好的宣纸,递给了慕容星,说道:“咱家虽然人老了,但记忆不差,这上面的药方,有断肢重续的作用,算是我对大档头的一点补偿。”

    慕容星神色稍肃,慕容家偏居天南存续几百年,不仅是断肢重续连断肢重生的方子都有,但他没有太多犹豫,便接了过来。

    曹槿见他看都不看,便揣进袖子里,苦笑道:“看来是咱家多虑了。”

    “不,这不一样的。”慕容星笑道:“不知道曹公公想说什么事?”

    “你比白豪要顺眼得多。”曹槿赞赏了一句,敛声说出了在心中酝酿已久的事情:“咱家打算在陛下面前,推举你成为朱雀城城主。”

    慕容星眉梢一挑,罕见地低头沉思了片刻,显然想到了之后发生的种种可能,心中问题繁多,当先问道:“为什么?”

    曹槿脸上厉色一闪而逝,声音平静道:“自然是你比白豪合适。”

    慕容星面色平静,不发一言,曹静继续说道:“咱家虽然不太清楚大档头的抱负,但却明白大档头却是没有心存反心。”

    “哦?”慕容星惊讶道:“城主竟然心存了反心,不过我这才记起来他也姓白。”

    曹槿闻言冷笑不已:“这木槿九州,白氏皇族之人可不少,还不是一代新人换旧人,但最让人感到滑稽可笑的是,白豪此贼竟然想做武宗!”

    “武宗啊……”慕容星轻声感叹,神色如常,心里却开始快速思索起来,抬头直视着曹槿道:“这还不够,还请公公再坦诚些。”

    都是些聪明人……

    曹槿心里一叹,直言道:“白豪会如此挑衅隐谷,是想借隐谷众位高手的血气,成就自己的修罗之体!”

    “原来如此……”慕容星若有所思道:“那这两份灵药?”

    曹槿说道:“一份无尘木是咱家所用,用来疗伤,另一份血月根是他用来炼制龙血丹。”

    “龙血丹?”慕容星面露思索,最终还是望向曹槿。

    曹槿见状,也是无奈地说道:“龙血丹可以提高他成功的概率。”

    小屋内安静了许久。

    慕容星摇头道:“即使如此,恐怕这个理由还是不够,白豪若真能成功,那也是他的本事。”

    曹槿长长一叹:“成就修罗之体,需要一个血祭大阵。而你只需要知道,这个大阵最低需要十万人的血气之力……”

    慕容星的身躯猛然绷紧,上半身伏向桌面,嘶声道:“多少?”

    曹槿看他震惊神色,干脆闭上眼睛,“十万,最少十万。因为武宗当初成事,实在战场之上,而且这还只有三成几缕成就修罗之体,所以他还需要龙血丹,而龙血丹却又需要三百童男童女作为药引。”

    慕容星忽然反应过来,身体回正后,视线冰冷地盯着一口气说完后就靠在椅背上的曹槿,说道:“白豪不可能知道武宗密辛的这些细节。”

    曹槿神色微颓,不发一言。

    他一直不肯完全说清楚,正是因为如果白豪是恶魔的话,那么这个恶魔用来屠戮无辜之人的那把修罗之刀却是他递上去的。

    慕容星压下对曹槿的些微厌恶,问道:“那为何现在却要说出来?”

    曹槿张开嘴,他本可以用一些光明正大的理由,但见慕容星满脸严肃,最后还是直言道:“白豪太偏执了,咱家甚至觉得他已经入魔,为了成就修罗之体,他可以牺牲掉任何人,而咱家如今实力减损严重,并不打算成为他成功的垫脚石。”

    “而且以大档头的智慧,也理应明白陛下的雄才大略,他既然能够让你替他收复南疆,那咱家完全相信,你来当这个城主,他是绝对支持的。”

    慕容星微微颔首,目光望向北方,感慨道:“说句大不敬的话,我和陛下志同道合,他确实值得人跟随。”

    “但南疆与白帝城天高路远,曹公公又是如何计划的?要知道,就算白豪真失败身死,这朱雀城也只会落到隐谷手上。”

第四百二十章:计谋落成

    曹槿轻笑着摇头,说道:“白帝城最新传来的消息,陛下已经让大供奉联系上了古家。”

    慕容星面色微变,说道:“古家之人也会插手这件事?陛下答应了什么条件?”

    曹槿面色古怪地看他一眼,道:“咱家也知道修行界有一个太始盟约,但真要论起来,朱雀城之事不正是慕容家率先坏了规矩吗?至于什么条件……”

    曹槿轻叹一声,面色有些难看道:“如果朱雀城已经到了易主的时候,古家就算出手替陛下收服回来,想必也是觊觎新发现的那一条灵脉吧。”

    木槿皇朝发现大型灵脉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这一百多年来,那些灵脉几乎被开采得只剩下一星半点,哪里还有新的灵脉?

    慕容星面露疑惑,看向曹槿道:“公公已到朱雀城月余,是从哪里听到的消息?”

    曹槿心忧朱雀城之事,随口应道:“咱家离开白帝城之前,这条灵脉便已经确定了位置,沿着晴川江的河床而走,在晴川州境内。”

    这是一条水属性灵脉。

    慕容星面露恍然,心道:“古家之人体法双修,格外亲近木属性大道,这水属性灵脉倒是打磨经脉的绝佳选择了。”

    他心里这样想着,脸色恢复了几分凝重道:“公公应该明白,若不是我大哥顾忌着太始盟约,朱雀城里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但……此事的应由却也是因为我进攻万花谷而起,不知道公公特意找上我,是觉得我能做些什么?”

    曹槿正色道:“有件事情咱家还是分得清楚,你到这里来是陛下的意思,而你身上的这层身份也是其他人比不了的,咱家代表陛下不可以和隐谷谈,但你可以。”

    慕容星默然,视线落向桌上的寒玉盒,轻声道:“若是劝他们稳住不要出手,恐怕我的建议传递到他面前只会起反作用。”

    “公公有所不知,我大哥这个人的眼光比谁都老辣,有些事情劝比不劝要还要好一些。”

    曹槿若有所思地看着慕容星,问道:“那如果仍由这么下去,隐谷注定要损失几员大将,而起说不定还会与古家对上,莫非这是你想要看到的结果?”

    慕容星皱眉,视线望向木屋窗外的南方夜空,道:“公公不要忘了,我虽然没有改姓,但早已经脱离了那里,如果只是这件事,可能……我那大哥会是一种默许的态度。”

    曹槿这次是真的不解了,他连白豪的事情都暂时放下,追着问道:“隐谷算得上你慕容家的私产,慕容隐为什么还会默许损兵折将的事情发生?”

    慕容星收回视线,落在曹槿脸上轻声道:“因为他只想着光复慕容家昔日荣光,本身便不太赞同这些事,但若把这只断手送回去,他却没有选择,隐谷势必会排出高手对付白豪,但有一个细节,公公回去后可以去看看,是不是隐杀五人中没有一人上场。”

    曹槿反应过来:“你是说,隐杀五人才是慕容隐那老家伙真正在乎的,至于隐谷其他人,其实也不是不能牺牲?这可……”

    慕容星轻笑着摇头:“这有什么?正因为在我大哥心中,隐谷不过是慕容家的一个私产,所以在如今有些人不这么认为的时候,他也不介意借我们之手清理一波。”

    慕容星说道:“话说回来,白豪既然已经做了这么多准备,公公除了让我去劝他们不要动手之外,恐怕还有另外的想法吧?”

    曹槿白色的眉毛轻动,视线直直落在慕容星脸上,面色犹豫间却也在考虑要不要把心中的打算全盘托出,而慕容星好似没看见他的犹豫一般,始终保持一副耐心倾听的姿态。

    “哎~实不相瞒,咱家这一次是深陷泥潭了。”曹槿面色颓丧,视线扫向空荡荡的袖子,“我体内的气运之力如今不过恢复到四城,但最严重的是,镇国剑已经不在我的手中。”

    “镇国剑?”慕容星对曹槿的修行之道多少有些耳闻,疑惑道:“气运之力不是谁都敢沾染的,跟别提吸纳操控,难道公公对朱雀或者是独孤卫出手了?”

    在慕容星的猜想中,也只剩下一种合理可能,就是曹槿攻击朱雀他们,让镇国剑不慎被暂时封印。

    曹槿一双白眉忍不住轻轻颤动,似乎是回忆了战斗时的画面,过了几个呼吸后,才一脸怨毒地说道:“朱雀毁了咱家一条手臂,但她在咱家的气运攻击面前,差点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真正让咱家觉得棘手的是那木青!”

    “木青?”慕容星身姿坐正了许多,面露苦笑道:“怎么?公公也败在了他的手上?”

    慕容星突然明白了曹槿话里的关键,轻吸一口冷气,嘶声道:“他能操控气运之力?”

    曹槿眼里闪过几丝艳羡,恶狠狠道:“这小子大概真是有大机缘在身,不知道哪里学会的食气之法,竟然能够吸收气运之力,咱家会落到现在这个下场,会担心白豪失控后会不会对咱家出手,有大半原因是在这小子身上!”

    慕容星垂目沉思片刻,问道:“听说这木青是前朱雀城城主林霄的儿子,和白豪有不共戴天之仇?”

    曹槿及时收敛住对某人的怨恨情绪,轻嗯了一声:“说起来,他的母亲还是陛下的堂妹,以他的身份,在这时局中确实有些特殊,但他想要成事还嫩了点。”

    慕容星颔首道:“身份是有了,但没有势力支持他。”

    慕容星话锋一转突然问道:“那公公何必要找我呢,找他来当这个城主不是更好吗?”

    慕容星见曹槿一脸冷漠,心里恍然,曹槿和木青有过节不论,关键是木青的出现势必会影响曹槿的修行,也难怪曹槿会舍近求远来找他。

    曹槿说道:“咱家没想到大档头的心胸如此宽阔,竟然可以放弃这百万人口的城主之位,但你这么聪明,也应该明白咱家不选择那木青,实在有太多的不得已,毕竟咱家也是要修行的。”

    慕容星闻言目光轻动,倒是觉得曹槿今日的话至少真了许多。

    大道修行,有时候就是一个“争”字。

    就如同蛮荒古家,修行界十大家之一,可谓是站到修行界山巅看风景的强大势力,但也会因为一条新发现的灵脉而心动。

    毕竟,如今的修行界已经到了末法时代,灵气的浓郁程度与百年前相比都有一个明显的下降,而在资源有限的时候,大道修行,便只会突出一个“争”字。

    甚至一些天地罕见的资源,别人多拿一分,剩下的其他人不是少拿一分,而是根本就没有了的问题。

    慕容星心中感慨已过,倒是对末法时代之后的世界有些向往起来。

    曹槿坐在他对面,见他一点点出神,也是有些纳闷,等见到他目光轻动后,才轻咳一声继续道:“局势一直在变化,若大档头醉心于收服**这片土地,咱家这里有一个建议。”

    慕容星静静地看着曹槿。

    曹槿敛声道:“只需要大档头在关键时候,破开血祭大阵的缺口,让白豪不能成事,而你也能获得那些被困于阵中之人的好感,你觉得这件事情如何?”

    慕容星这一次沉默得更久,足足有半柱香,曹槿这个提议切中要点,只要破坏了血祭大阵,让白豪通过此阵成就修罗之体的打算落空,就算如今的他也是超凡后期,在面对隐谷的怒火时依旧只有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但慕容星依旧觉得不对劲,目光悄然望向曹槿,见曹槿一副喜色微露似乎已经确定他会答应的表情,突然问道:“曹公公这么做,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曹槿双眼猛地眯起,而后自觉失态,又快速恢复平静。

    但他明白这一副变化逃不过慕容星的眼睛,干脆失笑这承认道:“我能拿回我失去的东西就知足了,想必大档头也多少知道我的修行之法。”

    他的视线回望来时的方向道:“若是这一城人心凝聚,天地间的气运之力汇聚如初,我大概能恢复到**成吧。”

    慕容星面色平静,不置可否。

    曹槿是带着平定朱雀城之乱的命令来的,就算是白豪现在就死了,事情也只是刚经历了一个高潮,还有怒气微消的隐谷,还有胃口奇大的古家……,乱局远远没有结束。

    他不认为曹槿在提出这个建议之前,没有考虑到这些。

    曹槿见慕容星依旧没有表态,已经在心中暗暗发誓,以后不在与过于聪明之人打交道,慕容星终于开口道:“我待在这深山老林里,对朱雀城的局势了解不多,但也明白若是白豪一死,现在的这种看起来风声鹤唳的对峙局面将不复存在,到时候只会更乱,难道曹公公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了古家来人身上?”

    曹槿被说中心思,神色稍显难堪,指着自己一张发黄长出褐斑的脸,语气惨淡道:“苟活着总比死了强,对吧?经此一事,咱家回到皇宫后,将不再出来,陛下到时候只会更倚重像大档头这样的人。”

    曹槿说这话,就是只想着保全自己了,慕容星心里看不起此人,但想到那一城人数众多的百姓,已经那个触目惊心的数字,终究是没在犹豫,点头答应了下来。

    他神色认真肃穆道:“还请曹公公将破阵之法,已经破阵最合适的时机,都一一坦诚相告。”

    曹槿点头道:“这个自然,不过……”

    慕容星顺着曹槿的视线看去,正是装着慕容修明手掌的那个寒玉盒,点头道:“隐谷依旧是皇朝的敌人,既然送来了,自然会出现在它该出现的地方,我其实也想看看,等清楚我大哥的心思后,如姜尚修之流有没有勇气脱离出来。”

    曹槿脸上带笑,目光意味深长地打量着慕容星,感叹道:“大档头的想法确实独具一格。”

第四百二十一章:木青成熟

    当天地间的第一缕晨曦漫过青黑色的城墙,朱雀城又迎来了对它来说重复的秋日黎明。

    城东,往日间早该出摊的一条大街上,只有零星的几处早点摊子,出来觅食的懒人们也是快速选好吃食付钱后便低头冲回了家里。

    气氛已经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就算还有一些人甚至什么都不知道,但见到街坊邻居们紧闭着的大门,他们在惶惑里也照搬了下来。

    两道身影靠在一起快速穿过蓦然间符合秋意的萧条大街,走到了一处破损的宅院门前,站定之后,男子身形微晃,还好旁边的红衣女子扶住了他,安慰道:“你小姨她们还在里面,应该没出什么大事。”

    这座宅院的大门已经直接垮掉了一扇,大门后面隐隐约约地露出被破坏后的场景,木青脸色凝重之中带着几丝愧疚,看向身旁的慕容静,勉强温柔笑道:“我们进去吧。”

    凌晨的天光熹微,匆匆赶到这边来的,正是已经彼此确定了心意的两人。

    也许怀风花猜到了他和慕容静发生了什么,若不是王修微回到这边照顾白嘉禾,木青还一直不知道柳月杉这边出了事。

    两人快速穿过前厅,朝后院而去,一路走过,少有刀剑劈砍的痕迹,但越是靠近后面居住的小院落,秋日清晨湿冷的空气里那股血腥气就越是浓烈。

    慕容静视线停在一只穿透廊柱的长箭上,轻声道:“能在谢恨荷手中抓人,至少需要一百人的亲卫军,邢飞难道不知道吗?”

    慕容静是知道邢飞和大家的关系的,回到正事上,立刻发出了疑问。

    “是葛山的动作,邢飞昨晚已经找过了我们。”一道女子声音在廊道转角响起。

    面色稍显疲惫的怀风花和王叶青站在阴影里没有过来,但对木青两人来说,自然能够看见对面两女的目光直接落了在他和她牵在一起的手上。

    慕容静轻呀一声,就要抽开手,木青手上用力,拉着她一起走到了怀风花面前,神色无比郑重道:“小姨,我和她在一起了。”

    即使是脱凡阶的大高手,在男女之情面前也会觉得羞涩,更何况怀风花既是木青的小姨,于慕容静来说,也还有着另外一层关系,在没有遇见木青以前,她可是把怀风花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情敌……

    “呵~”

    怀风花终究是没有憋住笑,见慕容静都快把下巴低头胸口了,抿着的唇线微微上翘,挽起脸颊边的青丝到耳后,轻声道:“我和王姐姐其实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你俩这么快,这倒是如今难得的好消息了。”

    王叶青脸上神色古怪,看向木青径直问道:“不会是那丹药的问题吧?”

    木青正要开口,慕容静轻轻一拽他手,主动抬头道:“这件事就不说了,她们的情况怎么样?”

    此话一出,众人间的稍稍轻松一些的气氛又陡然下沉凝重起来,怀风花脸显愁容,说道:“昨天足足有三百人冲进这里,虽然亲卫兵不过一百,但恨荷确实难以抵挡。”

    怀风花领着木青他们进入了一座小院,木青低头看着地上清洗未干的浅红色地面,一时间有些害怕知道结果,却还是强制稳住心神问道:“情况怎么样?月杉姐她们没事吧?”

    怀风花轻声一叹,走进一旁透着火光的灶房,木青径直跟在她身后,便听她说道:“月杉让恨荷保护小家伙们,她被抓了。”

    “只要没死就好……”

    木青既担心又暗自庆幸,此时视线已经越过了怀风花。

    灶台前的小板凳上,正紧挨着几个小家伙,正是武清武陵兄妹,还有赵青青和卢小鱼,她们几个依偎在火光前,闭着眼睛,眼角挂着长长的泪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熟睡了过去。

    几人把四个孩子抱回房间里的床上,走到一旁的房间里,床上躺着的正是昏睡过去的谢恨荷。

    怀风花在王叶青的帮助下,喂谢恨荷喝下煮好的药剂后,再查探了一番她的伤势后,才轻声道:“她为了护住几个孩子,连发重箭,伤及了经脉,但吃几副药,还是能够慢慢补回来。”

    木青坐在桌子旁,轻声道:“我记得小檀姑娘、红菱姑娘她们也跟月杉姐住在一起,她们情况如何?”

    慕容静清丽间透着一丝妩媚的纤眉微动,悄悄打量着木青,见木青神色肃然,连忙赶走心里那不合时宜的心思,在他身边坐下后,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

    木青感受着她的关心,脸色振作道:“放心,我没事。”

    王叶青也在一旁坐下,回答道:“小檀和红菱也被抓了,小树他们死了。”

    王叶青面色平静,回忆着昨日下午见到的画面,“宁初最先看到恨荷发出的响箭,我们赶过去时,城主府的士兵已经撤走了,我们沿着踪迹去追,他们每隔一段距离,就用一条人命来警告我们。”

    木青低下头,似乎亲临了昨日场景一般,沉默了至少半柱香的时间,才说道:“小姨刚才说是葛山所为?”

    怀风花听到葛山的名字,眉目冷澹道:“他就是一个疯子!下次见到他,我会直接杀了他。”

    木青看向王叶青,王叶青面色淡漠地拿出一封信,放在桌上,推到了木青面前。

    说是一封信,但木青打开信封后,信笺上却只有寥寥几个字:人力有穷尽之时,应当思变。

    木青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慕容静觉得奇怪,念了一边信上内容,又看向坐对面的两女,“这是什么意思?”

    王叶青叹道:“这封信是在小树的尸体上发现的,没有落款,葛山虽然没有出现,但上次夜探内城之前,我们和他见过一面,他当时劝木青当城主,便用过类似的理由……”

    慕容静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冷笑道:“这葛山是哪根葱,敢用这方式来警告吗?”

    她看向木青道:“虽然我也支持你做城主,但这件事情很简单,我陪你去把此人宰掉就是。”

    慕容静说完,一脸认真地看着木青,直到木青摇头,她才在心里松了口气。

    说到底,人的关系本就有亲疏,她会因为木青的悲而悲,木青的喜而喜,但并不想在明知道内城已经设下陷进的时候,木青会因为情绪失控而单枪匹马地去杀人救人。

    毕竟,经过昨天的一下午和一晚,她通过双修倒是恢复了大半,但某人还得缓几天。

    木青压下对葛山的怒火,思及如今的时局,难得神色肃穆道:“我们先保证大家的安全,再考虑如何救人。小姨,芍药那边没问题吧?”

    怀风花眉梢微挑,目光微动间,难得向慕容静投去一丝感激的目光。

    经过那件事后,木青这小子处事见倒是真地稳重了许多,开始顾及大局。

    她颔首回答道:“师姐她们都暂时安置在了地道里,有芍药在照顾她们,又有张之远,如果被发现了,也能很快转移。”

    木青面色稍缓,沉吟道:“葛山用这种方式,却也真地说明了城主府的眼线众多,我打算把大家都转移到泥腿子巷那边去,你们觉得如何?”

    怀风花和王叶青忽视一眼,目光中都有些感叹,轻轻点头道:“白豪找了十几年都没能抓住张之远,已经说明那地道的安全,我们同意你的意见。”

    木青正要继续开口,怀风花却抢先说道:“可以让张之远和恨荷为主,宁初和修微为辅,还有芍药,这样的阵容,足以面对绝大多数危险。”

    “好吧。”木青本想让面前两女去守护众人的安全,却被怀风花一眼就猜中了他的心思。

    他最终还是流露出几丝愧疚道:“我之前很多地方都没有考虑到,不然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慕容静面色微微有些不自然,说起来也正是因为她,木青才没有及时赶过来。

    王叶青瞥了两人一眼,洞彻人心说道:“虽然比不上你俩,但我和你小姨难道就不算是高手了吗?”

    怀风花附和道:“王姐姐说得对,我们赶到时他们已经带人走了,正要论起来,如果我们当时不追,小树还有秋华她们也不会死……”

    慕容静感受着众人相互之间的宽慰,和木青心头挥之不去的愧疚,微微用力握住木青的手说道:“城主府会突然出手,是白豪准备好了吗?其它地方出没出问题?”

    王叶青朝她点点头,说道:“慕容修明带人去伏击葛山,却被葛山反包围,如果信息无误的话,差不多是昨日下午同一个时间段发生的事。”

    “哦?”慕容静脸上一愣,语气古怪道:“慕容修明这臭小子天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被抓真是活该。不过这件事情必须马上联系独孤他们,一定不能贸然去救,这一下我越发确定,白豪就是在等着大家一个个去救人!”

    王叶青轻嗯了一声,欲言又止道:“昨天下午,独孤统领来找过你。”

    “哦……什么?”慕容静脸色微变,不确定地看向怀风花。

    这个时候,万花谷和隐谷理当真正地联合起来,毕竟大家都要从城主府手中救人,但有一件事情在两女看来,却也使得双方合力的前景变得有些暗淡起来。

    怀风花无奈道:“刚好就是月杉这边出事的时间,独孤统领应承说帮你们守住院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慕容静发现两女明显是看出了什么,下意识地偏头去看木青。

    木青见三女都望了过来,蹙眉道:“虽然因为谢教官的事情和他的关系闹得有些僵,但只要说开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你们放心就是。”

    “不是。”慕容静抓了抓他的手掌,难得露出几丝复杂神色,说道:“就像我以前一直单恋某人,独孤卫也一直单恋着我……”

    慕容静说完后,连忙看向木青。

    木青果然张大了嘴,满脸吃惊,而后有些吃味地说道:“你以前喜欢谁啊?”

第四百二十二章:锦官的雨

    在朱雀城持续着雨后初晴的潋滟秋色时,锦官城迎来了它今年的一场秋雨。

    稍显泥泞的道旁,残花落叶已经与泥浆混在了一起,而在更远处,青黑色的高大城墙上似乎攀着一团团云雾,在被雨水洗刷后,于晨光熹微里也显得异常高大庄严。

    马上的绿衣女子收回目光,轻吐出口白雾,回身看向身旁的丫鬟,神色担忧道:“小婵,你怎么不直接来找我?”

    小婵正好奇地打量着雨水落在女子身上,却不沾衣的一幕,闻言苦笑道:“小姐你走得匆忙,我拿到木青公子的信后,还是师傅带着我来的西山境。”

    跟在两女身上的精壮中年男子点头道:“小姐,血脉觉醒的机会不可错过,这一来一回也不过多耽搁了半月。”

    小婵凑近了绿衣女子,满眼好奇地问道:“我听林家那些人说,小姐你觉醒时很热闹,是出了什么事吗?”

    女子端坐在马上,淅淅沥沥的秋雨落下来时,她身上青色光华微闪,便隔绝了雨水的浸湿,这一幕落在小婵眼中,只觉得欣喜,而落在李青牛眼里,却多了几分怅惘的回忆之色。

    刘葳蕤在最亲近的人面前,并不会隐藏什么,伸出一只纤手,光华一闪间,一株足有九片叶子的小树苗就出现在了她的掌心。

    小婵瞪大了眼睛,甚至能够看到树叶上那越来越清晰的细小纹路,但也正是看了这一下,她在马上一个摇晃,若不是李青牛眼疾手快,头晕眼花的她就要栽倒在马下的泥地里。

    李青牛视线落在刘葳蕤掌心的这颗树苗上,即使是回来的路上已经有所预料,依旧欣慰笑道:“果然是九层扶桑树,看样子小姐完全获得了禁地之灵的认可,想来小姐的境界也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了吧?”

    刘葳蕤纤眉微扬,白皙绝色的脸庞上也透着一丝丝前所未有的光彩,道:“我已经是超凡阶啦,这下我用不着谁来保护,可以做很多事了!”

    李青牛脸色微变,吃惊道:“超凡阶?莫非小姐还获得了一丝混沌本源?”

    “李叔,什么是混沌本源?”刘葳蕤虚心请教,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知道你们也来了,只是告诉外婆传承成功了,其它事情我自己也没弄清楚。”

    小婵看着自家小姐的可爱模样,蓦然对那远在朱雀城的某位姑爷吃了莫须有的飞醋,以前她觉得小姐和他是天作之合的良配,如今看起来,小姐似乎还有优秀许多呢。

    李青牛正色道:“小姐能得到禁地传承,必然已经掌握句芒真经,你试着催动心法。”

    他话音未落,刘葳蕤掌心那颗扶桑树便大放光彩,呼吸间便笼罩了道旁三人,雨水落下后,如烟似雾,真恍若神仙降世一般。

    李青牛反应很快,一脸欣喜见就要伸手替刘葳蕤遮掩住这股动静,但他的手才探向光幕,这股动静便自动消失在天地间,连那颗扶桑树都自动缩回了刘葳蕤掌心。

    刘葳蕤骤然得到传承,境界得到突飞猛涨,但终究在修行上见识稍浅,她根本就没有注意此时李青牛已经如临大敌,高坐在马上的身躯微缩,整个人就像是一头隐而未发的巨兽,但下一刻,他的脸上却又从警惕变成了恭敬,目光微不可查地从某方半空收回。

    李青牛笑着道:“小姐,当混沌本源融于身体之后,催动这株扶桑树灵体,才真正有了它本体的几分威力。不过在小姐没有真正掌握操控技巧前,除了家主和主母,一定不要在其他人面前展示。”

    刘葳蕤赧然一笑,她是被凌青竹匆匆带去的西山境,也只有到了西山境,她才知道西山林家这个名号在修行界是怎样强大的存在。

    小婵听师傅这么说,也想到了什么,小脸满是认真道:“小姐,我听说西山林家的家主只有一个女儿,现在也只有你一个外孙女,师傅的话……”

    小婵欲言又止,她一个小人身份,议论这些终归有些不好。

    刘葳蕤听着身边亲近似姐妹的小婵一时没了言语,一边望向还没有打开的城门,轻叹一声道:“李叔的话我当然清楚,小婵你难道忘了那刘兆朗么?”

    刘家二房刘兆朗夺权之事本就是前车之鉴,刘葳蕤每次想起这件事,心中都是一阵无力的唏嘘。

    林青牛视线飘向不远处的半空,颔首道:“小姐如今回到了西山境,又已经接受了传承,林家之人早晚都会知道你是家主的嫡亲血脉。我虽然跟着幼薇小姐离开西山境多年,但也知道,那些支脉一直在积蓄力量,要么向外联姻,要么培养子弟,他们或许并不乐意见到小姐的回归。”

    刘葳蕤清丽的双眉微蹙,回忆起这一次匆匆回到林家的一路所见,忽然苦笑道:“我听外婆说,我那外公很讨厌我爹,我这一次也没能见到他。如果他不喜欢我的话,我干脆一直陪着我爹。”

    “呃。”李青牛噎了一下,抬眼去看那方天空,果然见到那方空间里连一丝雨水也无,显然那人情绪波动得有些大。

    李青牛连忙说道:“林家禁地的开启一般都是在秋末,这一次会提早这么多,大概是家主的意思,而且若没有他的同意,就算是有主母带着,小姐也不可能进入禁地之中。”

    刘葳蕤闻言沉默半响,在李青牛以为她不会说话后又突然道:“我爹对我很好很好,所以将心比心,我也能明白,外公之所以讨厌我爹,是因为娘以前一定也是外公手掌心中的明珠。

    她的声音里,难得与被身上光华挡掉的淅沥沥雨水一样有了几分料峭:“说到底,我娘是因为执意生下我,才元气大伤血气枯竭而死,外公如果真要怪谁,其实也不该恨我爹,而是恨我才对。”

    李青牛闻言暗自垂目神伤,轻声道:“没想到主母把这件事情也告诉了小姐,但小姐请记住一件事,幼薇小姐之所以会在生下你后不久便死去,而是因为很早之前就被人偷袭受了重伤。”

    刘葳蕤眉目很快舒展开来,似乎是回忆起什么珍视的事情,一张绝色容颜比被雨水滋润后的秋后红花还要好看,颔首笑道道:“我听爹说起过,那就是他和娘的第一次相遇。”

    李青牛点点头道:“是的,那一次我为了引开敌人和幼薇小姐分开,她沿河而走被你爹所救。所以,在我眼里,不管是家主,还是你爹,若说存在着什么宿怨的话,那也应该是对那些偷袭之人生出的。”

    刘葳蕤饱满的胸脯微微起伏,呼吸着秋晨带雨的清冷空气,只觉得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看向李青牛笑道:“虽然很多事情,我都能想到,但若没有李叔在身边,还是会觉得烦恼。”

    李青牛微微偏首,沉默了一瞬,目光重新落在刘葳蕤脸上,问道:“小姐这一次离开,虽然得到了主母的默许,但也不能耽搁太久,你这一次是和大家告别吗?”

    刘葳蕤略微诧异地看了李青牛一眼,在她印象中沉默寡言的李叔最习惯地就是默默站在她身后保护她,有时候一趟商路走完,他都难得说一句话,莫非是回到西山境后,触景生情了?

    她眨了眨眼睛,林青牛对她来说是一个很敬重的长辈亲人,反正接下来迟早会被他知道自己的目的,不由有些羞涩地说道:“外婆说这一次回去后,最低最低也要族中修习各种法诀一年,所以我打算去一趟朱雀城?”

    朱雀城?

    李青牛满脸黑线,这不是木青信中所说的地方吗?他瞪了一眼徒儿李小禅。

    小婵连忙说道:“师傅,你可别误会,这件事情确实很重要,木青公子在信中说,她小姨炼制出了一种丹药,对心火熄灭之人有奇效,小姐打算亲自去取这种丹药。”

    “你决定了?”李青牛看向刘葳蕤,脸色也认真了许多。

    “嗯。”刘葳蕤点了点头,似乎生怕李青牛对木青的印象不好,解释道:“听小婵说,信先是送到了妙真那里,送信之人虽然没有透露太多情况,但木青那里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好,所以不能耽搁。”

    李青牛不想去猜测那木青为啥不把炼制好的丹药随信一起送来,但他却明白,就算没有这种丹药,刘葳蕤在见了刘朝歌之后,也会去见木青的。

    毕竟,他是真不会拒绝她的任性要求。

    只是……

    李青牛想到这里,看向小婵肃声道:“你没有跟小姐说?”

    刘葳蕤一时诧异,拉着小婵的手问道:“说什么?小婵不是都说了吗?”

    小婵猛然间记起了什么,看向刘葳蕤问道:“小姐,你收到的信有几封?”

    李青牛带着小婵回到西山林家时,小婵身上带着三封信,一份来自木青,一份来自李妙真,还有一份来自刘朝歌,不过刘朝歌那封信却是送给凌青竹的。

    刘葳蕤已经感受到了不对劲,凝声道:“一封信。”

    小婵像犯了大错一般,脸色一白,恍然道:“我明白了,一定是妙真小姐那封信让主母给留下了。”

    她神色充满愧疚,连忙说道:“从小姐走后,不过一天的时间,老爷的身体就快速恶化,但老爷偏偏还下了死命令,不许我们告诉你,我给小姐你送信,甚至是被我爹逼着在老爷的面前发过誓,不准告诉你,但妙真小姐在临行前偷偷塞给了我一封信,里面应该说明了很多事情。”

    小婵说到这里都抽噎了起来:“来到西山境后,小姐已经进入了禁地,我便把信都交给了主母,我想着、我想着……主母肯定会把信都给小姐的,所以这一路上都不敢去问小姐看过那信没有。”

    刘葳蕤身体一个摇晃,气息不稳间,雨水就直接打湿了衣衫,她目光期待地望向李青牛,希望李青牛告诉她这是假的。

第四百二十三章:暗室的画

    雨一直在下,在刘葳蕤不安的等待中,淋湿了她半边身体,小婵连忙将身上的蓑衣披在了她的身上,她也恍若未觉。

    李青牛面色惘然间,终究是点了点头道:“我没有妙真小姐的医术,但就算观望气血也知道你爹在你离开后,已经是心存死志。”

    刘葳蕤惨然笑道:“我其实是能够猜到的,我一走过,爹便没有牵挂,心无挂念之下,大概觉得很孤独吧。”

    刘葳蕤目光涣散,始终凝聚不出焦点,她极少露出这么脆弱的一面,李青牛见到这一幕,甚至对刘朝歌生出了几丝怒气,却又转瞬清晰地明白,这怒气来得毫无道理。

    他正想着该如何开口劝慰,突然抬头看向那处半空,在察觉到那一丝气息径直往城内而去后,心中略微有底,和小婵扶住刘葳蕤道:“在禁地接受传承,起码要三个月以上,小姐能够大半个月就成功,便是天意注定不会错过这一面。”

    “自来是世事两难全,主母尊重你爹的意思,没把他的情况告诉你,但她也肯定很为难,希望你小姐能够理解。”

    主母虽然尊重你爹的意思,没把他的病情告诉你,但允许你离开,其实也是在为难,希望能够两全,不然小姐肯定会遗憾终生。希望小姐能够理解。”

    刘葳蕤目光晃动,轻声道:“我怎么可能会怪外婆,她是清楚我心意的,不然也不会放我离开。”

    天光慢慢亮了起来,更显得雨幕下的她脸色苍白,刘葳蕤说话时一直望向雨幕中的城墙。

    她之所以老实等待着城门开启,而没有选择径直翻越进城,只是因为她清楚地记得,刘朝歌每夜都会失眠,也只有在天快亮的时候才有不到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

    她不想因为她的回家,而惊醒了本就身体虚弱的刘朝歌,打算掐着时间,在他醒来后,第一个出现在他的面前。

    只是,这也会成为奢望吗?

    雨幕中,自幼和刘葳蕤生活在一起的小婵,切身感受到了她目光中那股不安,愧疚自责的大哭了起来,却正好惊醒了她。

    毕竟是在商路上走南闯北磨练了几年的性子,她在巨大的不安面前,亦是强行稳住了心神,解下肩上的蓑衣重新披在小婵身上,捏着小婵脸颊勉强安慰道:“小婵,别哭,随我一起进城。”

    小婵被李青牛瞪了一眼,却还是觉得对不起小姐止不住抽泣的声音,但也立刻收拾起情绪,轻声道:“好!”

    秋日的清晨,被雨雾笼罩的城墙看起来高大无比,城门后方的士兵,这个时候也才起床穿戴整齐,距离打开城门都还差着几刻钟的时间。

    突然,几道轻啸贯穿天空,等他们惊疑地抬头望去时,却又什么也没能发现。

    城外三人一直以刘葳蕤的意见为首,而当刘葳蕤决定已出之时,翻越这堵与寻常人高大无比的城墙,也不过是几个呼吸的事情。

    西山境距离锦官城有几百公里的距离,刘葳蕤除了接受传承之外,对那些外面修士无比眼热甚至是会生死争夺的修习功法完全视而不见,只是向凌青竹学习了一门长途奔行的身法。

    此时的锦官城上空,她拉着小婵的手,俯瞰着白雾中依稀亮起的百姓家灯火,心中蓦地生出克服一切困难的决心,依着自幼便熟悉的路线,径直朝城东飞去。

    “小姐,老爷虽然病重,但这一来一回不过月余,应该不会出事的。”小婵身周也有一层淡淡的青色真气,她这一次承担送信的责任,也是李青牛送她的一次机缘,在等待刘葳蕤的这十几天里,她得到了想都不敢想的修行资源,如今也正式踏入了修士之列,已是灵生三品。

    刘葳蕤转头看着小婵,忽然问道:“小婵,如果我以后要离开林家,你会支持我吗?”

    小婵愣了一下,立刻认真说道:“小姐做任何决定,小婵都支持,只是小姐为什么会这么问小婵?”

    刘葳蕤眯着眼睛,摇了摇头。

    她其实也说不清如今纷乱担忧的心情,只是突然想到,她想比于小婵的变化,她这一次去到西山林家,才可谓真正的巨变,以一个从未修行的普通人之身便直接跻身了真我境。

    西山林家不愧是修行界十大家之一,但于刘葳蕤而言,除了一个面容清晰的凌青竹,和已经算不上林家之人的李青牛,其他人都是一副陌生面孔。

    她从西山林家获得了这么多,如果以后林家那些人叫她做什么事,她到底做不做?

    隐约听外婆说起过,娘有一次和外公闹僵离开林家,便是因为被指定了一门婚事,那她呢,那个时候她有拒绝的能力吗?或者说一直待在林家,她还能和他在一起吗?

    这个担心,在离开西山境后,已经越发清晰,又随着离家越来越近,在有可能失去那份刘朝歌带给她的安全感后,成为了扎根刘葳蕤心底的执念。

    如果她修行是为了让爹能够身体好转,是为了和他能够红颜不老地厮守下去,那是不是从这一刻就宣告失败了呢?

    “小姐!”一声轻喝在刘葳蕤心间响起。

    刘葳蕤回过神时,三人已经落在了地面,小婵更是晕倒在了李青牛怀里。

    “发生了什么事?”刘葳蕤立刻凑到小婵面前,握住小婵的手腕,在她的手背上,扶桑树的灵体一闪即隐。

    “唔~”小婵轻吟一声,悠悠醒转,目光落在刘葳蕤脸上,连忙关切问道:“小姐你刚才怎么了?”

    刘葳蕤这才明白问题出在她自己身上,连忙抬起头看向李青牛。

    李青牛的神色头一次凝重无比,探出一指点向刘葳蕤的眉心。

    刘葳蕤愣了一下,并没有躲闪,李青牛的指尖触碰到她的眉心后,凝聚出一股精粹力量稳固住了刘葳蕤的心神,才开口道:“小姐刚才在想什么?差点差生心魔?”

    “心魔?”刘葳蕤呐呐重复道。

    李青牛面色依旧严肃,“心魔其实便是修士在修行中遇到的心理障碍,有的是想通了便如云烟一般消散,而有的产生了执念,就要麻烦得多。”

    李青牛说完后,便猜到了一些什么,看向大街尽头的刘府大门,沉吟片刻,朝刘葳蕤说道:“小姐,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此时,刘府独属于家主的密室之中。

    晕倒在地上的刘朝歌感受到手中的画卷在离他而去,立刻惊醒了过来。

    他视线朦胧里,只能看到一袭华贵的衣角,立刻从地上惊坐了起来。

    “你……”

    刘朝歌一时之间没了言语。

    从刘朝歌手中躲过画卷的男子,一袭镶着阵纹金丝的青色法袍,面如冠玉,和坐在地上形容憔悴的他相比,要年轻许多,但他两鬓也有丝丝银发,而他的真实年龄其实还要比刘朝歌大个两轮。

    男子只是在刘朝歌开口的瞬间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便沉默着展开了手中画卷,视线垂在画中人的脸上,便没有再移开过。

    刘朝歌看着男子与画中女子那份气质上的神似,已经猜出了男子的身份,艰难地站起来后,低着头没有言语。

    密室中的光阴似乎要比外界慢了许多,至少在刘朝歌的心中是如此。

    半柱香时间过去,男子侧对着他,视线依旧落在画上道:“我是林琅天,她的父亲。”

    刘朝歌神色认真了许多,挺起胸膛道:“我是刘朝歌,她的丈夫。”

    说着他弯腰行礼道:“见过岳父。”

    西山林家之主,林琅天面色漠然,并不去看刘朝歌,所以语气也显得很平静:“这是你第一次见我,但不是我第一次见你,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刘朝歌面色平静,垂目道:“我知道岳父来过,因为哪一年她的坟前多了一束我没见过的花。”

    林琅天微微摇头,好几个呼吸后才说道:“那是西山境特有的紫薇,她小时候最喜欢拉着我去看花。”

    林琅天说到这里,再也受不了心中压抑多年的情绪,一挥袖,刘朝歌毫无反抗之力或者说根本就没打算反抗,就被一团沛然无匹的力量拘到了空中,“是你!就是你个混账东西,不然我的女儿不会死!”

    刘朝歌闭着眼睛,面色彻底放松下来,用无比平静的语气说道:“如果我知道幼薇身上的有旧疾,我觉得不会让她生下葳蕤,但葳蕤生下来后,我在这二十多年里,却又每时每刻地不在想起我抱起葳蕤时,幼薇的笑。葳蕤是我和她的女儿,她不应该承担任何流言蜚语,我刘朝歌虽是个修行废物,救不了自己的女人,只想着等葳蕤长大……”

    在修行界中气质如玉的林琅天第一次表现出无比恶毒的笑意,讽刺道:“然后在这里懦弱地去死?”

    两道血泪顺着刘朝歌的眼角而落,他睁开眼,从来没有哪一刻那么盛气凌人地直视着别人过,看着林琅天质问道:“有什么不可以吗?你讨厌我,可以囚禁我,杀了我,为什么不来救她啊?”

    “如果有万一,有万一,如果让我去死她就可以活下来也好啊……”

    说最后,刘朝歌已经话语无序泣泪无声,林琅天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

第四百二十四章:血脉亲情

    自古以来,一个父亲对自己的女儿有多爱,对把女儿抢走的女婿就有多恨。

    说恨,或者不具体,因为那是希望女儿过得好,但又觉得对方肯定没有自己对女儿好的一种复杂心情。

    而这种姻缘的缔结,如果最终的结果是以女儿的不幸为收场,那在父亲眼里,无论这个女婿有多无错,他都是错的。

    因为爱,所以遗恨,不是吗?

    林琅天仰头闭着眼睛,他本可以解释一些什么,但看到刘朝歌这个窝囊样子却又觉得没这个必要,两人竟是在这个暗室中沉默着僵持了下来。

    “葳蕤,在西山境过得好吗?”

    还是刘朝歌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目光晃动,轻声道:“我一直觉得,在锦官城要比在西山境好,但她不听,孩子大了,我只能尊重她的选择。”

    “锦官城?”林琅天说话时连嘲讽的表情都难得有,漠然道:“就算是白帝城又如何?乖孙女回到林家后,会得到你永远给不了的东西。”

    刘朝歌默然,点头说道:“但也同样会危险得多,你连幼薇都保护不了,能保护好葳蕤吗?”

    “唔。”

    林琅天双眼微眯,根本就不见他如何动作,被拘押在暗室半空的刘朝歌面色涨红,似乎是被一只大手死死攥住了脖子,已经呼吸困难。

    窒息的体验让刘朝歌接近了死亡的边缘,他在最开始露出几分来自生理的痛苦表情后,又再次平静了下来,视线移动,一点一点地重新落到了林琅天手中展开的画卷之上。

    林琅天面色越发难看,他不是没遇到过不怕死的家伙,但那些人后来都死了,只是刘朝歌跟那些人能一样吗?

    这个混账东西,性子硬得像一块狗屎堆里的臭石头,你难道不知道求求饶我就会放了你。

    不管林琅天心中有多恨刘朝歌,又经过了几番考虑,最终还是控制着空中拘起刘朝歌的力量,将他扔在了地上。

    “咳、咳。”刘朝歌还是三品剑修,如今被这么扔一下都咳嗽不已,看得林琅天满脸不耐,等刘朝歌视线看过来时,抬起下巴冷声道:“既然你这么想死,我反倒不可能如你意了。”

    “我要你一直活着,活在对幼薇的愧疚之中。”

    刘朝歌撑在书桌旁,若有所思地看着林琅天,忽然眉梢微扬问道:“是葳蕤出了什么事吗?”

    林琅天冷漠的脸色稍稍松动,声音里难得有一丝笑意道:“葳蕤在这弹丸之地才是埋没了我林家的血脉,她的天资极好,如今已经觉醒成功。”

    刘朝歌闻言后,先是轻轻松了口气,而后却又在眉目间写满了忧虑。

    林琅天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瞬间明白了他这副表情变化的来由,蓦地怒道:“怎么?你觉得老子保护不了她?”

    刘朝歌不置可否,转身倒了一杯冷茶,想了想又倒了一杯,他端起一杯茶一边小口缀着,一边认真问道:“岳父大人会在我这个时候到来,除了发泄一番这么多年的郁气,应该还有其他事情吧?”

    林琅天根本不屑隐瞒此行意图,颔首道:“你如今已经成了我乖孙女修行后的一份执念,你现在还不能死,明白吗?”

    刘朝歌苦笑着说道:“生死皆是大自由,这不是我能够决定的,葳蕤是一个蕙质兰心的好女孩,就算她在很久以后知道了我的死讯,也不会怪上林家,岳母那里已经有我的一封信,小婿倒是可以给岳父再写一封。”

    “很好,你对我的怨气好像并不比我少,这就很好。”林琅天对刘朝歌话语里那份若有若无的怨怼情绪视而不见,转身看向某面墙壁,视线却似乎穿透过去,望向某处安静的小院,“既然你知道我当年来过,那你可曾知道,你这些年守得是一座空坟?”

    砰咚——

    茶杯落在地上,跳了两下,冰冷的茶水溅到脚面上,刘朝歌也毫无察觉,满脸惨白地望着林琅天道:“你……”

    他话才出口,就觉得天旋地转,勉强运转起心法,气色终于好转。

    “没想到幼薇把我林家的剑法心决都传给了你……”林琅天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有重新落回到画卷之上,手指轻轻摩挲着俯身轻嗅花朵的美丽面容,轻声道:“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如今女儿孙女都在我西山境,你,又有什么呢?”

    刘朝歌目光锋锐无比,吞咽着涌到口中的鲜血,一字一句慢吞吞道:“幼薇曾说过,她不想回到那个只有修炼的地方,你这样做,最对不起的是她!”

    “哼!”林琅天自认自己的养气功夫一流,如今却被一个三流剑客三番五次地刺激得怒气勃发,咬着牙沉声道:“我林琅天的女儿,死也要死在我林琅天的地方,更何况她还没有死!”

    刘朝歌张大嘴巴,胸口剧烈起伏,暗室中的空气好像被他这一次呼吸一下抽空,整个房间里连那茶水浸漫到地毯上的细微声音都可以听得见。

    “幼薇、幼薇没有死?”刘朝歌忽而狂喜忽而大悲,一张憔悴的脸上表情几变,最后却是化作了满满的期待,几步就跨到了林琅天面前,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林琅天自觉失言,眉梢微动,居高临下地说道:“你在干什么?”

    刘朝歌态度极其端正,诚声道:“小婿错了,也不希冀岳父大人能够原谅,只是请岳父大人能够、能够……”

    林琅天目光落在画上,响起凌青竹回来后,喜欢感叹地一句话:“那孩子倒是爱极了葳蕤……”

    终究不是什么铁石心肠,林琅天沉默几个呼吸后,终于说道:“幼薇确实没死,但若没有大机缘,她也只能一直沉睡下去。”

    刘朝歌想起了一件事,“那岳母……”

    林琅天语气柔和许多道:“她也不知道,幼薇若醒不过来,何必让她一直伤心?”

    林琅天没有说的是,当初林幼薇偷偷溜出西山境被人偷袭伤了根基,他这个当爹的,丝毫不顾忌家主位置还不稳,把那些人背后的老家伙清洗了一个遍,也不会说,他为了给自己的女儿留一线生机,把自己半生觅得大机缘,一丝混沌源气渡进了女儿体内。

    毕竟,父爱从来如山一般沉默,喜欢默默地做着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密室中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刘朝歌低下头想起了很多,也猜到了很多,突然之间反倒生出与面前之人惺惺相惜之感,但他也是这个时候才明白,他好想真有些对不起他这个岳父大人。

    林琅天忽然偏头看向另外一个方向,沉吟片刻,踢了刘朝歌一脚,淡淡道:“起来吧,我从来没认你这个女婿,可受不了你的这一跪。”

    刘朝歌站起来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正打算放下脸皮,问问林琅天有没有重续心火之法,密室中却没有了林琅天的身影。

    “咯吱。”

    密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被打开,刘朝歌快步走过去,开口道:“岳……”

    “爹!”

    一阵香气扑进刘朝歌的怀里,把刘朝歌冲得后退了半步。

    刘朝歌只是听到这个甜甜的声音便知道是谁,他赶忙收起情绪,拍着刘葳蕤的肩膀,感受着刘葳蕤肩上的湿意,下意识地就要蹙眉教训,却又在最后温柔笑道:“怎么回来了?这才跟你外婆去西山境一个多月吧?”

    刘葳蕤从刘朝歌怀里抬起脑袋,长长地睫毛扑闪着打量着父亲,刘朝歌虽然依旧形容憔悴,但作为血脉相连的女儿,刘葳蕤还是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在他身上的那股变化。

    离开刘朝歌的怀抱后,视线扫过暗室,第一时间就发现墙上的画卷不见了,又看到了地上倾倒的茶杯,连忙紧张道:“爹,发生了什么事?是进贼了吗?不过的你的气色看起来要好……”

    连珠雨一般地说到这里,刘葳蕤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这是不是书上故事里说得回光返照。

    刘朝歌顺着女儿视线回望而去,这才发现那副常伴身侧多年的画卷已经不见了,不由对那位感观难言的岳父有些愠怒,回答道:“这暗室确实是进贼了,葳蕤放心,你爹一定把你娘找回来。”

    刘葳蕤听到刘朝歌这话,眸子一定,心中黯然神伤地想道:“看来爹是打算去陪娘亲了。”

    刘朝歌转身在一旁的柜子里找出一条丝巾,轻轻地擦拭着刘葳蕤身上的雨水,轻声问道:“这一个月在西山境过得怎么样?没人欺负你吧?”

    刘葳蕤摇头道:“有外婆在呢,我直接去了禁地,接受了传承。”

    她扬起小脸,满眼期待地望着刘朝歌,希望他能问问自己如今的境界,却没想到刘朝歌竟像是出神了一般,只是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她正要主动告诉刘朝歌这个喜讯,眼角余光一扫肩上丝巾,脸色微变,连忙阻止了刘朝歌继续为她擦拭雨水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夺过丝巾,焦急道:“爹你怎么了?这是娘留下的唯一一张丝巾……”

    刘朝歌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她手上这张丝巾,笑着说道:“是啊。”

    刘葳蕤抿了抿嘴,连忙抓住刘朝歌的手臂,把他架到书桌旁的椅子上坐下,蹲下来拉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问道:“爹,你是打算走了吗?你就不能等等女儿,我、我也许明天就有办法治好你,还有木青!他从朱雀城那边来了一封信,里面提到了一种心魂丹……”

    “心魂丹?真有用吗?”一道若有所思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刘葳蕤愕然地抬起小脸,继而满脸惊喜地说道:“爹你不想死了啊!”

    她话一出口,就马上呸呸呸,终究是难掩眉梢间的喜意。

    刘朝歌擦拭着她眼角的泪珠儿,轻叹一口气,心中的那份复杂情绪简直又要喷薄而出,又蓦然想起林琅天在林幼薇这件事情上对凌青竹的隐瞒,于是满含歉意地说道:“爹确实有些自私……”

    刘葳蕤侧脸躺在他的大腿上,轻轻摇头道:“爹才不是。”

    刘朝歌拉着她站了一起来,捻起她白嫩颊边的一缕青丝,细致地替她挽到而后,慈爱笑道:“希望到时候,爹能见到你和木青幸福地在一起。”

    刘葳蕤满心欢喜地低下了头,轻轻嗯了一声。

第四百二十五章:大陆之北

    刘家的护院教头有自己的独立小院,李青牛将刘葳蕤送到书房后,便径直回了这里,他见到院中背对着自己而站的身影也不慌乱,低头沉声道:“见过家主。”

    知道刘葳蕤赶到才刻意避开的林琅天并没有与这个忠心耿耿的家臣寒暄,直言道:“葳蕤的情况确实特殊,以你的实力并不能护她周全。”

    李青牛点头道:“如果还是当年那一波人,青牛可以试试。”

    “呵,他们?”林琅天转身说道:“他们早已经死透,但葳蕤完全觉醒血脉的动静瞒不过一些老家伙,等让她和刘朝歌这个废物叙旧之后,便送她直接回西山境。”

    李青牛看了林琅天一眼,说道:“小姐已经决定要去朱雀城,我改变不了她的注意。”

    林琅天气息一窒,若有所思地看着李青牛说道:“你当年如果遵守我的命令,如今便已经是我的亲传弟子,结果现在还是这副生硬脾气,你不会也偷偷喜欢我女儿吧?”

    李青牛面色陡然僵硬起来,难得结巴道:“家…家主,我只是一个下人。”

    林琅天不置可否,说道:“你以前不听我的命令,陪着我女儿到处跑,现在又陪着我孙女儿到处跑?你觉得我该补偿你吗?”

    李青牛站在院门口沉默不语。

    林琅天眼底闪过几丝欣赏与可惜,“你的天赋随不出众,但心性一流,我本以为你能在纯粹武夫这条路上带给我惊喜,不过这都是往事了。”

    “说说看,葳蕤为什么还要去一趟朱雀城,我若记得不错,这还在木槿南边吧。”

    当李青牛三言两语把原因就讲清楚后,林琅天难得气急败坏起来,“女人见识!女人见识!枉顾修行,谈什么儿女情长!”

    他忽然反应过来,蹙眉问道:“这么说,夫人是欣赏这个叫什么,叫木青的?”

    李青牛嗯了一声道:“木青比小姐还小三四岁,但是先天木源体,潜力无限。”

    林琅天神色严肃许多,摇头道:“我见过的天才还少吗?我是想问,这个木青对葳蕤好吗?”

    李青牛抬起头看着林琅天,张开嘴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算了,你这种一根筋的脑袋确实懂不了年轻人的风花雪月。”林琅天腰杆微微挺直,看向李青牛颔首道:“你在城外道上的那番话是专门说给我听的吧?不过你做得不错,葳蕤获得了一丝混沌本源的消息,一定要封锁下来。”

    他说完袖袍一挥,两个施展有封印术的锦盒飞向李青牛,李青牛连忙接住。

    “一件天蚕丝内甲,配合句芒心法,可以抵挡住真我境巅峰一击,另外的这个,就算是你保护她们这么多年的补偿吧。”

    这门封印术是林家之人皆可以修习的法术,李青牛感受到其中一个锦盒对体内气血的牵引,也不顾地林琅天在场,解开封印,却见锦盒里静静地躺着一对拳套。

    这对拳套造型简陋古朴,表面有许多细小的青色甲片,形同鱼鳞,李青牛只是匆匆一瞥便立刻关上了锦盒,摇头拒绝道:“这是家主的‘青鳞’,这种顶级道兵家主还是收回去吧。”

    林琅天看了一眼装有青鳞拳套的锦盒,原本毫无动静锦盒却突然漂浮起来,在李青牛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拳套自动飞出,本来要直接冲向林琅天,却在林琅天平静的目光下,发出了细碎的呜咽,转瞬化作两道流光覆盖在了李青牛的手上。

    林琅天满意地点点头,轻叹道:“青鳞的器魂灵性昂然,但再跟着我,却极可能坏了它的灵性,这既是它的机缘,也是你的运气。”

    林琅天的视线在李青牛身上从上到下慢慢扫过,稍稍赞赏道:“慢虽然是慢了点,但也有慢的好处,既然你已经是气盛巅峰,那正好借着与青鳞磨合的机会,再好好打磨打磨,不要轻易破境,在我眼里,你依旧还有走到武道巅峰的可能。”

    李青牛脸色认真,跪在地上,放下锦盒后,对虽无师徒之名却又师徒之实的林琅天认真磕了一个头,肃声道:“青牛定当尽力!”

    林琅天本想把幼薇的事情也告诉李青牛,以此激励他修行,但想到葳蕤都那么大了,他也只能让遗憾永远归于遗憾,不过还是突然说起了一件往事:“当初说要让幼薇与其他家族联姻,不过是我的一句气化,也有试试你小子的意思,却没想到会有后来的那么多事。”

    抬起上半身的李青牛蓦然僵住了身形,却也只能是仰头闭目,默然无声。

    林琅天脸色稍有些尴尬,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咋回事,每一次和这些晚辈说话,总会把气氛搞得奇奇怪怪,轻咳一声道:“你们又不等城门开启,是不是因为刘朝歌的原因?”

    李青牛站起来后,连忙说道:“小姐在刚才差点产生心魔,如果不能……”

    “嗯,这件事,我早有预料。”林琅天想了想,又拿出一个其实已经准备好的寒玉盒,扔给李青牛道:“这个就由你交给葳蕤吧,这颗续心丹可以让刘朝歌多活个一年半载,至于心病,哼,他现在不可能想死的。”

    李青牛心里虽然觉得疑惑,还是沉默着收了起来,犹豫着问道:“那小姐的事情,家主不去看看吗,如果家主能以扣心关的手段帮助她,相信小姐的境界会一日千里。”

    林琅天神色蓦然严肃许多,审视地看着李青牛道:“你既然是一个纯粹武夫,就更应该明白,揠苗助长的遗患。大道修行,难关各有不同,就算是葳蕤这种独得大道恩宠的骄子,修行也该是她自己的事。”

    李青牛目露惭色,还想解释,却被林琅天挥手打断道:“以你的实力护道已经足够,至于培养出境界高却破绽百出的天才,是其它家族才会干的蠢事,以后不要再说。”

    林琅天说完后,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却又突然道:“葳蕤的执念应该只有刘朝歌这一处吧?”

    李青牛说道:“我刚才喊醒了小姐,以叩心关的手法感受了一些事情,似乎小姐对那木青……”

    林琅天眉宇间难得露出一丝疲意:“这木青又怎么了?你不是才说他是个天才吗,而且青竹好像也夸过他?”

    李青牛挠了挠脑门,回忆着刚才叩心关获得的奇妙体验,组织着语言说道:“小姐在他身上没有安全感,这木青好像不止小姐一个……”

    “哼——”

    林琅天今日在锦官城里,把以前几十年里的失态都一一表现了个遍,咬着牙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那你就给我去调查,如果此事是真,直接把葳蕤带回西山境。”

    命令下达后,林琅天自己都发现了问题出在哪里,这林青牛在葳蕤面前怕是比现在还要听话,他双手结印,从眉心飞出一个金色光点,直接飞进了李青牛的眉心。

    “你只需要保护好葳蕤,其它事情,我自会处理。走吧,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李青牛不知道林琅天为啥又对他生了气,但想起以前林琅天也这样,便觉得很正常,恭敬地退出了院子。

    只是,等他退出院子,才忽然发现,是林琅天不讲理霸占了他的院子……

    刘葳蕤匆匆回家,一颗心因为刘朝歌的病情而上下起伏,如今得到了刘朝歌努力配合接受治疗的承诺,虽然依旧半信半疑,但终归是有更多的心思,却想在远方的人……

    也就是在回到锦官城的第四天,回来时的一行人三人,变成了一行四人,多了一个向西取经的李妙真,四人轻装简从,开始了她们的南下之旅。

    ……

    太始大陆东边是烟雾经年笼罩的黑海,南边是沼泽与森林共存的沼林,西边是方圆十万里的大山,而北边,是在太始大陆面积最大的一块区域——蛮荒古战场。

    相传,此处正是远古神灵决战之地,从此众神陨落,百族并起,而人族又在时代的激流中,获得神灵遗泽最多,这才有了现在修行界这些传承久远的势力。

    蛮荒古战场北部,昏黄的天空与黑色的大地都漫无边际,沙尘刮过又走,露出倒下的枯枝和兽骨,如果有人飞上半空极力向远处看去,可以在天空与大地的尽头,看到那天地相交连成一线的壮阔景色。

    若是极目远眺的人境界够高,还可以看见那一条黑色线条,延展开后亦是难以用言语描述的广阔天地。

    那里,黑风暴与混沌雷交织着闪烁,在一些对机缘趋之若鹜,陷入境界追求的偏执修士眼里,也是一处鲜有人敢往的绝地。

    因为那里是整个大陆北的尽头。

    而此时,在黑风暴又起的边缘,有四道身影却久久不肯离去,似乎想要尝试着进去试炼一番。

    “少主,那女子已非完璧,你为何要如此执迷?”

    左边的一道身影微动,转头看向中间最高大却还是少年人面庞的身影。

    少年人生得眉目轩昂,气势盛大到了极点,声音粗狂笑道:“我管她是不是完璧,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南边海上来的人,你们难道不知道她的体质,若是抓来与我双修,我的血脉之力会觉醒得更快?”

    左边的老者在族中地位极高,面对这少年人的霸道言语,却满是赞许,但似乎想起什么,摇头道:“少主,她敢冒险进入黑风暴,就算不死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不如我们先完成家主交给你的任务,毕竟这还是你第一次出世。”

    “哼!我爹就喜欢搞一些虚名。”少年人古元,偏头看向右边,“这人带着也是累赘,封住她经脉扔这里算了。”

    他说的却是右手边那位老者手中的女子,一张俏脸已无血色,却是已经昏迷了过去。

    那老者沉默寡言,点点头就要照办,却被左边的老者阻止道:“古言,你带着她,我听这女子喊过跑进去那位师傅,到时候我们回来还可以用她来抓人。”

    古言看了老者一眼,却有看向了少年人古元。

    古元咧开嘴,露出血红色的口腔,看向左边的老者笑道:“古慈长老确实想得周到,就这么办吧,不然不管她,她也活不下去。”

    古慈点点头,其实他是看出了那跑进去的女子,似乎与黑海三仙岛的有关,不打算一出来就让古元沾染太多因果,只是这种事情,他知道就好。

第四百二十六章:周旋之间

    朱雀城的情报机构焚息没有固定的办公场所,这意味着它的头目在哪里,焚息的这些人就该往哪里去联系上他。

    葛山坐在椅子上,放下茶杯,看着在面前跪地不起的人,漠然道:“谢兄,我虽然是焚息头目,但你在焚息这么多年,谁都可以不跪的,何必给如此行事?”

    葛山的住所里,已经冷清了几日,却没想到先等来的是焚息的副头目谢修。

    谢修闻言把头埋得更低,虽然他隐藏得够深已经是二品修为,但在三品修为的葛山面前,却没有半点优势感,低声道:“葛兄,以前葛家家道中落,我谢家虽然没有出手帮忙,也没有伸手下绊子吧?为何还要如此绝情?我听说马家本来也在入城之列,却是你划了出去?”

    葛山平淡道:“你误会了,虽然我当年入伍得了马家的恩惠,但他家入不了内城避难,完全是因为马家如今也已家道中落,完全比不上你们这些朱雀城的支柱。”

    “避难?支柱?”谢修重复着呐呐,挑起头来看向葛山,脸上满是荒唐地苦笑道:“葛兄把这当做避难?是你真入魔了?还是我说听错了?”

    葛山端起茶杯,看向谢修道:“如果没有其它事就走吧,我等会还要去见刑统领,敦促他把你们这些中流砥柱的家族都护送进内城。”

    谢修见葛山话里满是冷硬,毫无转圜余地,自顾自地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了刚才的曲意惶恐,只是一味冷淡问道:“葛兄在亲卫军中便以军师闻名,如今执掌焚息,难道还不清楚朱雀城虽然号称有十万大军,但真正在强压之下还有战斗力的能有多少?城防军必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一溃也势必影响到这一万多的亲卫军,单凭一个入魔的城主,你觉得真能挡下外面那些人?”

    “入魔?”葛山好奇地打量着谢修,问道:“你听谁说城主入魔了?”

    谢修抿着嘴摇头不言,见葛山目光锋锐无比,不由轻叹道:“我本以为城主就算挡不住隐谷,也至少能够明白朱雀城的繁荣,是要靠我们城中这些家族的,但他这一段日子以来又是怎么做的?灭族,灭族,到了现在还是灭族,这一段时间,到底死了多少人,恐怕葛兄最清楚了吧。”

    葛山面色如古井无波,点点头:“继续说。”

    谢修心底一紧,用眼角余光打量四周生怕突然就飞出来一个高手了解了他的性命,葛山见状轻笑道:“城主倒是说我可能会被隐谷那些人报复,但他们的少主如今都被我擒下来了,谁还敢来?所以我身边,除了你并没有其他活人。”

    “怕是我一个不甚也会成为死人。”谢修心里腹诽,脸上终究又恢复了最开始的一丝丝讨好,目光诚恳说道:“我也不让葛兄为难,既然我谢家已经出现在名单上,家中族老自然会尊重城主的决定,带着家眷进入内城,只是一些近日入秋,一些孩子受了风寒……”

    至从前几日的秋雨过后,朱雀城已经连续晴了几天,房间内的两人都心知肚明,谢修见葛山端起茶杯一直没有表态,咬着牙道:“谢家以后的产业利润分给葛兄一成。”

    葛山呵呵一笑:“你们谢家不愧是富商巨贾起势的,朱雀城在预计的一两年来,恐怕都难以恢复到往日的样子,利润?利润是不是要缩水一大半?”

    “那就产业的一成!若是葛兄觉得惹人非议,大可以指定你的心腹来管理,那一成名义上还是我谢家的产业。”

    谢修见葛山上钩,忙不迭地开出价码,他们商人最怕的就是那种谈都不肯的那种野心大到无边的人,真以为一轮洗牌之后,他谢家就会无人啦?

    不管是城主府这边还是隐谷那边,谢家都下了注,如今只求一个远离是非之地,保留下实力,为此,他谢修不惜把那些早就觉得烦人不已的老东西送到城内去献祭……

    “砰。”

    葛山放下茶杯,摇头不语。

    谢修肩膀微微摇晃,咬牙低声道:“如果葛兄觉得我谢修不够诚意,那你先开个价。”

    葛山语气平淡道:“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想要带领谢家龟缩起来,等乱局初定便又伸出手脚收复甚至是扩大地盘。”

    谢修默然,终究是颔首看向葛山,问道:“葛兄以前家中也是经商的,这些为商之道,就跟我老百姓每天要吃饭睡觉一样正常,葛兄如今是厌弃我等了吗?”

    葛山语气寡淡道:“世道如此,我更没有资格站在道德高点,对你们这些人进行指责,但问题是其它那些家族也是这么想的,他们有的人找到了我,有的人找到刑统领,更有甚至直接跪倒城主面前献出了这十年来的收入,你觉得你们谢家跟这些人比起来,是更大气吗?”

    谢修轻哼道:“那还是价码不够。我如今是谢家的话事人,如果葛兄真有诚意,咱俩今天就可以在这里把这件事谈成。”

    在谢修眼里,葛山一直在跟他绕圈子,眼见得葛山还是一副老样子,不由恼怒道:“葛兄不要忘了,万花谷那群女人还是我替你抓回来的。”

    葛山微微眯眼,斜眼道:“我当然没忘。”

    谢修抬起下巴:“葛兄没忘就好,那你也应该没忘,你叫我留下的那封信吧?‘人力有穷尽之时,应当思变。’葛兄这是在劝谁变?”

    葛山面色如常,问道:“你觉得呢?”

    谢修呼吸一窒,当真时在葛山面前没有了脾气,讨饶道:“葛兄!我如果哪里做错了,你倒是说出来啊,我信也给你送了,而且保证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你为何还把我当外人?”

    葛山视线落在谢修脸上,好半响才点头道:“那好,就按你说的办吧。”

    谢修松了口气,凑近些问道:“那一成?”

    葛山眨了眨眼,失笑道:“也按你说的办吧。”

    ……

    谢修兴冲冲地离开葛山住宅后,葛山没有耽搁地走进了白豪同在长乐坊的一处大宅。

    他没有径直去往最深处的书房,而是转道往东边的偏院走去,才进入院门就听到了熊三的吼叫声和拳脚相向的声音。

    “还慕容家的少主,你他妈就是个阶下囚动不动,爱喝不喝,这条手发臭发烂也与老子无关!”

    熊三的声音响起后,又听到有女声响起:“让我们来吧。”

    葛山听到这声音微微一叹,等走到关押人质的门口时,早已经得到手下通知的熊三抱着头盔便兴冲冲地迎了上来,“军师大人。”

    葛山也不去纠正这痞汉的称呼,视线越过他看向屋内,一身青色衣裙的女子,正端着药碗,凑近半死不活的慕容修明面前。

    这才短短一天,经历了天地巨变的慕容修明对任何人都是一副怨毒表情,见一个女人端着苦死人的药碗蹲到面前,也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力气,就在葛山视线刚好扫过来时,一脚踹中了女子的脚踝。

    “给老子滚开!”

    女子本就忧虑了一整天,形容憔悴之下,身形不稳手中药碗已经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整个人眼见得也要扑进碎裂的瓷片和汤汁中,一旁坐在角落里的两道身影都站了起来,其中一人速度更快,连忙扶住了女子。

    另外这人,一脸不耐地看着慕容修明说道:“修明,你过分了!”

    屋内的变化不过是呼吸之间,葛山视线落在站起来的两名男子身上,从其中那名中年男子脸上一扫而过落到年轻男子脸上,笑道:“你是叫衡玉吧?没想到身手不错。”

    衡玉心中警惕,微微侧身,挡在李负和柳月杉面前,葛山微微沉颌,朝一旁的熊三吩咐道:“既然我们的慕容少主心有怨气,那就给他一个单间,让他静一静。”

    “这边哪里还有单间……”熊三话已出口,就一拍脑门嘿嘿笑道:“旁边还有个放马桶的柴房,就让这小子享受算了。”

    说着大手一挥,转瞬间就将蹬着腿想要反抗的慕容修明拖死狗般拖了出去。

    熊三并非没有长心眼,他一番命令下来,这个关押人质的房间,便只剩下葛山和人质们。

    葛山和李负目光对视,也没有废话开门见山道:“看起来,陈胖子也在万花谷这边押了注?”

    衡玉眉毛跳动,默不作声地退到一旁角落里,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过,脸色显得有些凝重。

    李负想到还有衡玉在场,冷着脸并不打算和葛山搭话,葛山也不以为意,走到柳月杉几女身边,平静说道:“昨日为了抓走你们,死了三个人。”

    一旁一个身形瘦削的女子站了起来,凝声道:“是不是小树他们?”

    葛山看向余小檀,又看向跟着站起来的红菱,嗤笑道:“下人而已,我去记这些人的名字干嘛?不过那木青倒是有些本事,竟是养得一些美人。”

    柳月杉挣脱李负握住的手,走在余小檀面前,把她搂进怀里,敛眉看向了葛山。

    葛山笑道:“放心,我葛山并不打算对付你们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运气够好的话,你们说不动还能出去。”

    李负闻言目光微动,思绪急转,终究是没耐住身陷敌营的这份压力,主动沟通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联系上我们,说要行一场金蝉脱壳之事,结果确实拉我们下水,甚至抓了慕容修明。”

    葛山点头道:“我倒是没想到陈胖子能当机立断,让你出手,不过他应该是让你尽量护着她们一些对吧?”

    李负沉默不言。

    葛山继续说道:“看你刚才的身手,是提前准备了恢复真气的丹药?难到也用不着我操心了。”

    葛山手掌翻转间,将一个白色小瓷瓶抛向一脸若有所思的衡玉,便继续跟李负说道:“隐谷如果迟迟不肯进攻,那你们准备先死谁?”

    李负脸色微变,葛山却转头看向柳月杉笑道:“不用担心,你们充其量算个添头,先死得只会是房间里的这两个。”

    这一下轮到衡玉不淡定,直接走到葛山面前,抱拳直言道:“不知道葛先生有什么打算,我可以帮忙?”

    葛山看向李负,手指着衡玉说道:“你看看,哪里都不缺真正的聪明人。”

第四百二十七章:大战在即

    离开东边偏院之前,葛山之事吩咐熊三般进去一个屏风,好给柳月杉她们这些女子一些私人空间,便直接去往了书贩。

    白豪见他到来,开门见山地问道:“还有哪些家族不愿意搬进来?”

    葛山答道:“谢家和罗家都有些迟疑。”

    白豪点头道:“罗开如今也是亲卫军副统领,那就处理谢家吧。”

    葛山低头道:“谢修刚才找过属下,答应给我一成的产业,我收了下来。”

    “哦?”白豪挑眉一笑,道:“收就收了吧,谢家家业在城南,族中人口不少,我不可能让他们再有两边倒的机会。”

    白豪看着如今越用越妥帖的葛山,眼中目光轻动,问道:“本来一天就该完成的事情,邢飞直到现在还没把城中这些人护送进内城,他现在的排斥心理已经这么强了吗?”

    葛山低头回答道:“刑统领对最近一些事情的意见颇大,确实越来越排斥了。”

    “嗯。”白豪听到葛山这个回答,没再针对邢飞说些什么,点头道:“那就给罗开一个机会,让他去帮忙。”

    葛山抬起头问道:“只是最近库房收了很多金银之物,下面一些人心思浮动,不知道城主这里是否有接下来的赏罚标准?”

    白豪说道:“你考虑得很周全,既然这些金银都是城中那些友商支持的,便尽数化作赏赐之用吧,你去列一个隐谷人物赏赐榜,最低以百金为限。”

    葛山面有疑惑,道:“百金虽然不少,但……”

    白豪挥手道:“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他们每杀一人,整个军阵每人赏金百金,具体到一营一班再分级拔高。”

    葛山眼角微跳,诚声道:“城主手笔实在太大了。”

    白豪摇摇头,面色肃然道:“我只希望重赏之下真有勇夫,等谢家之事一了,便让分散在外城的所有人手都回来吧,如果隐谷明天还没有生起进攻的胆子,便送一个死人出去。”

    葛山看着白豪转身就要离开的背影,突然道:“大人,等战事一起,我能够回到亲卫军中吗?”

    白豪停住身形,转身审视着葛山,像是想起了什么,失笑道:“你放心,你最近办事很利索,继续做你的焚息头目便好。”

    葛山犹豫道:“接下来正要开战,焚息便没什么作用了……”

    白豪眉梢微蹙,直言道:“你是想掌控亲卫军?”

    葛山像是怕被白豪误会,连忙道:“属下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到时候突然没有事情安排下来,会有些惶恐……”

    白豪若有所思地看着葛山,而葛山在他的目光注视下也表现地越发不自在。

    白豪失笑道:“原来你是觉得,我会放弃你?”

    葛山低头不语,在白豪的目光审视下,不得不回答道:“属下只是觉得城主有事交托下来,才能证明在下的用处,这样也能证明属下的价值。”

    白豪摇头道:“别人这个时候躲我都来不及,就算是邢飞也开始阴奉阳违,你如果真地怕死,就该知道跟我离得更近,你的危险越大。”

    葛山挺直身体,神色认真道:“那是他们愚蠢,既然城主已将大阵告诉了我,为何不让我再尽一份力,难道城主对我们所有人都一样不信任?”

    书房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就算是直面白豪的葛山,在几天之前也绝不会想到,他现在能够以一种质问的语气和白豪说话。

    在这一瞬间,实质上是谁也不信的白豪,也才突然醒悟,面前的葛山已经在不知不觉见窥见了他不少秘密,就是不知道葛山靠这些信息拼凑出来的那个结果和事实又差了几分?

    白豪一时间杀心大起。

    葛山却像是毫无察觉生死只在白豪一念之间一般,继续说道:“其实昨日在花园里的那番话,属下虽然真心,但却不是全部。”

    白豪凝目看向葛山,笑道:“你不怕死了?真以为反反复复地表现自己不一样的一面,就能获得我的信任?”

    “属下真的怕死,也非是只为获得城主的信任。”葛山此时竟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整个人气质深邃许多,也不顾白豪冰冷猜忌的注视,自顾自走到书房的窗户边,望着天空的北方,轻叹一声,视线稍有涣散道:“城主应该调查过我的背景,属下葛山以前也是读书之人。”

    “说起来会家道中落,起因还是因为军中痞汉的恶意对待,继而便是那些商人见风使舵地落井下石,我这些年虽然在亲卫军中待了多年,对这些军中袍泽的印象多有改观,却依旧没有忘了当初翻书时的志向。”

    白豪难得地捧场,出言问道:“什么志向?”

    葛山转身看着白豪,一字一字地说道:“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

    “属下想做一个可以辅佐君王的人,当我发现城主有这番凌驾苍生的勇气与魄力之时,属下便有了决定。”

    白豪面色古怪地看葛山,半响才道:“你应该知道,城主府随时都有倾覆的危机。而且……”

    白豪言语尚有未尽之意,但在和葛山目光交汇时,便确定葛山确实已经知道了他不少事,那么有些事情就值得玩味了。

    天地不仁,视万物为诌狗。白豪虽然从没有觉得自己在做错事,但偌大的城主府,除了曹槿,并没有第二个知道他是怎么修行的人。

    葛山和邢飞或许猜到了一些什么,地宫内那些消失的药人就是明证。只是这葛山确实跟白豪以前见过的那些人不一样,现在有志向的书生都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吗?

    视这些事情为凌驾苍生的魄力?

    白豪的思绪尚没有完全回转,葛山便已经抬颌说道:“正因为城主府随时都有倾覆的危机,属下才会觉得这是一个表忠心的机会,属下确实很怕死,但城主如果真有这凌驾众生的志向,属下便愿意将生死交给城主。”

    “忠心是需要行动来证明的。”

    白豪终于回过神来,他生来便是多疑冷漠的枭雄性格,并不会因为葛山危难之刻的这一番抒怀陈志便心怀激荡视他为体己心腹。

    当然,葛山也不需要这个效果。

    所以他只是站直了身体,肃声道:“那属下可以做些什么?”

    白豪猛地凝眉,审视葛山的时间越来越长,直到窗外的天光都倾斜着落进书房时,才说道:“那你只需要再替我办一件事。”

    ……

    “没想到你俩都来了。”

    城东隐谷的据点,两天前人头攒动的大堂只坐下了三人。

    独孤卫看着身旁的两名男子,神色郑重许多:“掌律已经决定向城主府全面开战?”

    青龙面具后的目光颇有深意道:“掌律的决心要比我们想象的大得多。”

    白虎沉声道:“昨晚陈清去找了掌律,送了一件东西,掌律的脸色糟糕了许多,但没有是什么。”

    独孤卫冷笑一声:“还能是什么?不过是慕容修明那小子的一只断掌。”

    青龙和白虎的身形微微一动,目光齐齐看向独孤卫。

    独孤卫也有些奇怪,说道:“是城主府主动放出了这个消息,我还在想城主府要挑衅就该把断掌送来,却没想到已经到了掌律手上。”

    青龙轻叹道:“这倒也说得通,应该是城主府通过慕容星送来的隐谷,但掌律没有说起此事,他还是……”

    白虎点点头,深有同感道:“慕容星依旧想要离间隐谷人心,却没想到掌律棋高一着,这样一来,我们倒是直接承了掌律的这份情,毕竟朱雀城这一摊子事情,是我们搞出来的,现在慕容修明的情况怎么样了?可以先考虑把他救出来。”

    “救这小子干什么?”独孤卫轻描淡写地说道:“掌律行事风格从来都像沉渊之水,他没有说这件事,是让你们在不知道的情况就承了情,但恐怕他是已经知道慕容修明干的一些好事了。”

    青龙和白虎目光里都露出不解之意,独孤卫心中有一团怨气根本就不知道该朝何处发泄,如今遇到同等地位的两人,终于忍不住说道:“玄武没有和你们一起来,想必是玄武知道了解契丹丢失的事情。”

    “解契丹?”青龙白虎两人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忽视一眼,皆是语气凝重道:“解契丹是六品金丹,除了掌律还有谁能够接触得到……”

    两人话音刚落便也明白了独孤卫话里的意思,白虎声音里流露出一丝复杂情绪,“是慕容修明偷走了解契丹,而你得到了解契丹,不,不对……就算你拿到了,掌律也不会让我们两人一起来,是朱雀对不对?掌律最不让人陌生的就是制衡之术。”

    独孤卫垂下目光,身上的气势隐隐有些不稳定,沉声道:“朱雀不仅拿到了,还服下了,她如今算是彻底摆脱了束缚,掌律恐怕能够感受得到吧,毕竟那张面具一只在他手上。”

    独孤卫话音落下时,视线已经望上落在了两人脸上,青龙脸上面具看材质是一张青铜面具,而白虎脸上的面具则是一张白玉面具,独孤卫说道:“还记得当初你们被选中成为隐杀五人之一时,我还羡慕了好久,但至从朱雀那次突破失败,我就在想,除了所谓的心魔,是不是掌律搞得鬼!”

    青龙面具后的目光一阵晃动,落在独孤卫脸上,诧异道:“你怎么了?这种话也说得出来,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乱说。”

    独孤卫呵地一笑,视线扫过两人的面具,“白虎我不知道,但青龙你位居五人之后,其实朱雀突破失败后不久,你便也达到了巅峰,那为什么宁肯错失那一次的机缘,也不肯晋升。”

    青龙摇头并不言语,倒是白虎目光在手中灵兵雪王剑一寸一寸移动,道:“朱雀突破那天,有人戴上了那张面具,在那之后,掌律的气息便更加晦涩了,以前的他应该跟我们一样,是超凡后期。”

    青龙一直在注意着独孤卫的神色,突然道:“是不是朱雀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独孤卫心里苦涩,却并不打算说那天下午发生了什么,而是肃声道:“掌律既然会派你俩前来,那姜尚修也应该不会缺席,他是直接去了万花谷那边?”

    白虎点头道:“现在想来,掌律已经开始在猜忌朱雀了。”

    白虎他们其实也知道,朱雀最近和万花谷走得很近。

    青龙认真告诫着独孤卫道:“你现在的状态很危险,这个时候,我们只能是团结在一起。”

    “那直接过去,顺便见见朱雀?”白虎建议道。

    独孤卫心里涩得不行,却也轻叹着点了点头。

第四百二十八章:兵戈之声

    葛山离开白豪书房后不久,亲卫军副统领罗开便领着近千人的军队,径直出了内城,往外城城南而去。

    此时还不过下午酉时,西移的秋日依旧绽放着足够的光亮,满天清光之下,血与火似乎就要在此上演,朱雀城的百姓们虽然渐渐习惯,这动不动就军队出动的场面,却依然谨慎地、不安地忍不住去猜测,接下来会遭受灭顶之灾的某一方势力会不会影响到他们的生活。

    白豪可能想到了但却没有在乎的一件事情是,他每将一个城中贵族屠戮殆尽,受到牵连的人口其实是成千上万的。

    这些发展多年,已经再朱雀城根深蒂固的家族,就是趴百姓们身上的吸血虫,他们使百姓们麻痹任其摆布,却不会让百姓们死亡,这一次的动-乱之下,满城近百万人口起码有一半以上会在生计上受到影响,但现在,对于白豪或者这些家族来说,他们的目标却又在某个时候变得无比清晰起来。

    就算不是修行界,俗世资源的争夺也会是你死我活……

    木青和慕容静站在街巷的阴影里,望着疾驰而过的军队,都面色微凝,身后有脚步声跟了上来,有女声响起道:“城南,那这一次应该是谢家。”

    木青微微侧身,朝怀风花点点头,问道:“芍药没闹脾气吧?”

    “你既然知道何必再问?”怀风花无奈地摇摇头,昨晚商量过后,她们今天全员触动,把大家都转移到了位于泥腿子巷下面的地道内。

    这些天,对万花谷众女来说,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但对于张芍药来说,无疑是最激动的,因为木青通过慕容静的血介之术,在后来被救出来的人中,也找到了她的父亲张之远。

    对于少女来说,能够一家团圆,无疑值得高兴的事情,但随着这些天的相处下来,她的母亲小雅再无说话能力,父亲张之远也沉默得大变了样,这般情况,对于一个才十六岁的少女来说,高兴也只是很短暂的事情,剩下的时间,张芍药其实都很难过,只想着替父母报仇。

    木青想着离开前,亲口答应少女的承诺,轻叹道:“张叔叔也大变了样,我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不过越是如此,越不能让芍药参与进来。”

    慕容静想起一事,问道:“那白建文身边的张珊珊也一起放进了密道吗?”

    对于慕容静开始站在万花谷的立场,开始考虑事情,怀风花心里感慨,点头道:“我特意警告过她,也让宁初寸步不离地盯着她,在这场动-乱没有结束之前,她绝无外出的可能。”

    怀风花说到正事上,转头看着木青的侧脸,目光严肃道:“谁都知道白豪没有疯,接下来大家都可能有性命之危,你也必须保护好自己!”

    此话一出,慕容静也看向木青,和他牵在一起的手捏了捏他的手背,认真道:“你和白豪有血仇,但越是如此,越需要冷静。”

    “木青要比才到朱雀城那会儿成熟多了,你们也不用太担心。”

    巷道内,只停留了四人,王叶青和怀风花并肩而立,看着慕容静投向木青的关切目光,难得绽放出一丝感慨情绪,道:“换作之前,月杉她们被抓,这小子早就冲进内城了吧。”

    怀风花会心一笑,看向慕容静。

    慕容静感受着两女的意味深长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说道:“只可惜一直没有搞清楚白豪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那五处地方,我又去看了一边,依然觉得构不成多大威胁。”

    木青的视线随着军队而去,轻声道:“如果阵法之势都没有勾连起来,就让你感受到威胁,那我们还不如想想如何保护大家安全离开。”

    慕容静心里微微得意,视线扫过在场众人,她如今可是实打实的脱凡阶初期,修为最低的倒是身边这个家伙,才灵生二品。

    似乎是感受到自己女人看过来时目光里的那份含义,木青笑笑道:“不知道慕容修明那家伙怎么样了,你觉得慕容隐那老头儿会让大家直接进攻吗?到时候你可别冲在前面,白豪的业火对你依旧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威胁,到时候我可没时间替你压制业火。”

    慕容静心中羞愤不已,正想要锤他两拳出出气,抬眼却见木青一双剑眉蹙起就没舒展过,不由一叹——他也不过才十八岁,面对这场已经波及到许多人的纷乱,恐怕直到现在,他其实也没有太多清晰的规划。

    慕容静说道:“隐谷如果到现还人心不齐的话,只会给白豪更多准备时间,我们确实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要不,我们再试试去救人?”

    突然,四人齐齐看向某个方向,那边兵戈交击的声音乍然响起,木青视线好似能够穿透空间的阻隔,看到了在秋日涟漪的晴空下,蓦地绽放开的血色。

    “如今暂且没有了后顾之忧,该去找他们了。”怀风花说道。

    慕容静轻嗯一声,戴上面具后,便领着众人朝那处从寅一口中知道后却从未去过的秘密据点而去。

    而也是此时,青龙和白虎望着面前空荡荡的院子,皆是一脸疑惑地看向独孤卫。

    超凡后期的他们可以瞬间确定院子里毫无人声气息,视线扫过,甚至很难发现有人存在过生活过的痕迹。

    独孤卫眉间的疑惑很快变成了凝重,青龙白虎两人也猜到了一种可能,忽视间,惊讶道:“难道他们已经去了内城?”

    独孤卫身上气机一起,整个人拔地而起,却不是往内城直冲而去,青龙和白虎也连忙跟上,转瞬间三人都来到一处死气浓郁之地,立刻有慕容家亲卫队队员出来。

    独孤卫也不废话,冷声问道:“有什么异样?”

    得到否定的答复之后,独孤卫又立刻赶往另一个地方,等得到同样的答复后,独孤卫才转身朝沉默着跟上来的两人说道:“朱雀特别交待过,这几处地方如果出现变化,也许是一座包括整座内城的大阵。”

    此时没有异动,从某一方面来说,不知道在何处的朱雀等人应该还算是安全的。

    白虎沉声道:“这件事来之前,玄武和我们二人已经讨论过,如果真是一个大阵,恐怕也只能暂避锋芒。”

    独孤卫脸色微沉,却没再多说,他们此时依旧在城东,天气晴朗之下,极目看去,也终于发现了城南那边的动静,还以为是朱雀等人已经与城主府战斗在了一起,不再犹豫,径直朝那边冲去。

    当超凡后期的强者放弃隐匿身形,不过十几个呼吸,三人便赶到了现场。

    只见下午橙红的日光下,合流的亲卫军身上甲片闪耀成一片,就像是河面上嶙峋的波光,而在这连成一片的军甲中央,被包围着人群,人头耸动间也是黑压压一片,就像是河面中心的孤岛。

    而在这群被包围的人群边缘,随着军阵的一步步紧缩,护在人群外围的人便一层层的倒下,若不是在直面军阵的最前方,有几十人的同样身披军甲,勉强挡住了军阵收紧的步伐,这被包围的人群恐怕早已经如同风吹的稻杆,顷刻间倒下一片。

    见识足够的三人停在半空,一眼便已经确定这只近千人的军队已经结阵完成,恐怕要不了半柱香时间,突围不了的这些人便会丧生在兵戈之下。

    青龙突然望向相隔战场不远的一处大街,蹙眉道:“姜尚修在那边。”

    正所谓时逢人至,在朱雀城满城百姓都闭户不出的今日,隐谷的这些境界更高的人都隐隐感受到了一股大势,在真正地推动着众人朝某个方向前进。

    大家都明白,距离他们和白豪的战斗恐怕也是在旦夕之间。

    独孤卫看过去时,姜尚修也刚好玩过来,两人目光交接便立刻移开,独孤卫反倒多看了两眼和姜尚修站一起的陈浊,蹙眉道:“陈浊应该和谢家早有联系,此时却也在一旁看好戏,倒是朱雀她们去了哪里……”

    白豪说道:“陈浊这种人我不喜欢,太会逢迎时势了。”

    他们的出现其实早已经引起了地上的亲卫军注意,但即使是胆战心惊的罗开,在此时也没有了太多的选择,在命令身旁的亲兵朝天空发射出一支求援的信箭后,便大手朝前一挥。

    那些结阵的士兵,见到这个型号,立刻变阵,整体的气势越发凌厉,竟是放弃了防守,蛮横地朝谢家族人冲了上去。

    “罗开!”

    谢修一人当先,一剑劈开朝他当头砸下的大枪后,感受着反馈回来的突然增加了几成的力道,脸色立刻大变,长剑遥指军阵中心的罗开,大骂道:“你罗家怕也是在名单上吧?你这狗贼是在纳投名状?”

    罗开至从上次中毒后,便一直推脱有恙在身,如今再次领兵,却是来剿灭谢家的,看着这位与年龄相仿崛起与同一段时期的谢修,不由哈哈大笑道:“谢修,我们以前也是一起喝过花酒的,你如果放下手中武器,朝我磕几个响头,我也许能饶你一个好死!”

    两人的对话之间,军阵的锋锐已经完全展现出来,谢家之人的防线顷刻告破,谢修本想再战却被手下心腹护着退了回去,他目眦欲裂间正要破口大骂,却被手下人满脸悲愤地喊道:“少主,你看!”

    他的视线穿过划动的兵戈与喷溅在半空的血液,真见到在身后的人群中央,竟然又形成了一个包围圈,那些老家伙们一边高声求饶,一边命令着更多的族中护卫保护好他们,防线大溃间,谢家的那些妇孺幼儿竟是成片的倒下。

    “该死!”

第四百二十九章:黑色匹练

    真正的生死相向是没有多少喊杀声的。

    谢府族地后方的这条大街上,刀剑挥舞出冷芒的声音,血肉迸溅出鲜血的声音,也不过是响起刹那便结束。

    短短的几个呼吸里,成片成片的族人就在谢修的眼前倒下,他此时再看那些龟缩在最后方的老头,满心绝望之余,竟是平白笑了出来。

    他身旁的手下还以为谢修情绪失控也经放弃抵抗了,连忙提醒道:“少主,你不是和葛大人有过约定吗?”

    谢修摇头失笑道:“约定?葛山已经给出了他的答案。”

    谢修红目环顾长剑,一眼瞧见了军阵故意漏出来的薄弱之处,他咬牙冷哼几声,再也管不了一层一层倒地的族人,凑到中间小圈子面前来。

    谢家的族老见到他后,神色惊变见大喝道:“谢修,你不是答应了那葛山吗?怎么还会为我谢家惹来灭族之灾?”

    旁边立刻有老者说道:“一定是那葛山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却先答应了下来,谢修外面只会军阵的可是罗家那小子,你快去跟他说,我谢家可以满足他任何的要求。”

    谢修扫了一眼那些关切着族人,一脸心丧若死的老者,心中有数后,沉声道:“各位族老,白豪灭我谢家之心已经昭然若揭,请各位再不要心生侥幸。”

    都是人老成精的家伙,已经注意空中独孤三人的老者指着他们道:“那是不是隐谷的强者,快请他们出手相救,我谢家决定加入隐谷。”

    谢修没再管那些心生诸多算计的老者,看着身手明显要比他的手下还要高强的客卿供奉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各位师傅们还请不要在犹豫,随我一起破阵。”

    这一群客卿供奉实力都在三到四品之间,领头之人是一个再无精进可能的二品剑修,也正是谢修的授业恩师,两人目光交接间,轻轻点头,这些谢家供奉几乎没有犹豫地就站在了谢修身边。

    那些贪生怕死的老者脸色一变,立刻跟了上来,谢修也不在意,只是回身看了一眼那些没有动弹,满脸若死灰的老者,沉声道:“各位长辈,何不随我一起冲出去?”

    从谢修冲到中间靠后这个小圈子面前,到此时说完这些话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但来自城主府的亲卫兵军阵已经推进了三丈,这三丈之间,几百人的性命化作了虚无,他们好多人到了临死前,竟是转过身来,看向了他们这边而亡。

    那几名老者大概是受不了这般修罗场景,呐呐间望向谢修,叮嘱道:“太多好孩子死去了,我们这几个老家伙活着有什么意思,小修子,你爹死得早,但你在这一辈年轻人中最能干,以后这个家就靠你了。”

    “大爷爷放心。”

    谢修沉颌之时,便已经领着人远去,那些老者被裹挟在这群高手之中,也展现出了以往从未有过的敏捷,在谢修和他师傅的合力之下,这一支尽三十人的队伍,竟然是瞬间嵌进了军阵之中。

    罗开坐阵中军,视线从稍远处的青龙三人身上收回,眼见谢修果然往这个陷进里冲,也顾不上隐谷为什么不肯出手,大手一挥,原本被谢修突破了一大半的军阵薄弱处竟然转瞬折叠起来,瞬间就成了军阵中最厚实的地方。

    那些老者面露绝望地望向谢修,声音更像是嘶吼着说道:“蠢货,进了包围圈了!”

    谢修淡淡地看了这些老者一眼,声音前所未有地平静道:“我知道。”

    他甚至不打算去看那些老者愕然绝望的表情,转身之际,轻喝道:“这边来!”

    竟是放下了这群贪生怕死的老者,径直越上半空,朝中军的罗开冲去。

    罗开面对谢修这边困兽尤斗的狠辣,决心暂避锋芒,正要潜行到军阵后方,猛然听到轰的一声,而后便是地面剧震,士兵们惨叫连连。

    他愕然看去,却只能在士兵们被撞飞到空中成为一团团爆开的肉降血液里捕捉到一个大球般的身影径直朝他这边撞来,吓得呼喝连连,连忙指挥着军阵,转过身来,妄图挡住这堪比神魔的一击。

    而那一边本来冲向罗开的谢修却又突然折返,回到已经只剩下小半的族人身前,整个人一马当先,朝着最近的军阵后方凿去,这本来堪比铁桶的一般的军阵在主将丧胆之下,终究不负刚才的神威,后背被攻击之间,真正地被撕开了包围。

    谢修才冲出包围圈后,只是快速地朝青龙三人扫了一眼,便不再奢求,命令着手下们连着人墙,终究是在半柱香的时间内,将谢家族人救出了去三四百人。

    谢修不敢去看地面上,倒下后又被踩踏过的那些族人尸体,朝那团肉球,报拳感谢道:“谢家家主谢修,感谢陈掌柜救族之恩。”

    他这话一出,那团似乎随时会冲到罗开面前却总是差点的身影,蓦地停了下来,脚掌朝地面重重一跺,引得那些围过来的士兵身子歪道时,直接拔地而起,遥遥朝谢修笑道:“还请谢家主不要忘了你答应的事情。”

    谢修面色一愣,纵使心中对陈浊迟迟出手的抱有非常大的不满,依旧立刻单膝腹地,沉声道:“谢家从此归入隐谷泉府一脉,只要隐谷护我族人安全,我愿永远为陈掌柜麾下差遣。”

    “嗯。”陈浊不再去看一脸难看的谢修,转而看向了青龙三人,笑道:“三位,怎么说?”

    地面上刚松一口气的罗开一愣,再望向内城方向,并无援兵的声响,脸色苍白间,再无迟疑地命令道:“随我回城!”

    此时,隐谷这方,青龙三人超凡后期,姜尚修超凡后期,就连一声肥肉的陈浊也摇身一变,成了九品巅峰气血变态的武夫,这种阵容,还不到千人的亲卫军,只有一个选择,就是跑。

    可惜,当一道剑光后发先至,比陈浊还要快地冲到满目骇然的罗开面前,将其轰成一团血雾之时,整个军阵瞬间土崩瓦解。

    陈浊擦拭了一滴溅到脸上的血水,仰头看去,带着白玉面具的白虎已经雪王剑归鞘。

    陈浊早在听到亲卫军出内城的动静时,就聚集起了隐谷在朱雀城的大部分高手。

    此时这几十人,眼见半空中的白虎已经动手,立刻从四面八方的角落里冲出去,手中武器挥舞间,面对人数远远高处己方的亲卫军,竟是直接凿杀了进去。

    姜尚修此时也飞到了三人身边,大家居高临下地看着,地面朝中心那团血雾接近的一条条绽放开来的血线,不管此时心思如何各异,却不约而同地舒展了眉头。

    白虎率先开口道:“看起来木槿皇朝军阵之威也不过如此。”

    他说话时视线便落到独孤卫脸上,问道:“你来朱雀城已有月余,手下的这几十人亲卫队可和他们碰过?”

    独孤卫也不觉得白虎是在讽刺他,直言道:“据说亲卫军共有一万二的人数,这罗开虽然是个副统领,但明显聚集在他麾下的并不算亲卫军中的真正精锐。”

    他话音刚落,在被隐谷这边的几十名高手杀得有些乱的亲卫军阵型收缩之后,竟是立刻有构建起了一个军阵,这个军阵的威力比之刚才并没有打多少折扣,刀锋所指间,竟是转瞬就将隐谷这边几位高手斩杀。

    “统领!”

    一声呼喊蓦然在几人下方的长街上响起,是独孤卫统领的亲卫队到了,除了被他下了死命令分散守在五处地方的一个小队,剩下的三个小队都汇集到了长街中央。

    “我先下去了。”

    至从昨日下午过后,独孤卫心里便一直压抑着杀意,此时嗅到长街前方飘上半空的血腥气,一对冷漠的眼眸半开半阖间,整个人的气势已经完全变了个样。

    空中另外三人心中生凛,视线随着他的身形而动,便见到独孤卫结果手上双手举到他面前的一杆黑色长枪后,整条长街上的空气都是一窒。

    那些陷入阵中的隐谷高手,已感受到了空气中的灵气在不受控制地朝身后狂涌而去,心头震惊之下,目光回转,便刚好看到独孤卫单臂拖枪朝着军阵这边冲过来的画面。

    溃散的军阵已经重新结合完毕,这些隐谷高手其实已经陷入了包围之中,但他们面对从四面八方冲过来的军阵攻击之时却都没有这一刻这般骇然失色,相顾之间,已然不顾什么高手风度,呼唤着直接拔地而起,有的人甚至另愿硬生生受到了那些士兵的攻击,也要离开军阵。

    “轰——”

    一声贯穿长街的巨响在所有人都来不及的情况直接响起。

    独孤卫手中的那杆黑色长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他的身前,被他单臂抓着,直接捅向了军阵。

    黑色的枪头看起来普通至极,却在接触到军阵最前方时蓦然间好似活了一过来,那些首当其冲的士兵满面骇然见,只觉得这枪头摇身一变,变做了一张大张开的猛兽大嘴。

    此刻,凝而未发的枪芒也终于在这张变幻出来的猛兽大嘴中吐出,宽达半丈,如同一道黑色匹练,凡是被沾染到身体的士兵,竟是在连惨叫声都未来得及发出的情况下,便会做了一团团齑粉。

    这是真正的齑粉,劲气一波波扩散间,天地间连红色的血雾都没有存在半分。

    眨眼之间,城主府的亲卫军便在这一道横冲直撞的黑色枪芒下,被犁开了一道半丈的空间,就像是被天地伟力硬生生分开了一般,只有那些侥幸活下的士兵,在发现身旁的同袍突然消失在天地间时,才会在满心震颤间明白,这不是被分开,而是被一枪灭杀。

第四百三十章:军人风采

    内城,南门。

    邢飞面色漠然地看着跪在面前的将领,冷声道:“开门。”

    熊三抬起头来,望着在他心中威望仅次于葛山的大统领,喉咙发干道:“统领,是城主的命令,一旦隐谷发起进攻,内城便只准进不准出。”

    邢飞指着清溪河方向,说道:“罗统领他们遇袭,我去接应他们回来。”

    邢飞身旁聚集了除葛山之外的所有结拜兄弟,众人如今都是满甲在身,沉默地立在马旁,只等城门大开便要疾驰而去。

    熊三身后只带了一支人数不到二十的心腹卫队,面对面前这乌泱泱一片的亲卫军精锐,心里并不如何害怕,特别是当说话之人是邢飞的时候,所以他依旧在大军面前没有退让分毫,沉声道:“如果统领一定要出这南门,还请踏着我熊三的尸体过去。”

    他说着接下腰间佩剑,取下头盔,他身后的卫队也有样学样,场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邢飞脸上。

    燕清年轻气盛,锵啷一声便抽剑出鞘,明晃晃的剑身停在半空,只要邢飞一声令下,他呼吸间便可以拿下熊三人头。

    邢飞突然看向刚才手指的方向,眉目轻蹙起来,场间境界高者如燕清更是一脸凝重,斜了一眼熊三道:“大哥,一定是隐谷真正的高手出动了,再犹豫,外面的弟兄们就真回不来了。”

    熊三心中微跳,难道他这一次赌错了,面前的大统领难道也变了?

    就在众人僵持间,一直在城墙箭楼哨台上的士兵都大喊起来:“敌袭,戒备!”

    邢飞身形拔地而起,看着城门外相接的大街尽头烟尘滚滚,真气波动剧烈,脸上微变,直接越过熊三向众人命令道:“亲卫军归阵,城防军回到据点调试好弓弩!”

    听到烟尘到了长街中断,此时到达城墙上的将官们也都看得更清楚了一些。

    每一道攻击绽放之处,血雾弥散,旁晚的余晖里,这在大街上甚嚣尘上的根本就是血与光结合后的雾气,那些从血雾里露出身形的分明是他们亲卫军中的同袍。

    熊三两只手死死按在墙沿,看向众人中间的邢飞,沉声道:“统领,一定不能开城门!”

    邢飞一直在血雾中寻找着什么,终于他的目光一定,难得有几分感慨道:“人力却也有天差地别之分,对方一个人撵着我们几百人跑……”

    “大哥。”燕清有些按捺不住身形,已经抱拳请命。

    熊三面色微白,犹豫一阵拦在了燕清身边。

    邢飞看着熊三,难得有一丝赞许道:“我还以为你跟葛山久了,忘了自己是一个军人,能站出来倒也证明你至少还有一丝血气,就留下来好好守城吧。”

    邢飞不再废话,朝燕清颔首道;“开门,接兄弟们回来!”

    “大哥,接着!”

    人群后方有声音响起,众人听得沉重的破空声,快速分开时眼角余光扫过,一杆寒铁打造的大枪被抛了过来,邢飞单掌摊开牢牢抓住枪身,回身看了燕清一眼,燕清一脸激动地点头应下。

    等邢飞单人单枪落下城墙之时,他身上后的城门也应声而开,只听一声马鸣,铁蹄滚滚间,一匹马如同一道红光冲到了他的身旁。

    邢飞脚掌在地面重重一跺,翻身上马,呼吸之间,已经感受到了身后涌向他的那股沛然无匹的阵法之力!

    他和身后这一支刚好两千人的军队竟是不需要丝毫融洽的时间,在他单臂横枪一马当先之时,身后的将士们面色肃穆,呼吸出奇地保持着一致,整支军队真正意义上地成为了一个整体,跟随在他后发起了冷酷无声的冲锋!

    以往,无论是木青还是其他人,都只是见识过亲卫军下马结阵,但在今日,在内城南门前,夕阳如血,青白色石砖铺就的大街上,黑色的铁流亦是化作了一杆大枪,朝着前方那杆用枪之人扑了过去。

    感受着这股一往无前的气势,已经屠戮亲卫军几百人的独孤卫终于停了下来。

    那些早已丧胆的亲卫军士兵们就像是终于等到大人的哭泣小孩,不顾形象地迎向邢飞,这一幕落在独孤卫眼里,倒是多了几分玩味的表情。

    此时这支前冲的铁流在面对朝己方跑过的袍泽弟兄,依旧没有人依然流露出一丝迟疑,他们都跟最前方的邢飞一般,面色漠然间成了一尊雕塑,竟是一味沉默着前冲。

    终于,那些丧胆的士兵发现了不对劲,连忙呼喊道:“快,快往两边散开!”

    这样慌乱的呼喊声对于那些情绪濒临崩溃的士兵根本无用,所以在城墙上熊三瞠目结舌的目光注视下,邢飞这股铁流锋芒所指,染的第一道血却是来自己方的袍泽。

    眨眼之间,锋芒所掠之地便有十几人白白丢掉了性命。

    而在这一个过程中,又属冲在最前的邢飞最为冷酷,面对那些朝他投来的或是惶恐或是求饶表情,他都视若无睹,此刻,他的眼里只有站在长街后方拖枪在地之人。

    独孤卫的神色也终于郑重了几分,高看邢飞几眼的同时,视线掠及城墙上熊三等人,依然明了他今日若是直接斩了这敢径直朝他冲来的这人,这内城防线只会快速崩溃。

    砰的一声,独孤卫所站立之地石砖寸寸碎裂,裂纹扩散出去足有丈余,而他本人则早已经消失在原地,出现在了邢飞上空。

    两方势力,朱雀城和隐谷,各自心思最少性格最硬的人终于站在了一起。

    独孤卫双手握枪作擎天之势,黑色的枪头在划过长空的瞬间,拖曳过橘红色的夕阳余晖,竟是在空中划出了一条虚无痕迹,对着马上的邢飞砸了下来。

    枪是百兵之王,战场之上的王者,斜执着前邢飞眼里只剩下朝他当头落下的这一道攻击,他脸上如常见,身后的士兵气息瞬间消沉,紧接着,随着他这一枪如同水中捞月般往上迎去,他整个人的气势也在节节升高。

    终于,在一道震破人神魂的金铁交击之声响起之后,一上一下的两杆长枪撞在了一起,一黑一白的枪芒相互交织着、湮灭着,既像是晨星初生,又像是日头西坠,强烈的光芒波及出去,邢飞身后的精锐士兵们,有数十人闷哼着便没了生息栽下了马背。

    独孤卫感受着从黑龙枪身上传回来的力道,虽然惊讶于邢飞能够靠着两千人的军阵之力便挡下了他超凡后期巅峰的一枪,却并没有被打断进攻节奏。

    他手腕翻转间,手中的黑龙枪宛如活物一般,先借力弹上半空,而后又重重砸向了邢飞。

    他这一道攻击虽然不如跃空的第一击,却蛮横在连续不断,当邢飞勉强接住身后续上来的军阵之力后,他手中的枪弹起又落下,竟是在短短呼吸之间就重复了十几次。

    终于,当独孤卫即将换气已经是最后一枪砸下之时,双手掌心早已经是血肉模糊的邢飞依旧充满力量地感觉起手中银白色长枪挡住了这一击。

    但他的身体受得了这股堪比万斤巨石的压力,替他分担重力的胯下大马第一个宣告不知,仰首哀鸣着,竟是回首望了他一眼后,硬生生地口鼻溢血,四肢猛然崩折,跪了下去。

    邢飞脸上闪过一丝悲意,仰起头和独孤卫对视之间,已经知道了双方的差距,虽然不至于心灰意冷,也明白了再战斗下去,只会平白消磨兄弟们的性命,高举着长枪的双肩朝左边一塌,便借着力道朝左边斜飞了出去。

    早就等在一旁的燕清立刻策马上前,弯腰一捞,两人便共乘一骑,回到军阵之后,军阵在呼吸间已经变换了阵型,从之前的一往无前的冲锋心态转变成铜墙铁壁般的圆形防御阵。

    正巧这个时候,那些城南那边逃了一路的亲卫军溃兵也终于回到了内城,城墙上的熊三立刻命令人击鼓。

    当低沉悠长的鼓声在红色余晖青色城墙上响起时,这一番天地也才真正撕开了往日那番连绵的阴云压抑,有了几分战场长分生死的铁血冷厉。

    “你是邢飞?”

    独孤卫将枪尾杵在地面上,仰起下巴看着军阵中最醒目之人。

    从出城后便一直沉默的邢飞终于开口,却是说的与战场无关之话:“军人和百姓不同。”

    独孤卫还是仔细品咂才明白邢飞话里的意思,冷笑道:“我们不是白豪,不会拿百姓的血肉来帮助自己修行。”

    邢飞默然沉颌,眼见独孤卫没有了纠缠之意,眼神示意间,整支军队在军甲鳞片摩擦间,马蹄调转里,再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沉默着朝城门冲去。

    这个时候,南城门外的大道上,依旧只有独孤卫一人。

    他望着快要进城的邢飞,难得生出几丝男人间的欣赏之前,想起不久前陈浊收服谢家的举动,大喊道:“你若是拜于我麾下,我可以让你身旁弟兄都留下一命!”

    此时,邢飞领着铁流已经进了城门,视线望向这条中轴大道尽头偏左,那里正是长乐坊方向,心里默默道:“这是我和你最后一次配合,希望等一切结束,还能找你算账。”

第四百三十一章:城内风云

    葛山的很多计划,其实并没有瞒着邢飞,但只要邢飞不主动去问,也只有涉及到邢飞的事情,葛山才会在恰好的时间段里通知邢飞。

    就比如这一次,葛山名义上一直在替白豪做事,却在无形之中,一直在削弱亲卫军中其他派系的力量,不管邢飞承认不承认,整个亲卫军中,除了幻想着权位的熊三,已经全是忠于邢飞的力量。

    回到内城之后,邢飞留下燕清在城墙上,便领着亲卫军占据了熊三在南门这边的营地。

    此前那一战,先是火灾,后面又受到木青和曹槿战斗的波及,说是军营,岂不是不过是清理掉废墟后,在平地上搭建起来的一顶顶简陋军帐。

    邢飞领着众人进入账内后,并没有废话,直言道:“命令全体亲卫军士兵向南门集合,此刻起,隐谷一日不退,亲卫军一日不再卸甲,随时待战。”

    熊三见军帐中都是亲卫军高层,想着城内如今还有一股人数高大十万的另一只军队,自己也还兼着城防军四大将军之一的南门将军,不由迟疑问道:“统领,亲卫军自然是守城的核心力量,但少一个也很难平白补充,其实城防军里面也不乏高手,他们平时也在配合着演练军阵,你看是不是也把命令下达给他们?”

    “城防军?他们还有迎战之心吗?他们背后的那些家族不都想着坐观风向?”

    “老四。”

    邢飞冷目一扫,军帐内顿时安静下来,想到前两日,就是自己领着命令,把亲卫军中弟兄的家人接到了内城,邢飞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城防军里面的关系盘根错节,很多人的关系都还留在外城,与他们配合,只会干扰我们亲卫军的行动。”

    “不过,熊都统说得不错,城防军也是军人,依旧是一股可用的力量,这件事情想必城主已经有了注意。”

    账内众人这才想起,除了亲卫军有明确的统领之外,城防军十万众,分成五个部分,其实各自相对独立,没有明确的同属之分。

    他这边话音刚落,军营门口就有马蹄飞驰的声音,如今是算是进入了危急时刻,百姓闭户不出,军队在内城驰马而行并不会受到丝毫阻碍,但碍于军纪,亲卫军中并无这种情况发生。

    邢飞一时沉默地看着军帐的门帘,果然不消片刻就有人来到门口,在得到邢飞允许后,焚息的一名头目走进帐内,他甚至没有向邢飞再次示意,便拿着一卷边角印有金丝木槿花的布帛冲到熊三面前。

    熊三已经见过这一次这玩意,心中蓦然一动,便听到面前这人肃声道:“大元帅有领,亲卫军都统熊三忠心无二,且屡次进功,值此危急存亡光头,特升为城防军副帅,统领城防军护住城主府。”

    焚息这送信之人说得很快,军帐之内的众人神情各异,也是在此时才想起,在危急时刻,朱雀城城主自领元帅之职,统领一应兵马。

    只是,越过他们这些资历累累的亲卫军宿将,提拔一个熊三算怎么回事?

    要知道,在一个月前,他熊三还是一个小小的犯事营长,明升暗降地到了这南门当倒灶将军。

    “熊将军?熊副帅?”焚息来人笑着把任命绢帛递给熊三,见他愣住,想起离开前葛山的示意,笑着道:“你与葛老大配合着完成了几次漂亮任务,城主看在眼里,自然对你信任有加。”

    熊三吞了吞后水,伸出手正要结果,却又立刻停在半空,非常严肃认真地问道:“那我还在亲卫军序列之中吗?这……”

    他本想说这狗屁倒灶的城防军,最终还是咽了下下去。

    焚息来人感受着军帐中投射来的不友善木管,只想着溜之大吉,颔首道:“葛老大有话交待,熊副帅如果这么问,那自然是还在亲卫军序列之中,各位将军辛苦了,属下告辞。”

    这焚息来人前脚刚走,军帐内就爆发出一阵议论之声,熊三作为被针对得最多的对象,满脸窘迫地捧着代表着他一步踏进权利上层的绢帛,神色四顾间毫无欣喜之意。

    他看向邢飞,诚声道:“统领,俺熊三虽然想升官想疯了,却也只想在亲卫军中……”

    “哼,就凭你?”立刻有人讽刺回击着他,让熊三更是难堪。

    邢飞其实心里清楚,这绝对是葛山特意位置目的是让亲卫军与城主府那份割裂越来越大,但并想沉默着收获这份影响,等身边这些人发泄出胸中郁气后,冷目看着叫嚣得最凶之人:“老四,按资历按功劳,我也认可你比熊三更有资格,我来做足,让你和熊三对调,如何?”

    “大哥,你这不是说笑吗?我这副统领可比他这副帅要滋润。”

    老四虽然如此说,语气间还是有些郁气,斜了两眼熊三神色复杂道:“二哥如今虽然不再亲卫军了,但毕竟大家是结义过的兄弟……”

    邢飞面色微冷,直接打断道:“所以,就该照顾我们一些?”

    “大哥,老四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们家中亲眷都搬入内城,这件事二哥确实做得不对,谁都知道……”

    邢飞冷哼一声:“谁都知道我们守不住?连你们也是这样想的?”

    熊三赶忙低着头,眼角余光扫过军帐内众人,见都是亲卫军中那结义的小团体,不由心中暗叫糟糕,根本就不敢再听下去。

    但有人却已经硬顶了回来道:“难道不是吗?”

    老四轻叹一声,复杂道:“大哥你惊醒打造的这两千人冲锋之师,以两千人便能力抗超凡后期巅峰的高手,但隐谷只有一人吗?我们要死多少弟兄?”

    邢飞还没有回应,便有人更往深处讲:“只是,我们还有退路了吗?大家的亲人如今都在城中,而且听说,那隐谷的少主便是一些兄弟抓回来的。”

    熊三越听越觉得今日很难走出军帐,邢飞确实越听越心灰意冷。

    他不是因为面前这不可战胜之局,而是因为往昔与他并肩作战毫无二话的这些兄弟也开始多了一些想法。

    邢飞视线扫过帐中这些的面孔,最后却停在将头埋得越来越低的熊三身上,感受着有一股隐形的力量,在推着众人往某一个方向前进,虽然邢飞自己也不算太排斥,却依然觉得这样有了更多思想的军队,已经没有了以前那般铁血的战斗意志。

    “这应该就是你想看到的吧……”

    “或者,这本来就是你一手引导的……”

    ……

    就在邢飞在心里默默猜测着,某人此刻是不是就在内城某处地方开始钩织起新的图谋时,葛山已经离开了东边偏远,走在了去往白豪书房的路上。

    他的脸色有些凝重,想着在早些日子,王叶青那边传递进来的一些信息,再暗自比对这城防军的数量,一时间也不由心生悚然。

    书房里,白豪正心平气和地练着字,听到他的脚步声后,并不抬头,失笑道:“别人对这里都是唯恐避之不及,你确实来的次数比我还多。”

    因为有些时候,葛山来找他时,他并不在书房,所以此话并不是开玩笑,从两人有个那一番对话后,葛山有异常勤奋地做着白豪交待下来的那些事情,甚至没有了之前在花园时的疑问,这让白豪心里甚至真地生出几丝惜才之心,毕竟就算是真正的天子寡人,也需要得力的手下。

    葛山低头看着地面上铺开的丝织地毯,语气平稳且快速道:“罗开被独孤卫所杀,谢修彻底叛向隐谷。”

    “等了这么久,终于有一点新进展了。”白豪把笔归于笔架,看向葛山问道:“罗开这一次领出去的应该是他能指挥得动的嫡系,在隐谷手上全军覆没了吗?”

    “逃回了四百多人?”

    “逃回了四百多人?

    白豪语气中难得露出一丝惊讶,站起来走到窗边,欣赏着天边的红透的霞晕,轻笑道:“是邢飞吧?他们两兄弟自幼到我家成了家臣,我入今虽然不喜他,却也明白,亲卫军需要他。”

    葛山抬起头来,认真说道:“那城主难道没有想过?”

    葛山点到为止,白豪看着他的双眼道:“你提议把亲卫军的亲属都护送进内城,倒是与他们的关系彻底割裂了,不过这是一个好办法,我并不担心邢飞会主动领着亲卫军叛向隐谷。”

    葛山点头道:“如果换成燕清,或者其他任何一人,恐怕都有些风险,所以,如果一切事了,还请城主善待邢飞。”

    白豪默然,想到那早已成为他血食的刑左,至从邢飞不再他面前询问他兄长下落之后,白豪便明白他和这忠心耿耿的家臣之间也有了不可磨灭的裂痕。

    不过,他现在也有了用得更顺心的下属。

    白豪想到这里,目光欣赏地看着葛山道:“人总是很复杂的,我虽然如此,却不希望你也开始迎合我的风格,你能为他说话,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葛山坦然接受了白豪的示好,却在下一刻敛眉道:“虽然熊三算是我一手引荐给城主,但此人并无指挥十万人军队的韬略,放亲卫军守城门,城防军守护城主府……”

    葛山就在白豪陡然凝起的目光里,自顾自推测出声道:“修行者与俗世皇朝的军队战斗并非没有历史,考虑到他们其中境界高超者可以轻松越过城门那道防线,难道城主是想借城防军吸引隐谷直接进入大阵?”

第四百三十二章:执掌大局

    书房内落针可闻,直到沉默压抑的气氛被一声轻笑打破,才恢复了正常。

    白豪轻笑道:“你应该把心思放在我交给你的那件事上,幽焰阵的事情无须你多操心。”

    葛山低头道:“来之前才收到的消息,在城南那边,隐谷出现了几名真正的强者,他们戴着面具。”

    白豪目光轻动,转过身来问道:“几人?”

    葛山如实答道:“新面孔一共三人,两人戴着面具,依据大档头留下的信息判断,应该是青龙和白虎,另外那人应该是隐谷刺客一脉的大执事姜尚修。”

    白豪沉默片刻,忽然又笑里起来,目光却寒冷了许多,“光是超凡后期的高手就有四位,还有一个脱凡初期的朱雀,这阵容让你担心倒也正常。”

    葛山适时流露出几分忧色,迟疑道:“属下查阅过朱雀城有关幽炎大阵的所有信息,在一百年前,幽炎大阵的威力上限也不过刚好在超凡后期,这么多人若是一起冲进内城,属下不觉得光凭城防军这种乌合之众能够挡下片刻这些人,如果到时候幽焰阵不能将这些人全部留下来。”

    葛山到此时才说道:“那古家之人到现在还没有到来,如今内城的真正高手只有城主你和那位曹公公,是不是在多做些准备,或者干脆抓一些人来帮忙炼药?”

    葛山话说得隐晦,白豪的目光却陡然冷了好几度,落在葛山的脸上许久才移开,不带感情的说道:“你只需要替我把龙血丹炼制好,其他事情都不要再操心。”

    他见葛山依旧一副惶恐之色,有些看不起地摇头道:“除了幽焰阵,我自然还有其他准备,等战事一起,你只需要替我做好交待的这件事,只要我大功告成,你将一直是我最得力的属下,到时候不管你有什么抱负才会有实现的机会。”

    葛山神色肃穆了许多,“请城主放心!”

    “那你下去吧,我要休息了。”白豪冷冷地走回书桌前坐下,葛山也正要告退,一旁的偏院却传出了刀剑之声。

    白豪的屁股僵硬在半空,干脆站起来,身上气机敛而不发,视线如利箭般朝葛山射来。

    葛山神色微凝道:“熊三回了南门待命,偏院那边的看守力量薄弱。”

    白豪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葛山躬身着推出书房,等要转身时才说道:“属下打算放那李负离开。”

    “这么说来,那边的动静是你故意给他们机会?”葛山面色平静地点点头,继续说道:“那李负应该是一品修为,恐怕早已经冲破了真气限制,属下在这里可以给城主立下军令状,只会放他一人离开。”

    白豪反应过来,并没有葛山想象中的冷酷,反倒是笑道:“那就去做吧,我倒要看看你打算给我怎样的惊喜?”

    葛山目露震惊,问道:“城主不问我打算做什么,也不惩罚属下此时才禀报?”

    葛山站起身子,侧身朝某个方向打了个手势,东边偏院不过几个呼吸就有兵戈交击的打斗声响起。

    葛山也并没有去到那边,而是朝白豪面露诚服之色地作了一个书生之揖,恭敬道:“看来城主已经把我近来的动作看在了眼里。”

    白豪不置可否,感兴趣地问道:“你打算让李负带回去什么消息?”

    葛山说道:“自然是真的消息,隐谷有稳重隐忍之辈,他们应该是猜到了内城是龙潭虎穴,此时,想要隐谷这些人不顾一切地冲进陷进,就必须有他们不得不为之紧迫感,所以轻城主恕罪,属下会让李负告诉隐谷那些高手,朱雀城很快会有古家之人前来相援。”

    白豪这一次听完后,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视线落在葛山尽显诚恳之色的脸上时,似笑非笑地说道:“如果隐谷知难而退,是不是才是你最希望的。”

    葛山没有任何犹豫地说道:“朱雀城三番五次受到隐谷挑衅,特别是那个木青,城主不会忍,做属下的也不会有这个选择,除了这个消息之外,我会额外送隐谷一份礼物。”

    “就这样吧,下不为例。”

    白豪终于放葛山离开,而葛山的背影还没有消失在连接书房的走廊尽头,一道紫袍白发的身影却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曹槿冷声道:“此子虽然每次都只是出格一点,但本质依旧是一个智谋过妖之辈,炼制龙血丹这么很重要的事情,你也敢交给他?”

    白豪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回身看着面前气色稍稍好转的曹槿,笑道:“不是还有公公你在一旁看着吗?这偌大的朱雀城,够资格做我白豪盟友,我能完全相信的也只有你一个人了。”

    曹槿微微蹙眉道:“咱家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属下。”

    白豪忍受着曹槿的脾气,说道:“你不是刚从东边过来吗?你觉得那李负可以仍由离开吗?哦,我忘了,既然打斗声还在继续,那证明公公觉得李负并没有掌握什么事情。”

    曹槿冷冷地看他一眼,径直往书房一旁的柜子走去,搬动机关后,书柜朝两边分开,里面竟是一条黑黝黝的暗道,暗道的尽头刚好在城主府地下的幽焰阵中枢。

    “大战当前,咱家得养精蓄锐,这种小事别再来找了。”

    看着曹槿的身影转瞬消失,白豪闭上眼睛,有些放纵地坐回椅子,仰着头闭着眼,贪婪地呼吸了几口书房中淡淡的紫檀香气。

    曹槿和他是一条沉船上的渡客,再没有上岸之前,谁也不会去害谁。

    自觉稳稳拿捏住这久居深宫的太监,白豪闭目呼吸之间,似乎已经见到了今日在城墙外的那些血与火,这些事情似乎都与他有关,但他只是安静地端坐在这间小房子里罢了,在这一刻,他的心中蓦然生出几分危雷摧城却不动如山的这种掌控住局势的满足感。

    在他眼里,不管下面这些人忠心与否,他只要再做好一件事情,那么只有武宗成就的修罗之体,还有那脱凡境界似乎已经是指日可待的能够触碰的东西。

    只是,这一切会如他所愿吗?

    ……

    死胡同内,李负望着拥上来的亲卫军精锐,好几次想要大声呼喊出葛山的名字,想要问问他到底是不是成了一枚到死却还不清楚成了什么局势的棋子。

    但来自亲卫军中的一声惨叫蓦地唤醒了他。

    他和狼狈不堪的慕容修明瞪眼望去,却是一名面容陌生,看穿着样子是焚息中人的中年男子,一剑了结了两名亲卫军,突兀之间分开了包围圈。

    此人在两人望过去时,一声大喝道:“泉府暗桩,特来解救少主。”

    慕容修明浑身一个激灵,平日里眯起来显得邪异无比的丹凤眼在此时眯起来竟然多了感激之意,李负这一天多一直在悄然替他解开真气限制。

    生死关头,都不用李负提醒,气机暴起见,便要朝那名暗桩制造出的通道内冲出包围圈。

    不管之前得了陈浊何种叮嘱,在从葛山口中得知青龙白虎这几位如今都进入了朱雀城之后,至少在这一刻李负是真想救慕容修明出去的,但没奈何他这个愣神,以及慕容修明这超越以往的发挥。

    等他大喊着小心之时,慕容修明已经冲出去了一半的距离。

    这个时候,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在沸腾的慕容修明,满心想的已经是出城后要如何命令独孤卫他们攻打城主府,要如何折磨白豪以报断手之仇,他丹凤眼中光辉才绽放到一半,那名突兀而出为他分开包围圈的男子已经在反应过来并且震怒的亲卫军精锐刀剑之下,被接下砍成了肉泥。

    慕容修明这个时候脑子是彻底懵了,他想要转头朝陈浊呼救,却忽略了这不过几丈的距离,在他全力奔突之下,上一个刹那的身体惯性已经足够带着他奔到了那些士兵面前。

    怪异的一幕发生了,当慕容修明真地冲到这些士兵面前之时,这些才解决掉一个叛徒的精锐士兵们一时之间却是不知道该拿面前这个没了一只手掌还手无寸铁,满脸窘迫的家伙怎么办。

    但有时候人的思维并没有根植在肌体深处的记忆快,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平日里训练时太过严苛了,直面的慕容修明的这几名亲卫军精锐士兵中终于有人找回了那种熟悉的感觉,在判断出敌人冲到了面前之时,直接一刀当头劈了下来。

    亲卫军的包围时形成的军阵终究是被刚才那名暗桩破坏,这名士兵一刀劈下来之时的威力不过是他自身的修为,面对这不过四品左右的一刀,二品的慕容修明完全可以从容躲过,甚至直接反杀,但也许是这名士兵明晃晃的刀身上还挂着刚才那名暗桩的血肉,慕容修明近距离呼吸着这股血液的特殊腥气,恍惚间竟是觉得了直面了不可抵抗的死神,眼见着便要被一刀劈开脑袋。

    大概是他这人终究命不该绝,斜刺里飞来一道刀光,将这当头劈下来的一刀劈歪,使得其在斩掉慕容修明一只耳朵后,嵌进了他的左肩之中。

    “你疯了,这人不是那啥隐谷少主吗,死人哪有活人有用。”

    慕容修明被痛得晕厥过去之前,听到这一句话,只觉得充满了无尽的憋屈,视线朝来时的死胡同看去,却发现了哪里还有李负的身影。

    原来,他一直都是累赘,经历了几番真实伤害后,慕容修明终于迟到很久地明白了这个道理,然后晕死了过去。

第四百三十三章:水下之鱼

    东边偏院之中,望着浑身血淋淋好像少了一只手臂的慕容修明被抬进柴房,衡玉面色凝重地站了起来。

    等到这群之前隐藏在暗处的亲卫军精锐离开之后,葛山又隔了半柱香的时间才珊珊来迟。

    至少对于衡玉来说,葛山是来迟了,但他没有像他要什么解释,而是低声道:“现在可以说话了?”

    葛山面色平静,轻笑道:“其实一直可以说话,不过如今更方便了些。”

    衡玉视线扫向柴房,葛山会意道:“他少了条胳膊,但还不会死。”

    衡玉又侧身看了一眼,屏风之后那隐隐预约的几道女子身影,实在有些不解道:“葛先生,你到底打算让我做什么?”

    葛山也看向屏风,轻声道:“本来不打算再来这里的,但你们也许会担心。”

    衡玉面色不愉道:“不是担心,而是你一直没有与我们坦诚相待,让李负带出的消息也是假消息吧?”

    “那就看你信不信了?嗯,应该是他们信不信。”葛山说到后面更像是自言自语,视线一直留在屏风上,轻声道:“这里其实很安全,你们就等着吧。”

    葛山看了衡玉一眼,没有说话,径直离开。

    而衡玉在面色冰冷地目送着葛山离开后,也一脸漠然地重新回到了墙根之下,只是他掌心之中已经多出了一份折叠得很小的薄薄的纸张,他打开看了一眼之后,便直接吞进了嘴里咽了下去。

    这是一份地图,但在地图上却特意标出了几个地方,衡玉虽然有些不解,但依旧默不作声地记了下来,等待着葛山没有说出口的机会。

    葛山一路从白豪这边的宅子出来,凡是遇到来寻白豪的其他人,或是护卫,无不在见到他后,目露尊敬之色,不过短短月余,葛山这个亲卫军中军师,已经一跃成为了城主府的军师,甚至有的时候,那些来找白豪禀报要事的人,在找不到白豪之后,会下意识地来寻他那个注意。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足以影响到这座人口庞大的城池的方方面面。

    但,这并不是他的目的。

    走出大门后,葛山径直去到了正在紧锣密鼓进行修缮和扩建的幽炎大阵,来到那座高大的石台水池旁时,他轻车熟路地搬动石台一角的雕塑,进入了下面的漆黑通道之中。

    但他既没有去那让他心生厌恶的空间,也没有往另一边的天牢第三层而去,而是在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后,侧身走进了一个漆黑的空间。

    他的视线在黑暗中扫过,又屏住呼吸凝声听了片刻,终究是放弃了这番无用功,径直开口道:“公公,在?”

    空间里的黑暗犹如无声的水流,在葛山身影响起时,黑暗里终于也有了回响,葛山看向一处轻动的角落,轻笑道:“公公可比我还有谨慎一些。”

    曹槿没有废话,声音低沉道:“白豪动不了我,但你只需要让他一个不满意,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死都死了,还要葬身之地干嘛?”葛山声音里充满了谐趣,却又在下一刻正色问道:“他没有怀疑吧?”

    曹槿无声地朝他走近了些,一双白眉微动间,声音阴戾无比道:“你比咱家想象得要威胁得多?当初你找上咱家时,也是说咱家随时可以要了你的命。”

    葛山嘴角绽放出一个弧度,问道:“难道不是吗?不论是城主还是公公,你们都可以随时取走我的性命。”

    曹槿声音陡然尖戾起来:“你便是如此取信于咱家,也是如此取信于他白豪!但咱家现在才明白,你没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是这样的。”葛山反倒平静下来,说道:“但我现在不是活着站在公公面前吗?嗯……你是觉得,我既然能如此对待白豪,也能如此对待你?”

    曹槿压抑着心中的杀意,葛山却自顾自继续说道:“不过公公能够在听了我的建议后,决定和大档头达成合作,想必必,公公依旧是对城主更加忌惮吧。”

    “公公只需要明白,我永远没有伤害你的实力,便知道我可不可信。”

    曹槿听了他的话,神色没有半分和缓,摇头道:“你说什么咱家都不会再信你了,你分明是游走于刀尖之上疯子,说不定也已经联系上了隐谷,就等着到时候,再倒戈一击对付咱家。”

    “公公原来是在担心这个。”葛山笑道:“以往人们接纳叛降之人,都要求带上投名状,但我现在不管带什么投名状到隐谷那些人面前也难逃一死的。”

    曹槿目光微动,显然也想到了此处。葛山颔首说道:“万花谷在隐谷中地位有些特殊,但我不仅把她们的人抓了还杀了几个,而要说起刚才这件事,公公恐怕还没有知道结果,那慕容修明没能跑掉,已经被割下一条胳膊送出了城外。”

    “公公觉得我还能游走于哪方势力之间?”

    暗室内安静了几个呼吸,曹槿终于回到葛山最初的问题上,摇头道:“白豪生性多疑,怎么可能不怀疑你的动作,不过你不用担心,有咱家监督于你,你大可以放心去做。”

    葛山轻轻点头,笑道:“其实就算城主出手拦杀了李负,施展搜魂之术也只能得到这些东西。因为我要传递出去的信心,还在公公你这里。”

    曹槿眼睛眯成一条缝,冷笑道:“你想知道什么?”

    葛山眉间少有地露出几丝疑惑,“幽焰阵决计挡不住隐谷这么多高手,那龙血丹也更像是一道保险,我知道公公在之前一定和城主共同谋划了一件事,不知道到了今日,公公能否如实相告?”

    早在当初和木青他们见面之后,葛山心中就从未放下过对这件事情的关注,但白豪生性多疑,并没有将这件最核心的大事告诉给手下的任何人,在葛山心中早有猜测,这偌大的朱雀城上百万人口,如果还有一个人知道这件始终云遮雾绕的事情,那么这个人一定是曹槿无疑。

    而事实上,作为血祭大阵最初的建议者,曹槿这些天的心情很不平静,他虽然将那些普通百姓视作蝼蚁,但过了最初最紧张彷徨,害怕隐谷高手尽出的时刻,又有了白帝城的来信,曹槿是十分后悔告诉白豪这件事情的。

    毕竟他的修行路数,与那玄之又玄的因果牵连深重,若是白豪事成,那十万的怨魂业力会不会有他的一份,到时候就算有朱雀城靖清了外地,气运归一,对他来说会不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失大于得?

    他不想承认白豪秘密谋划的这件事情与他着不可剥离的关系,但他那晚在慕容星面前没能隐瞒下去,想到面前这个多智近妖的年轻人,他也只长长地叹息过后,有些意兴阑珊地问道:“你想问些什么?”

    葛山率先抛出了自己近来收集诸多信息后的猜测,严肃道:“除了城主府下面的幽炎阵,外面是不是还有一座更大的阵法?这座阵法是不是需要大量的活人?”

    葛山感受着曹槿的凝聚在他脸上的目光越来越锋利,停顿了一下,干脆至极地问道:“或者直接说,是不是需要献祭十万以上的生命?”

    “十万这个数字,你是怎么得出来的?”

    曹槿声音了多了几丝感慨与复杂。

    葛山抬眼直勾勾地盯着曹槿的神色,脸色越来越难看道:“城防军刚好就有十万。”

    曹槿状作恍然地点了点头,“那应该跟你猜测得出入不大,竟然你已经猜到了这些东西,那应该没有什么想要再问的了吧?”

    曹槿心情激愤,朝前走了半步,硬生生压住心头涌起的糟糕感觉,见曹槿脸色也不好看,沉吟道:“曹公公应该也参与了此事?但有一点属下想现在就说清楚,你若是不想以后跟着白豪一起背上什么骂名,那白豪就必须死!”

    曹槿意兴阑珊道:“就算白豪死了,咱家就能洗脱嫌疑了吗?咱家现在无非是尽量挽回一些灾祸……”

    “公公此言差矣,我虽然不清楚城主修炼的到底是什么魔功,但到现在还不慌不忙地布置着一切,证明公公是清楚的,城主既然能够从别人那里知道这门魔功,那他为什么不能知道得更多呢?只需要一个死无对证就可以了。”

    曹槿越听一双白眉扬起得越高,等到葛山话音落下,竟是主动走近两步,抓着葛山的胳膊道:“咱家真是怕了你们这些读书人了,难怪皇帝也对那些大臣头疼得不行,不过咱们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了,那你觉得对咱家最好的结果是什么?”

    葛山正色道:“最好的结果,当然是公公替陛下彰显了皇权,如果乱事过后,能由公公确定下来新一任城主,那无论是谁,无论是哪一方势力,都不会否认你的正统性。”

    “哎……早能想得这么清楚,咱家也不会跟白豪走得这么近,不过咱家如今除了小葛你,也没有其他人能够助力了呀。”葛山自顾自说着,全然没有注意到葛山眼底快速闪过的一丝厌恶。

    但葛山很快就继续正色道:“想要在几方势力间找准一个平衡并不容易,如果公公真打算如此行事,我有一个推荐人选。”

    “谁?”

    “白雪月之子,隐谷木青。”

    葛山见曹槿听到这个答案后虽不意外,却蹙起了白眉,心里思索一番后问道:“听说公公曾在木青手上吃了点亏,是不是……”

    “不是如此。”曹槿遥遥头,有些欲言又止,但在这个氛围之下,也想听听面前之人的意见,“那木青应该是个大机缘之人,咱家无疑与他为敌,但他已经与咱家的修行之道反冲。”

    这些轮到葛山犯难了,说归说,他入静虽然在多方势力见游走得如鱼得水,但在修行上不过一个二品修为,面前的曹槿实力应该与隐谷那第一线高手不想上下,他能怎么建议,不过还是模糊地说道:“这世上就没有不可以交易之事,如果是某些修行法诀,那公公大可以用某些东西与木青换换看。”

    “换换看?”

    曹槿微微张嘴,视线落在葛山脸上时,当真压抑不住心底的激动,只觉得前路豁然开朗,但终归是在深宫多年的老人,快速恢复了平静后,回到之前的角落里盘膝坐下。

    却又在葛山有些迷糊时,笑着说道:“你有什么要问的就快问。”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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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下的刺客介绍:
修行是为了什么?
在他六岁被抓去隐谷后就有了答案。
作为一名刺客,他学的是杀人技,爱,就爱得彻底,恨,就恨得凛冽。
恣意行事,无愧本心!白日下的刺客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白日下的刺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白日下的刺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