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暗藏隐患
喉头的热血就像是夏日午后说来就来的骤雨,强劲有力地激射而出,宣泄着自身活力的同时也快速地带走着主人的生命。
浓烈的血腥味散开,弥漫进了白雾湿气之中,气味生冷腥臭。刘葳蕤鼻尖微翕,双眼瞪大,在这一瞬间什么也没有想起,这还是她第一次亲手杀人,出乎意料地容易。
“小姐!”小婵第一个爬了起来,扶住了从马背上歪倒下来的刘葳蕤。
小婵的惊讶与庆幸溢于言表,这场藏于身后却又光明正大的冲杀,本该是一种极为鲁莽的冒险,结果她脑子一热便答应了刘葳蕤的临场计划,
直到现在尘埃落定,结果出人预料的好,也依然让小婵后悔自己的鲁莽,担心害怕的心情尚未平复。
郑德铎临死之前是可以反击的,凭借最后的那一口精气,他甚至可以一掌将刘葳蕤怕死,可悲的是那个时候,他双手紧捂着喉咙只想想去挡住从指缝中坚定溜走的生命,“嗬嗬嗬”几声后,便惨然跪倒,死在了马蹄旁。
“没想到一个一品高手就这样死了。”小婵再确认了一番郑德铎的气息,刘葳蕤摇了摇头,早已偏过头去,黛眉蹙起,“他本来就受伤极重,不知道木青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小姐,我们无能,回去后定向夫人请罪。”羞惭的声音穿透了薄雾,两兄弟捂着口鼻走到了近前。
兄弟俩的手臂上有按着经脉走向的道道血痕,那是他们之前想要强行提起真气的后果。
刘葳蕤的视线落在其上,语气柔和许多,安慰道:“城是我想出的,不能因为想去救人而再死人。你们中的毒还能坚持吗?”
刘葳蕤的视线落在他们手臂的血痕上,那是他们之前想要强行提起真气的后果,摇头安慰道:“城是我想出的,我不可能因为想去救人而再死人,你们中的毒还能坚持吗?”
兄弟俩苦笑道:“提不起真气。”
小婵也点头应道:“我的内力也是。”
“难怪。”刘葳蕤顽皮地眨了眨眼睛,“这种毒药似乎针对的是你们这些修行者,与我而言,没什么影响。”
小婵看见了刘葳蕤自我开解的眼眸中,有一丝化不开的忧虑,感同身受之下,银牙一咬说道:“离木青公子说的那处地方,最多还有十几里路,活要见人,死……死也要见尸。”
小婵突然想到这死得透透的老头曾说过木青已经化作了一滩脓水,不由觉得自己说的话不对,无端对自己生出几分懊恼。
刘葳蕤点了点头,“我相信木青会没事的,你们身上的毒说还得靠他来解呢。”
风波平息,只过去了盏茶时间,四人继续朝着月九草堂而来。
而此时的草堂正屋之中,木青和叶韵正好进行到了最后一步。
这一次,木青的灵识没有被反弹开来,甚至连神识都不用分出,便极为轻松地进入了另一半分裂剑心之中。
现在,在这个深蓝色的水团之中,只剩下几条最粗最长的黑线还在左冲右突。
木青的灵识引导真气去极力地捕捉着黑线的轨迹,就像是渔夫与鱼之间的拉力比较。
水团无时无刻不再散发着宁静柔和的光芒,木青的灵识竟然能够感受到一丝温养。
在和叶韵的不断交流中,两人确定了这便是剑心分裂后,被排斥出来的道心。
剑心也是道心的一种,以前的叶韵从没想过自己会拥有两颗相互排斥以至于完全独立的道心。
修士的道心因何而来?
一是明白自己修的什么道。
二是与所属大道相互应。
叶韵现在修的是离火剑道,自然会有一颗剑心,但她在未晋升之前,独得天道恩宠,先天水源之体内一身道意已经极为接近水之一途的天道太易,所以本就自然凝聚出了一颗水之道心。
修士的道与天地中的道终究是不同的。
天道恒定,修士的道衍万千。
混沌生天道,以九为极。
混沌分裂时,天道其实只有五属,即金木水火土。而随着岁月更迭,自然游离于天地间的源气越来越稀少,人族修士另开了登天之道,立教称祖,便又多了四属。
九条天道又分三千大道,三千大道又分无数罗网。罗网交织,便成了如今的天地法则。
对于修士来说,道是什么?存乎于心,一象化三千。
就算同修水法,也会因为走的路不同,看到的风景不同,而有了细微上的差别,这便有了天道之后的三千大道,有了三千大道旁的无数罗网。
就像是天南沼林同一颗木棉树上,相邻的两片叶子终究是不尽相同的。
离火剑道是剑之天道与太初天道交错衍生的一条大道,但又怎么可能与正统的水之天道共存于同一颗道心之中。
随着近境界的加深,叶韵剑心的分裂是必然的结果,如今不过是提前了而已。
在这种认识之下,叶韵能够感觉到已经几年没有松动过的境界竟然有了不小的提升,如今已经到超凡阶初期圆满之境,也许等到将合道散的侵蚀祛出过后,能够有所突破。
“唔。”木青的剑眉微促,不知道是不是消化了太多合道散侵蚀毒素的原因,他的真气竟然不能立刻将最后一条黑线捕捉。
这条黑线就像深蓝海水里的黑色游龙,搏命一般地冲击被真气层层包裹的灵识。
好在对合道散消化也能补充真气,木青靠着真气的雄厚,硬生生地抗住了最后一次搏命冲击,真气极为快速地缠绕其上,将其慢慢消化吞噬。
只是收回灵识的木青没有注意到,在他由衷松一口气的同时,一丝浅淡的阴影已经随着他真气的回收,进入了他的体内。
“你的真气真的很特别,在没有道意支撑下,竟然能够消化掉合道散。”
叶韵睁开了眼睛,一夜的伤势疲累在此时都已经变的无足轻重了。
生死危机已除,因祸得福之下,大道天堑已过,叶韵不知道心中的惬意溢于言表。
忆及逃亡路上的种种画面,不由对着木青眨眼说道:“你帮了我很多,不会真想我一身相许吧?”
木青正想微笑开口,话却被堵在了嘴里,他还以为合道散未尽又侵蚀了叶韵的灵胎,知道看到对方眼中的笑意和狡黠,才无奈苦笑道:“不是,叶姑娘能把完整的离火剑诀给我就好了。”
“这是自然。”叶韵好奇地看着木青,问道:“你也想成为一名剑修?”
窗外晨光渐盛,木青星目微翕偏着头,他灵识归于识海,真气归于窍穴,身体完全放松了下来,惬意地享受着这春早晨光赐予众生的暖意,
似乎是从这段阳光的碎屑中,看到了六岁以前的那段日子,木青认真想了一会儿才说道:“我踏上修行纯属意外,其实没有什么方向。”
“我想要你的离火剑诀,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我第一次出来就遇上了剑修,修士界常言难见的剑修。”
木青迎接着叶韵的目光,笑着说道:“我和他们交过手,初见时的风采让人向往是其一,威力够大,杀人够痛快是其二。”
叶韵的柳叶眉沐浴在晨光之下,此时也舒展开来。她点了点头,决定把自己的一些想法和经验都坦诚出来,毕竟今日一别,再见未有期。
“理由充分,但你准备好了吗?”
“你的真气很特殊,想来你也有某种特殊体质吧?如果你想成为剑修,我的问题,也许会在你身上换一种方式重现……”
木青目光闪动,认真请教道:“我对这些涉及更高层次的常识了解得很少,只是听别人说起,我是万毒之体。”
“万毒之体?”叶韵疑惑低喃,转而目光在木青身上流转,摇头说道:“这世界上道法-功诀万千,特殊体质也是应运而生,我倒真没听说过这种体质。”
“那先天污垢体呢?”
叶韵点了点头,认真说道:“想要成为先天水源之体,先天无垢体可以说是必要条件,另外还需要体内的先天真元之气与天道本源极为相亲,才能留住源气,融合新生。”
叶韵说完之后,蹙着眉头认真地审视起木青,问道:“你是先天污垢体?不,不像,先天污垢体只是真气纯正雄浑,修炼起来进境快,但不会如此特殊。”
木青补充道:“给我万毒真经那人说过,我生下来时的先天真元之气足够充沛,又在后天的修行之中常年与毒物打交道,是以从先天无垢体转化为了毒体篇中所说的万毒之体。”
叶韵眼中一亮,猜测说道:“这万毒之体不会就是先天木源之体的变种吧?”
木青一脸惊讶,叶韵低声说道:“这也只是我的一种猜测罢了,对于先天木源之体的特性我并不是特别清楚。”
叶韵指了指肩头的枪伤,说道:“我的体质特性便是恢复得很快,这是我体内的源气与天地中的灵气自然沟通的结果。”
木青也没理出个所以然来,话题回到离火剑诀上来,问道:“你先在一颗剑心,一颗道心,会再起冲突吗?”
叶韵摇了摇头,蹙眉说道:“我总觉得它们最终应该还是要合二为一,只是似乎少了些什么?”
木青思及自己以后若是修炼离火剑诀会不会也出现此种问题,突然灵光一闪说道:“你不会就是缺了我的万毒心经吧?”
第九十一章:两女相见
木青和刘葳蕤目光相接,都想起了两人之前配合时的细节。
木青的真气能够进入叶韵体内,帮助她使出离火剑诀,离火剑诀与两人的真气三者之间可以维持一个极好的平衡,叶韵体内的真气虽少,但却是关键。
叶韵想起了家族中一些古籍中曾记载过,先天本源相生相克之理,如今这是落在了实处?
叶韵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取其意即可,世间千般圆满,其实不如有缺。”
“不如有缺……”木青星目微动,突然有些明悟,等到习得了万毒心经,难道就不会有其他问题出现了吗?
叶韵笑着解释说道:“修道还是应该坚守本心,他上之石也好,灿然美玉也罢,我们突破灵生境界之后,查漏补缺更讲究一个取其意,不然东拼西凑只会丧失本心,大道断绝。”
木青点了点头,迟疑说道:“似乎离火剑诀并不完整,你的真气与剑意根本就不搭。”
叶韵言语里有些期待,“我也是半路才修习剑诀,这本剑诀是我家族的最珍贵的战利品,得到时便残缺了前面呼吸吐纳的心法。如果你想学,我倒有些期待到时候你会成为什么样子?”
“你光凭剑诀就领悟了离火剑意?”木青诧异无比。
叶韵疑惑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真气不符确实会有问题,但领悟剑意踏上剑道其实还在于两个方向。”
叶韵替木青缓缓解惑。
一个方向是,剑诀的行气路线。行气路线与我们呼吸吐纳时周天运气不同,可以简单地看做一进一出。
周天运气时会按照内功心法里特定的窍穴经脉路线,吸收天地间的灵气补充于窍穴气府之中。
而行气路线会因为剑诀中招式的不同而不同。初期时,这些不同的行气路线还需要通过不同的肢体剑招来与天地间的剑意呼应,而后面只要行气路线正确,简单的相同的一剑,剑气激发出来后,也会因为内在不同的行气路线而有不同的威力和特点。
木青沉默消化,发现叶韵一时间没有了声音,连忙抬头问道:“还有呢?”
叶韵笑道:“现在的坐而论道,之前的拼死战斗,都是领悟剑意的方式,这种方式,没有人去归纳过有多少种,也许哪一天你觉得窗外风景独好,晚霞似火,便领悟了离火剑意也不一定。”
木青笑着点头,“我以前总以为,想要成为剑修,真气,剑诀,以及外在的肢体剑招都缺一不可。”
叶韵认真说道:“修士修行,除了纯粹武夫是打造人生小天地之外,我们所做的一起,不过只是努力得到大道的认可与呼应罢了,所以并没有一定之说。”
“灵生境界上三品是一个很重要的基础阶段,便是在于你要明白自己能够与哪种大道呼应得最适宜,这会决定你能走多远。”
“基础阶段?”木青暗暗思忖,总觉得叶韵肯定见过更高处的风景。
木青点头说道:“灵生境界上三品,三品寻觅,二品探知,一品求真,这种前人的补充说明,似乎也在说明单纯地靠勤修苦练已经不够了。”
叶韵认可说道:“越是靠近天道的大道,在三品这个境界时,越需要更多的时间去领悟大道,理论常识知道得再多,还是得靠你自己。”
“那你还要修习离火剑诀吗?”叶韵第一次在男子面前以一种娇俏的语气说话,便生娇俏中又有一丝寻常女子难有的洒脱,“我水法与剑诀兼修,在突破后便遇到了这么个大问题,现在靠着你帮助,稍稍能看到点希望,若是你之后出了问题,可别来找我。”
木青笑着说道:“怎么能不来找你呢?我认识的高手可不多。”
叶韵清雅一笑,正想再说,却突然凝声冷淡道:“他们也到了。”
木青警觉站起,叶韵之前说过在郑德铎后面还有一群人,看叶韵的样子,似乎想把对方一网打尽,才如此优哉游哉地在这里与他坐而论道。
木青来到窗边,叶韵也单手持剑站在了他的身旁。先天水源之体果然恐怖,叶韵的外伤竟然在短暂的时间里就有了很大的改善,若不是昨夜她一直在战斗,说不定她根本不会伤得这么重。
叶韵斜手执剑,一团炽热的剑气在剑身上流转,她有心让木青领略离火剑道,这简单自然的执剑姿势却依然有了一股剑意流淌环绕身周,衣襟自动。
对于前来的四人,木青心中多了一些猜测,认真说道:“你现在情况稍微好些,还是不要随便使用离火剑诀。”
叶韵的语气里有一丝轻快,“自从剑心分裂过后,经脉中虽然仍有排斥,但比之以前要少了许多。”
木青的灵识放出,想要去捕捉来人的气息,不料识海中一阵翻腾晕眩,木青连忙将身体重心下沉,撑住了窗柩。
叶韵注意到了木青的不适,关切问道:“怎么了?”
“没事,应该是心神耗费太多,到时候好好睡觉就没事了。”以为是替叶韵消除合道散时心神耗费太过,灵识现在需要温养,便没再多此一举,毕竟身边还有一个叶韵。
灵识现在需要温养,木青默念了几遍见性明心诀,没再多此一举,向叶韵问道:“气息熟悉吗?”
“与之前有些不同。”叶韵摇了摇头,她的神识分给了木青一部分,其实对以后的灵胎化元婴伤害挺大的,现在的灵识敏锐度也大不如前,等到双方相隔不过五里才察觉出了一些变化。
这处天然自成的藩篱没有开辟出可供出行的道路,可能月九那个时候根本就不想别人来打扰才选了这么个地方。
叶韵柳叶眉弯弯,将目光落在了郑德铎逃走的那个方向,语气稍显疑惑,“灵识放出来后,主要靠对方自身散出的气息辨别强弱,如今他们几人的气息与普通人无疑。”
“这个时候能来这里的,怎么可能会是普通人?应该是有一门极为强悍的气息隐匿之法。
木青出身隐谷,对此倒不陌生。
木青身体微紧,灵识没有放出,“唏律律”的马息与“咚咚”渐缓的马蹄声也已入耳,眼角余光瞥见叶韵握剑右手微紧,连忙出声说道:“别,等看清人再说。”
即使内力使不出来,对于常年跟随商队的小婵来说,也并不会手无缚鸡之力。
她修长的小腿微夹马腹,双手轻扯缰绳,便将马停在了一片荆棘花丛面前。
“小姐应该是这里了。”
刘葳蕤稍显着急地翻身跳下马背,视线在面前那个半人高的大洞上停留了一瞬,随后四移他处,蹙眉说道:“木青说的地方是月九的私宅,沿浣花溪一直上行,便能找到,应该是这里没错。”
张子善凑到花丛面前,转头看向两边,“怎么没路了,难道得爬这个狗洞?”
张子真指着荆棘上长满了的倒刺,谨慎说道:“这上面有血迹,里面不知道还没有毒,小姐,让我们先来开道吧。”
“嗯,你们要小心。”刘葳蕤的声音里期盼与害怕交织。
窗前的木青一直在凝神细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此时,才面露微笑,看向叶韵说道:“不用动手了,是我朋友他们来了。”
识海中的晕眩未能好转,刘葳蕤说话时,又一直保持着及其轻微的音调,靠在窗前的木青其实并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好在张家兄弟俩一直以来便是个大嗓门粗嗓子,木青双手一排窗沿便飞过了花丛。
“小心,有人!”
“咦,木青公子。”
“木青!”
木青迎着刘葳蕤热切的目光,笑着问道:“你们怎么来了?城门开了?”
小婵扶着疲累了一夜现在有稍显激动的刘葳蕤,笑着打趣道:“还不是因为木青公子你,小姐担心你被那个老头追杀,把妙真小姐她们托付好后,便径直来找你了。”
一夜时间,锦官城内外,便发生了许多事情。
木青也觉得昨夜稍显漫长,此时看着娇颜在前,心神上放松了许多。
他看着张家两兄弟的大咧咧模样,笑着说道:“你们幸好没有直接飞进来,不然很可能会被叶小姐一剑砍倒。”
听到木青在说自己时,一直静待不动的叶韵也现出身来。
此时天光已然大亮,叶韵一身青衣动若和风扶柳,静立之时又似初荷雅立,她一手捂着被撕开的香肩衣襟,一手执剑横平,腰背微弯,执剑向刘葳蕤问礼道:“叶韵谢过刘姑娘救命之恩,也谢谢各位替我安顿好那两个小家伙。”
刘葳蕤的双眼中似有秋水无声而凝,她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叶韵那张清绝俏丽的脸上,笑着说道:“叶…姐姐,你不用如此,我也只是向着既然要救妙真,便都救了。”
叶韵直起身来,迎着刘葳蕤夹带着一丝审慎的目光,微微一顿后心中有所明悟,摇头笑道:“刘姑娘可以作此说,我却不能作此想。”
刘葳蕤微微一笑后,不置可否。她的视线从木青和叶韵两人身上掠过,轻声说道:“其实我以前在城主府还远远见过叶姐姐一面,只是那时候并没想到城主府教剑术的叶先生竟会是女儿身。”
叶韵的目光从江湖气明显的张家兄弟俩身上掠过,语气洒脱,“女儿身在外,若想多看些风景,以脚步丈量山河,总归会多出些不必要的麻烦。而且此事过后,我应该会带着白芷离开木槿皇朝,去大陆其它地方看看。”
木青没有察觉出两个女人间的对劲,看着小婵在一旁预言又止,提议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进去再说吧。”
第九十二章:情况难明
直到木青提议众人进去再说,张子真才苦笑开口道:“我们路上遇到了追杀你们的那人,从他嘴里听说,还以为你死了呢。”
叶韵眉梢一挑,看向刘葳蕤问道:“你们没事吧?”
刘葳蕤摇头说道:“那个人伤得很重,挺会用毒的,小婵他们都遭了道。”
木青没有多话,直接拉起小婵的右手,真气涌进小婵的经脉,点头说道:“这种毒会封堵经脉,叶韵小姐之前也遭过暗算,问题不大。”
木青强忍着识海里的眩晕,接连替三人将其清楚后,这才望向刘葳蕤,“你没事吧,后来你们是怎么逃掉的?”
在木青的设想中,刘葳蕤一行四人定然经历一番极为艰难的逃亡之路。
“不。”小婵喜悦自豪地说道:“小姐没中毒,还把他杀了。”
“什么?你把他杀了?”木青和叶韵一脸惊讶地看向了刘葳蕤,一个没有修为的弱女子杀死一个一品修为的毒修,这种事情说出来谁信?
刘葳蕤似乎回忆起了刚才还萦绕鼻尖的那股生冷血腥味,不想多谈这事,“是小婵配合得好,那个人没把我当回事小瞧了我。现在我们应该想想如何善后了。”
刘葳蕤看向张家两兄弟,低颌问道:“两位大哥,现在感觉如何?”
张子善轻松道:“木青兄弟的真气真可谓奇异,我经脉之中的真气已经能够畅通无阻了。”
看到张子真也点了点头,刘葳蕤才一脸歉意地说道:“城门不知道多久才会重开,想来再过几个时辰,商队便要到城门外了,你们可以去接应一下李四和月九先生吗?等安置好哪些护卫马夫后,就你们几人过来。”
“小事一桩,没问题。”张子真憨厚一笑,看了一眼刘葳蕤和木青,连忙拉着自己的弟弟就马不停蹄地走远而去。
刘葳蕤俏脸晕染开了点点窘迫,因为她为了出城找的主要一个借口,便是将兄弟两人安置于月九草堂。如今找到木青后,还要支使者对方连轴转,实在有些过意不去,想来再憨实的人也发现了她的小心思了吧?
只是为什么身边这人就没什么反应呢?
倦意上涌,刘葳蕤没来由地有些娇恚,撇了木青一眼。
木青不明所以,点头说道:“那我们先进去再说吧,葳蕤姑娘你们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呵,那我先进去了。”荆棘花丛高有一人半那么高,小婵撇了一眼不会身法的刘葳蕤,抿嘴一笑直接跃了进去。
木青很自然地扶在刘葳蕤的后背之上,将刘葳蕤带了进去,叶韵眯着眼睛,似乎想起了自己被木青怀抱时的姿势,不由淡笑着摇了摇头。
叶韵是因为不满家族的强强联姻而跑出来的,二十五六岁的她到现在也不曾知道男女情爱是个什么样子,但这一点也不妨碍她能够看出来,刘葳蕤对木青有意思。
只是,这跟自己有关系吗?
叶韵跟在木青身后,晨光铺洒在对方如青松般峻拔挺直的肩背上,少年朝气,意气生发,可晃动美人眼,却难以触及美人心。
叶韵眉眼低垂,想的却是此间事了,该带着白芷离开皇朝,去那些还没去看过的地方游历一番,不料前面突生异变。
只听得“噗通”一声轻响,木青直接栽倒在了窗前。
他本来想带着刘葳蕤直接跃窗进屋,没想到识海在这一刻卷起了狂风巨浪,他为了护住刘葳蕤安全,只得立马下沉中心,单膝跪地。
叶韵立刻飞到了木青的身后,伸手搭着他的肩膀上,刘葳蕤也从木青的怀里站起身来,俱是紧张问道:“怎么了?”
叶韵的真气和灵识已经进入了木青的体内,游走一圈后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诧异问道:“怎么回事?”
木青在刘葳蕤的帮助下站了起来,他剑眉向两边挑起,星目微缩,鼻翼微翕,极力地压制着识海中的异动。
叶韵和刘葳蕤此时都捱得很近,纯纯的清甜体息弥漫至鼻尖,木青眼光的清光渐离,意识渐渐陷入迷乱,脑中竟然产生了想要抚摸玉手的想法,吓得他连忙挣脱了刘葳蕤扶在他小臂上的纤白玉手。
木青抬起醉酒一般的脸庞,望向了叶韵,压抑着自己的难耐说道:“怎么会,我的识海怎么会被合道散侵蚀……”
“遭了!”叶韵听到木青的回答后,一双柳叶眉飘摇不定,犹豫了片刻之后,出手如风封住了木青的周身窍穴,防止他异动。
刘葳蕤这时才反应过来,盯着叶韵冷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叶韵示意刘葳蕤和自己一人扶住木青一边,边走边叹气说道:“合道散是对方给我下得一种极为恶毒的毒药,以此想要采补我的大道,木青之前一直在帮助我解毒,没想到最后他反倒为我所累。”
木青抿着嘴“嗯唔”出声,剑眉星目的脸庞上就像是大醉一场爬满了酒晕,听到叶韵的自责,低声缓缓道:“应该是超过了我所能承受的极限,是我大意了。”
刘葳蕤捏了捏木青的手臂,见他现在还算清醒,连忙问道:“怎么帮你?需要找那些药材来解毒?”
叶韵配合刘葳蕤将木青扶躺在之前的竹席上,指着一旁的包袱,苦恼说道:“木青出城的时候就收集了些药材,但这种叫合道散的毒药,根本不需要这些。”
刘葳蕤黛眉一簇,娇声说道:“他替你已经解除过这种毒了,你们用的什么办法?”
“合道散的表现出来的症状与春药无疑……”
“什么?”
“你们那个了?”
刘葳蕤和小婵都是惊讶地看着叶韵,小婵甚至向自家小姐投去了安慰的目光。
“不不不,你们听我说完。”叶韵恢复正常后一直是一副清冷淡雅的表情,但听到对面两位女孩儿的质问,她也立马破功,快速解释道:“我本来也以为只能双修合道了,本想一死了之,但木青的真气极为特殊,可以替我消除这种毒药的侵蚀。”
刘葳蕤心底里由衷地松了口气,却又蹙眉说道:“那我们就这样干等着让木青自救?”
木青没有叶韵那么强大的灵胎神识,此时只觉得自己的灵识已经分成了两份,其中越发占据主导地位的那份已经控制了他的意识思维,听到屋内几女的娇俏声音,只想让木青起身把所有人都压倒在身下。
他咬牙端坐在竹席之上,喘息说道:“我现在需要一个安静不被打扰的环境,你们快出去,我需要一些时间。”
安静的屋子里,木青时而蹙眉抿嘴,时而荒诞邪笑,就像是有两个灵魂在抢夺着他的身体。
灵识,修士的思维意识感知与天地间的灵气相呼应,能够脱离肉身限制束缚的一种结合,在没有靠着先天真元之气聚合成灵胎之前,只是无规矩地收拢在识海之中。
木青刚刚当着众人说得轻巧,可当他一动念却发现不是这么回事。
他在沉默中已经尝试无数次引导真气进入识海,却发现这样的想法有些徒劳,因为就连这样的想法都占据不了他思维意识的主导,偶尔清明得稍久一些,也只能引导真气进入识海,根本来不及做出更进一步的动作。
合道散潜藏后的爆发来得迅猛无比,木青根本来不及想出其他的办法来。
他只能一次次徒劳地尝试着引导真气,一次次地接受失败,发现合道散侵蚀得越来越多。
怒涛狂卷重现,好在木青在识海的中心位置,终于觅得了一处占时可以抵住风浪的孤岛,那是叶韵送给他的一团纯白神识。
木青不到两成的灵识一掠而上,其中一抹泛着淡淡清光的精粹神识直接幻化成木青自己的模样,盘膝其上。
见性明心诀在孤岛上响起,大脑在一阵抽痛后渐觉清明,随着神识的消化,灵识的增多,木青愕然发现自己的识海隐隐扩张了一分。
在不同境界之下,识海能容纳的灵识是有一个限度的,如今竟然有了些许突破,木青却仍然高兴不起来,因为他发现自己消化神识添补灵识的速度,看看超过合道散侵蚀的速度,却依然没有办法引导真气消除侵蚀。
似乎还需要再快一些才能破局,木青双眼紧闭,整个人的意识都进入了深层次的识海较量之中。
“我看不出来现在情况怎样了,叶姐姐呢?”
刘葳蕤的声音压得极低,为了不打扰木青,她们三人都来到院外,此时正在窗前,打量着屋内的木青。
叶韵摇了摇头,回忆起木青帮助自己时的景象,蹙眉说道:“木青替我消除合道散的影响时,我当时在识海中感觉过去了很久,其实不过外界的半盏茶时间,现在……”
小婵连忙担忧地望向自家小姐,轻声补充道:“已经过去一盏茶的时间了……”
叶韵点头说道:“这种毒药最为歹毒之处便在于侵蚀灵识之后,便会让中毒之人的意识坠入迷情之中,爆发后会很难自控。”
刘葳蕤看着一脸纠结变化表情的木青,纤白的双手轻轻地落在窗沿之上,认真问道:“他如果不能自控,意识不复清明,又怎么能够引导真气去做那些事呢?”
叶韵眼睑微缩,很显然,在看到木青久未脱离这种状态醒过来时,她便想到了这种不好的结果。
刘葳蕤一双眸子中有水雾渐多,梨花将带雨的俏脸上一种坚定必救的信念,她望着叶韵说道:“最坏的结果会是哪种?”
叶韵的视线从刘葳蕤的脸上掠过,重新落在木青的脸上,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知道,因为木青,我并没有走到最坏的那一步,想来没人帮助的话,大概会彻底丧失理智,甚至是焚身而死。”
刘葳蕤低颌想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直视着叶韵的双眼,认真说道:“我们应该帮他!”
第九十三章:闺秀侠女
天光越盛,人心越急。
识海中的拉锯较量还在升级,木青的思维陷入了深层次的内斗之中,他并清楚外界过去了多久的时间。
一阵静默的等待,直到后颈被日光直射得有些轻微发烫了,刘葳蕤的肩膀才颤了颤。
一刻钟之前,她想进去帮木青的提议被叶韵摇头否决了,实在是因为木青需要静心对抗,交待过她们不要进去打扰。
如今,看他依旧双眼紧闭,面色醉红,想来并无好转。
“叶姐姐?”
刘葳蕤看向了叶韵,要说俗世风景人情世故,她并不比叶韵知道得少,但涉及修行,又刚好是都中过毒的叶韵,显然话语的分量要重一些。
叶韵轻叹一声,点头说道:“进去后,尽量动静弄得小一些。”
木青脸上的醉红色泽并没有持续加深,想来是暂时抵抗住了合道散的侵蚀,叶韵轻声说道:“他应该是找到了某种平衡,我们想帮他,必须得找准切入的点才行,贸然接触极有可能适得其反。”
三女脚步轻轻,进入屋内后,轻掩门扉,围在了木青身边。
此时,木青的灵识小人还在神识所化的孤岛上,疯狂地默念着见性明心诀。
随着对这门温养消化神识的口诀越发朗朗上口,木青稍微占据了一点上风,已经引导过一次真气,消化掉了合道散一成的侵蚀。
木青明朗,叶韵中毒过后还能坚持那么久,意识清明,想来也与此诀有关,看来对方随意传授给自己的东西其实并不随意,相反极为珍贵。
但可惜的是,这门上层口诀还是针对神识有用,对于灵识的稳固意义不大。
木青遗憾地发现,自己好不容易消除的一成侵蚀,还没有来得及稳固,便又告失地。若是不能一鼓作气地将合道散的侵蚀消除掉,这种“你放唱罢我登台”的感觉并不让人舒服。
神识终究有消耗完的时候,就算识海不会因为大量的灵识而崩溃,但合道散的侵蚀依然占据上风,倒时候木青终究会失控沦落为另一个人。
“小姐,我们怎么帮忙啊,需要叫醒木青公子吗?”
“他这是不是走火入魔了啊,我记得有这种说法吧。”
刘葳蕤和小婵凑到了木青面前,声音倒像是在窃窃私语,但浑然不知这样的接近着实让木青遭了大醉。
识海中突生巨浪,木青恍然不知所措间,思维炸裂,只觉得似有清甜温暖的体息萦绕鼻端,又有淫淫私语响彻耳畔,诱惑万千,催人坠落,一种想将娇花摧残的暴虐之意直冲天灵,木青“嗯唔”一声,状极痛苦。
叶韵见到木青的异状,连忙将凑到木青面前的刘葳蕤小婵二女扯开一段距离,低声嘱咐道:“他现在受不得刺激,接近他时记得屏息少语。”
“那现在该怎么办?”
“我先试试有没有办法与他沟通。”
叶韵凝息敛气,落脚无声,走到了木青的面前后,伸出了一根白皙修长的手指。只见她的动作极为轻巧缓慢,落在了木青的额前,正是神庭穴的位置,然后闭上了眼睛。
木青的识海不及她的大,但因为木青没提前放开识海允许外人的灵识进入,所以叶韵这次出手极有分寸,务求不去惊扰到木青此时的状态,她只分出了一缕极为细小的神识进入木青的识海之中。
“木青,你能听到我所说话吗?”
叶韵的神识应为层次更高的原因,极为顺利地破开了木青识海的壁障,盘旋于入口之处。
底下是怒涛高卷的识海,看这样子木青的识海已经被侵蚀了绝大部分,情况不比她之前好上几分。
叶韵第一时间没有在还没停歇的层叠浪涛中找到木青,也没有得到木青的灵识回应,心中有些焦急,往识海中央的风暴聚集区域飞掠而去。
“咦?叶小姐,你的神识自己进来的吗?”
木青的灵识小人才平息掉刚刚的那一波侵蚀冲击,便感应到了向自己这边急速虐来的那抹赤红色剑光,气息极为熟悉,他第一时间便知道来人是谁。
剑光速度极快,因为这一缕神识的分量极少,所以显得飘渺不定,并没有破坏识海中的平衡。
“请见谅,几刻钟过去都不见你好转,我只好强行闯入你的识海了。”
叶韵的这一缕神识停在孤岛上空,看到木青的灵识小人正盘坐在自己送给对方的那团神识之上,不由稍稍松了口气,快速问道:“我猜你应该是引导真气不是很顺利?”
木青苦笑着连连点头,“不能一鼓作气地将这些侵蚀消除,只能保持一种平衡。”
长剑也化作了一个虚幻的小人身影,正是叶韵的模样,她瞥了一眼不断变小的孤岛,语气里充满了隐忧,“怎么助你?”
木青沉默了片刻,认真说道:“关键在于我要能意识清明半盏茶以上才能成事。”
“只要我引导真气进入识海,本侵蚀的灵识就会狂躁许多,这导致我自己的思维意识不能做出正确的引导,只想、只会想一些莫名其妙地荒唐事……”
木青没好意思深说,荒唐事的主角,屋中三女是一个不落。
叶韵也为难了,这合道散歹毒如斯,除了双修之法可以稍解沉沦之渴,让意识在快感得到慰藉后,稍稍恢复一些清明,还能怎么做?
木青的真气倒是可以直接祛除合道散的侵蚀,关键是这个问题又回到了死结,若是木青一引导真气便会意识狂躁迷乱,又怎么可能成事?
“半盏茶的时间,你能一股作气将合道散的侵蚀消除么?”
“应该可以,叶小姐不要多待,你的神识没有真气保护,抵抗不住合道散的侵蚀。”
叶韵的神识小人点了点头,直接退了木青的识海。
“叶姐姐,怎么样?”
见到叶韵睁开了眼睛,刘葳蕤克制着自己的脚步,压抑着声音问道。
叶韵走至刘葳蕤面前后,才将视线停在了木青一直忍耐着的脸上,“他暂时无碍。”
刘葳蕤蹙眉说道:“木青,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
看着刘葳蕤眼中的真切情义,叶韵语气澄澈,“他之前能将我从水深火热的迷情之中拉出来,便是靠的他那独一无二的真气在起做作用。”
小婵担忧道:“木青公子的真气难道出了问题,现在也提不起来了?”
叶韵摇了摇头,“是他没有时间,他一旦引导真气进入识海,他自救的思维很难长时间占据主导。”
叶韵对今早这个事情有了一个较为清晰的脉络,解释说道:“现在看来,他的灵识不知觉不觉就被合道散侵蚀了,应该有一个潜伏期。”
“在他帮祛除合道散过后,其实他的脸灵识也被侵蚀了,只是那时候还不明显,等到他屡次用灵识引导真气后,到刚才窗前那一刻,直接面临的是侵蚀的猛然爆发。”
“噗通——”木青突然歪倒了竹席之上,竟然连盘膝打坐的姿势都维持不了了。
“他怎么回事?”刘葳蕤看到小婵已经快不去查看木青了,便忍着性子盯着叶韵问道:“不是暂时无碍吗?”
“唉。”叶韵叹惜一声,看到木青那一双曲折起来的剑眉,柳叶眉也飘摇了起来,“没想到平衡这么快就要维持不住了。”
叶韵简明扼要地说道:“他是靠着我送给他的一团神识才能勉强维持平衡,危险有二,识海崩溃或是神识耗尽终究丧失理智。”
“不,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原因听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刘葳蕤摇了摇头,认真问道:“告诉我该怎么救他啊?”
叶韵语含歉疚说道:“帮助他的意识获得半盏茶以上的清明。”
叶韵的眸子微转,清亮的眼光中情绪交织,纠结说道:“如果没有神医在这里帮助他获得意识清明,,想来只有一种办法了。”
刘葳蕤盯着叶韵清丽眉眼间的那些复杂情绪,这才恍然对方心中当下的纠结,涩声问道:“你是说双修?”
女子的清白之身,对于一个还没有谈过情说过爱的女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大家闺秀还没有在下雨天等到递至肩头的那把油纸伞,江湖侠女也没有在道左林旁等到路遇不平后的拔剑相助,才子佳人,江湖侠侣的故事都还没有怎么发生,相遇相识,相知相爱的过程都没有,怎么就到了春风一渡的时候?
刘葳蕤蹙着眉,叶韵蹙着眉,原来有些事情确实令人万般纠结。
不过木青这独自忍受的倔强年轻人,并不知道屋内女子的纠结,在“唔嗯”出声时,仍然竭力抵抗着合道散的冲击。
“啊——”反倒是一声娇-吟,惊醒了屋内众人。
木青稍稍缓解,这才惊觉自己的双手放在一对绵软娇挺的胸脯之上,连忙缩回了自己双手,闭着眼,急忙说道:“小婵对不起,你离我远点!”
叶韵在很早之前,为了防止木青异动,是封住了木青一些窍穴的,但后来因为他要引导真气便又放开了这些限制。
木青现在害怕地便是,失手之下很难保证接下来会不会发生一些事情。
胸脯上一阵阵火辣辣的生疼,小婵惊骇于木青刚刚用力之大,蹲在木青旁边的身子稍微后移了半步,此时一听木青这么说,心中也明白不是木青故意如此,反倒忍痛担心其对方来,“木青公子,我们要怎么帮你?”
木青抬起头来,脸色沱红,星目惘然。等凝目一瞧,才发现原来小婵也是如此的青春俏丽,他鼻翼微翕,吐出一口热气,就向小婵扑了过去。
“噗通——”木青的身体直接斜扑在了竹席之上,一阵压抑自持的嘶声颤抖。
小婵目瞪口呆地倒坐在竹席之上,看到叶韵出手如风后,让木青平躺在竹席上后,才急切问道:“怎么办?怎么办?”
叶韵这次只是封住了木青的几个窍穴让其不能乱动,还可以照常行气,暂时没有作声。
刘葳蕤慢慢地靠了过来,轻声说道:“我来。”
叶韵低声问道:“你会么?”
第九十四章:狂躁归静
溶溶日光,淡淡春风。
透过窗柩,可以看到屋外的繁花似锦,更远处看不到的地方还有醒来多时的春鸟和潺潺渐暖的溪流。
屋外繁嚣未定,屋内狂躁未静。
“葳蕤”二字本就是对春日里花木茂盛的赞美,此时屋外花开葳蕤,刘葳蕤却并没有感受到一丝美好的意味,她螓首微偏,似在侧耳倾听屋外的声音,一双如远山的黛眉越发朦胧起来。
木青不耐的声音还在继续响起,叶韵的问话声也还没有消失,刘葳蕤轻轻地握了握小手,视线游移,语气羞怯迟疑,说道:“双修,双修不就是行周公之礼吗?有什么好难的。”
话才说完,转过头来,刚好迎接上小婵张大小嘴吃惊的目光,刘葳蕤又只好把娇颜偏了回去。
叶韵叹了口气,视线在木青脸上游移,再这样拖下去的话,已经无益。她心中一狠,语气复杂地说道:“哪有那么容易,我虽然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但双修除了要……行周公之礼外,最关键地还是相互间地引导,你若是会修行,我巴不得你来做好了。”
“嗯?”刘葳蕤和小婵都看向叶韵,听出了对方的言下之意、
有花堪折直需折,刚刚还在望花开正盛觉得自折枝有些小小忧伤的刘葳蕤这时却没了什么羞怯犹豫,蹙眉问道:“你来做好吗?”
好歹是她暗自喜欢的男人,虽然这个人看花开正美尚没有折枝的意思,但总归有些不好……
“刘小姐你别误会。”叶韵心里依然纷乱,语气却很平静,“你把这一次当做寻常的救人就行了。”
刘葳蕤心中千般纠结万般不适,却也知道救人要紧,看着叶韵那清绝美丽的姿容,这才想起,对方实力高强,孤身周游大陆,明显是一位淡雅脱俗、洒脱独立的女子,清白的女儿身对对方来说又何藏不珍贵呢。
刘葳蕤弯腰低声:“如此,就谢过叶姑娘了。”
叶韵凑到木青面前去看了一下他的状态,轻声道:“有些事情等下再说,现在得开始了,刘小姐你们可以守在屋外吗?”
屋内清醒的三人都是女子,事急从权,叶韵既然决定了便没有太多避讳,在刘葳蕤和小婵不解和惊讶的目光中,解开层层束缚的胸衣,黑色的胸衣不透光,叶韵取了其中一截绑在了木青的双眼上,再三确定木青四肢平躺不能随意动弹后,才双腿蜷曲,跪坐在木青身旁。
叶韵背对着两人,兀自挺直了自己的腰背,缓缓地叹了口气,“两位,可以出去了吗。”
裸呈的双肩带着血色微颤,衣衫落下的腰背如玉板窈呈,臀翘连着腿根,既像是谷山连绵,又像是孤岛浮波,美不胜收。
刘葳蕤默默地点头,带着小婵出门之时,通过将掩的门扉,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幅美人衣衫渐解的绝世画卷。
屋内有男子憋闷太久后突得释放的畅快闷哼声,其间夹杂着一声声低不可闻的婉转女子轻吟。
……
……
蓝天白云,有飞鸟划空无痕。
刘葳蕤半个身子探出屋檐,追寻着那只聒噪的飞鸟,日头太盛,她只好微翕着眼。
春风不解风情,便带靡靡之音。
刘葳蕤颇为苦恼,耳畔除了远去的惊鸟声和远处的溪流声,更多的还是身后传来的呻吟声。
有男子憋闷太久后突得释放的畅快呻吟,也有女子夹杂其间婉转低微的呜咽,听起来真真无端惹人心烦。
她瞥了身旁低头不语的女孩儿一眼,“小婵?”
浅浅桃红在春光下更显娇媚,不知何时爬上了小婵的嫩白耳根,小婵抬起头来,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声如蚊呐,“小姐,什么事?”
刘葳蕤黛眉蹙起,认真问道:“你说,什么样的生活对我们女子来说才是幸福的。”
小婵没想到小姐会问这么个没来由的问题,听到身后的熟悉男声,低头说道:“也许,和喜欢的男子在一起会是幸福的吧。”
“小姐,对吗?”
刘葳蕤牵起了小婵的手,轻声说道:“此次事了,我会去西山林家,小婵你愿随我去吗?”
小婵抬起头来,瞪大眼睛说道:“小姐,你是因为木青公子吗?”
刘葳蕤的娇颜一滞,红晕稍生,她抬起头来,视线追寻着那些自由自在的飞鸟,声音缓缓,轻声说道:“有他的原因吧。而且,我挺佩服像叶小姐这样的女子,也许有那么一天,我不再需要你们的保护,甚至还可以转身保护你们。”
小婵紧紧握着刘葳蕤的双手,语气恢复了往日的灵动,“不管未来如何,我都会一直陪着小姐的。”
……
……
识海中的风波成漩,在海天之间卷起了真正的水龙卷。
叶韵送给他的神识已被消化了一小半,多出来的灵识强行拓展了识海的边界,现在已到极限。
木青无奈地放弃了继续消化神识的打算,如果他现在仍要选择一意孤行,恐怕还没等到合道散完全侵蚀他的灵识,他的识海就会提前崩溃。
而他,从此将成为一个没有意识的木头人。
在这番拉锯之中,除了获得更多苟延残喘的时间,木青依然没能找到更好的办法。
灵识再多,意识清明的时间不够,木青还是没办法顺利引导真气成事。
合道散的侵蚀到此时已经越发深刻了,短暂的清明过后,木青便不可自拔地陷入了欲望洪流之中。
木青就像一个随波逐流的旁观者,浪花泛起,以他为主角的场景便在快速变化。
有时候是在记忆深处的那条老街,自己和芍药在一起,只是为什么两人睡在一起不说,还光着身子?
她是何时就长大了呢……
床畔之间,木青甚至能够清晰感受到芍药的变化,时间长河不过一瞬,憨稚顽皮的女孩便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有时候是在昏暗天色下逃跑的路上,年级尚小的自己一头扎进了温暖馨宁的胸怀之中……
有时候是在天南的密林沼泽间,自己把身旁陷进沼泽的那个女孩拉了起来……
有时候是在杨柳依依的街道上书局前,自己与眉如远山的女子撞在了一起……
有时候是在荒山野径的帐篷里,自己将双手放在娇俏清丽的女孩身上……
直到,洪流断截,浪花难起,狂躁归静,这些如走马观灯一般的奇怪场景,最终才聚在一起走向了湮灭。
“木青……”
这是谁的声音?
木青想睁开眼睛去看看,却发现眼皮重有千斤。
“凝神守一,不要乱动……”
身上好像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压着自己?
木青想要伸手去抓,却发现四肢被缚。
“嗯——心守丹田入静,少阴少阳同出气海……”
咦?这不是自己的万毒心经吗?
此中我观我望我,却记不起谁是谁。
是谁的声音婉转低吟,就像是皎皎月色下的春水?
木青的意识早就散乱一片,直到此时才引导着真气追逐这袅袅春水而行,
木青觉得自己像是沉落在了一片幽蓝色海底,整个身体都有一种被包括挤压的感觉,好在这片海底除了那引人迷醉沉沦的幽色之外,更多得还是天蓝色海水的温暖包裹与轻柔厮磨。
头顶似乎是隔了一层的天蓝色亮光,晃动得有些射眼,木青眯着眼睛四肢尽力舒展,觉得自己好像是沉落在了一片幽蓝色海底,整个身体都被包裹挤压了起来。
远处的幽色引人迷醉沉沦,天蓝色的海水在身周流动,带来阳光的味道,温暖地包裹着他的身体,轻柔地厮磨着他的肌肤。
真气终于在这般舒畅轻快的境地中进入了识海,顺利地清除起了合道散的影响。
在这一刻起,木青的清明意识已经占据了行动的主动,他本想睁开眼来看看到底是谁救了自己,一具柔软的身体却扑倒了他的胸前。
散开的青丝覆在了他的脸上,令人沉醉的清香扑鼻,炙热的鼻息还在颈项间缭绕,低微婉转的声音于耳畔缓缓响起:“我知道你醒了,但你不要睁开眼也不要用灵识窥探我好吗?”
“好。”
“我没想过会这样。”
“我也没想过。但……我会负责的。”
“噗呲——你负什么责任?”
叶韵缓缓伸手,抚摸着木青眼睛上的黑色布条,轻声说道:“你救了我一命,我总不能让你死了。”
“所以……”
木青问道:“所以什么?”
叶韵下颌无力地靠在木青肩膀上,平静说道:“所以我不要你的负责。”
一阵沉默过后,叶韵问道:“你喜欢过我吗?”
木青认真说道:“你是我的女人。”
叶韵轻笑一声,低沉说道:“刘姑娘是一个好女孩儿。”
木青不明白叶韵为什么会这么说,却听到叶韵继续说道:“我因为家族联姻才逃了出来,在这片大陆看山看水看人,到了今日……却还没有人让我心动过。”
“我之追求也不在于此……”
“所以,让我们相忘于江湖吧。”
木青是一个理智的人,但这个时候他很不理智,也许是男孩终究成为了一个男人,他连续问了许多个“为什么”,却没有再等到叶韵的任何答案。
叶韵的体力有所恢复,她的手掌轻轻地落在了木青的脖子上,希望对方能睡个好觉。
……
……
门开了,相顾无言。
叶韵的脸上微微有汗,在阳光直射下有种夺人心魄的美丽。
刘葳蕤反应过来,低身行了一礼,轻声说道:“谢谢叶姐姐。”
叶韵眨了眨眼睛,意味莫名地问道:“刘姑娘是替他谢我吗?还是你自己。”
刘葳蕤迎接着叶韵的目光,没有退缩,回答道:“我自己。”
叶韵点了点头,将一本古书残本递给了刘葳蕤,刘葳蕤看着封面上“离火剑诀”四个大字,疑惑问道:“这是?”
“我答应给他的。”
叶韵缓缓说道:“他救了我一命,而我再把这本剑诀给他,从今以后,互不相欠。”
“不。”刘葳蕤连忙摇头说道:“我不会替他答应什么,他始终是欠叶姐姐的。”
刘葳蕤这是才来得及问木青的情况,“他怎么样了?”
叶韵想往转身去看终究是忍住了,轻声说道:“他会睡一个好觉,时间也许会有些长。”
刘葳蕤点了点头,“那叶姐姐可以等木青醒来再说吗?我……不是他的谁。”
叶韵摇了摇头,“我马上就会进城一趟,带白芷离开这个地方。”
小婵睁大眼睛,一脸担心地说道:“可是叶小姐你也伤得不轻。”
叶韵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脸色稍红,认真说道:“这些伤算不得什么。”
刘葳蕤语气真挚,问道:“叶姐姐,我们还能再见吗?”
叶韵沉默了一会儿,认真回答道:“很难。这个世界很大,再见经年,不知何期。”
刘葳蕤坚定说道:“书上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但书上还说了人生何处不相逢,意外的相逢也许很少得开老天爷开不开心,但如果有心,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的。”
叶韵不置可否,刘葳蕤迟疑问道:“叶姐姐你是故意躲开吗?”
此时有春风刮过堂前,叶韵的那双柳叶眉在风中随处飘摇,她想了一会儿,才认真回答道:“没有男女之情,藕断丝连只会误人误己。”
“就此别过。”叶韵执剑礼。
“再见。”刘葳蕤作闺秀仪。
望着消失在花丛樊篱那边的缓缓身影,刘葳蕤蹙眉说道:“小婵,我怎么觉得我已经不可能胜过她了呢。”
小婵还沉浸在小姐和对方的对话之中,此时乍然一听,想得简单,以为小姐是说的武力方面,清脆回应道:“那我们就早点去西山林家。”
刘葳蕤追寻着消失的身影,哑然一笑,说道:“好。”
第九十五章:风波平息
一夜过去,梦醒后是遍地鸡毛。
“哎,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咱们换城主了!”
“嘘……噤声,我才不管谁来当城主呢,这日子还不是该咋样过就咋样过,会变好不成。”
“哎,咱们以前的城主其实还行的。”
城南的空气中还有许多硝烟气未散,等到后半夜才睡着的人们今日却起了个大早,他们三五成群,躲在日光照不清面貌的角落里交头接耳,交换着各自心中的震惊。
锦官城毕竟不是像朱雀城一般的边城,锦官城的人们,已经有许多年没有经逢过乱事了。
作为大事的见证者,知道一些消息的人们总有一种历史见证者的优越感,他们激动,他们彷徨,却又在最后发现就算是锦官城的大事,作为锦官城最普通最底层的他们其实什么也做不了,于是在聊做兴奋之后又散开在了腐朽腥臭的泥泞生活里。
……
……
城东刘家,刘朝歌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小婵的父亲李彬正站在一旁。
“这丫头,真不让人省心。”
“小姐对于局面的分析其实不差,那两兄弟待在城里确实不好。”
刘葳蕤会在昨夜出现,是令刘李两家人都没有想到过的事情,好在西山林家的两个高手一直跟在她的身旁,虽然刘葳蕤昨晚有些冒险,但现在的局面是很好的。
刘朝歌没再为昨晚的事纠结,敛神问道:“城主府还不打算开城门吗?”
李彬回道:“嗯,这个白荣一直坚持要把白芷找出来。”
刘朝歌双眼微翕,冷声说道:“看来对方并没有认清楚现实。”
李彬低沉说道:“昨晚有几个兄弟被抓,但局面推到现在,对方应该不会轻易动刘李两家。”
“等他城主坐稳了,他会知道为什么不能动的。”
刘朝歌点了点头,并不担心这些事情,看向李彬说道:“彬哥,看来还要麻烦你去躺李家。李家世代行医,在锦官城结下的善缘不少,可以联合起来给城主府施压,城门应该开了。”
李彬领命而去,坐在一旁的凌青竹才轻声说道:“葳蕤那孩子倒是有些像她娘了。”
刘朝歌蹙眉问道:“葳蕤怎么了?”
凌青竹瞥了刘朝歌一眼,才似笑非笑地说道:“与葳蕤同行回来的可不止张子真兄弟俩,还有一个叫木青的年轻人。”
“木青……”刘朝歌一双夹杂着银丝的墨眉微微蹙起,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凌青竹叹了一口气,说道:“幼薇当年为了你可以不着家,葳蕤这孩子为了那木青也不着家,真是胡来,以为我不现身,就不清楚她的动向么。”
在晴川关镇时,凌青竹在刘葳蕤身上悄悄留下了一份大道气机,在危险时候可以硬扛住超凡阶初期的全力一击,在平时又可以随时让凌青竹了解刘葳蕤的位置动向。
木槿皇朝的顶尖实力都是些白发老朽了,只要这些人不出来,凌青竹并不如何担心刘葳蕤的安全。
刘超歌现在的心情有些糟糕,他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木青这个人身上,“岳母,这个木青是做什么的?”
凌青竹促狭一笑,说道:“怎么?你这是在考察女婿的背景了?我没有去问这些,只知道对方年纪轻轻实力倒是不错,以三品的修为可以与一个道心破碎的一品战个平手。”
她以“登临大道再回首,佳人容颜已老”、“陪伴最长情”这些理由,已经让刘葳蕤答应了会去西山林家,说起来,这木青的功劳还不小。
至于以后,刘葳蕤和木青会不会在一起?
凌青竹暗自想到,时间会带走许多东西,而到时候两个人再见时,刘葳蕤和木青的差距怕是已经很大了吧。
刘朝歌沉默不语,凌青竹看着他说道:“葳蕤已经答应我去西山林家了,希望你有这个心理准备。”
……
……
城主府,屋外喧嚣难静,有一人推门而入。
白荣不耐烦地挥走屋内的下人,盯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问道:“醒了?”
刑左的眼皮动了动,鼻音应道:“嗯。”
看着始终没能睁开眼睛的刑左,白荣蹙眉说道:“看来你伤得很重。”
刑左是他大哥白毫最得力的手下,如今伤成这样,白荣心里十分烦躁。
暗室本无光,刑左却觉得是有火把在燎烤着自己的双眼,他嘶哑声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白荣侧耳听着不远处的喧嚣,叹了一口气,说道:“情况不容乐观,锦官城的那些大家族竟然联合起来叫我打开城门。”
刑左不想听这些扯皮之事,认真说道:“我是说,那几个人怎么样。”
白荣声音艰涩,“郑德铎那个贼老头骗了我一颗万花丹走,结果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厨子还没有醒,至于边供奉,在当时就死了。”
“我会向陛下和大人详细报告,此事确实不怪你。”
白荣松了口气,生冷说道:“郑德铎这个贪生怕死之徒,难辞其咎。他一直想着到最后才出手捡便宜。”
刑左叹了口气,“最大的变数,还是那个女人。”
“她……白芷的剑术先生叶云。”白荣一脸郁闷。
刑左点头说道:“她应该突破了灵生境界,只不过应该有旧疾缠身,我们还是低估了对方爆发出来的实力。”
白荣声音里有一些隐忧,“木槿皇朝何时钻出来这么一号人,还是一个剑修?”
刑左以前便是白豪手下的谍报头子,如今配合皇室,对皇朝内部的势力有了更清晰的了解。他语气肯定,“不是我们皇朝的,边夏倒是猜测过,有可能是黑海那边过来的。”
外面的喧嚣还在继续升温,时有破音入耳,刑左皱眉建议道:“事已至此,再坚持下去已经没用了,你现在需要用最快的速度稳定局面。”
白荣焦头烂额,低沉说道:“再等等。”
白荣不想自己跟大哥一样,留下什么心病,既然都得罪了那个女子剑修,若还不能把白芷抓住,那可谓是输得一败涂地。
可白荣并没有等到什么好消息,一声巨响过后,隔壁屋子居然在轰隆声中四裂开来,炙热的剑气以某一点为圆心,掀翻了周围的一切。
气浪翻滚之间,已经波及到了白荣这边的屋子。白荣不可能放任刑左不管,只好挡在了刑左的面前,他不久前才堪堪突破三品,血气被气浪所激,“噗呲”一声就吐出了一口鲜血。
“敌袭!”
“啊,是她!快跑……”
外面嘈杂声切切,白荣身子一软,撑坐在床沿之上,似乎下一刻便会有一人剑从天而降,将他们二人的性命带走。
“起来吧。”刑左的声音极为虚弱,“她的气息已经远去了……”
体内被勉强压制的离火剑意受气浪所激,顿时疯狂反噬,他的眼角淌落了两道血痕,这双眼睛短时间内怕是好不了。
白荣讷讷道:“这是警告吗?”
就在两人旁边的那间屋子里,充斥着无边离火的痛苦梦境终于破碎,厨子还没来得及发出活着真好的感叹,便陷入了永久的黑梦之中。
……
……
一座高大的城墙只能限制普通人或是愿意遵守规矩的人,永远限制不了叶韵。
时隔半日,叶韵极为轻松地进入了锦官城。但她没有第一时间就找去李府,而是朝着一个极为熟悉的方向飞了过去。
来到城主府时,昨夜的剑痕尤在,叶韵却觉得那些事情离自己已经好远,变得极为模糊,远不如今日所发生的一起……
对叶韵来说,今日再到城主府,已经算是故地重游,此生或许很难在回首再见,所以在要离开的时候,她决定做些让自己稍疏郁怀的事情。
而此时,在某个言语不敬之人死得不能再死,城主府战战兢兢的时候,她已经到了李府。
李家当代家主,李妙真的父亲李时卿独自一人在前,迎着叶韵走进了一间密室。
密室里有药香弥漫,叶韵看着脸色恢复正常的两人,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还没有感谢李家对我们的帮助。”
李时卿的视线落在了白芷的脸上,苦笑着说道:“你说笑了,想来你也清楚,若不是妙真这丫头,我们李家也不会淌这趟浑水。”
叶韵微微一笑,在心里感叹道:“所以我们女子也可以成为独立强大的人。”
她装过身来,认真问道:“白芷的情况如何,可以走动吗?”
李时卿还不知道城主府刚刚的那一剑,以为叶韵她们应该还是处于一种躲藏的状态,不解问道:“你是想带她走吗?她之前腿上的经脉受损,体内有两股真气盘桓,现在两股真气已去,但要想下地走路应该还不行。”
叶韵低颌不语,李时卿视线掠过她肩膀上的伤痕,劝解道:“叶小姐何不在李家停留两天,你也有些外伤,可以再等两天再走也不迟,想必到时候城门也开了。”
有刘家传来的可靠消息,李时卿是清楚叶韵的真实实力的,如今浑水已淌,李时卿顺势而为,也想结下一桩善缘。
叶韵也知道对方是好意,但她仍然摇头拒绝道:“多谢李家主的好意,现在我只想尽快离开此地。我刚刚已经警告过城主府,想必锦官城此次风波很快就会过去。”
她看着对方无可奈何的表情,执剑礼感谢道:“昨晚之事本还有千头万绪可聊,如今却也觉得没什么好回首的了,我会带着白芷离开木槿皇朝。”
“若是以后李家被城主府刁难,你们大可转告我的原话。”
“意难平,我还有许多剑未出。”
只有活着才能感受到死亡的恐惧,叶韵之前饶他们一命,只是想这场风波尽快平息,不再波及到更多的人……
第九十六章:大梦先觉
“先生,我们要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
“我不知道,先生呢?”
耳畔有发丝被风吹散,飘摇向后,风近时有些迷眼,叶韵挽发时微翕着眼,独留背影远去。
午后,窗明,人声杳杳,忽有远风拂面,唤醒了倦深人。
木青做了许多场梦,梦里有前尘旧事,也有花开故人,亦假亦真,突然醒来之后,只觉此身非彼身,现实与梦境的界限早已变得无比模糊,竟然不知道身在何处又做了何事……
但这从远方来的清风为什么让人心头一痛,好像在做着无声的告别?
窗外是谁在说话呢?
木青没有睁开眼睛,一边从梦境脱离,一边努力地听着屋外的人声。
有葳蕤,有小婵,好像月九那家伙也到了?
小婵推门而进,“木青公子毒去过后需要睡上一觉,大家声音小一点。”
木青依然没有睁开眼,“小婵,现在是几时了?”
“木青公子,你醒了?”进来的众人都一脸惊喜。
小婵几步就走拢到木青身边,蹲下说道:“现在未时将尽快到申时了。”
木青侧身撑坐而起,望了望屋内几人,向月九点了点头,疑惑问道:“商队到了?其他人呢?”
月九发现木青的气质有些变化,笑道:“商队正午时分就到了,木青你现在才醒。”
刘葳蕤笑着说道:“月九公子几人来后不久,就听说城门开了,我便让李四和张家兄弟回去领着商队进城了。”
月九点了点头,“我也跟着回去看了一趟。”
他看着木青疑惑说道:“城主换人,我们之前就猜到了,只是这一次这新任城主倒也当得狼狈,看起来损失惨重。”
月九语气中有着些许神往与探究,说道:“听说城主府是被砍了一剑之后,才打开城门的,那位剑修似乎是一个挺关键的人物。”
刘葳蕤和小婵都是低颌不语,叶韵临走之前虽然没有嘱托过什么,但刘葳蕤并没有对外人提起过此间种种事。
木青剑眉一展,“是了,叶姑娘去哪里了?”
“叶姑娘?”月九若有所思,视线在几人脸上游移。
小婵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木青的神色,疑惑问道:“公子,你忘了?”
木青闻言一阵沉默,低头时余光瞥见身旁一截黑色布条,轻轻拾起握在手中后,说道:“叶韵姑娘替我解毒后,去哪里了?”
刘葳蕤一直注意着木青的情绪变化,心中隐隐酸痛,轻声说道:“叶姐姐走了,她没有说去哪里。”
当梦境破碎回到现实后,所有画面之中的娇颜都化作了叶韵那种不施粉黛便清绝脱俗的容颜,木青什么都没有忘……
只是他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以前在隐谷时,他曾在血腥味里听人满口笑谈,说什么一个男孩变成一个男人的过程其实很简单,便是找个女人上床。
当时听来,只以为是恶人的放肆之语,但真成了现实,倒也有些明白觉察出来,自己的心中终究多了些暂时说不出来的变化。
这是什么呢?因为保护欲还是因为想要证明自己,而渴望变得更强大?
刘葳蕤看着木青眼中的迷惘怅然,伸出手来握着木青的手,安慰说道:“我会替你留意叶姐姐的消息的,我们一起找。”
白皙柔嫩的小手微冷有汗,木青握了握,迎着刘葳蕤眼中与自己情似一般的目光,剑眉一跳,这时候才如同开窍一般,有了些恍然。
一路星野同行的画面涌入脑海,最后想起与停留的却是梦中场景,那似乎是在一处书局门口,木青苦恼地摇了摇头,说道:“你怕是一夜没睡吧,现在虚汗微冷,看来是昨夜着凉了。”
刘葳蕤不待脸颊上点上桃红,转头看向午后春色,松开手说道:“锦官城内的乱事已歇,我们这一路颇不太平,但也到了尾声。”
木青担心问道:“等事态平稳下来后,这新任城主会不会就是重提,故意刁难你们?”
月九笑道:“我虽然不知道昨晚发生之事的具体细节,但看今日城中,城主府并不敢与他们这些大家族大动干戈。”
小婵也是笑道:“公子不用担心,李家世代行医,与其他家族结下了不少善缘,在锦官城的人缘很好。而我们刘家,一些风声已经传递出去了,他们更是不敢动。”
木青扶膝盘坐,一觉醒来,梦境里那些容颜还不敢去细究谁是谁,现在还有一堆事情等着自己,木青根本没时间仔细内窥自身。
他看向月九说道:“我们之前在你这里打了一架,你外面所植的一些花草可能有所损及,想来你也不会介意吧。”
月九苦笑道:“我说我介意有用吗?而且柳叶书局卢飞是知道这里的,我确实待不长久。”
木青身上是新换的单衣,他现在也不好当面去问俩女是谁替自己换的,只好站起来环顾室内,找寻着自己的包裹。
“公子找什么?”
“小婵,我的旧衣呢,有一些我的贴身物件。”
小婵连忙跑出门出,将木青的东西都抱了进来,笑嘻嘻说道:“这还是小姐替公子换的呢,你的贴身短剑这些都在这里。”
刘葳蕤有些尴尬,走向了窗边,木青窘迫地道了声谢,连忙低头找了起来,月九的视线跟随着月九的动作,也渐渐变得有些热切。
“诺,锦官城浣花溪上游月九草堂,月九亲启。师姐的信,我可是原封不动地交给你了啊。”
月九大喜,拜谢接信过后便独自寻了一处幽静房间,窗扉间有清风、花香,月九就着日光览信,堪堪以慰思念。
木青抿嘴一笑,其实信封上一些字迹早已被月九的剑气摧毁,他这么念只是兴之所致罢了。
此时,在这居中的堂屋里,便有只剩下了三人。
木青看着窗外的景和窗内人的背影,轻声说道:“小婵,我已经没什么大事了,你们忙了一天怕也没休息吧。”
小婵也看向了自家小姐,轻声笑道:“我现在是五品修为,单单只是一夜,又没出什么力,还挺得住。但小姐确实很辛苦,城内城外,一直为公……大家操行。”
小婵看到刘葳蕤的肩膀颤颤了,终究没帮小姐把这份心意说的太过直白。
木青点头说道:“那我们一会就离开这里吧,郑德铎死在了外面,有些线索看起来断了,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会找上这里。”
“嗯,好。小姐也确实该回去了,不然家主怕要让弟弟寻来了。”
小婵看着木青,认真说道:“此间事了,木青公子不妨到刘家多休息几天。”
木青迟疑了一下,仍是摇头说道:“进城后,我得去一趟柳叶书局,这个任务才算完成。从朱雀城到锦官城一月的时间都已过去,算上回程的话,恐怕没什么时间了。”
小婵急了,问道:“公子就不能多待几天,进城后就要直接与我们分别了吗?”
刘葳蕤无暇看窗外的潋滟春光,转身笑道:“木青,你是觉得我们是个麻烦精,进城后就想直接甩掉我们吗?”
木青连忙低头苦笑说道:“葳蕤小姐说笑了,我可是一直把你们当朋友的。”
刘葳蕤说道:“是朋友的话,以后就别这样叫我了好吗,我之前似乎就提醒过你,叫我葳蕤挺好的。”
木青点了点头,解释说道:“葳蕤,你也知道,宁初师姐与我们分别时交代过,叫我回去后记得去万花谷一趟。”
刘葳蕤抿嘴低颌,说道:“我好像记得你妹妹在万花谷,兄妹俩分开这么久是得见见了。”
然后,两人不知道该怎么劝又该怎么解释,便都不作声了。
很多时候,离别总是说来就来。人生本就是一段段连在一起的旅程,途中遇到的人随时都有可能互道再见,然后再也不见。
小婵最能明白小姐现在的凄切心情,眼巴巴地望着木青说道:“那木青公子你能等明天过后再走吗?”
“怎么了?”
“明天便是小姐二十二岁生辰了。”
木青剑眉一挑,语气诚挚说道:“葳蕤,你该早点说的,无论如何,我都会等你生辰日过了再走的。”
他撇向小婵笑着说道:“还有小婵啊,你家小姐总是怪我叫人生分,你别老是公子公子的叫我行吗,对我这种人听起来怪难受的。”
“噗呲——”小婵掩嘴笑道,知道是木青在缓和下现在有些离别伤感的气氛,瞥了一眼眉梢有了些活力的小姐一眼,说道:“我喊小姐,自然得喊你公子啦。”
“这是什么歪理?”木青挑眉一笑,转头便看到了刘葳蕤那一双如春水藏情的眸子,连忙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月九刚好快步走进屋来,为此间的暧昧空气注入了些清新活力,他在隔壁似乎听到了一些内容,望向木青问道:“明日便是刘小姐的生日了么?那正好,有好酒可喝了。”
木青眉头一挑,感激于月九的出现解围,戏谑问道:“怎么?难道我师姐答应了你什么?看起来这屋外的春光也没你脸上的盛啊。”
月九摇头一笑,看向屋外的明朗景色,感叹道:“四月了,春夏欲交,花草会越来越盛。”
第九十七章:父女相见
院子里有一簇月季,阳光下各自盛开,嫩白叠缀着粉色,绿枝上独绽着红花,红色月季开得热烈,粉色月季开得纯真,就好似着世间的男女情事,各有遭逢不同,他人看去,只作欣赏便好,并不能真正体味其中的美好。
宁初并没有答应月九什么,只是在信中与他说了些万花谷的日常琐事,问了问他最近的近况,偶尔也会对他现在这般做法,有些喜悦从字里行间自然流露,叫他要小心应对隐谷可能到来的阴谋。
这封信与以往收到的信似乎没有什么不同,月九以前自闭于草堂之中,虽然不再去做那些禽兽不如的任务,但心头的枷锁仍在,阅信后总会暗自神伤,埋头闭眼喝酒,觉得对方还是没有回应自己的心意。
可现在脱得樊笼再看,这隽秀清雅的文字中,自然流露出来的情感不正是他一直以来想要得到的回应吗?
原来至从有书信交往以来,便已经代表着阿初回应了自己的情意。
月九一想到这一点,便回转身来笑道:“此时此事此景,当以酒舒怀!”
木青冷脸蹙眉,说道:“师姐难道没说你喜欢喝烂酒的习惯得改改吗?”
月九满脸笑容一僵,刘葳蕤也被木青冷言谑语逗笑了,娇声笑道:“月九公子你可别被吓到了,我们回程时还和宁初师姐见过一面,师姐从没有提起这些。”
刘葳蕤言语真切,瞥了木青一眼,接着说道:“倒是宁初师姐都要走了,还回后再三叮嘱他,叫他把信一定要送到。”
月九微微一笑,佩剑没了,心中为爱而生剑却越发清亮锋锐。
木青说道:“你现在算是个死人,想好去哪儿了没?”
月九沉吟片刻,认真说道:“胡前辈说得没错,以我们三人现在的实力,确实很难与隐谷抗衡,所以我打算暂时离开木槿皇朝一段时间。”
木青表示认可,问道:“你要等到了一品才回来吗?”
至从知道一品不再是修行最高峰之后,两人倒是对晋升一品有了更多迫切的念头,不再把其当做千难万难遥不可及的目标。
月九点了点头,看着木青笑道:“你在明我在暗,你的压力比我大得多,可要小心些。”
木青点了点头,看了刘葳蕤一眼,说道:“此次回去,我是得去万花谷一趟,胡前辈的隐疾还得去问问她们。”
小婵注意到了刘葳蕤脸上的倦色,不等木青两人继续说下去,语带埋怨问道:“不知道两位公子还要聊多久,我家小姐奔波了一夜,到现在都还没有修习,可没有你们这样的精力。”
刘葳蕤摇头说道:“小婵,无妨。”
木青深觉歉意,一路行来,其实更多的是隐谷对他的算计将这位美丽的女孩牵扯了进来,他望着刘葳蕤说道:“葳蕤,我们回刘家吧。”
刘葳蕤心里是极喜欢木青这种不见外的说话方式的,笑着应承了下来。
城门口的还有执戈军士的盘查,但主要针对的是出城去的那些人。
木青一行四人,除了月九在面目上作了些伪装,都是正大光明地从城门而过,并没有遇到什么阻力。
几人还没走多远,便遇到了迎面走来李四和张家兄弟三人。
众人目光相遇自是担忧皆去,李四还待再说什么,但在姐姐小婵的眼神示意下,也知道现在还人多眼杂,并没有说什么。
回到刘家,刘葳蕤将小婵留了下来,让她好生安排木青和月九他们,独自向她父亲书房走去。
说起来,她与父亲刘朝歌已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没见,在知道刘兆朗恶意与阴谋后,极是担心对方的安慰,恨不得直接飞回来,可如今回到了家中,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去见父亲。因为刚刚小婵悄悄附耳对她说道,她爹刘朝歌把每一个此行的人都喊去问了话,绕来绕去又总会提到一个人。
张家兄弟俩本打算跟在小姐身后,回到林夫人身边听差,却暂时被木青叫住了脚步。
张子真和弟弟张子善在男女之事方面很是迟钝,但一路同行,特别是昨晚到今日,小姐刘葳蕤对木青的不同他们还是能够感受到的,又经过刚刚刘朝歌的仔细询问,都是对木青这个稳妥的新姑爷笑脸以待。
张子善甚至是一脸猥琐地走到木青面前,悄声说道:“你放心,看起来刘家主队你的印象颇好,我们兄弟俩可全是说的你好话,明天小姐生日记得多敬我们两杯。”
木青听得一头雾水,满口答应道:“一定一定,我这里有点事想问两位大哥。”
“哦,什么事?”
木青问道:“还记得今天早些时候在浣花溪草堂那边的事吗?”
张子真疑惑问道:“怎么了?我兄弟两人并没有进草堂啊,听小姐吩咐直接去接应月九他们去了。”
木青点头表示知道,“后来呢?”
“后来?”张子善接道:“我们领着商队在城郊暂歇就和李四月九来草堂找小姐了,当时听小婵说你中毒后才解毒没多久,还在休息。”
木青见兄弟两人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一直没提起那个女人一点半点的消息,不由蹙眉低声说道:“这些小婵她们与我说过,我其实想问问,你们知道叶姑娘的消息吗?”
“叶姑娘?”
“叶姑娘是谁?”
木青沉声回道:“就是你们在草堂外见到的那个女人。”
张子真兄弟俩对视一眼,回想了片刻,说道:“我记得那时候李家有人来,说是有个女人将城主女儿带走了,应该就是你说的叶姑娘吧?”
“哦?”木青剑眉一扬,追问道:“他们有没有说,叶姑娘会去哪里?”
“这个确实不知,你等会可以详细问下刘家主。”
刘朝歌的书房,气氛有些奇怪。
刘葳蕤真切地喊了一声父亲,便让凌青竹拉着坐在了自己旁边。
刘朝歌两鬓边的银霜更显,一双平日里威严的剑眉也因为银丝的夹杂而多了几丝温柔,他笑着点头说道:“葳蕤啊,回来了就好,我还以为你的生日都得在路上过了呢。”
刘葳蕤抬起头来,视线从父亲眼角的风霜落到了两边的白发上,轻声说道:“这次在路上耽搁了些。”
刘朝歌的语气里满是怜惜,说道:“我就不该让你女孩子这么东奔西跑的。”
“呵。”凌青竹倒是明白外孙女是个在阁楼深闺待不住的性子,摇头轻笑,捏了捏刘葳蕤的手,眼神中有些回护之意。
刘朝歌叹了口气,视线从凌青竹的动作落回到刘葳蕤的脸上,说道:“家里的事,想必你外婆已经给你说了。”
刘葳蕤眼角微动,轻声应道:“嗯。”
刘朝歌转过身去,缓缓踱步,声音也缓缓而出,“你昨夜应该没有休息,现在其实不是说这些的时间,但与其明天在你生日上才说,不如现在便说了也好。”
刘葳蕤猜到了一些什么,她现在确实志不在此了,语气倒显得异常平淡,“父亲想说些什么就说吧。”
“明天,我会在你的生日上,将刘家的小人家主确定下来,是你族弟刘兆灵。”
“此事,父亲说了算,我没意见。”
从女儿的语气中听不出什么变化,连一丝伤感埋怨都没有,刘朝歌顿了一下,转过身来,看着刘葳蕤的脸,问道:“你不埋怨父亲吗?”
刘葳蕤摇了摇头,声音如小溪潺潺而出,“不甘于遗憾还是有些的,但绝不至于埋怨父亲。”
她看着越来越显老的父亲说道:“当我从外婆口中知道,父亲竟然把二叔公那一支的……,我就知道我不可能成为刘家的下人家主了,而且,我确实是个女孩,不是男孩。”
刘朝歌语气肯定,笑着说道:“你做为我刘朝歌的女儿,比你同辈的许多人都要优秀得多。”
“至于,刘兆朗既然敢这么做,我自然留不得他。”
说到这里,刘朝歌眯着眼睛,声音变得无比锋利,“我就是让他们都知道,我的女儿,谁也不能欺负。”
刘超歌从一旁的书桌上拿起了一叠厚厚的纸张,轻放在刘葳蕤旁边的茶几上,解释说道:“这些契约分割书我早就与家里的那些长辈签好了,你就算不能当家主,这一生也富贵平安无虞。”
“父亲。”刘葳蕤抬起头来,看着刘朝歌摇了摇头。
“怎么……”刘朝歌看了凌青竹一眼,知道这件事情确实发生许多始料未及的变化,认真问道:“你外婆跟我说起,你要去跟她去西上林家?”
刘葳蕤的声音细弱蚊蝇,“嗯”了一声,便抬起头来说道:“但我跟外婆商量好了,要等爹的病好了再去。”
凌青竹咋了眨眼,刘朝歌眉眼低垂,笑着向岳母请求道:“岳母可以给我和葳蕤父女俩一些独处的时间吗?”
“哎~”凌青竹轻叹了一声,刘朝歌的病还真不好说出来,但若是一直瞒着,等到刘葳蕤跟着自己到了西上林家后,才惊闻此事的话,恐怕反而会种下心结,对谁都不好。
凌青竹独自走出了书房,书房里安静了片刻。
刘葳蕤惘然低颌,不知道父亲会再问些什么。
刘朝歌看着女儿还像小时候一般的犯错可爱模样,不由爽朗一笑,喟叹说道:“站起来,让爹再好好看看你,葳蕤都是个大姑娘了,明天就是二十二岁了。”
刘葳蕤站起来后,额头刚好能触到刘朝哥的下颌,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老爹下颌那些青白浅浅的胡茬,想到小时候对方最喜欢用那些胡茬扎自己的的脸蛋,不由低声呜咽,扑进了父亲的怀里。
山水遥遥,游子归家,道不尽心中酸楚,父亲的胸怀永远会是女儿最温暖最安全的港湾。
刘超歌轻拍女儿的肩膀,手指抚掉她眼角的湿痕,轻快笑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双手握在刘葳蕤的双肩上,认真地打量着自己的女儿,感叹说道:“我的女儿是真的长大了,跟她娘长得一般漂亮了。”
刘葳蕤眸子里的雾气更深,她在父亲的肩膀下长到了二十二岁,父亲便永远失去了母亲二十二年,那处庭院的枇杷树又长高些了没有?
刘朝歌轻咳了两声,说道:“一些女儿家的情思,如果你娘还在,我一定不会过问……”
“葳蕤,你告诉爹,你跟那个叫木青的小男生是什么关系?”
第九十八章:住在隔壁
临近黄昏,透过窗柩的阳光碎洒在书桌上,温暖不炙。那些橘红色的光斑偶尔会晃动一下,就像刘朝歌现在的心情一样,为听到女孩子的心里话而激动不已。
窗外的晚霞一定没有刘葳蕤脸上的羞红美,她低眉垂首,看着自己父亲的胸膛,认真说道:“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救了我许多次,但我不是因为这个喜欢他的。”
“那是因为什么?”刘朝歌艰涩问道。
刘葳蕤沉默了一会儿,觉得没有什么不可说的,坦然道:“还记得有一次在山道上,他站在了我的前面,我看着他的背影,就有些喜欢了。”
刘朝歌一双剑眉时而出鞘时而归鞘,轻移几步走到了书桌前,叹气道:“李牛回来时,曾跟我说过,他带你去了躺柳叶书局,就是这个人吗?”
“嗯。”
“那你知道柳叶书局是干什么的吗?”
刘葳蕤抬起头看着窗外的天色,说道:“我知道,木青跟我说过。”
刘朝歌的语气有些滞涩,“你竟然知道,为什么还……?”
“爹。”刘葳蕤轻身说道:“木青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护送商队,他还没有接过那种专门刺杀的任务。”
刘朝歌淡淡道:“世道很乱,恶人当然该杀,但总会有那么一天的。”他看着女儿,缓缓道:“总有那么一天,他会杀一些不该杀的人,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满眼天真的小孩,他这样的人不会有什么自由,你们更不会有什么将来。”
刘葳蕤坚定说道:“会有自由的,木青他们……有了脱离的打算。”
刘朝歌摇了摇头,“听他们说,他才十八九岁,又能有怎样的打算,孩子,听我的话,早点断了这种念头吧。”
刘葳蕤沉默了下去,半响才说道:“他才十八岁,但他的实力已经很强了,所以我认为会有自由这么一天的。”
刘朝歌的语气了充满了无奈,“有多强?三品能算很强吗?许多事情你不知道的,像西山林家……”
刘朝歌顿了顿,若有所思地问道:“你外婆说你答应了要去西上林家,也是因为他?”
刘葳蕤没有正面回答,说道:“我要等爹的病好了之后,才会西上林家的。”
刘朝歌有些感动,想起了凌青竹之前说过,葳蕤越来越像她娘了,此时再看女儿执拗的神情,终究没再继续劝下去,叹气道:“你回来后还没休息,快去睡一觉吧,你的房间我叫下人给你清洁好了。”
“嗯,再过几个时辰吃饭,记得把那个人带来我看看。”
……
……
一处雅致的院落里,小婵交待了几句之后,便独留下了木青一人。
旁边的院子里还有轻微的走动声,木青猜测应该是月九就住在了旁边。
木青在草堂睡了一觉,现在精神很好,本想出去走动一会,却又不好麻烦累了一整天的小婵,只好盘膝打坐,打发着这段难能可贵的闲暇时间。
木青端坐凝神内视,两眼微闭,意守神庭。
有微光在只留一线的眼帘乍起消散,木青的视界来到了识海,默念起见性明心诀。
但没有与之呼应的存在,木青心念一动,便往识海最中间掠去,找寻着那座神识孤岛。
令人疑惑的是,等到了中央时,除了团团青气,如雾氤氲,再也不见那团纯白神识的存在。
识海的边界远了许多,木青下意识地想聚拢一抹灵识化成人形,却发现再也不能像之前那般随心而成。
叶韵曾跟他说过,灵胎算是灵识的一种量变,得依靠自身的先天之气生成一颗灵胎之心,才能将识海中灵识收拢形成灵胎,而等灵胎成形之后,灵识的收放会更加的得心应手。
木青能听懂这些,却不知道该怎么尝试,又从何处着手。
他一边靠近那团比其他灵识更加深邃的青气,一边猜测着现在的状况。
不巧院外有敲门声响起,打断了他的这一次尝试。
门“吱呀”而开,是意料之外的人。
“林夫人?”木青还以为会是月九,没想到是凌青竹站在门外。
刘葳蕤回到院子后情绪有些不稳定,凌青竹还以为是她跟自己父亲吵了一架,只是让她好好休息。
出来时,刚好捕捉了隔壁院子里的轻微灵识波动。
凌青竹淡然一笑,说道:“我刚从隔壁过来,没想到会是你。”
木青住在刘葳蕤的隔壁,凌青竹的心里倒是有些意外,因为这边的这些院子是刘家的核心院落,除了刘葳蕤之外不该有其他人住这边才对。
不用想,这肯定是特意的安排。
“隔壁吗?”木青大开院门,视线往旁边的院门一扫,刚好和掩门而出的小婵对上,“小婵也在这里?”
小婵“嘘”了一声,指了指院内,轻声笑道:“是啊,才睡下呢。”
木青点头说道:“月九他们肯定也没休息好,小婵你们是,倒是我在草堂睡了一大觉。”
凌青竹似笑非笑说道:“隔壁可不是月九,是葳蕤。”
“啊?”木青惊讶说道:“我住这里是不是不妥啊,那我还是去找月九他们住一起算了。”
小婵连忙说道:“公子别啊,月九公子我早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了,说不定现在还在和他们几个喝酒呢,你不用拘谨,小姐说了,就当回家一样。”
“嗯,就当回家一样。”小婵笑嘻嘻地重复说道。
凌青竹抿嘴说道:“既然是葳蕤安排的,你安心住下就是了。”
“刚好,我还有些事情想问你。”
“林夫人请进。”木青面色一囧,以为对方会盘问他和刘葳蕤的关系,虽然木青自以为两人的关系就是纯洁的朋友关系,但再迟钝的人,也能感受到自己被“区别对待”了,这种区别对待可是很难三言两语就解释得了的啊。
木青看着小婵行云流水一般就将两杯雀舌茶泡了出来,笑着说道:“小婵你也跑了一天了,快点去休息吧,我一个粗人用不了这些的。”
小婵摇头说道:“公子我不累。”
凌青竹一直安静地看着木青一言一行,倒是有些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得葳蕤的倾心,在木青的心里,似乎没有太多的阶级和身份观念,对人温暖和煦,实在让人难以相信他是从隐谷出来的刺客。
凌青竹笑着说道:“以小婵的资质,有林家的帮助,突破一品问题也不大。”
早春特质的嫩绿茶叶在沸水中上下沉浮,漩涡散尽,木青的目光从面前的茶水上收了回来,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以此作为话题开头。
凌青竹继续说道:“有一件事,我倒是该谢谢你。”
木青端正腰杆,问道:“不知林夫人何意?”
凌青竹回答道:“葳蕤答应我,会跟我回西山林家,说起来便是你的功劳。”
木青剑眉微促,凌青竹并没有更深入解释的意思,她只是想说说这些事,希望木青明白,他和刘葳蕤已经是两条路上的人了。
这种委婉的意思,木青并没有理解到,他只是笑道:“我和葳蕤是朋友,谈谢就不用了。”
凌青竹点了点头,说道:“听张子真他们说,木青公子后来中毒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张家兄弟俩被刘葳蕤支开,凌青竹并不清楚草堂里还发生了什么。
木青点头说道:“谢谢林夫人关心,我是中了一种叫合道散的毒,只不过现在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合道散?”凌青竹黛眉明显一簇,瞥了眼小婵低垂泛红的脸,她见识阅历丰富,稍稍猜中了个大概,心中有些不好的念头泛起。
她迟疑片刻,还是缓缓问道:“不知道你是怎么……治疗的。”
木青眨了眨眼睛,心里有些揪痛,叶韵的事是他和刘葳蕤小婵三人心中不愿细说的秘密。木青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尽量平静真挚地说出了自己的另一个秘密,“是我的真气原因,似乎能够天然克制毒药。”
“哦?”凌青竹眉梢一动,看着木青的真诚表情,一脸意外,眼中亮光闪动,心道:“会是那种体质吗……”
凌青竹认真问道:“有没有人曾说过你是什么体质?”
“有。”木青点头,有所保留地回答道:“曾有人说我是先天无垢体。”
凌青竹眉眼弯弯,抿嘴笑道:“先天无垢体确实也算修道胚子了,但应该没有你说的那种能力,因为葳蕤她外公便是先天污垢体。”
木青愣了一下,才明白了凌青竹说的是谁,凌青竹继续说道:“先天无垢体,修行进阶远超同侪,对于道的感悟也会反过来哺育自身,算得上是各种特殊体质的起点,但绝不会拥有克制毒药的能力。”
木青说道:“我开始修习的时候,是在天南沼林,经常与各种毒物打交道,也许体质有所改变。”
凌青竹倒是对这种变化没什么怀疑,因为她夫君现在的体质随着境界的提高早就出现了一些特殊能力,只不过她还是有些疑惑说道:“隐谷提供给你们的功法,应该没有适应发展这些能力的,但凡这种修习法诀都弥足珍贵的,你……”
既然想知道一些有用的信息,当然得拿出一些干货来交换,木青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迟疑片刻,便认真说道:“我得到了一本功诀,是一本毒经,可以归纳收拢散漫在经脉中的真气。”
凌青竹点了点头,回想了星斗森林里的一幕幕,有所了然,感叹说道:“一些体质应运天地而生,我亦不知。”
“回到你真气的问题……”凌青竹笑了笑,摇头说道:“除非找点毒来试试,但葳蕤肯定不会同意。”
木青点头表示了解,其实在凌青竹面前并没有太多的求知欲望,他最想问的人,早已不在这里……
看着用沉默防备自己的木青,凌青竹心中有些明悟,对方能把他的这个秘密抛出来,绝对隐藏了一些事情,草堂到底发生了什么,看来还得慢慢探究。
凌青竹缓缓问道:“我刚刚从葳蕤那里出来的时候,感受到你的灵识有些轻微的波动,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木青眼睛一亮,向凌青竹诚恳地请教了这个问题,说出了自己识海中的变化。
第九十九章:灵胎终成
“你是说,你之前就能够灵识化形?”
凌青竹的眼里有一丝惊讶,在三品的时候便能够做到灵识化形,从这一点来看,木青的天赋悟性确实非凡出众,实在少见。
木青点头应道:“但我刚刚沉神静坐时才发现,明明自己的识海比之前还大了许多,心念一动,却不能够灵识化形了。”
凌青竹直觉木青现在的识海变化应该与草堂所发生之事有些关联,咂摸“许多”二字,多了些探究,说道:“灵识化形可以视作灵胎成型的门槛。你的识海变化,应该是与最近的遭遇有关吧?”
木青默然,看了一旁的小婵一眼,心里有几分由衷的感激和喜悦。
凌青竹一直想探究草堂到底发生了什么,叶韵这么一个大高手肯定引起了对方的重视,木青其实并没有把握草堂之事不会被他人知晓,但看凌青竹的样子,确实一点也不知情,这证明葳蕤和小婵到现在都还与自己保持着沉默下去的默契,木青自然感激。
木青心思流淌,迎着凌青竹洞明的目光,明白此时否定已经没有多大意义,平静点头道:“确实有关,只是事涉她人,晚辈只能说关于我自己的这部分。”
凌青竹眼里的目光稍稍凝聚,轻声笑道:“这是自然。让识海能够在短时间内变大许多,我能想到几种方法,但最为温和的一种还是她人的给予。”
凌青竹一字一句,猜测说道:“我猜是那位隐瞒真实性别和身份的城主府剑术先生吧?”
凌青竹蹙着眉头,继续说道:“灵识的话,并不能达到这一步,她送了一份无主可用的神识给你,是也不是?”
想到这种可能,凌青竹对那个假名叫“叶云”的女子剑修更是好奇,叹道:“听张子真他们说,是你在最后救了她,然后出了城,但对方给你的回报可真大啊,要知道神识于我们这个境界的突破至关重要,无故缺失,很有可能大道再难前进一步,甚至是直接断绝。”
木青心中一惊,没想到叶韵当时语气平淡的一次回报,便是如此沉重。木青星目微翕,愧疚说道:“她确实送了我一份神识,我没想对她会有这么大的影响。”
凌青竹的视线捕捉到木青脸上的浓浓歉意,但是对他的人品更加认可,轻声说道:“既然她敢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给你,你就不要辜负对方。”
木青心里想着自己确实无以回报叶韵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却又反应过来凌青竹话里的另一层意思,真诚地向凌青竹请教问道:“前辈,似乎还有其它的指教?”
“凌青竹点笑道:“你现在的识海中央有一团与周围灵识稍稍不同的存在吧?”
“前辈猜得很准。”木青不得不佩服凌青竹的境界与眼光。
凌青竹点头说道:“这是灵胎真正成形前的最后阶段。你需要引导自己体内的先天之气为源,形成一颗灵胎之心。”
木青结合叶韵之前所说,确定这个方法没错,但所谓的先天之气,木青并不是太清楚,请教问道:“前辈,先天之气,说的便是体内的真气吗?”
凌青竹笑着回答道:“你若是先天无垢体的话,体内的先天之气应该便是先天真元之气,但因为你的修为未达一品巅峰,真气并不纯粹,所以很有可能达不到引气化源的地步。”
木青眼睛一亮,曹沫之前为了活命,曾说过,真气,真元之气,人出生时吐出的第一口气就是真气。我辈修行中人追求的真我之境,就必须性命双修,感应天道,利用自身稀少的先天之气和后天之气结合而成,彻底地将一身内力化为真气,才能够突破凡阶九品进入超凡的真我境界。
两相映证,悟性非凡的木青心中困惑少了不少,真气是先天之气与后天之气的结合,不就是说内力通过与先天之气的结合质变为真气吗,那自己体内最开始的那些青气应该便是先天之气吧。
凌青竹见木青有所领悟,点头笑道:“还有一种可能,若你是先天本源之体的话,体内的真气从始至终便是极为纯粹的存在,随时可以引气化源。”
木青心中一动,叶韵是先天水源之体,他曾向对方请教过这方面的问题,不由向凌青竹开口问道:“前辈,你听说过先天木源之体吗?”
“哦?”凌青竹眉梢一挑,认真打量着木青,点头说道:“我之前心中就有些猜测,你的真气能够克制毒药,如果你并不是变异后的先天无垢体,那么极有可能便是先天木源之体,没想到你自己也清楚。”
木青抿嘴一笑,问道:“有什么方法可以区别出来吗?”
凌青竹眼中的神光微动,轻声说道:“自然可以,我有一个办法非常简单。”
说着,凌青竹一手掐诀,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一道黄褐色的霹雳直接落在了地上,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雷雨天那种特殊的电离气味,凌青竹的视线也落在了地上,平静说道:“不用紧张,这是一道普通的地雷。我一会叫你动的时候,你便听我指令。”
木青头皮有些发紧,全神贯注地看向地面,一颗嫩苗在他无比惊讶的目光中缓缓破土而出,木青心中有许多震撼与疑惑,却只能强制保持着缄默。
等到那颗水润的青苗不再生长时,已经有三四寸的高度,凌青竹伸手一招,便将其凌空拘在了木青的面前,轻声说道:“用你的真气试着去接触它消化它。”
木青心里有些犹豫,剑眉星目却没有颤动丝毫,深呼吸一口气之后,便沉静心神,伸出右手对准面前的这颗青苗,体内的万毒青气瞬间席卷而出。
碧色如琥珀琉璃的真气就像早晨的露水沾染在了青苗的两瓣嫩叶之上,两者将相呼应,似有紫电青光伴随着微微雷鸣围绕着青苗生成,不过在下一刻,木青的真气却把青苗完全吞噬,屋子里一切都恢复如常。
凌青竹叹了一口气,声音里稍微有些激动,“没想到真的是先天木源之体啊。”
凌青竹迎着木青疑惑不解的目光,笑着解释道:“西上林家,跟随的天道,便太始天道。刚刚的那道地雷,虽然威力很弱,但却蕴含了句芒之真意,你所不是先天木源之体,不可能消化掉那颗青苗。”
木青凝神内窥,发现自己的真气似乎多了一些活力,也是感慨不已,抱拳致谢,“谢谢前辈为我指点迷津。”
凌青竹摇头笑了笑,叹道:“用不了多少年,你我就会是同路人了吧,所以今日算不上指点,只算砥砺问道。”
凌青竹现在对木青确实极为欣赏,先天木源之体若是能在林家,那和葳蕤一起,可谓是占尽了天道,但一旦控制不好,却又容易引起大道之争,所以她占时按捺下心中的一些想法,说道:“既然你是先天木源之体,那你灵胎即刻就可以成形了。”
“你能消化别人送给你神识,定然是有这方面的口诀吧。”
木青点头道:“是,只不过晚辈刚刚就试过了,她,给我的这门口诀,似乎只对神识有温养消化之效,对灵识不起什么作用。”
“你究竟为她做了什么?”凌青竹心中的好奇简直按奈不住,一双黛眉微微跳跃,“她竟然会给你这种口诀。”
“嗯。”木青有些着急,问道:“前辈什么意思啊?”
凌青竹摇头笑道:“这种专门针对神识的口诀,实为灵胎神识化元婴所准备的。你现在了解这些还有些早,至少得到真我境再说。”
木青顿时明白其中的珍贵,默然点头。
凌青竹说道:“这门口诀引气化源,形成灵胎之心时应该没有问题。你先试着将真气引入你的识海中央,等到真气与中间那团灵识相隔无间,再默念这门口诀。”
木青点了点头,星目只留一线,便要趁着有凌青竹在一帮把关,将灵胎形成。
凌青竹清亮的声音还在木青耳边响起,“除此之外,灵胎之心的形成能否稳固,还需要以你对天地自然的感悟为媒,将灵识与真气紧密的牵合在一起,等到灵胎之心稳固之后,便可以试着将识海内的灵识收拢在一起,这个时候才是真正的灵胎。”
识海中的一切进行得异常顺利,木青的周身有细微的波动一圈圈在空气荡漾开来,小婵尚不能领略这其中的韵味,凌青竹的眸光却是越来越亮。
木青的意识沉入识海,并不知道知道,围绕在他周身的是几股完全不同的道意,以太始天道为主,竟然还有一丝纯正炙热的剑意如野火生生不息,到了后来,凌青竹甚至捕捉到了一丝太易天道的气息。
这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木青睁开了眼睛,星目低垂,在灵胎成形之后,他既然发现了一把剑,一把闪烁着赤红微光的神识之剑!
木青虽不明白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却异常坚定地相信这些都是叶韵留给自己的印记。
只是佳人远去,自己又要到何处去寻找呢?
木青有些黯然神伤。
“灵胎成形了?”凌青竹的声音响起。
木青回过神来,站起身来认真感谢道:“迷雾中最是难行,晚辈由衷感谢前辈我为指点迷津。”
凌青竹微笑摇头,“你自己的天赋体质所致,距离灵胎成形本就只差临门一脚,我并没有帮太多忙。”
木青认真说道:“我自己去尝试不知道还要走多少弯路,前辈实帮我良多。”
凌青竹抿嘴一笑,不置可否,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木青,你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你自己知道吗?”
木青一愣,“前辈,什么意识?”
凌青竹微微一笑,说道:“你的天赋极高,现在明明没有道心养成,身上却已经有好几种高邈道意,你自己在以后的修行中可得注意啊。”
见木青认真在听,凌青竹点头说道:“最关键的一点,便是主次分明。”
第一百章:花藤牵情
凌青竹不是没见过几种大道兼修的天才,在最开始的时候,这种天才所表现出的实力总会高出同境修士一大截,但是修道求真永远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越往后走,这种天才要么被别人后来居上自甘堕落,要么大道交驳走火入魔,往往难以大道登顶,最终泯然众人。
天道孤高,大道缥缈,只有在争锋之中才能砥砺前行。
所以,虽然木青与西山林家在以后说不定有大道争锋,凌青竹仍然希望他能够走得更远登得更高一些。
凌青竹一提醒,木青就想起了叶韵在修行中遇到过的问题,请教道:“前辈,剑修难道不能修行其他术法吗?”
凌青竹摇头笑道:“怎么不行呢?如我刚才所说,分清主次,明白自己的道是什么就行了。”
“而且,有些剑修在行走江湖时,最喜欢做的事就是隐藏自己的剑修身份,遇敌时往往其他术法招式先行,最后再出人意料一剑过去,取人性命。”
木青发现凌青竹说的这种战斗方式似乎挺适合自己的,问道:“前辈,只有剑诀残谱,以水属性真气催动火属性剑招,并且领悟了此种剑意,可行吗?”
木青说得有些遮掩,凌青竹却是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木青说的是谁,心里感叹道:“难怪我会觉得她的境界不稳,竟然会是这种离奇的剑道。”
凌青竹看向木青,认真说道:“这种情况极其罕见,虽然感悟剑意,不过是求得与剑道的呼应,但能单单靠剑诀里的行气路线便能领悟这种剑意,只能说这种人不仅天赋极高,还得是大道宠儿剑修胚子。”
讲到这儿,凌青竹黛眉微蹙,说道:“若这人的在之前已经被某条大道选中,再这样做,并不是什么好事。”
她看着沉默下来的木青,直接说道:“境界越高,出剑时,剑心越容易崩碎,如果你说的人还是那位的话,我建议你好好跟她说下,此种做法太过极端,应该有所放弃。”
木青抿嘴微微苦笑,摇了摇头,叶韵直接消失,他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关于她的太多消息,她家在哪里,她离开后又会去哪里。
好在她走之前,剑心便已经分裂了,这种大患算是提前消除了。
趁着凌青竹还在这里,木青问出了至从与叶韵配合便有的疑惑,“前辈,不同属性的真气之间,或者说是大道之间,是有相生相克之理吗?”
凌青竹肩膀微动,侧过身子看向木青,认真说道:“我刚刚就问过你一次,看起来你绝对不像是什么隐谷培养的刺客,反倒是像我们这般修真家族出来的人。”
“本源相生相克的道理,其实不难理解,但要落到大道修行中来,便会有许多变化,你,懂了多少?”
木青沉声说道:“晚辈也是在配合时才发现,原来我的真气可以在水火之间起到一个平衡的作用。”
凌青竹沉默了一会,缓缓说道:“这是存在于大道之上的一些法则道理。混沌初分后,天道本源之间的相生相克,早就渗透影响着不同大道许多年了。”
凌青竹摇了摇头,轻声告诫道:“你还没有突破灵生境界,现在去想这些东西其实对你有害无益,大道修行也是需要一步一个脚印走踏实的。”
“我看你言谈之中,对剑修的风采多有向往,那我给你一个建议。”
木青恭敬说道:“前辈请讲。”
凌青竹认真说道:“先天木源之体其实十分罕见,你不要浪费了自己的天赋。若想修习剑诀,火属性最佳,木属性次之。”
木青心中一动,诧异问道:“为什么是火属性最佳?”
凌青竹笑道:“你不是知道本源相生相克之理么?原来你并不清楚它们之间具体的关系。”
木青惭愧说道:“晚辈只是接触了解部分,并不清楚全貌。”
凌青竹耐心说道:“混沌初分,从太易之中生出水,从太初之中生出火,从太始之中生出木,从太素之中生出金,从太极之中生出土,这是先天本源天道。它们之间的关系可以归纳为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如此循环往复;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如此相互制约。”
“说起来那位的剑诀倒是挺适合你的,看样子你是错过了一份机缘。”
“好了,你灵胎才成,需要巩固,我就不多待了。”
木青起身相送,认真说道:“前辈能够指点迷津,晚辈感激不尽。”
凌青竹摇头笑道:“你有点客气过头了。”
暮色渐沉,凌青竹走之后,木青所在的这个院子再没人前来,慢慢地黑了下来。
木青一直保持着盘膝静坐的姿势,他的灵胎越发稳固,一身驳杂的道意也慢慢收敛进了体内。
识海中,木青的灵胎小人剑眉星目,轮廓清晰,胸口偏左有一颗碧绿色的光团在微微搏动,一身青光恣意流转,神韵已趋圆满。
木青能够在三品修为便结成如此神韵的灵胎,叶韵对他的帮助甚大。
神识被消化将尽,木青可以想象得到,但叶韵送给他的这团神识应该是纯白色的,为什么会变成一把赤红色的小剑?
这把赤红小剑是在木青灵胎初成时就自动出现的,长短大概只有叶韵那把的五分之一不到,完全就是缩小版。
灵胎小人将其横执身前,作势一劈,宽阔的识海中无风亦无浪,灵胎小人连忙将身上聚拢而来的灵识向四周散开,再次向前一劈,依然没有什么动静发生。
这是木青自己的识海,他明明能够感受到赤红小剑里澎湃的离火剑意,他的灵胎小人就像是空得仙兵神器的孩童一般,连一分威力也发挥不出来。
木青苦恼片刻,灵机一动,真气按照某种极为熟悉的行气路线流动起来,灵胎小人再次尝试,终于在识海中弄出了一些动静。
木青不知道的是,他在识海中这么尝试的时候,一道微弱的灵识长剑竟然也在屋内生成,凭空让周遭多了一些炙意。
“可惜,我只知道离火破灵这一招的行气路线。”
当时情况危急,叶韵只来得及将离火破灵这一招交给木青,木青也只是把万毒心经给了对方。
木青现在思及,微微摇头,心中遗憾怅惘甚多,倒也不是为了这什么离火剑诀了。
上旬月如钩,虽无夜云遮蔽,也只肯洒下一两点清辉在院子里。
只留一线的窗扉外是与屋内一般无二的黑夜,木青神思一顿,从盘膝静坐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
不能通过天光判断时辰,这一次静坐不知道过去了好久,木青没有马上起身,而是想到,等到明日过后,得去锦官城这边的柳叶书局一趟了。
院外又有敲门声响起,适时打断了木青的散漫思维。
“葳蕤,你怎么来了?”
“休息得怎么样了?我们快去前厅吃饭吧,小婵刚刚来喊过我了。”
刘葳蕤提着一盏灯笼站在院门前,木青开门时有风,形制古朴典雅的吊线灯笼便微微晃动了起来,烛火也跟着微微摇曳,“噼啪”声透了出来,灯罩上有些花前月下的剪影便被拉长,落在了刘葳蕤的面前,照亮了她半张脸。
“咦,你怎么不说话了?”
橙红晃动,剪影映照,刘葳蕤一边脸明若皎洁月宫仙,一边脸幽若花前月下颜,木青实在是看得有些呆了。
等到“噼啪”声再次响起,刘葳蕤将灯笼提高,这才发现木青呆呆地盯着自己。
刘葳蕤被烛光完全照亮的脸上灿若飞霞,她眯眼笑问道:“你在看什么?”
木青轻呼一声,连忙低头,轻声说道:“刚刚门前有阵风。”
“嗯?”刘葳蕤的娇颜凑得更近了一些,看着木青有些尴尬的眼神,娇笑说道:“刚刚是有阵风,但我是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木青“哈哈”一笑,连忙换了个话题,问道:“现在几时了?小婵既然过来喊了我们,那我们还是快去吃饭吧。”
刘葳蕤稍稍离得远了些,将灯笼交给了木青,说道:“都是戌时了吧,我爹他们肯定都等急了,我们快走吧。”
刘葳蕤的心里有些小小的欢喜,说到这里时,才突然想起临近黄昏前还和父亲在书房里有过一次谈话,不由觉得害羞。
她瞥了木青一眼,轻声咕哝了一句,对木青提前做着心理建设,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待会儿吃饭,我爹可能会问你一些尴尬的问题。”
木青与刘葳蕤并排而行,稍稍落后半步,举着灯笼,为她照着前路,闻听此言后,脚步不由一滞。
至从草堂之事发生后,木青就像开了窍一般,他剑眉跳动,迟疑说道:“尴尬的问题?”
“嗯。”刘葳蕤埋着头只顾着走路,声音细不可闻,“也许我爹会问你喜不喜欢——啊——”
木青心里一惊,夜色深沉,依稀可见刘葳蕤自顾自埋头走出去了十几步远,好像被行道旁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脚下一滑,身体已经向一侧栽倒。
木青连忙将灯笼向前方的夜空中抛去,这才找准了刘葳蕤的位置,她的螓首已经不到腰高,木青脚下一动,双手探出,堪堪抓住盈盈一握的蛮腰,将散发着清香的身体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灯笼落地,烛火在急促的“噼啪”声过后,终于熄灭。
黑灯瞎火,佳人在抱,木青急切问道:“有事吗?受伤了没有?”
“没事。”刘葳蕤显然被吓得不轻,双手抱在木青的肋下,将娇颜埋在他的怀里,咕哝说道:“我脚上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你帮我看一下。”
木青想将刘葳蕤扶正站好,无奈对方像是被点了穴一般趴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他只好半抱着刘葳蕤的腰肢慢慢地蹲了下来。
“还好,是一根花藤。”
木青俯身压着刘葳蕤的长腿,轻轻地解着那根枝叶茂盛的花藤。
温暖修长的手指时不时就会触及裸露在外的光洁脚踝,刘葳蕤轻哼一声,咕哝道:“这花藤不知道从哪里长过来的,我记得以前这边没有啊。”
两人挨得很近,木青胸膛前倾,直接压在了刘葳蕤修长的双腿上,他的手臂动作时,胸膛就会轻轻摩擦挤压着刘葳蕤的大腿,时刻感受着那份丰腴弹性。
花藤不知怎么回事缠了几圈,木青手上动作不停,两人之间的气氛便有些暧昧,木青为了缓解尴尬,打趣说道:“也许是因为你回来了,这根花藤才长过来的。”
刘葳蕤的一双水润眸子睁得很大,俏脸上的绯红似能穿透夜色,笑着说道:“什么跟什么啊,难不成它是专门来跟我打招呼啊?有这么打招呼的吗!”
木青摇了摇头,一脸认真地说道:“因为你叫葳蕤啊,葳蕤盛开的葳蕤。”
“嗯。”刘葳蕤嘤咛一声,呆呆地望着木青,木青心知失言,自己不但没有缓解尴尬,似乎还加深了暧昧。
花藤终于解开,木青松了一口气,后腰连忙用力。
他上半身慢慢伸直缓缓站起,怀中的女人娇颜上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伸出了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最后,快速地往下一拉……
第一百零一章:如果爱有境界
“唔嗯——”
发生了什么?
是什么这么柔软湿润又香甜温暖?
月色淡薄,烛火早熄,看不清脸。木青脖子僵硬,一双眼睛睁得很大,那微翕的眼和微颤的眉,不是刘葳蕤的又是谁的呢?
两人交颈拥吻在一起的这一刻,“砰砰砰”的心跳声跳出了胸腔,相互交织在一起。
木青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
“唔——”还是刘葳蕤主动松开了双手,站了起来。
沉默的时候,夜色变得温柔了许多,木青的嗓子有些发堵,扶在刘葳蕤腰上的手指有些发烫,轻声道:“葳蕤。”
刘葳蕤移开两步,背对着木青,心里羞涩后悔不已,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木青叹了一口气,艰涩开口道:“我,我现在,并不能想明白这些事情。”
刘葳蕤的声音藏在夜色中,很小,“想不明白就不要去想,再说,明白了又能怎么样。”
木青看到在夜色中微微颤抖的双肩,连忙开口道:“我其实很开心,真的,能得到你喜欢,我很开心。”
刘葳蕤的声音有些低沉,说道:“是不是还有但是?”
木青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但是,我得先去找到她啊,不然我谁都对不起。”
“果然。”刘葳蕤转过身来,眼角更亮一些,平静说道:“如果在草堂时,我也会那个就好了,就不会有这些事情了,对不对?”
木青抬头看向了远方,看着远处那些院落冲天而起的光亮,灯火可亲,这是属于别人家的温暖,他认真说道:“我是个孤儿,并没有家。我自己都还不清楚自己会走到哪一步,也许下一个任务,我就死了。”
“你不值得这么做。”
“哼。”刘葳蕤打亮袖子中的火折子,捡起灯笼重新点亮,声音虽轻却很坚定,“我掌管商队这么多年了,值不值得的眼光还是要比你高些。说这些废话还不是你……”
她摇了摇头,看着脚下不远的那根花藤,笑着说道:“那你还是先把叶姐姐找到吧,她,确实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
橙红的烛火重新映照在娇颜上,木青不敢再看,他现在有些摸不清刘葳蕤的心思,只好尴尬地点头道:“谢谢你能理解。”
“我不理解又能怎么样?”
木青张了张嘴,却也没再出声。
刘葳蕤把灯笼举在了木青的脸旁,螓首凑进看着他有些躲散的目光,“噗呲”一笑,问道:“你不会讨厌我吧,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了。”
“怎么会。”木青觉得女人,特别是漂亮的女人实在厉害,她们的一颦一笑比剑修的飞剑还有让人捉摸不透,只好坦白道:“你太漂亮了,我有些不敢看你。”
刘葳蕤顿了顿,双颊飞红比烛火还亮,走南闯北几年,她终究不是锁在深闺只知道作幽怨凄切样子的女孩,大胆问道:“我很漂亮我知道,那你喜欢我吗?”
木青后退了半步,见刘葳蕤的炯炯目光,硬着头皮点头说道:“怎么会不喜欢,只是……”
“好了,别说后面的,我不想听。”
刘葳蕤把灯笼交给木青,说道:“快走吧,不然小婵说不定又要来催了。”
“咦?小姐,你怎么知道我要来催你们了。”
转角处有火光突放,小婵笑嘻嘻地跑了过来,刘葳蕤和木青都有些不自在,刘葳蕤捏捏小婵的小臂,娇声问道:“小婵,你来多久了,刚刚为什么不见你点亮灯笼,你,你都看见了什么?”
小婵把灯笼往两人面前一送,说道:“小姐,冤枉啊,我刚到转角处灯笼就熄了,什么都没看见。”
“噢。”刘葳蕤和木青都松了一口气。
“不过只是看到了一根花藤,诺,就是这个花藤。”小婵的语气中充满了调侃与戏谑。
刘葳蕤俏脸红透,一声不发地径直往前走去,小婵举着灯笼没有去追,而是偏头认真打量起了踟蹰不前的木青,秀眉一挑,埋怨道:“公子,快追上小姐啊,难道你还想让小姐绊一跤?”
晚宴门口站着两人,刘葳蕤和小婵见了分别喊道“爹”。
来到刘家大半天了,木青还是第一次见到刘朝歌,因为有了刚刚的事情,木青有些心虚,恭敬问好道:“刘家主。”
转而转向李彬,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李彬摇头笑道:“小婵跟我说了,你救过她的命,我是她爹,你直接喊我李叔吧。”
“李叔。”木青的礼数到还算周到,李彬点了点头,瞥了一眼与木青并行而来的刘葳蕤,眨了眨眼睛,示意她爹可猜到了一些事情哦。
刘葳蕤抿了抿嘴,低头咕哝着喊道:“爹,你们站在这里干嘛?”
刘朝歌花白的剑眉微微上挑,视线就一直没离开过木青的身上,木青站在台阶下,但能达到他的胸口,证明对方并不矮,至少也有八尺(书里1尺以汉计,约合23厘米),长得倒是剑眉星目仪表堂堂,颇有他年轻时的风采。
他的表情稍稍缓和,对木青点头说道:“路上的事我都知道了,葳蕤得你多次相救,作为父亲,我向你真诚地说道声谢。”
“以后在刘家不用太过客气,直接喊我刘叔就行。”
木青礼数周到,认真说道:“刘叔太过客气了,葳蕤也曾救过我的命,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听到木青也喊自己女儿“葳蕤”,刘朝歌双眼微翕,慢慢说道:“你,有什么是现在就需要的,可以现在说出来,我能满足你的一定做到。”
木青苦笑着摇了摇头,没再作声。
刘葳蕤双眼一眯,爹这是先礼后兵啊。
她抬起头来,认真问道:“爹,木青需要的,你真能给么?”
刘朝歌瞪了自己女儿一眼,无奈说道:“当然尽我所能。”
把那层窗户纸捅破后,刘葳蕤在她和木青的事上,胆子大了许多,飞快说道:“那爹你把我许配给木青吧。”
众人皆惊,不知道刘葳蕤今晚这是怎么了。
刘葳蕤看了周围人一眼,还好,都不是外人,那也没啥不好开口的。
她心中明白,如果现在再不打断父亲的话头,等让他再说下去,说不定就会让木青和她保持距离。
而木青呢,也多半会借着这个机会真地这么做。
那她刚刚勇敢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胡闹!”刘朝歌愣了好半响,一双花白剑眉似要起舞。
木青这时也发应过来了,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他这个当事人怎么可能置身事外,他抬起头来,连忙解释道:“刘叔,葳蕤这是在开玩笑,您别当真。”
“哼!是,我确实是在开玩笑!”
“小子,你觉得我女儿是在开玩笑?”
“呃。”木青一时间哑然,不知道怎么就犯了众怒。
他转头向小婵看去,希望对方和她爹能缓和一下现在的气氛,却只看到对方一言不发,睁大了眼睛看向刘葳蕤,眼中写满了惊讶和崇拜,显然没料到刘葳蕤会在此事上这么有勇气。
气氛不受控制地沉闷了下去,好在今晚还有人能够压住一家之主的刘朝歌。
凌青竹慢慢地走了出来,视线在刘葳蕤和木青的脸上晃来晃去,笑问道:“你们两个之间刚刚发生了什么?”
刘朝歌听到这话也眯起眼睛,审视着木青,难怪小婵去喊了一次过后,还拖了这么久。
他望向一旁,喊道:“小婵。”
小婵站了出来,看了刘葳蕤一眼,在心中认真比较,是说出来对小姐好一些还是不说出来好一些,最后有所隐瞒地说道:“小姐他们的灯笼熄看,小姐被绊了一下,木青公子救了小姐。”
小婵越说越流利,笑着说道:“所以耽搁了时间。”
刘朝歌的脸色稍缓,凌青竹点了点头,笑道:“能够随时保护女人的男人总是更有魅力一些,说起来还真不怪葳蕤。”
“朝歌,你说是吧?”
凌青竹意有所指,她曾说过葳蕤跟她娘其实很像,刘朝歌一下子就回忆起了,曾经在星垂森林外月涌江边,救下葳蕤她娘的旧事,那一次相遇,似乎便成了心中永恒的画面。
那时的他与她,这时的她与他,似乎总是女子更勇敢一些。
刘朝歌反而有些对木青的恨铁不成钢,怎么,你一个大男人还得我女儿把这些话说出口?
先不说我答不答应,也得你来开口啊。
刘朝歌狠狠地瞪了木青一眼,“哼”了一声,转身说道:“任何感情在时间面前,总是显得不堪一击,今晚就不说这些了,吃饭吧。”
刘葳蕤望着她爹的萧索背影,心里一痛,呢喃道:“但能在时间长河冲刷下,还能留存下来的感情不是没有啊,爹,你和娘就是。”
所有人都跟在刘朝歌身后走了进去,又是木青和刘葳蕤落在了最后。
木青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眼角上的泪痕又湿,不由心中一痛。
归程路上,无数个画面在脑海中翻过,木青还记得,她在很多次的谈话中,都自然流露出来的对她父亲的濡慕想念之情,可如今才回来不到一日,她就和她父亲闹得这么不愉快。
木青并不知道书房里已经有过一次谈话,也正是那次谈话让刘葳蕤明白,她和他的感情是可以放在日光下生长的,所以她的勇气没来的变多了许多。
如果在爱一个人这方面有境界的话,刘葳蕤也许早已大道登顶。
“我们走吧,不要让你父亲生气了。”
“那你呢?你会让我伤心吗?”
木青叹了口气,认真说道:“不会。我答应你,我努力地变得更好,变得可以和你在一起,好吗?”
“好。”刘葳蕤破涕而笑。
第一百零二章:邢左识见
同一片夜色下,城主府的气氛远不如刘家的灯火可亲。
“蹋蹋蹋”的脚步声不时在城主府内响起,一队又一队的军士点着火把,不肯放过任何一处细节。
火光晃过,断壁残垣仍在,焚烧后的黑色痕迹就如魔鬼的利爪伸长开来,形容恐怖。
这些人总是担心,担心还会不会又有一剑从天而降,便要了他们的命。
一间屋子外的防卫比别处多了许多,白荣沉着脸低着头,快速穿过层层军士,径直推门而入。
门被大力一推,发出“咯吱”的哀嚎,邢左躺在床上,就算眼睛受伤不能视物也感受到了那一身怨火,蹙眉问道:“人找到了?”
“嗯。”白荣眯眼说道:“在城南郊外,浣花溪上游不远。”
邢左心中了然,默然片刻,问道:“怎么死的?也是被那个女人杀死的吗?”
白荣摇了摇头,冷声说道:“是被利器破喉,流血而死。”
邢左的眉头一紧,猜测道;“就算郑德铎受了伤实力下降严重,但他毕竟是一个毒修,竟然会被近身杀死,看来对方的帮手实力也不弱。”
“不仅不弱,还很强大,我把万花丹给了他,他在一段时间内实力不会掉下一品,但还是死了。”
白荣的心里说不出来的郁闷,郑德铎那么自信又不怕死,跟他谈什么大道机缘,说得他还真相信了对方,以为可以用一颗万花丹结交一个突破灵生境界的高手,没想到万花丹没了,对方更是死得透透的。
这一笔交易,他输了个彻底。
邢左叹道:“她们的帮手是在最后一刻才出现,将几人救走的,这件事有线索没有?”
白荣说道:“听最后还在场的那些人士说,是三个人,有两人第一时间便救走了那两个女孩,至于这个女人则是在最后一人的帮助下,和郑德铎打了一场才走的。”
那些被询问的军士为了隐瞒自己的胆怯懦弱,自然将场中的局势说得是势均力敌,甚至是叶韵隐隐压过郑德铎一头,倒是让白荣听来越发警惕于叶韵的再次出手。
邢左说道:“那之后他们应该没有汇合,不然郑德铎不会追去城外,帮手在城外还有汇合的地方,你们沿着这个方向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白荣摇头说道:“找到郑德铎尸体时已经天黑了,线索也得明天才能继续找了。”
邢左叹息道:“已经晚了,对方极有可能已经毁掉形迹了。”
白荣说道:“城门一开,他们汇合后是走是留,已经很难再说清了,不知道白芷那个小贱人还在城里没有。”
想起下午的那一剑,邢左的眼睛有些发疼,多年经营处理谍报信息,让他对局势的分析异常深刻,说道:“那个女人递了一剑,却没有将我们赶尽杀绝,这里面存着的主要意思,便是警告我们不要再折腾了。”
白荣苦闷说道:“这个女人的身份信息还是没有查到多少,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换做是我只会一劳永逸,直接斩尽杀绝。”
邢左嗤笑一声,说道:“她知道皇朝的底蕴在哪里,杀了我们再来一群更厉害的人,直到不死不休吗?她应该带着白芷走了,但救她的人极有可能还在城里。”
白荣眼睛一亮,接着这个思维说道:“若真是皇朝供养的那些老家伙来了,她也许还能逃走,但她想保护的人还在城里,所以没有选择极端的做法,确实合理。”
邢左点头感叹道:“所以这个女人不简单啊,她对当前的局势和各方势力看得很清楚,只要不做得太绝,剑悬于颈上,我们只会缩手缩脚。”
“那……难道就真地忍了?这一次有四人助我,却死三,我怎么交差?”
邢左暗自在心里摇头,总觉得白豪向陛下推荐自己弟弟白荣来锦官城是一个极其错误的决定,顺势还行,逆势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这怎么可以?
他建议道:“一个白芷成不了大患,这个女人你暂时不要去查了,你如实将所有细节都告诉陛下,自有其他人去打交道。”
“至于留在城里的帮手……”
邢左沉默了片刻,问道:“昨夜抓住的那几个人呢?他们有没有松口?我想这些人的主家便是那个女人的帮手。”
白荣一张脸变成了猪肝色,无奈说道:“放了。”
“放了?”邢左声音陡高,也想明白了这多半是为了稳定倾颓局势而作的妥协,声音放缓问道:“是谁出面来要人的?又用的什么理由?”
白荣回答道:“他们就像是事先约好的,至从知道城主府被递了一剑之后,便有人传话过来,说是昨夜城南火大了之后,家丁们出来灭火,好心反倒被冤枉,不幸被牵扯了进来。”
邢左轻“嗯”了一声,平静问道:“从传话那人查起,你们找到幕后是谁了吧?”
白荣低头说道:“也没有。”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传话人是个不怕死的地痞混混,我们的人跟过去后,也只是知道要人的是十大家共同发声的,并不清楚到底是哪一家或者是哪几家?”
邢左听来也觉得有些头痛,认真说道:“看来白芷她爹白汀经营这么些年,与这些当地家族还是有些交情的,你没有一仗把城主的位置坐稳,他们已经联合起来了。”
白荣恶狠狠说道:“他们能斗得过有陛下支持的我,我这么容忍,还不是为了维持现在的稳定,不然,哼哼——”
邢左叹了一口气,终于明白走之前,白豪要叫自己多教教他这个志大才疏的弟弟,他冷声问道:“事情闹成这样,你觉得陛下还会支持你多久?你以为闹到最后陛下会在你这一方?”
白荣听出了邢左语气里的讥讽,心里来气,说道:“凭我哥和陛下的情谊,陛下难道不会站在我这一边?”
邢左叹了一口气,认真警告道:“你要乱来的话,我不会管你,但你不要把你哥拖下水,好吗?”
“你难道没想过,为什么陛下一道指令就可以让白汀不得不让出城主之位,偏偏纵容你这么做,还把皇室供奉调来助你?”
“你真以为是你哥的面子有这么大?或是陛下欣赏你?”
“陛下这么做,只是想让你哥自决于皇朝内部的其它势力,只能做陛下的一条最忠心的恶狗啊。”
“当然,还有一点更加隐晦,同样都是姓白,都是皇姓,陛下这么做,也想清除一些碍眼的人,让内部的杂音少一些。”
没有听到白荣的声音,邢左知道对方在认真听,顿了一下,轻声说道:“要知道陛下得位有些坎坷,他必须以铁腕肃清杂音,但若是你闹得太过,让杂音反而更大,你只会成为平息杂音的牺牲品,你可懂?”
白荣虽然突成皇朝九大城主之一,与自己大哥平级让他近来有些膨胀,但又不笨,邢左是他大哥最有力的臂膀,对方这份洞见明显直抵乱局源头,不是关系已经牢牢绑在一起的人,不会说得这么透。
他平复心情后,认真问道:“邢大哥何以教我?”
邢左慢慢说道:“接下来做事,你要时刻把握好力度,表面上与那些家族觥筹交错,背地里慢慢去查,不能因为着急而让对方发现。陛下最欣赏大人的便是对局势的审慎和做事时的缜密,你得向你哥多学学。”
白荣三十几岁了,虽然最佩服的便是自己大哥,但心里总有些被说教的不耐,蹙眉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邢左说道:“至于现在,我给你提个建议,你与那些家族打交道时,试探一下他们口中的老朋友是谁,若是他们的老朋友中都有其中的一个家族,那我可以告诉你,联合这些家族给城主府施压的,多半就是这个家族。”
白荣眼中精光乍现,感叹道:“此事做得!”
……
……
刘家的晚宴设在一处宽阔的宅子里,木青进去后才发现都是些熟人,气氛稍稍活泛了些。
刘葳蕤在木青旁边,看着月九他们已经喝上了,向他们笑着点头,轻声说道:“小婵,今晚没有喊其他人来吧。”
小婵已经放慢了脚步,笑着解释道:“家主说,人多就眼杂,木青公子他们的行踪最好保密,所以没叫其他人。”
刘葳蕤看向她爹的背影,笑着感叹道:“我爹总是想得这么周到啊!”
她偏头打量着从进来便有些沉默的木青,黛眉一蹙,娇声问道:“你不会觉得我们怠慢了你吧?”
木青其实有些甜蜜的烦恼,自责的欢喜。他心中稍稍后悔刚刚不该如此不负责地就做了承诺,这是对叶韵和刘葳蕤两人的不负责。
此时听到刘葳蕤的声音,他笑着摇头,连忙说道:“哪敢,我能够理解刘叔的好心。”
大家族里人心不齐,刘朝歌虽是家主却也管不住所有人的嘴,这么做已经算是非常体贴的招待了。
看到刘葳蕤和木青亲密同行,屋子里喝酒的月九几人都是意会一笑,张子善碰了碰月九肩膀一下,悄声说道:“三杯酒,你快认输吧。”
刘葳蕤和木青久不赴宴,一路上关系已经很好的两人悄声发表着自己的看法,作为局外人,迟钝如张子善都看发现了两人之间的那种不同。
酒好,心情好,于是他俩便打了个赌,赌的便是木青和刘葳蕤两人之间的关系是已经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还是一厢情愿。
月九那时还在埋汰木青,说他毕竟不如自己已经在情场磨练多年,还是个呆头青,可能还明白不了刘小姐的情真意切,只不过现在看来,倒真的是他输了。
只不过这种认输,月九认得极为洒脱开心。
见木青走进,他向木青举杯相邀,笑谑道:“你怎么来这么迟?和刘小姐有什么话说不完?快快快,自罚三杯,我陪你。”
说完,便连喝了三杯。
木青迎着月九他们的目光,才发现打趣的目光有时候也能像一把把飞剑,鼻尖一直萦绕着淡淡的美人体香,嘴唇上似乎也还有余香,木青的脸上微微发烫,倒也没有拒绝月九的相邀。
他们是两人分席一桌,旁边刚好还有一桌两个空位待人入座,木青坐下后,刘葳蕤也想跟着木青坐下,刘朝歌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葳蕤,坐爹这里来。”
“哈—”月九眨了眨眼睛,对坐下来的木青轻声说道:“看来你得努力啊。”
晚宴在有些尴尬难言的气氛中进行到一半之时,李彬出去了一趟,带进了来了父女两人。
第一百零三章:春风终至
“刘兄,今晚我不请自来,是专门带小女来向大家道谢的。”
李时卿对着起身相迎的刘朝歌拱了拱手,刘朝歌笑着摇头,“妙真这丫头没事了吧?”
李妙真从父亲李时卿的身后踱了出来,认真喊道:“刘叔叔。”
刘葳蕤看到李妙真之后,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妙真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伤得挺重的吗?”
李妙真的俏脸稍稍缺少一些血色,她乐观笑道:“我只是受了点外伤,一个白天过去了,我若还不能下地走路,那只能证明我爹的医术不行。”
李家家学渊源,世代行医,李时卿在锦官城素有“药王”的称呼,刘葳蕤听到妙真这么说,倒真地放下心来。
刘朝歌却是蹙起眉头,教训道:“你这丫头,以后要做什么事记得跟长辈商量着来,知道吗?你外公昨夜担心了大半夜,你一会儿记得去看看你外公。”
李时卿无奈笑道:“这件事情还得多亏你找人来提醒,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臭丫头偷偷溜了出去。好在她现在没大事,不然她娘也得把我念得头痛。”
刘朝歌引着李时卿坐下,李时卿却摇头婉拒,认真说道:“我趁夜前来,待不了多久,还得带妙真去看看岳父。”
刘朝歌表示理解,“城内的气氛稍稍稳定,但暗流涌动,你这一次得小心一些。”
李时卿点了点头,望向木青他们那边,向张子真两兄弟拱了拱手,认真说道:“多承几位搭救小女,以后有事一定要来李家找我,让我能够略尽微薄之力。”
木青几人都站了起来,向李时卿拱手回礼,李妙真这时睁大眼睛,目光在几人身上游移,最后落在木青的脸上,心中猜测多半就是此人,对着木青笑问道:“你是不是木青?”
木青稍显诧异,他自然知道这是刘葳蕤的闺中好友,医术不弱,只是怎么对方对自己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难道葳蕤在救下她后,告诉了她一些什么?
他向前一步,认真说道:“妙真小姐,我就是木青。”
这人剑眉星目,面如冠玉,真是长得仪表堂堂,李妙真眸光一转,想到自家姐妹把她送回家后还要出城去找这个木青,便一直在猜测两人之间的关系,现在确认场中最帅之人就是木青,不由相信了自己的判断。
刘葳蕤靠近了李妙真,悄悄捏了捏她的胳膊,眼睛微眯,问道:“你找他什么事?”
她憋着笑瞥了姐妹一眼,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封信,认真说道:“我醒来后便发现白芷不在了。我爹说是叶先生将她接走的。叶先生走之前还留下了一封信,说是让我交给你们。”
刘葳蕤的视线落在那封信上,微微抿嘴,干净利落地接了过来,轻声回道:“谢谢妙真。”
木青听到李妙真说叶韵给他留了一封信,正想上前结果,便看到刘葳蕤把那封信接了过去只好停步。刘葳蕤瞄了木青一言,认真说道:“我又不会看,等会就给你,对了,叶姐姐还有一本剑谱在我这里,一会儿一起给你。”
李妙真摇头笑道:“没事的,叶先生本就说过,是给你们的信,你和木青可以一起看的。”
她转头望向一旁李时卿,说道:“爹,是吧?”
李时卿点了点头,审视了木青一眼,对刘葳蕤口中的剑谱倒是有些好奇,认真说道:“确实如此,叶先生,嗯,叶小姐的实力强大,似乎对这位公子有些青眼相看。”
李时卿猜错了一些事情也好,至少刘朝歌便相信了,木青的视线从两人身上扫过,心中惆怅,沉默地点了点头。
“那我和妙真就不打扰各位了,现在还得去看看岳父。”
李时卿和李妙真走后,木青的心思便不在这里了,好在晚宴已过半程,结束得很快。
回去的时候,小婵在前面提灯而行,木青和刘葳蕤跟在后面都保持了沉默。
来到相邻的两处院子中间,刘葳蕤才开口说道:“去我那里吧,叶姐姐的剑谱还放在屋里,我回来后就被我爹喊去,回到院子里倒头就睡,忘了给你,你不会介意吧?”
不知道是谁说过,男女之间,解释得多小心翼翼的那方总是吃亏一些。
刘葳蕤现在总是害怕木青会误会自己,觉得是她故意隐瞒了叶韵的信息。
若是灵胎刚成那会儿,木青对剑谱的兴趣一定很高,但现在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那封信上。
只是叶韵是他在刘葳蕤面前最不好提起的人,他一时间不好开口。
小婵转过身来,盯了木青一眼,目光落在了刘葳蕤身侧。
木青眼中一亮,伸出手去握住了刘葳蕤白皙手掌,平视着前方,故作平静说道:“我怪你干什么,你忙了这么久,正应该好好休息。”
“你!”刘葳蕤修长的手指微微挣扎,悄悄看了小婵一眼,发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转过身去,咕哝说道:“那先进屋,再看信。”
“嗯。”木青有些尴尬,在某些方面,女子的心思总是敏感而透亮。
刘葳蕤的院子有几间屋子,小婵进来后眼珠一转,便将身后两人引进偏右的那间屋子里。
烛火次第点燃,这间屋子浑然一亮,木青跟在小婵身后也没注意,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环顾了屋子的摆设,视线落在屏风上时,脚步就是一顿,“咦?”
“怎么了?”刘葳蕤这时才抬起头来,看到屏风上的东西时,“啊”了一声,双颊上的红晕浓得化也化不开,娇声喊道:“小婵你把我们带哪儿来了,去正屋啊,不是这里。”
刘葳蕤回来之后,沐浴后换下来的亵衣还随意搭在屏风之上,木青视线聚在鼻尖,这是身边女孩儿的闺房,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小婵在心里笑道:“小姐啊,我可是在帮你啊。”嘴上却是说道:“小姐你不是要将那本剑谱给公子吗,我记得你换下的那些东西都在这间屋子,所以就带你们过来了。”
“再说。”小婵对木青挑眉一笑,问道:“木青公子难道还是外人吗?”
“咳。”木青轻咳一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刘葳蕤这时候才挣脱了木青的手掌,连忙将屏风上的亵衣收起来放到后面去,然后找了片刻,然后便拿了一本书出来。
“叶姐姐给我时说,这本剑谱是她答应给你的。”
木青认真接过这本封面微微泛黄的剑谱,视线落在“离火剑诀”四个古朴锋锐的大字上,点了点头,问道:“她还有说什么吗?”
“说了。”刘葳蕤平静说道:“她说你救过他的命,她也救过你的命,再把这本剑谱给你,你们两不相欠了。”
“不过,我替你拒绝了,你始终是欠她的。这我知道。”
木青星目晃动,抬起头看着刘葳蕤的眼睛,似乎看到了那如水眸子里的一些小小伤感和遗憾,认真说道:“我欠你们很多,希望还有时间慢慢还。”
刘葳蕤洒然一笑,说道:“先看信吧。”
“葳蕤姑娘,你好。走之前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所以趁着还有时间,便想随便些些什么。”
“走之前,你问我还能再见吗,我说这个世界很大,再见很难。但你又说意外的相逢也许很难,但只要有心,便还能够再见。”
“哦,对了,木青在你旁边吗?在你旁边的话,接下里的话你就别给他看了。”
看到这里,木青凑得更近了,刘葳蕤无奈笑笑。
“你当时问我是不是在逃避,我当时想了很多,我跟他说过,我是因为家族联姻才逃了出来,在这片大陆看山看水看人,看到了那时候也没有人让我心动过,又对你说,没有男女之情,藕断丝连只会误人误己,现在想来,扪心质问,似乎这也确实算是一种逃避。”
“你是一个独立漂亮的女孩儿,当没有其他办法去救他时,你到最后还是直接说让你来,我想你一定很喜欢他吧。没有哪位女孩不珍惜自己的清白……我说这些,其实连自己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你还得主动一些哦,不然那个呆瓜还不会知道你的好。”
木青看到这儿,星目瞪圆,不用去看身旁佳人的脸蛋,便能够感受到空气中弥漫开来的那股羞涩意味。
刘葳蕤强作镇定,蹙眉问道:“你当时有说些什么?”
木青讶然问道:“什么时候?”
刘葳蕤羞涩说道:“就是,就是你和叶姐姐在屋里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叶姐姐连清白之身都给你了,你竟然没能留住她。”
木青蹙眉回答道:“我说我会对她负责,她……她说我救过她一命,总不能让我死了,所以不要我负责。”
刘葳蕤水润眸子瞪得浑圆,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果然是个呆瓜。”
木青默然,说道:“她对我没有好感吧,又不喜欢我……”
刘葳蕤摇头说道:“在这个时候,我们女孩子总是会敏感许多,难道你没直接表明自己的心意。”
木青说道:“我说了啊,我说我会负责的。”
刘葳蕤现在竟然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认真分析道:“叶姐姐是个冰山美人,又是个高手,离家游历大陆这么久,肯定是一个性格异常独立的女孩,她哪里需要你口头上的负责。”
木青听得脑壳有些痛,问道:“那她需要什么?”
刘葳蕤想起了被花藤绊倒后所发生的一切,感同身受地说道:“我们好骗又不好骗,比起口头上的负责与承诺,有的时候口头上的说你喜欢,会更好。因为我们只想知道,你到底喜不喜欢。”
木青心中一动,在面对刘葳蕤的喜欢时,自己似乎一直处在被动的接受中,确实极少有主动表达喜欢的行为。
“她们都是很好的女孩子,我得改变了,要成熟些主动些。”木青对自己默默说道。
木青看着刘葳蕤双眸里的惘然情切,直接将她抱进了怀里。
“你!你干什么?”刘葳蕤完全没反应过来,小婵也惊得张大了嘴巴。
入目所见,是刘葳蕤脸上最动人的羞红,木青认真说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原来我这么差劲的,竟然辜负了这么多的春风。”
刘葳蕤背靠着木青的胸膛,呆呆地仰首叹道:“你怎么变化这么大。”
木青叹道:“葳蕤,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为我付出了这么多,等我脱离隐谷了,我们就在一起好吗?”
刘葳蕤连忙挣脱了木青怀抱,低声说道:“我现在也想听太多关于以后的承诺啊,先看信。”
木青一脸尴尬,刘葳蕤“噗呲”一笑,说道:“你现在开始回应我,我就很开心了。”
“咦?后面这一张纸上,写的好像是一些修行诀窍和感悟,应该都是写给你的。”
“嗯。”木青的声音里稍稍有些失望,反倒没有刘葳蕤看得认真。
“这里。这里,有叶姐姐的一段话。”
“木青,葳蕤姑娘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姑娘,明明那么喜欢你,却劝我留下来,她有一句话说的很好:书上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但书上还说了人生何处不相逢。若你想来找我,记得和葳蕤姑娘一起,我的家在东边,在黑海的岛上,也许哪一天等我倦游归乡,你们来找我便正是时候。”
“哎。”
“你怎么叹气了?”木青的声音里有些紧张。
刘葳蕤苦恼说道:“按理来说,我该做大,叶姐姐该做小才对啊,但叶姐姐确实是一个很好很好很好的姑娘,我有些为难了。”
春风终于赶在夏夜未至时吹进了屋里。
第一百零四章:草灰蛇线
翌日,锦官城柳叶书局。
木青从进来后就发现,书局后方的格局似乎与朱雀城的没有什么不同,在“丁”字房里,黑色的厚布还是挡住了那唯一的小方窗。
好在尚有一灯如豆,两人对坐时,堪可看见对方的面貌,不过火苗晃动时人影便如鬼影。
木青这一段时间都与明媚的春色作伴,乍然回到本该熟悉的地方,却觉得浑身都有些不自在,他星目微翕,率先开口道:“我是来交接任务的。”
因为近几日城内的某些事情,卢飞的面容有些憔悴,此时正强作精神地望着木青。
隐谷的信息来往有两条线,一明一暗。明线自然是泉府一脉各处书局的信息交流与汇总,暗线则是掌律一脉“隐视”的追踪探查。
两条线都较为清楚地记录下来了围绕在木青这个人身上的事情。所以星垂大森林里最后的结果,没用几天便传回了卢飞这里。
卢飞看着木青在烛火下忽明忽暗的容貌,感慨对方年轻之余,不由想到不久前,月九与自己也这么对坐过,当时对方还看不起自己,而现在呢,却只剩下一把佩剑回到了隐谷。
他对木青的毒修手段隐隐有些忌惮,但只要一想到接下来的事情,心里便有了一些凌驾于所谓天才之上,让他们葬身阴谋算计之中的快感。
见卢飞一直打量自己,嘴角还有些诡异的笑容,木青剑眉微蹙,再次说道:“我是来交接任务的。”
为了替月九潜藏下来,来这里之前,他还专门去找了趟月九,查漏补缺,把谎言编织得足够以假乱真,在最后顺便了解了一下面前这人。
卢飞,三品修为,泉府执事,锦官城柳叶书局的掌柜,月九当时的言语显得很随意,看来此人的实力并不值得高看。
卢飞点了点头,桌面放了两本册子,他的手指轻轻地敲击其上,裂嘴一笑,森然说道:“我知道你,木青。杀了曹沫不说,还杀了月九,作为新手刺客,你还真是厉害啊。”
木青眼睛一眯,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在陈掌柜那里接了一个等级为丁上的任务。”
说到这里,木青的语气稍显憋屈,“而且还是护送商队的任务,哪里有时间去杀你说的这两个我认都不认识的人。”
卢飞点了点头,笑着问道:“那商队在铁骨寨和星垂森林之事,你总该有印象了吧?”
木青剑眉微调,一脸惊讶,随后恍然说道:“你是说他们?”
木青心里发笑,却装作一脸郁闷地说道:“我在这两个地方差点死了,自然印象深刻,铁骨寨那个老头好像叫曹白芨,星垂森林遇到的那个剑修却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另外,我得说一点,那个剑修中毒后便跑了,我并不确定他死没死。”
“这些都是我们的安排,你这么可能知道?”卢飞心里发噱,木青此时的表现倒与传来的信息吻合,他故作高深地说道:“消息已经传来,我们已经确定,月九就是死在你的手里。”
“另外,还有一点也可以给你说了。泉府一脉发放任务,并不会管同一目标,是你要救还是他们要杀,你能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活到最后,看来隐谷这一届培养出来的生存高手还算名副其实。”
木青眉梢一挑,当然知道卢飞说的什么事,装作愤怒地问道:“意思是有其他人来截杀商队你们早就知道了,却没有告诉我?”
卢飞眼睛微眯,靠着椅子嗤笑道:“买凶-杀人的雇主是找的我这儿,托人护送的雇主是找的大执事那儿,虽然每隔一段时间,我们各地的书局便会互通柳叶录上的任务信息,但总得有个时间差吧?”
“再说。”卢飞看着木青愤怒到的样子,冷淡说道:“既然你是隐谷出身的刺客,自然早就知道了隐谷的规矩,我们从来不会主动去干预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小子,你要明白,刺客这一行当,混乱和无底线才是血肉与灵魂,你们在各自的任务中相互残杀,优胜劣汰,要想活命只能拿实力说话。”
木青默然,从隐谷那地狱般的淘汰训练中活下来之后,他便明白与隐谷没什么温情道理可言,此时卢飞再次说出来,不过是坚定了他想要脱离的决心。
卢飞见木青沉默下来,以为他的心情还是难以平复,语气放缓,笑着说道:“不说这些了。你说今天是来交接任务是吧。”
木青双眼微眯,语气稍冲地说道:“柳叶路丁册,护送刘家商队,等级丁上。”
卢飞点了点头,翻开柳叶丁册在最新的一页上写了几笔,抬起头来说道:“看起来,你的表现令雇主很满意啊,昨日刘家才送来了一百金,说是此次任务顺利完结的尾款。”
“一百金?”木青这次是真地诧异了。
卢飞点了点头,好奇的视线落在木青脸上,感叹道:“定金四两金子,尾款直接一百两金子,那刘家拉的是什么贵重东西?还是说你小子把那刘家大小姐给拐骗了到手了?”(1两金子约等于2000元)
木青心里一跳,故作抱怨地说道:“我救了对方这么多次,差点死了,而且她们拉的全是药材,其中一些珍稀的远不值这个价了。”
“这倒也说得通,我还以为你小子第一次出任务就把人家给迷住了。”卢飞戏谑说道:“别怪我没警告你,隐谷出身的刺客就别想着还能自由成家。”
木青不耐烦地说道:“快点把任务交接了吧,我这次能得多少钱?”
卢飞埋头继续在柳叶录丁册上添字,嘴里念到:“天狩十八年,四月五日,新手刺客木青完成丁上任务一件,得金四十一两六钱。”
“等等!”
卢飞还在继续下笔,木青却是打断了他的声音,疑惑问道:“不是一共有一百零四两金子吗?怎么变少了这么多。”
卢飞微微蹙眉,抬起头来冷淡地看了木青一眼,等写完之后,才扭着脖子说道:“新手刺客得的佣金本该三七分成,你三我七,但是我们念到你这次完成任务殊为不易,给你提高了分成,也该知足了吧?”
木青眼睛一眯,冷笑说道:“所以我四你们六?你们什么都没做,这不是抢钱吗?”
想要成为泉府的执事,自然对银钱之事极为上心,卢飞语气生硬说道:“怎么?你有异议?”
“你如果是像曹沫那样的野路子,我们还可以给你再提高一成。”
“但难道你忘了是谁培养了你这一身本事?”
虽然对银钱这些事不是很热衷,但木青心里依然极为不痛快,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直接叫葳蕤给了就行了,平白被泉府赚了这么多走。
卢飞见木青黑着一张脸,知道火候到了,语气陡变,安慰说道:“不过你小子也不用生气赚不到更多的钱。”
木青眼睛微眯,直白问道:“什么意思?”
卢飞说道:“我们隐谷有一个很好很好,但没放在明面上的规矩。”
“你杀了刺客排行榜上的谁,你就可以直接越过靠任务贡献来升级的漫长方式,换句话说,现在的刺客地榜第三名就是你了。从现在开始你就可以接更多更高等级的任务了,分成比例也变成你七我三。”
木青直勾勾地盯着卢飞,发现对方不似作假,叹道:“是因为那个叫月九的剑修吗?我没想到可以直接顶替他的位置。”
卢飞笑着点头,说道:“能接柳叶录上什么等级的任务,一般是看贡献而不是实力。但至从几年前开始,三长老便添了一条,谁若能直接杀了刺客榜上之人,便可以取而代之。”
木青想到了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问道:“是都知道这个规矩了吗?”
卢飞摇头说道:“既然没放在明面上,自然不是都知道了。只有你做了才会知道。”
木青说道:“你们这样做,不觉得是在变相鼓励我们继续这样做吗?”
卢飞轻蔑一笑,眼中似有回忆地说道:“三长老说过,十个地榜第一又如何,他要的是能够冲进天榜的新鲜血液,有些赖在位置上却又自甘堕落的人是该给后来者。”说道这里,卢飞停顿了一下,认真地看向木青说道:“譬如你,这样的年轻人让让位置了。”
木青笑了笑,冷淡问道:“那我现在最高可以接什么等级的任务了?”
卢飞眼中有精光飞快闪过,这时才把柳叶路丁册下面的那一册拿了出来,道:“地榜前三,便可以接甲上的任务了。但是很可惜,甲等任务都是抢手货,现在没有了,倒是乙等任务还有几个。”
木青点了点头,冷漠说道:“我记得每完成一个任务,便有一段休息时间,那我暂时就不接任务了吧。”
卢飞眉头一皱,直言道:“你完成的只是丁上等级的任务,自由休息的时间可不多。”
木青注意到了卢飞的表情变化,心想又是新的暗算来了吗,装作郁闷问道:“那你有什么建议?”
卢飞翻开手上的这一本柳叶录乙册,装作翻阅了几页,这才抬起头来说道:“刚好有一个等级被评定为“乙上”的任务,目标在朱雀城,你感不感兴趣?”
木青心中一动,对方这是算准了自己的心思,回去时本就要经过朱雀城,若是不接这个任务的话,反而让人生疑,他态度模糊道:“说详细点。”
卢飞耐心地说道;“这次雇主的目标,是一个叫张安平的人,你直接杀了他,就可以得到五十金。”
木青问道:“他很厉害?”
卢飞看着木青的眼睛说道:“实力不清楚,听说是前皇室苟活下来的爪牙余孽。”
木青心中突生惊觉,想到了被他救过的白嘉禾,宁初师姐走之前也对他说过万花谷与前皇室余孽之间的关系,这难道是一场针对万花谷的阴谋?
木青抬起头来,干脆说道:“好,我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