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解救
“你是谁?报上名来!”
“要你命的人!”她娇俏的手不停结印,火焰连续不断地袭来,南宫慕玄侧身闪到了残破的马车后,不料马车立马燃起熊熊大火,艾浅飞身站上燃烧的马车上,向下睥睨他。
“你以为你躲得过?”她手臂轻轻划过空气,好似轻描淡写了一个“一”字,但是一睹无形的火墙却向下逼去。南宫慕玄将疾雨剑举过头顶,集中全身的灵力,还是抵挡不住这堵墙,头发隐隐有着火的迹象,喉咙中也涌上一抹腥甜,他快要抵挡不住了。
“你可知道我是谁?我是当朝的太子,你以后跟着我,我会让你享尽荣华富贵。”他突然冒出这句话,想要收买艾浅。
“真的?”她附和着他,故作一副贪财的模样。
“真的真的!”他松了一口气,紧接着说道,“他给了你多少钱,我给你十倍!”
“哈哈哈,十倍?太少了。”艾浅看上去有几分为难,娇俏的嘴唇微微鼓起。
“二十倍,五十倍,百倍!多少都可以!”
“呃……“艾浅好似在认真思考,忽然斜斜一笑,“都不够,还是拿命来吧!”她一下加大手上的力度,南宫慕玄终于抑制不住喉咙里的腥甜,吐出一大口鲜血。
他横眉一转,将灵力全都聚集到疾雨剑上,以气御剑,抵挡住火墙,自己却弃剑而逃。
“站住!”艾浅正欲飞身追赶。
“别追了!”南宫昭雪嘶哑着嗓音叫住她。
“我帮你把他杀了,岂不快哉?”她两手插在腰间,有些疑惑。
“我要亲手杀掉他!”南宫昭雪面容苍白,但是眼神却犀利,仇恨的力量快要将他吞噬。
“好啊!听你的……”她缓缓伸了个懒腰。
顺手将那疾雨剑拾起,“这倒是上好的宝剑,可惜他全然没发挥出效果,你拿着吧!”她将剑丢到他的身旁,自己也走过去。
“你没事吧?”她俯下身去,手指流连在他泛着血迹的脸上。
“没事,你怎么来了?我……”他紧张兮兮地从脖子里掏出那片通音麟,它依旧完好无损。
“哟!还用红线系着干嘛,有那么宝贝吗?”艾浅笑了,”我刚好在附近,感受到灵力波动就过来看看,没想到居然是你。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你怎么不掰断它?要是我晚来一步,你可就要死了。”
“我……忘了!”
“这都能忘?下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
“……事情就是这样的。”南宫昭雪将一切经过详细地讲了一遍,刚刚微微平和的神色又泛起仇恨的光芒。
“呵呵,人心险恶,你早该知道。”艾浅一瞬间又想起自己的曾经,不自觉有些落寞。
“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我一定会夺回皇位,让他们每个人都生不如死!”他握紧拳头,眉毛紧紧扭作一团,眼神满是坚毅。
“哈哈哈!”艾浅忽然放声大笑。
“你笑什么?你不相信我?”他诧异地抬起眼。
“你现在无权无势,要我怎么相信你。”
“不出三年,我一定会做到的,你就等着看吧!”
“我自然会等着看,我可把赌注都押到你身上了,别让我太失望,走了!”她站起身,衣袂翻飞,煞是好看。
“你刚刚为什么不……”他欲言又止。
“不选择你的大哥?”
“他不是我大哥,是我的仇人!”南宫昭雪气鼓鼓地辩解。
“仇人就仇人。现在看来,他确实比你强多了,可是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变节,既然我最开始决定帮你,自然就会帮到最后,所以我再说一遍,别让我失望。”她回眸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欲走。
“等一下!”他再一次叫住了她。
“又怎么了?”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他目光怔怔,带着些许犹豫。
“我叫艾浅。”火红的身影一闪,她便消失在他视线范围内。
“艾浅,艾浅……”他柔声念了几遍。
017 再次重伤
落日快要沉入大海,璀璨夺目的余晖好像绽放到了海里。一抹亮光从流动的波光上升起,一只木船渐渐逼近。
艾浅轻轻晃动手链,海风逐渐增大,海里的浪花凶猛翻滚,像是喝醉酒的醉汉。她孤身站在高高的崖壁上,微眯着眼睛,“三二一,翻船……”她边说边加大了摆动的频率,巨浪从天际处推过来,船只瞬间被淹没,她开始全神贯注念起咒语,“收!”小船被吞没的地方有几缕红色的光升起,如丝绸般渐渐飘到艾浅面前,被红宝石所吸收。
艾浅微微一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手链,可一会儿,她突然一阵心悸,“残忍的海妖”,凌然说过的话开始在她耳边回响。她看着海里船只的残骸,双眼紧眯,她想回去看看他了。
忽然一道蓝光乍现,“嗖……”她赶紧一闪,一支淡蓝色光箭擦着她的脖子划过,她转身一看,数不清的光箭向她射过来,艾浅左手轻轻一挥,光箭全都破碎,消散在风里。一群黑衣人从大海里闪现,紧紧包围了艾浅,从中走出来一个拿着魔杖的老头,蓝胡子在大风中肆意地飘逸,“妖女,还不束手就擒。”
“老头,又来抓我啊,上次没抓到,王后没怪罪你吧?哈哈哈……”艾浅虽被围在中间,却笑得放肆。
“去死吧,你这个妖女!”闻烈将魔杖对着艾浅,嘴里不停念咒,一股巨大的蓝色光芒冲向艾浅,艾浅双手合十在眼前,轻轻旋转两只手,猛地向前推去,红色的火焰像一条巨龙直直冲向老者,两股光芒相持不下,最后突然炸开,光晕四射,打伤了周围的黑衣人,他们通通向两边飞去。艾浅和老者都往后退了一步,老者捂着胸口,向外吐了一口血,艾浅紧紧忍住喉咙的腥甜。
“妖术!“老者目光锐利,充满了不屑与嘲讽。
“你管我什么妖术!怎么,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把我打得半死不活,是不是很难受啊?哈哈哈!”艾浅嘴角上翘,翻飞的长裙热烈得像一首歌。
“笑话,以前我能要你半条小命,现在也一样,摆阵!”散在一旁的黑衣人全都聚拢过来,盘腿而坐,一颗纯白色光球从他们每个人头脑上空升起。
这是噬魂阵!这是要逼出她的真元!白色的光球全部汇集到艾浅头顶,接着直直向下冲击,巨大的力量让她无法动弹,她向前猛地吐了一口鲜血。
“嗖嗖……”不知名的亮白色光剑从远处极速飞来,打伤了几个黑衣人,光阵的威力减弱了一点,艾浅来不及多想,她忍住五脏六腑灼烈的疼痛感,强行运气,凭空消失在了阵法中。
“这个妖女,居然学会了遁形术,给我追!”老者紧紧握住魔杖,眼神里写满了震惊与狠厉。艾浅在沙滩上艰难前行,上古秘术果然厉害,她感受到自己逐渐微弱的心跳,她渐渐昏迷了过去……
“艾浅,快醒醒,快醒醒……”艾浅努力撑开眼皮,看到满脸焦急的凌然。
“我先带你回家!”她看着眼前的人,血迹斑斑的面颊有了一抹笑意,但很快她又昏了过去。
梦境。
“你是谁?你已经在结界外站了七天了。”艾浅火红的瞳孔直直盯着前方,她全身满是伤痕,凌乱的头发黏在不断渗血的伤口上,无法判断真容。
“我来等一位故人。”来人全身被黑斗篷笼罩,他站在结界外,几乎快与这黑暗融合。
“那你来错地方了,这里只有将死之人。”艾浅笑了,带动大大小小的伤口,血肉撕裂的疼痛又让她冷汗直流。
“本就只是试试,不过确实没有必要再来了。“他从珊瑚石上起身,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怎么可以救你出去?”
艾浅抬起头,眼睛微微闪动,“救我出去?我可是有罪之人,你救我出去就是与整个海巫族、海蛇族为敌,你承担得起吗?”
“与他们为敌又如何?狭路相逢,我愿意救你……”
“要我怎么报答你?”
“无所谓报答。”他语气疏离又淡漠,但却缓缓走近,“怎么帮你?”
“这个结界我可以打开,但是我只要一施法,附近的海蛇便会察觉,它们数量众多,我抵挡不了。”她不只一次逃跑,但最后都被快速围上来的海蛇拖住手脚,等到蓝胡子老头来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你施法,海蛇我来解决。”他简明扼要。
“好!”
一刻钟后,艾浅躺在他怀里快速穿越海域,她没想到被折磨了这么几年,竟然逃脱了。
一阵火热的湿润擦过她脸颊,是血!
“你胸口受伤了。”一个蛇形的伤口不停渗出鲜血。
“无妨,刚刚不小心中了海蛇的法术。”陆地上是热烈的骄阳,微微刺眼。
斗篷男子放下艾浅,“就此别过!”他轻声说。
“等一下,我可以看一下你的样子吗?”男子并未说话,只是迎着灿烂的光芒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她的视线。
紧接着,梦境里就只剩她踽踽独行的身影,由白昼到黑夜,洗净铅尘血迹,只是红纹一直存在。
醉心殿。
孟无忧慵懒地扭动着她的戒指,但是紧紧皱在一起的眉头表明她并不安逸。
“唰……”她将案牍上的所有东西都抛到地上。
“王后恕罪,王后恕罪,是老朽的失误!”闻烈赶紧跪在地上,狂磕响头。
“这次你又让她逃走了!你是不是老了不中用了,每次都把事情给我办砸。僖儿这两日病情又加重了,再不取回艾浅的真元,你是要让我看着她死掉吗?”
“王后,不是我无能,是艾浅实在变得太厉害了,她居然会遁形术,直接凭空消失了。我……”
“罢了,知道你指望不上,他已经来了!”孟无忧狭长的双眼望向大门口。
“他?王后说的是谁?”闻烈也随着她的视线回头看。
海水好似凝固了一秒,一抹漆黑的身影出现。
“不知王后这时叫我来,是有何吩咐?”
“卫昱徵,是不是因为我没有给你一个具体时间,所以让你觉得不慌不忙办事也是可以的?”她妩媚的眼睛射出凶狠的光芒。
“不敢当。”
“你听好,我只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你若是还没有取到她的真元,以往所说的一切全都作废,你听明白了没有?”
“三天?未免……”
“只有三天,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不容置疑的语气。
“好!”他隐藏在黑暗中的双手握紧,袍子一挥,消失在了大殿内。
“你去跟紧他!跟踪人这种小事你要是还给我办砸,你就不要在我身旁做事了。”
“跟踪他?王后,你这是……”
“跟住他,顺便打听艾浅的下落,如果我们能先捉住艾浅,那也不用受制于他,说不定还可以利用他为我们做事。”
“是,王后!”
018 危险逼近
已经走入清陵县,卫昱徵放慢了脚步,身后的人也躲在了大树后。
“哼!”他斜斜一笑,好几道虚幻的身影同时四下散开,无法辨别哪一个是本体。
闻烈沟壑纵横的老脸一黑,只能随便挑了一个影子跟去。
醒来后的艾浅脑袋很是混沌,手链上的红宝石闪着微弱的光芒,虽然只是短暂被束缚到了噬魂阵中,她的真元依旧受到很大的损伤,一种突兀的疼痛占据了她全部的神经,她艰难拉开门帘走了出去,却不见凌然的踪影,一种紧张感涌上心头。
“你怎么起来了?你好些了吗?”凌然着急地从院子门口踱步进来。
“你去哪儿了,我还担心……”艾浅长舒了一口气,苍白的面容下泛起一丝笑意。
“我去给你采药了。”凌然把背篓放下来,里面全是脆生生的新鲜草药,“你还是进去躺着吧,你这次可伤得不轻,而且快下雨了,外面风大。”艾浅抬起头,天空仿佛是被撒上了一层灰,暗沉沉地,直叫人喘不上气。
“其实你不用给我采药的,我……”艾浅欲言又止,叹了口气,还是进去了。凌然看着微微颤抖的艾浅,那蔚蓝的眸子里显出几分犹豫,但转瞬即逝。
“起来喝药了。”凌然把那碗药放在了床边的小柜上。艾浅望了一眼,跟上次的药是一模一样的颜色,连空气中漂浮的药味也类似,她柳眉紧皱,显得有些抗拒。
“喝吧,有点苦,但疗效很好的。”艾浅对着凌然微微颔首,端起药来咕咕就喝了下去,辛辣的苦涩瞬间充斥了她整个口腔,她知道寻常的药对她根本不起丝毫作用,但是她不愿辜负凌然的心意。
“喝了药就好!你好好休息吧。”凌然端着空碗出去了,碗里还有些许残存的药汁,他舀了一瓢水,将碗轻轻淘洗,把洗过的水倒在了草丛里。
同样的药又喝了一日。
傍晚,艾浅躺在床上,豆大的汗珠划过她烧红的脸颊,她感觉体内有一股真气在不断穿梭,根本无法控制,“噗……”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竟然是黑色的!艾浅眉毛紧紧扭成一团,微眯的双眼有星星点点的红光闪现。但火热感逐渐消失,她竟奇迹般感到一阵畅快,她举起右手,手链上的红宝石正发出耀眼的光芒,颜色渐渐加深,最后居然变成了绛紫色。
艾浅曾听闻海巫族法力无边的象征就是绛紫色的宝石手链,可是为何她受了如此重的伤,还能直接进阶?她目光转向地上那一摊污血,血中似有什么东西在挪动,艾浅右手轻轻一挥,两只蛊虫便升向空中,接着灰飞烟灭。
她突然想起在地牢的时候,曾被王后逼迫喝过一种奇怪的药物,它并不同于寻常的毒药,原来此物非毒,实则是血蛊!莫非就是这血蛊一直限制了她的修为,可如今这蛊为何被逼出来了?浮生花此时此刻起了效用?那也不应该。她细白的手指拂过自己的脸颊,封印解除了,不知那道红纹是否还在,她习惯性戴上枕边的红纱……
街市上。
闻烈和他的几个手下伪装成凡人模样,拿着艾浅一身红衣的画像问着过往的路人。
“你见过这个人吗?”
“没有没有……”
“你见过这个人吗”又问,路边那些摊贩都摇头。
巷子口有个醉汉咧着嘴傻笑,粘稠的口水都滴到了衣襟上,“这个美女我是见过的。”
“什么?你见过?”闻烈急忙走上前。
“这不是香榭楼的蓝萝姑娘吗?肤如凝脂,曼妙极了!”他嘴边的哈喇子又流了出来。
“滚蛋!”闻烈一脚把他踢到了地上,匆匆往前走去。
“站住!这个人我见过。”徐有志从一旁闪过来,他精细的眼睛发出炯炯的光,“红衣红纱,这就是那断情崖妖女吧?”
他脸上涌起报复的红光,“我见过她,而且我知道她现在在哪里!”金主朋友没有了,又因为萧三娘的缘故,遭人厌弃,他蓬头垢面,日子过得非常惨淡。
“当真?”
“自然是真的,她现在就住在这个巷子尽头。”徐有志看过去,满腔的的怒火。那女人本就是一个妖女,却蛊惑人心,害得他落到这个地步……
“你们是来杀她的对吧?她害死了我朋友,还杀了许多人,偏偏那一个个蠢驴还不知道,真应该把她千刀万剐!”他添油加醋,怨毒的目光又闪烁起兴奋。
闻烈目光一变,带着手下往巷子里去了。
“杀了她,杀了她……”徐有志神神叨叨地念着,凶狠地狞笑。
“你们先在这里埋伏,收敛自己的气息,我马上禀告王后,要是让人发现了,你们一个个都没有好果子吃,明白吗?”他命令道。
“明白!”
艾浅在房间里踱步,只感到一身轻松,但是其中缘由她却不甚明白,到底为何会突然进阶?法力增大了这么多?
“问问阿萧姐姐?她从前在母亲身边,应该知晓许多事。”这么想着,她手指在空中快速划过,一张灵卷缓缓飘出。
西边天空有耀眼的橘红晚霞,从山顶层层晕开,颜色由浓到浅,点染了一方天空,如丝绸般飘逸的艳丽光线透过门帘,绚烂了整个房间。她拉开门帘走出去,发现院子里的凌然迎着晚霞,全身被镀上一层橘色的光芒,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出来了?”
“我已经好很多了呀,我恢复得快,哈哈!”艾浅嘴角上扬,瞳孔被落日余晖染成了琥珀色。
“谢谢你这次又救了我,不过你怎么会跑到那片海域去呀?”她好奇地问出口。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倒是反问她,“你为什么不打招呼就跑出去,怎么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早上醒来发现你不见了,我就到处找你,大街小巷都找了一遍,最后又沿着海边去了,你是遇到土匪打劫了吗?伤痕累累的!”气呼呼说了一大段话。
“打劫?没有啊,就……”突然她眉头一皱,走到了草丛旁,“这些草怎么都枯萎了?几天前还长得好好的啊。”
凌然神色一乱,顿时感觉额头泛起细密的汗珠。
019 真相是假
“小心!”一束紫红色光箭射了过来,艾浅右手一挥,将凌然推到了房间,并设下一个结界。紫色光箭接二连三地袭来,艾浅侧身闪到一边。
“哈哈哈,什么事情劳烦你亲自出马呀?王后。”艾浅肆无忌惮地狂笑,面上没有半分惧色。
“住嘴,妖女!”一团紫红色光芒出现在了不远处,光芒的颜色不断加深,接着一个身着华丽长袍的妇人出现了,她是海巫族的王后——孟无忧,她身后跟着那个蓝胡子老头,黑衣人也涌了进来,“果然是下贱的种,净给我们海巫族丢脸,你竟然靠吸食人类的精气修炼。”她满脸鄙夷不屑。
“下贱的种?我母亲是堂堂正正的龙鱼族公主,比你这条海蛇强多了。”她辩驳道,桀骜不驯的脸颊高扬着。“杀人又怎么了,我杀的都是该死之人。倒是你们,偷练上古禁术,说出去又能有多体面?”
“龙鱼族公主?哈哈哈!可惜龙鱼族几年前就灭族了,我今天就要用噬魂阵拿走你的真元,让你灰飞烟灭!”她双眼猩红,嗜血的目光直直打在她身上。
“我知道,你的宝贝女儿现在正昏迷不醒,你要是跪下求我,说不定我就心软愿意救她了……”艾浅倚在大树上,冷漠地微笑。
“笑话,我看以前在地牢的日子你忘记了吧?”她逼迫她回忆起以往的事。
“怎么敢忘?”她反问,“你不提还好,既然你提了这件事……那就让你女儿去死吧!”她嘴角勾勒起一个夸张的弧度。
孟无忧目光一沉,直直向艾浅逼近,紫红色光球一个接一个飞过来。
艾浅悠悠一挥手,结成一个红色火盾挡在了前面,隔着飘渺的光盾,依稀能看出她的泰然自若与轻蔑。她澄澈的眸子注视着她狠得牙痒痒的仇人。
“呀!”孟无忧加大了力道,但还是无法冲破屏障。
“哈哈哈,老巫婆,该我了!”艾浅狂傲地笑着,刹那间,一道红影极速闪过,她一下移形到孟无忧身后。
“王后快躲开!”闻烈在旁边大声一叫。
“来不及了。”艾浅眼眸一闪,凝聚法力后将双手猛地推出去,直直击打在妇人身上,她被弹出去老远,吐出一大口鲜血。
“那日你不是已经被打成重伤了吗?如今怎么……”老头惊讶地质问。
那抹邪笑还挂在嘴角,她缓缓伸出左手,绛紫色的嗜血手链如此耀眼。
“你居然修炼到这个地步?”老头浑浊的双眼满是震惊。
“怎么可能?我明明……”王后血腥的眸子睁得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摇晃的宝石。
“你是说血蛊?哈哈哈!都已经死了。”艾浅手里的符印慢慢放大,血红的光芒在这日落时分很是刺眼。“老头儿,该你啦!”
“我老朽问心无愧。”闻烈将血刹横在了空中,随着一阵咒语魔杖渐渐变大,湖蓝色的光光芒凸显在了橙黄的太阳光中,“去!”他大吼一声,血刹一下子向艾浅撞过去。
“去你的问心无愧!”艾浅一脚就把放大的魔杖踢了回去,手里的火焰瞬间推出,闪耀着红光的光箭也齐齐飞舞,闻烈应接不暇,一击射中倒在了地上,溅出的血滴在了枯萎的草丛里。
“哈哈哈,真是好笑,今天海巫族的王后和护法都要死在这里了,天哪!海巫族可不得乱套啦。”艾浅玩弄着手里的符印,故意很吃惊地说。
她缓缓走上去,一脚踩在孟无忧的脸上,“你知道我一直以来靠什么活着吗?全是靠着对你的仇恨,我日日夜夜都想把你踩在脚下,还有你也是……闻烈,你就像一条哈巴狗,只会跟在她身后摇尾巴,每次看到你我都觉得一阵恶心……”奇异的火焰已经燃烧了许久,突然!孟无忧眸光轻闪。
“呲……”艾浅听到利剑穿过肉体的撕扯声,她低下头就看见银白色的剑从她胸口穿了出来,正中她的心脏!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孟无忧就开始大声喊叫!
“是你!卫昱徵,快杀了她,我答应你的全部都作数,我把僖儿许配给你,帮你一起对付卫昱天。”艾浅缓缓转过身,结界已经破损,凌然站在门口,手里是刚刚生成的银白色冰剑。
“不是三天时间吗?你们怎么先来了?”他显得很愤怒。
“你不是告诉我你喜欢僖儿吗?僖儿快不行了,不能再等了,快啊,杀了她,我让你成为龙族的王!”王后还在嘶吼。
艾浅一脸不可置信,卫氏?原来他的真名不是凌然,原来他是龙族的人,原来他喜欢艾僖?
“你一直都在利用我?”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他躲开了她的视线。
“哈哈哈!”艾浅很夸张地笑了。好几年过去了,她没日没夜地练习法术,只是为了报仇,她认为她的世界不会再有任何血腥以外的光彩,直到凌然的出现。可从前给她带去希望的人,这次却……
她突然猛烈地咳嗽,一股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清冷的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流淌。
“卫昱徵,不要手下留情,她只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她为了修炼妖术,杀害了多少无辜的人类,你不要被她骗了,杀了她!”孟无忧在一旁鼓动,凌然犹豫的目光看向她,她的紫瞳渐渐放大,她默念咒语,他的眼眸有了些许变化,漆黑的瞳孔也映出紫色的光芒……
“你只是一个妖女!”他像受了什么刺激大呼一声,左手一挥,手中的光剑全都射向她。艾浅听见了光剑破开空气的声音……夺舍术的咒语响起,她的真元逃离了红宝石,落入了凌然的手中。
“噗……”又是一大口鲜血,手链上的红宝石已经完全失去光芒,她的身上满是光剑捅出的血窟窿。此刻突然狂风大作,浓云卷积着尘埃,天边炸开一道惊雷,大雨将至。那薄如蝉翼的红纱被吹落,绝世的容颜暴露无遗,哪里还有红纹的踪影!只是清泪点点,淌湿了苍白的面颊。
“凌然,你可知道我从来不胡乱杀人,我所杀的皆是作恶多端,阳寿将尽之人……这条命就当是我还你的,你我世世不复相见!”她的身体如飘散的一缕烟,渐渐变得透明。
“艾浅!”他瞳孔里的紫光渐渐消弥,朝着灰飞烟灭的艾浅扑了过去,但触及的只是虚无。王后颤抖着站起身来,手里凝聚出一个巨大的光球,朝着那已经散开的光影一击。
“你干什么?”他怒吼。
“这个小贱人有一半的龙鱼族血统,最精通治疗重生之术,只有她的三魂七魄全部泯灭,我才可以安心。”她又恢复了目空一切的神色。
“你……”凌然剧烈喘息着,话噎在了喉咙里。
“怎么了?卫昱徵,你这是什么表情?”孟无忧故作惊讶,“人可是你杀的!现在把她的真元给我吧……”
“你帮我把事情办好了,我自然会给你,若是办不好,我就直接把它毁了……”他很快恢复了冷漠的状态,用不带丝毫感情的神色继续进行这场交易,但隐藏在宽大衣袖下的右手却一刻不停地颤动,那是刚刚使出光剑的手。
“你别太过分了。”闻烈拿起魔杖指着他。
“难道你想动手抢?我只要轻轻用力……”他握着的拳头有收缩的迹象。
“慢!移步都好商量,移步到我宫里,我们好好谈谈吧!”孟无忧及时止住了。
院子里打斗的痕迹很明显,风卷着落叶胡乱飞舞,也带动了掉落地上的红纱。凌然,不!他真正的名字应该是卫昱徵,他目光幽幽,幽深的瞳孔里是那张翻飞的红纱,一阵心绞痛侵袭了他,他连忙关上小院的大门,仿佛这样可以把二十几天的记忆全都关在里面。
一行人全都消失在了巷子尽头。
萧三娘从屋檐上盘旋而下,淡绿的水袖一扬,几抹属于艾浅的残存灵识被她收集到了聚灵瓶中。
020 闯入风竹小斋
“师父,昭雪来的信件!”姬绝尘脚步沉稳地进入蘅芜大殿,但是那微微眨动的眼皮表明他并不冷静。
“信上说什么了?”青芜苍老的手轻抚过雪白的胡须。
“他说他已经快到达郦国,现在平安无事,让我们不要担心。”虽然信上说了平安,但他们都知道遭此变故,南宫昭雪受的打击一定不小。
“绝尘,你觉得以后应该怎么办?”青芜用微微倦怠的目光凝视着他。
“师父,昭雪现在法术进步得很快,而且他天资聪颖,假以时日必成大器!我们一定要帮他重新夺回太子之位。”姬绝尘目光坚定。
“现在他已经不是太子了,我们要是这么做可就是谋朝篡位!你可不要只为你的徒儿考虑,而将玄虚宫拉入这争权中心。”青芜枯竭的手再次拂过自己的长须白眉。
“师父,我正是替江山社稷,替玄虚宫考虑!你知道的,南宫慕玄生性好战,又嚣张跋扈,绝不是皇位之选,我们怎么能放任不管?白蘅太师早就想独掌玄虚宫,一直处心积虑算计我们,如果还一直坚守和平,不为自己谋划,那不过成为瓮中之鳖,任人拿捏。”
姬绝尘说出了一直以来的心中所想,但他知道自己的师父——青芜,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厌倦了一套套的手段心机,他未必能做到放手一搏。
“可是……”他果真不愿松口。
“师父,必须要尽早谋划!我想去郦国帮助昭雪。”姬绝尘抬起头,一双眸子熠熠生辉。
青芜扶着额畔,陷入沉思,“也罢……等明天的弟子选拔过了,你就去找他吧。”
“是,师父。”他嘴角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退了下去。
风竹小斋。
“小姐,你不能进去……”一行人站在山门外拦着一个绿衣姑娘。
“让开,我有事要问姬绝尘!都给我让开!”洛楹气势汹汹,非进去不可。
“小姐,你要是硬闯山门的话,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了。”
“不客气?谁让你客气了!”她张牙舞爪,没有丝毫畏惧。
“何人在下面吵闹?”姬绝尘从殿门口往下看,英挺的眉毛微微有些皱。
“师父,这个女子吵着要见你!”守门的弟子尖着声音回答,把山门拉开了许多,那跳动的绿色身影窜入他的眼眸。
“竟然是她。”他深沉的眸子平和了几分,“让她上来!”
屋内。
“姬绝尘,是你抓走了小浅吧,我早该想到你以前都是骗我的。你把她关在哪儿了?你马上把她给我放了!”她东张西望,把所有角落都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
“她怎么了?我并没有抓她。”姬绝尘显然也有些疑惑。
“你少诓我了,肯定是你抓的。你别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却使些小人的伎俩。”洛楹双手抱胸,审视着他。
“不得无礼。”他正色道。
“我就是无礼了,你赶快把小浅放了,不然我和你没完。”她趾高气扬,几乎是一口咬定。
“她确实不在我这里,你去别处寻吧!我是绝对不会撒谎骗你的。”姬绝尘镇定下来,他能看出来那女妖是真的不见了。
“真的?”她还是有些不相信。
“真的!”他目光真挚。
“那她……”洛楹瘫坐在椅子上,刚刚嚣张的模样全然褪去,透彻的眼眸泛起泪光,“我已经很久没有联系到她了,她能去的地方我都找过了,她肯定是出事了……”话一说完,她的泪水就像断线的珍珠般掉落下来。
“你先别哭,你好好跟我说,她可有什么其他仇家?”姬绝尘递上一块绣着奔马的方巾,她却没有接过去,她的双眼空洞无神,绝望地看着他。
“你知道吗?我多想她是被你抓去的,因为如果不是你,那一定就是孟无忧,她想要小浅的真元去救她自己的女儿,她会要了小浅的命……”洛楹泪水汹涌。沉吟片刻,她那虚妄的神色渐渐坚定,“我得去海巫族救艾浅,我现在马上去,说不定那个老巫婆还没有下手!”她猛地起身,惶恐的目光四处张望。
“你别激动,先坐下。”姬绝尘轻柔地把她按回椅子上。“以你现在的法力,一个人去不就是送死吗?先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办法。”
“办法?没有什么办法了,再不去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洛楹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从孟无忧手里抢回艾浅。突然,窗纸震动一下,淡绿色的灵卷飘了进来。
“阿楹,速回!龙族震荡,不久前掌权的卫昱天被杀,卫昱徵夺权。卫昱徵与海巫族艾僖将在一个月后完婚,小浅肯定已经被夺走了真元,恐怕已经去世了。——洛渊”
“……来不及了,她走了!”洛楹傻傻地盯着灵卷上的字迹,一双明亮的眼睛失去了光彩,她漫无目的地在房间里打转,“不可能,小浅那么厉害,怎么会死掉?她已经那么可怜了,老天为什么还要这么对她,不会的……”
她走到姬绝尘面前,饱含期待地看着他,“一定不会这样的,对吧?这上面一定是写错了,你说对不对?你说话啊……”眼泪又哗哗流下,她直接狂躁地撕碎了灵卷。
“你冷静一下。”姬绝尘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你不知道小浅熬到现在有多么不容易,从她十二三岁开始,她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从最开始被孟无忧毒打,到后来的风餐露宿,她……”一阵猛烈的哽咽让她说不出话。
“你先……”姬绝尘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他只好一直僵硬地拍打她的肩膀。
“不行,我要回去找我哥哥,我要去问清楚……”洛楹用衣袖擦掉脸上的泪水,火急火燎地跑出去。
“哎,你慢着……你注意安全……”
021 弟子选拔
姬绝尘站在檐下,他心事重重,眉毛不禁拧在一起。突然一阵轻笑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绝尘,你在这里发什么呆?”是白蘅太师,她已在一旁站了一会儿了。
“白蘅太师。”他拱手行了个礼。
“你看!那么多修习之人都想进我玄虚宫,这是何等的荣耀。”蘅芜大殿下是用整齐的石板筑成的训练场地,穿着各色衣服的修习之人拿着各式武器比划着,做最后的热身。
“是啊!比拼快开始了,太师赶快落座吧。”姬绝尘一心避免和她过多接触。
“不着急,你看看,你觉得那几位会是今年的佼佼者?”她浅笑盈盈,脸上的褶子全都堆到了眼角。
“是。”姬绝尘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将目光投到了训练场地上。
这些人早在一个月前就陆陆续续来了,他们平时住在偏院,并不经常看到。他本是随意望去,却不料当真有一个人吸引了他的视线。训练场一角,有一女子身着玄衣,手上一柄宝剑使得极为漂亮,剑柄上的红色流苏配饰随着她的步伐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旁边已经有好些人驻足观看,议论声渐渐响起。
“师妹,这个女子是来自那个门派啊?你平日有和她一起练习吗?”魏远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使剑的人。
“邰州青云观下的人。”涂皎闷闷不乐地答道,她抬头看见他微微入迷的神情,心里更是烦躁,“不就是剑使得好一点嘛!花拳绣腿,你别看了,人家才看不上你呢!”
“什么?此话怎讲?”那个叫魏远的男子在意了。
“她心高气傲得很,从来不与人多说一句话,你不要瞎想了!”涂皎抱胸在前,眼眸射出怨毒的光芒。
“她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她的怒气已经很明显了。
叶悠扬!你给我装什么装,不过是个狐媚子!涂胶已经把所有诅咒在她身上下了一遍。
“好吧!”魏远微微蹙眉,那双眸子依然紧紧盯住那个衣袂飘飘的人。
“怎么样?那个黑衣女子不错吧?这次说好了她是我的徒弟,你们可别和我抢啊!”白蘅轻笑地看向他,笑里却藏刀,这并不是商量的语气,反而带有威胁的意味。
“既然太师都开口了,那自然就是你的徒弟了……太师,我要过去主持选拔仪式了,先走一步。”白蘅摆摆手,姬绝尘行了一个礼便退下了。
天资禀赋的人,可惜了……他在心里想。
露华宫。
“台下的两人报上名来,往后你们就是我白蘅的徒弟了。”她高高坐在大殿上,睥睨殿下的人,身旁站着两位端着锦盒的侍女。
“师父,我是胶州城涂山派下涂皎。”涂胶抢先回答,并跪下身,行了一个大礼,“徒儿拜见师傅。”
“起身吧!往后你们都是玄虚宫的人了,不必再说以前的修习之地,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她饶有兴致地凝视她。
“叶悠扬。”她声音清冷,眼眸平静异常。紧接着双手拱合在前,鞠了个躬。
“哈哈,好!赐灵丹一枚。”那两个侍女娉娉婷婷走下去,轻柔地打开锦盒,里面是一颗深棕色的药丸。“这是上好的丹药,能调理筋骨脉络,帮助你们快速进阶。”阮皎心头一喜,忙不迭拿起一颗丹药放入嘴里。
叶悠扬缓缓拿起丹药,也放入嘴里。她目光一瞥,却发现那两个侍女表情躲闪,她眉眼一动,喉咙轻轻吞咽,却并未将其吞入腹中。
“好了,你们先各自回房休息吧,修炼的事明日再议。”白蘅像是乏了,招呼她们离去。
“是!”两人皆退下了。叶悠扬水袖无意一扫,便将丹药拿出,藏匿在了袖中。
出了大殿。
“叶悠扬,你站住!你有什么可豪横的?”涂皎叫住了她,“你我以后在同一师门下,师父一定会更喜欢我,你给我放尊重一点!”
叶悠扬目光淡淡地看向她,没说一句话,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
“欸,你!你给我站住……哼!”
022 立威
“通判大人,你坐在这上面不好吧,襄王马上就要到了!”侍书洪廉忧心忡忡地说。
“有什么不好的,你怕他作甚?不过是一个丧家犬,这里从前是我说了算,以后还是我说了算,你把眼睛擦亮点,该跟着谁自己清楚!”他坐在大殿上,威武得很。
“何大人,使不得啊,他是藩王,该是我们的主上,你这可是以下犯上。”
“洪廉,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如此古板,你别说话了,退到一旁去!”何清眉头拧到一块儿。要不是这洪廉文采极好,又见多识广,他早就让他滚蛋了,那还用留他在这儿碍眼。
一匹烈马奔驰在大道上,马蹄踏过的地方卷起尘土,黄沙漫漫,须臾便混入茂密的杂草。“吁……”南宫昭雪勒住缰绳,停在了城墙外,抬头一看,“郦国”的牌匾已经有些陈旧。这个小藩国位于边疆地区,人口很少,经济萧条,多余的油水都被官吏吃掉,这一路走来,流民依稀可见。
南宫昭雪跳下马,烈马突然长鸣,惊醒了那些在城墙后躺着昏昏欲死的人,他们蓬头垢面,一双眼睛半睁半闭,爬着,走着,颤颤巍巍,一拥而上。
“少侠,行行好吧,赏半吊子银钱……”
“行行好啊,活不下去了!”
“我的孩子已经两天没有吃一口东西了……”那些黑漆漆的手拉住他的衣角,悲悯的昏眼凝望着他。昭雪不言语,翻身上了马,绝尘而去。
城墙旁倚着一个戴草帽的男子,他坐在那里纹丝不动,一双深邃的眼睛窥视一切,像伏在暗处寻觅猎物的毒蛇。马蹄卷积黄沙,微微模糊了眼,男子失望地收回视线。乞丐们扭动着身体重新回到原位,痛苦的呻吟声不绝于耳。
他站起身来,抖抖身上的灰尘,虽穿着朴素,但他绝没有一丝乞丐的意味,反而气宇轩昂,目光炯炯,那看破一切的瞳孔深深望着昭雪离去的方向,两秒后,便转身朝城门外走去。
“驾,驾……”伴随着吆喝声的是响亮的马蹄声,黄沙又起,路的尽头已经看不清,须臾,只见一少年从洪荒般的黄沙中冲出,他一只手握住缰绳,另一只肩上挎着黄布包,南宫昭雪去而复返!那一群躺下不久的乞丐又挣扎着起身,城门外已经走出十几米开外的男人回过头来,怔怔地望着。
马儿快速奔驰而来,停在了城门口,“这是白面馒头!”他手臂一挥,黄布包飞了出去,落到了人堆里,众人全都拥上去,布包被扯破,一个个厚实的白馒头从布包里蹦跳出来,沾上了些许灰,可那些人全然不顾,捡起地上的馒头便狼吞虎咽开吃。饿极了,都有吃泥吃土的时候,何况沾上这一点灰。
“我会让你们全都过上好日子的!”南宫昭雪薄唇轻启,面无表情,可是话却掷地有声。拥挤在地上大口啃馒头的人并未注意,倒是城门外的男子露出异样的眼光。
“不知可是襄王殿下?”城门上跑下来几个兵卒,为首那个人不卑不亢,行了个拱手礼。
“是我。”他从腰间取出令牌。
“参见襄王殿下。”一行兵卒全都跪下去。
乞丐也全部回过神来,“是襄王!这就是襄王殿下,简直是活菩萨!活菩萨啊!”他们也胡乱跪作一团,魔怔般地磕着头。
“不用如此,全都起来……你快带我去官邸!”他对着领头的将士说。
“是,请随我来。”
两匹马一前一后行走在街市间。街市还算兴隆,小摊小贩在道路两旁摆满商品,一个劲儿叫卖着,也有许多路人在摊位前流连,但无论是商贩还是行人穿着打扮皆略显寒碜,远远不及京都人的半分。
“殿下,小的有一事不明,不知当讲不当讲?”那人走着走着突然开口。
“但说无妨。”
“为何只有殿下一人?护送的队伍呢?而且预计的本是明天到,刚刚我们险些看走眼。”他显得有些为难。
“那些人都死了,我一人快马加鞭前来,有问题吗?”
“怎么会……”他话还没说完,却被南宫昭雪的眼神吓住了。
“该问的可以问,问多了我就不喜欢了。”他悠悠开口,眼角是一抹狠戾。
“是是,是我多嘴了。”那人狐疑地看了一眼,有些诧异,传闻原太子温文尔雅,最是好相处,看来传闻不可信。
“给我详细介绍一下郦国吧。”南宫昭雪放缓了语气。
“遵命!郦国虽称国,拥有广袤的土地,但大多是未经开垦的荒地,实际有人居住的地方并不多,人口很少,比一个寻常的县还要少许多。现在官府里主持大局的是何通判,他位高权重,等一下你也会见到他,还有……”
“何通判?位高权重?”他打住了他,“一个主管监察的通判为何权力那么大?”
“这……哦!马上到了,前面就是了。”那名将士摸摸后脑勺,指了指前方,糊弄过去了。
衙门。
“何大人,·你还是快下来吧,城门口的人已经领着襄王来了,就要到了!”洪廉焦急不已。
“到了就到了,我就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他兀自坐着,脸上是不可一世的神情。
“使不得啊,使不得!我得先出去迎接了。”他匆匆忙忙出去,远远地望见人来了,便恭敬地在衙门口候着。
南宫昭雪轻盈地下马,守门的人赶紧将马儿牵走了。
“你就是何通判?”他打量着面前这个干瘦男人。
“不不不,我不是,何通判在里面呢。”洪廉半个心眼都提着,有些慌张。
“他不出来迎接我?”洪廉颤抖着抬起眼,直面的是昭雪那意味深长的笑容,“不敢不敢,殿下自己进去看看吧。”
“好,我倒要去看看!”他大手一挥,踏进了官府。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洪廉惊慌失措地看着庭内站着的大汉,这些莽夫手里全拿着武器,虎视眈眈地看过来,但他们尚且只是站立着,并未逼近。
昭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并未言语,依旧大步走进去。何清坐在大殿的主位上,两旁都是拿着武器的人,他看着昭雪一步一步走近,脸上笑容越发明显。
“何大人,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洪廉诚惶诚恐,说话都不怎么利索。
“想必是何大人的自己人吧。”南宫昭雪直视他,没有半分畏怯。
“呵,看来你已经认清形势了。那我也不必扭捏,你做你的襄王,好吃好喝的我给你供着,郦国从前是怎样,以后就是怎样,你没有意见吧?”他大腹便便抵在了案牍上,那抹邪笑一直挂在肥腻的脸上。
“若是我不愿意呢?”南宫昭雪瞬间移到他面前,以任何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速度捏住了他的脖颈。
“啊,呃……”何清眼睛圆睁着,两只肥厚的手在空中胡乱飞舞。
“放开何大人!”周围那些人都举起武器,逼向他,院庭中的人也全都冲进来。昭雪微微减弱了力道。
“你要是敢动我,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何清咬牙切齿,但却不敢太放纵。
“快放了他!”突然有人用并不标准的官话说,此话很明显带有浓浓的蛮人语调。昭雪皱起眉头,往门口才冲进来的那堆人看去。
“你把蛮人养在了官府?”他视线又收回去,目光凶狠,一动不动盯着他。
“蛮人?何大人,你这是做了什么?蛮人可是我们的死对头啊!你何时把他们带到了官府!”洪廉倚在墙柱上,一脸不可置信。
“哼,没料到吧,他们全都是蛮人,也是我的人。”何清得意洋洋,以为是他怕了。“你现在把我放了,我还会饶你一命,要是晚了……你知道的,我有办法让你神不知鬼不觉死去,而且不会有任何人来这个落后的小藩国追究,你现在不过是一个弃妇的孩子。”他嘿嘿笑着,一口黄牙全露出。
南宫昭雪松开握住他脖颈的手,“你可知大街小巷那些难民每天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你却用钱去养活这些蛮人。”
“那又怎样?你能奈我何?”何清完全是不知悔改的模样。
“哼!”南宫昭雪一把抓起案牍上的砚台,黄光乍现,晃了众人的眼。“砰”地一声,电光火石之间,只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想是那砚台掉到地上了,可接着又是一阵沉闷的响声,众人睁开眼……何清的头颅刚好滚到了殿中,他的头竟然硬生生被砚台劈开。
“啊!”那些粗汉子冷不防也被吓到了。南宫昭雪拔出腰间的疾雨剑,猛地向前一挥,剑身旋转着,带动炫目的白光向那群蛮人冲去,只一会儿,血溅台阶,蛮人全都倒下。
“京都管不到这个小藩国,在这里唯有实力可以说话,你们还有异议吗?”他收回疾雨剑,几滴血珠滴落在地上。
“没有没有…”那些将士支支吾吾,晃着脑袋。
“嗯?”他不怒自威,目光扫过那群颤抖着的人。
“参见襄王殿下!”洪廉赶紧跪下,他起了头,殿中的人全都走到他身后,跟着跪了下去,“参见襄王殿下!”可是南宫昭雪不言语,他握着疾雨剑的手紧了紧。
“殿下,求您不要迁怒这些侍卫,他们都是被逼的,大家都不知道他养了这么多的蛮人,不知道他有此叛国行为啊!”洪廉连磕几个响头,言语真切。
“真的不知道?”他有些怀疑。
“确实不知道,想必是他今天才从府邸叫来的。”洪廉无比惶恐。
“府邸?何清多年来治理无能,还卖国求荣,这怕是该抄家了吧?你觉得呢?”南宫昭雪故意问他。
“是的,按着瀛朝的法律,该抄家。”
“那便派人去抄了,你们的命我暂且留着,什么时候犯了错,我就立马拿走!明白了吗?”他专注地看着他,目光威严。
“明白了!”
跪在殿下的人大气也不敢出,毕竟那颗血淋淋的人头就在眼前。
“下去,告诉郦国所有的人,这里的天要变了。作威作福的没多少时日了,那些无家可归的流人我迟早会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南宫昭雪取了一块白方巾,兀自优雅地擦着满是血迹的剑刃。
“是。”一群人急匆匆跑出去了。
“你留下!”
“我?是。”洪廉又赶忙跪着,神色不定。
023 以身涉险
两人都静默了一会,房间笼罩在重压下。
“不知殿下有何吩咐?”洪廉战战兢兢地问。
“你不用担心,你是一个明眼人,我自然是要好好器重。”南宫昭雪将雕花椅上的尸体一脚踢出去老远,自己慢悠悠坐上去了。
“不敢当,微臣惶恐。”他的头又低下去几分。
“从前你是什么职位?”他扬起眉。
“小的是侍书,在一侧伺候笔墨。”
“我看你颇有胆识,进退有度,你认为眼下这郦国应该如何治理?”单说对郦国的了解,南宫昭雪深知自己是比不上他的。
“微臣不过是个庸才,不敢妄自论政。”
“且莫谦虚,畅所欲言就行。”他知道他的顾忌,“我只是想听听你的想法,绝不会因此对你怎么样。”
“微臣少时多年科考未举,家徒四壁,如今能有一官半职养活自己,其实全靠一人指点迷津。”洪廉缓缓抬起头,犹豫的眸子中带有深深的敬意,“只是与那智者只有过一面之缘,若是殿下能找到他,那治理郦国必是绰绰有余,此人堪比诸葛孔明,只一句便使人醍醐灌顶。”
“当真?何处能寻得他?”南宫昭雪来了兴致,求贤若渴,如今形容他也不为过。
“不知,我只知道也有很多人像我这般受他点拨,坊间有传闻他居住在迷离林,整日与猛兽为伴。”他显出一丝惶惑。
“迷离林?这是何处?”
“迷离林在郦国北面,植被茂密,常有瘴气,凡人并不敢前往,那位智者应该是一位修仙人,所以才能进出自由。”洪廉沟壑纵横的脸上有些忌惮。
“原来如此,我现在就去迷离林,你找一人为我带路吧!”他把疾雨剑重新插回剑鞘,站起身来。
“殿下,你长途奔波,还是稍作休息再去吧,而且此行不一定会有收获,就算找到那位智者,他也不一定愿意出山。”他劝说道。
“不,先去!你安排吧。”南宫昭雪兴致盎然,他必须要尽快见到那人。
“是。”洪廉只好退下去准备了。
迷离林。
“殿下,前面就是了。”随行的士兵递给他一个防毒面具,南宫昭雪接过来,他举目远眺,层层叠叠的山峦,树木枝叶繁茂,密不透风,一眼望去皆是绿色。
“你们就在这里等着。”他凝视着那通向幽暗昏惑的小径,冷冷开口。
“殿下,里面未经驯化的猛兽无比凶残,要不……”他做了个手势,打断了士兵的话。
“没事,我自有分寸。”他快速带上面具,”驾,驾……”策马奔腾而去。
密林里很是阴暗,偶尔几处有一束束的光线从枝桠缝隙射下来,树木挺拔高大,粗壮的枝干不断蔓延,脚下是腐蚀了的枯叶,踩上去,脚底会微微往下陷。南宫昭雪握着疾雨剑,小心前行。
林子里燥热难耐,加之又带着面具,多行几步,呼吸渐渐急促起来。真要是有人住在这里面,那绝对不会是泛泛之辈。
突然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他停止了走动,靠在一棵大树上,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小树枝的断裂声传来,耳边是越来越清晰的摩擦声,这必然是一个爬行动物。果不其然,十米远外的草丛一下被压扁,巨大的蛇头立在了上面。这条巨蟒足有五六米长,吐着信子,碧绿的眸子发出诡异的光。
南宫昭雪长剑在手,目光炯炯。巨蟒牙齿交错参差,粘稠的液体流了出来,它张开大口,猛冲过来,低沉却狂怒的吼声在这片密林里激荡。昭雪挥舞着剑迎上去,剑锋甩出极具杀伤力的波光,巨蟒吓退了几分,但很快又冲上来,同时四面不断响起摩擦声,应该是一大批巨蟒听到动静后赶过来了。此地不宜久留,他旋转右手结出一个光盾,往后一翻,隐匿到草丛里跑走了。
他在迷离林里快速奔跑着,荆棘丛划破了衣服也顾不上,忽然远远望见这林子里竟飘起烟雾,白烟弥漫在大枝小桠间,这个时辰确实该做晚饭了,这莫不就是那位智者……他大喜,更是加快了步伐。复行百米左右,烟雾越来越浓,恍惚中果见木屋的轮廓,他倚在一棵大树上细细打量,紧皱的眉头终于舒缓了半分。
他将佩剑插回腰际,一边往前走一边整理凌乱的衣襟,指腹一瞬间掠过脖颈,他却突然心悸,心跳好像是漏掉一拍……脖子上的红绳不见了,绳上系的是艾浅给他的通音麟。“不可能,怎么会?”他慌乱的目光四处散去,只在那烟雾环绕的房子上停留了一秒,便火急火燎往回跑去。
或许是刚刚打斗的时候,不小心滑落了,要么就是被树枝挂走了。他疾速奔跑着,突突的大脑里不断闪现那抹红色身影。一阵尖锐的嬉笑声传来,笑得他头脑昏胀,他放慢了脚步,躲在大树后边偷偷望去,是一群魅脸妖猴!十来只全围坐一团,抓耳挠腮,快活地笑着。一只妖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伸出了紧握的手,缓缓打开,微微红光闪烁,正好是那片通音麟。
南宫昭雪瞳孔一紧,拔出疾雨剑冲了出去,黄光一闪,妖猴全都散开,向四面逃窜,他看准了拿着通音鳞的那只妖猴追了去。猴子发出空灵的笑声,长臂挽着枝丫,在丛林中灵活的跳跃。
它边跑边机警地往后看,一张红脸不停变换着表情。
“小心!”南宫昭雪大叫一声,眼睁睁看着正回头望的猴子落入突然冒出的巨蛇的口中。巨蛇身体一阵痉挛,将那只猴子整个吞入腹中,通音鳞的红光隐没在了巨蛇口口中。同时周围响起嗖嗖的摩擦声,游走过来的十几头巨蛇扬起了头,吐着信子,虎视眈眈地看着南宫昭雪。
他瞳孔印出橘红色的光芒,夺目的黄光围绕着他,剑刃一转,便直直向巨蛇刺去。
……
几番激战,一席白衣早已鲜血淋漓,源源不断滴落的汗珠酸涩了眼。黄光一闪,一抹剑气劈向了最后直立的一条蛇,“砰!”大蛇倒地,溅起一方尘土。南宫昭雪右手紧握长剑,蓦地吐出一大口鲜血。他颤抖着身体走过去,用剑撕裂了巨蛇的身体,取出了那个鳞片。
暮色暗淡,远方天际是深蓝的一片,他握住鳞片放到了胸口的位置,硬生生倒在了血泊中。丛林的夜晚危险无数,一声刺破长空的尖厉嚎叫微微惊醒了他,他昏昏噩噩,半昏半醒着,身体好似散架了一般动弹不得。
他望着远方,一片漆黑中突然冒出无数碧绿的闪着荧光的珠子,那全是狼的眼,狼群来了!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这群饿狼将他团团围住。
嘴唇已经被咬破,紧皱的眉头快要滴出水来,可就算他再怎么使力,依然不能动弹分毫,散落在一旁的疾雨剑也完全没了生气。
掰断鳞片?不行……他不愿意,他大拇指的指腹轻轻划过鳞片,犹豫着。
“嗷呜!”猛虎的叫声刺破了这死亡般的宁静,朦胧的月色中却见一白面大老虎缓缓走来。狼群聚集到一边,诚惶诚恐地对峙着,猛虎又是一阵咆哮,颇有山崩地裂之效用,狼群被吓到了,一只接一只跑走。
老虎一步步逼近,南宫昭雪瞳孔急剧紧缩,脑子突突地疼,铺天盖地的黑暗袭来,他昏了过去。
029 错误
海族接连十几天的动荡,全是因为龙族战争,如今卫昱徵杀掉了卫昱安,成为了龙族新的王。
海族大婚。
“卫昱徵,你根本不喜欢我!”艾僖自己掀起红盖头,“你以为你成为了龙族的王,就可以对我放肆了?你别忘了,如果不是父王和母后帮你,你现在不知道算个什么东西!”
“物是人非,不过如此。”卫昱徵苦笑,现在的艾僖和他小时候见过的已判若两人。他冷漠地抬眼,看着满室艳丽的大红装饰,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却是艾浅的身影,那个女子红裙翻飞,美得不可方物。
“你在笑什么?你说话啊……”艾僖依旧叫嚣着。他将手里的同心结扔在床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去哪儿,你敢走!我要去告诉母后。”艾僖暴躁的怒吼在房间里回荡。
火红的影子仿佛在他心里跳舞,慢慢扩张的悔恨像这昏暗的海水席卷了他。从他给艾浅下毒到最后冰剑刺入她的身体,所有情景一一回放,他颓唐地倚在凉亭旁的珊瑚石上。
而此刻,两个多嘴的丫鬟正在凉亭里讨论着这场大婚。
“公主的命真是好啊!五年前从一个庶出丫头变为正公主,如今又嫁给龙族的王。”
“可不是吗?不过现在的龙王并不怎么厉害,多亏了我们海巫族的帮忙,他才能登上王位,但是公主能嫁给他已经很不错了。”
“其实要我说,归根结底还是王后手段高明,想当年海蛇族不过是海里的一个小族,可是后来却慢慢壮大起来,都是因为依傍了王上,最后竟成功灭掉了龙鱼族,害得先王后自杀,艾浅公主也失踪……”
“才不是失踪呢,她是被囚禁在海底地牢了,据说一直受着残酷的折磨呀!”
“真的吗?她当时不过十二三岁吧!”
“真的,王后自然不让人随便乱传,只说是失踪。”
“那公主现在还在地牢吗?”
“怎么可能,这么多年过去了,要么逃走了,要么早就被折磨死了,我看多半已经死了……”两人已经聊到了兴头上,正预备着长篇大论呢。
卫昱徵突然站起身,狰狞的脸上写满了怒气,“你们在说什么!”
“啊?驸马,我们什么都没说,奴婢该死……”丫鬟不停鞠躬道歉。
“我全都听见了,你们居然满口胡言乱语……”他怒气冲冲,甩了甩神志不清的大脑。
“不是的,我们说的都是实话,断不敢随便造谣的。”丫鬟又赶紧改口。
“真的?”他的瞳孔急剧收缩,暴戾的目光很是吓人。
“真的,族里好多人都心知肚明,只是大家都不敢随便说,害怕招来杀身之祸。”丫鬟直接跪在了地上,“驸马明鉴,驸马明鉴!我们多嘴该打,但是绝不是随意胡诌的……咚咚咚!”磕头声无比响亮。
他大手一挥,丫鬟们赶紧跑走,害怕慢了一步,就丢了小命。
“哈哈哈哈!上天为何要这般捉弄我!”凌然抬起头发疯似地狂笑,他一会儿笑,一会儿又呆滞,如果不是这晃荡的海水,便可以看见那一颗一颗晶莹的泪珠。他拖着仿佛已经麻木的躯壳来到了海巫族地牢,醉人的美酒入喉,他已经不甚清醒,倒在珊瑚丛上,便是一场酣然大梦。
梦境。
“你为什么在这里?这是我的地盘。”十岁的艾浅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珊瑚丛边的小男孩,男孩头上有两个小小的犄角,该是龙族的人。
“你是谁?”小男孩抬起头,眼角挂着委屈的泪珠。
“我是海巫族的公主,我父亲是海巫族王上,我母亲是龙鱼族族长。“艾浅如铜铃般的眼睛满是骄傲,又问,“你可是男子汉,怎么能哭?”
“我哥哥把我丢在这里,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这是海巫族的深海地牢,旁边紧邻着龙族的管辖地,小男孩身上有深深浅浅的刮痕,想必是遭到了深海妖兽的袭击。
“你哥哥又是谁,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不不,不要,哥哥会打我!”男孩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他既然打你,你也可以打他啊!”艾浅旋转右手,凝结出一团火红的符印,咻地一下击打在珊瑚石上,石头顿时爆裂开来,“就像这样!”
男孩瞠目结舌地看着,“你好厉害。”
“厉害又怎样!我父王说,我生性属火,在海巫族中是大忌,就算法术再厉害,他也不喜欢我,连带不喜欢我母亲,王宫里的人都怕我,只有地牢里的妖兽可以陪我玩!”艾浅白皙姣好的脸颊泛起愁容。
“你以后能和我玩吗?我可以教你法术!”她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可以啊!我以后可以经常来这里找你玩。”小男孩擦干脸上的泪水,笑得很开心。
“你叫什么名字?”
“小徵!我该叫你什么?”
“你叫我公主就可以了,整个王宫的人都是这么叫我的。”
……
“公主,公主,你慢点!”
“小徵,快来追我啊!哈哈哈!”
“你看,你就这样,它一下就倒了……”
“这样吗?咻咻!”
“哈哈哈哈……”
原来暗无天日的深海地牢也可以响起欢声笑语。
可惜一年后,龙族大王子卫昱天篡位,二王子卫昱徵与其母妃出逃,再无下落。公主再也没在地牢的结界口等到她唯一的朋友。两年后,龙鱼族被灭族,公主也成为阶下囚。
大梦一过,剩下的就只是苦痛。
“原来曾经在地牢救的人就是你,你肯定没想到我等的人也是你吧!如果不是卫昱天赶尽杀绝,追杀我们母子,害得我母亲为了保护我而死,我又何必……不过这样是不是就不会遇上你了!”长叹一声,余音不绝。
024 玄机图
什么黏湿湿的东西在脸上划来划去,南宫昭雪迷迷糊糊睁开眼,确见那一白面大虎正把大舌头伸过来,他猛地清醒,右手习惯性地去拔腰间的佩剑,却摸了个空。双手想要聚气,却只是徒劳。
“阿屠,回来!”一个略显沧桑的声音响起,白面虎退了回去。“你身上沾染了巨蟒的毒液,此毒带有麻醉作用,会让你全身使不上力,你不用勉强用气。”
“你是谁?”南宫昭雪猛地侧身,眼神尖厉地盯着房门口的男人,他带着巨大的斗篷,不见真容。
“我是你要找的人。”
“什么?”他眯起了眼。
“在下迷离林关逸。”他掀开斗篷,一双睿智的眸子直直看向他,一缕胡须夹杂着雪白,嘴角泛着淡淡的笑意。
“你就是那位智者?”他有些怀疑,目光警惕地打量着周围,顺着光束,透过破损的窗格纸往外看,外面的景色果真是他不久前曾见过的,一抹光亮在他瞳孔深处闪耀,本以为生死不定,没想到竟如此好运。
“智者不敢当,不过是隐居山林的鼠辈。”老者轻笑。
“不不……”南宫昭雪挣扎着想要起身,“你知道我是来找你的,那你可知道我是为了何事找你?”
“自然是知道。”他悠然自得地擦着斗篷上的露珠,脸上是平和的微笑。
“那你……”他内心不禁有些忐忑。
“你可能不太了解我,很多人想要寻我,可我连茅草屋的影子都不会让他们瞧见,但你不一样。”关逸浑浊的眸子带着赞许的意味。
“我不一样?”昭雪微怔。
“对,你不一样。”他只是肯定,但并不指明。
“我很好奇,你都已经到了岭上,怎么突然跑走了?险些成为饿狼腹中之物。”
“我丢失了一个极为重要之物,必须把它找回。”他握了握手心,手掌又顺着草席来回移动,通音鳞呢?
“你在找这个?”关逸手指悠悠地拎起一条红线,下面刚好挂着那鳞片。
“你……给我!”他有些顾忌,强烈隐忍下了迫切的心情。
“这可是海族的东西,你可是皇族之人,居然与妖族有染,不怕被人诟病吗?”他审视着他。
“海族的妖又怎样?前辈你长期生活在迷离林,这本是妖物横行之地,可你依然受到世人尊敬。况且,有些人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守护的。”他微微起身,目光澄澈却坚定。
“说得好!我喜欢!”关逸盯着鳞片,流连几秒,仿佛陷入沉思,随即将其使劲儿往前一丢,丢到他旁边。
“还给你!重要的人就应该拼死守护,不可有半分动摇。”他有短暂的落寞,但很快回过神来。
“不出一刻钟,你身上的毒就会全解,不用心急。”他缓缓站起身出了门。
院中。
关逸左手抚摸着阿屠,右手举起满满一杯酒喝了下去,猝不及防地呛到了,硬生生掉出两滴生泪。他眺望重重叠叠的山林,“行行重行行,年年复年年,数不尽的岁月,不知道你怎么样了……”遥不可及的远方,那咆哮的浪潮算是在回应他吧。
“前辈!”南宫昭雪颤颤巍巍走了出来。
“坐下说吧。”关逸收回视线,给他倒上一杯酒,“浊酒不要介意。”
“不会。”他接过来饮下一大口,浊酒入喉,仿佛有一团烈火在烧,他干咳出声。
“哈哈哈,你应该是喝惯了好酒……”他瞥了他一眼,又灌了自己满满一大口。
“前辈误会了,我不怎么喝酒,我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玄虚宫修习了,玄虚宫内禁止饮酒。”他解释道,嘴里依旧辛辣一片。
“那个破规定还没变呢!哈哈哈,酒还是要喝的,若酒中滋味也不能领略分毫,那日子莫不是寡淡至极……”他眉眼满是岁月的痕迹,微微悲悯,转而说道,“讲讲正事吧……”
“好!前辈,我就直话直说了,我要夺回太子之位,希望你能出山,给我一些指点。”他内心很是忐忑,但面上风平浪静。
“夺回太子之位?何必呢?”
“你这是何意?”南宫昭雪眯着眼睛,有些捉摸不透。
“太子之位给他好了,等他登基那天杀入皇宫,抢了他的皇位,那才是真真的痛彻心扉,叫他永生难忘。”他斜眼笑着,老谋深算的模样。
“你……”他心底震惊了。
“他胸无一物,只不过一届莽夫,你倒颇得我心。”关逸也很直白。
“多谢前辈,那你可愿意与我一起夺了他的皇位?好好治理这天下。”南宫昭雪波澜不惊的神色起了几抹期待。
“我自然愿意。”关逸深知自己一生已过一半,前半生为情,落得个穷困潦倒的下场,后半生就为了年轻时的梦想吧,这次总不会给自己拼一个一无所有的结局,他嘴角勾勒起一抹讽刺的笑意,回味片刻,又开口:
“可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我虽看好你,但你现在不过是没落的藩王,无权无势,唯有一点可以发展,那便是你的能力。你如果能到穷北之地取得神迹·玄机图,那便有一半胜利的希望,我也乐意帮你,若是取不来……取不来,估计你的命也会丢在那里。”
他深深看了他一眼,补充道,“鲜有人知道此图的存在,世间除却人类生活之地以及海族生活的大海,一切便被看做莽荒之地,没有人愿意去探寻,自然不会有人知道那人迹罕至的地方藏了什么宝贝。玄机图是宇宙洪荒之际,天地形成之初唯一散落在神迹大陆的圣器,图里有人间万象,岁月照常更替,只不过那里的一切全是历史重演……”
“重演?那与现实相差了多少年岁?”关于此图,他确实未听闻半分。
“两个世界到底相差了多少无人可知,因为在岁月长河里,能打开玄机图的人屈指可数,而且进去过的人再也不会出来,没人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
“我得到它有什么用处?”这才是最关键的所在。
“除却破解玄机,进入另一个世界以外,玄机图一但被展开,周围便会出现不同于现实世界的时空结界,若在结界里修炼,能使你短时间内快速晋升,法力大增。如果有幸找到此物的载体,还能发挥出无法估量的杀伤力。”
“此物如此神奇,真是前所未闻。”他语气带着些试探的意味。
“哈哈……的确令人难以相信,但确有此物存在。”关逸也看出了他的怀疑,“我从前一心想要拿到此物,不过我不是那个有缘人,花费再多经历也是徒劳。”那落寞又依稀重现。
“前辈,我见识短浅,这其中奥秘确实难解,不知您是从哪里知道此物的?”
“我曾偶然间得到半卷古籍残片,里面有些许关于玄机图的记载,但内容实在太少,我不敢妄自论断。后来在穷北之地救了重伤的阿屠,它可不是寻常的老虎,它知道在那千里冰封的地方存在这样一件绝世圣器。”他温柔地拍拍阿屠的头。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取回玄机图,你会是那个有缘人。”
关逸瞳孔发亮,希冀满满。隐居山林,了了于世,这本不该是他的人生,若是能寻得一位明君,好好辅佐,无愧于黎明百姓,倒也算圆了她曾经的嘱托。
“好!我一定将它取回来。”南宫昭雪棱角分明的面孔刻满坚毅,他抬手,轻轻握住胸前挂着的通音鳞,他坚信他一定会变得很强大。
025 穷北之行
“踏入穷北之地,最高最险峻的山峰就是苍梧岭,岭之巅便是玄机图所在处。”南宫昭雪行走在风雪中,心里想着关逸说过的话。他抬起头,透过飘逸的雪花果真见到一高耸入云的山峦。
他还记得浮生花也生长在苍梧岭,此花一年只开一次,一日就枯萎……那日的风雪,连同那抹红纱又在他心里飘荡,他恍惚觉得已经许久未见艾浅了。思绪纷飞,可是他只能暂时抑住。
屏气凝神,小心翼翼穿过断枝残木,竟没有引来一只野兽。他平静的面孔泛起一丝笑意,那是对从前触怒低等野兽的讥笑。雪域高原,只有风雪交加的咆哮声,偶尔传来低沉的怒吼,或许是某只饥饿的野兽在叫嚣,吼声空谷传响,哀愤久绝。
没多久,南宫昭雪便登上半山腰,这里的风雪更大,疾风卷积着大雪狂笑着向他奔去,锐利的冰渣子很轻易地划破了他的脸,几丝血迹渗透出来。他在面前竖起一道屏障挡住风雪,艰难地向前走去。
崖壁上确有一朵含苞的白花,纯洁无瑕,花瓣如蚕丝那般细腻,丝丝晶莹,这就是浮生花,花期已过,花苞犹生。此花明明看上去娇弱柔嫩,却能在这风雪中傲立,可见不凡。南宫昭雪眉眼一瞥,继续前行。
屏障的边沿隐隐有些破损,脚下的路越来越陡,几乎成垂直状向上延伸。他抽出疾雨剑在冰层中凿出一个个小坑,脚底踩在小坑上防止滑倒。狂风呼啸着,满天的雪花像是一场盛大的舞会……
长剑一挥,他一跃上了山顶。奇怪的是山顶竟然无比平静,飞雪戛然而止。冰层高高往上积,透过镜面般透彻的冰层,可以看见血迹和尸骸永远留在了冰层之下。目及深不见底的虚空,那些死去的人已经在这里沉睡了无数个日日夜夜,而最近这些年岁并未有人在此处丧身。他明白,关于玄机图,本是前几代人的纷争。
南宫昭雪往前踏了一步,突然整个平面涌现出金色的纹路,溢出的金光很是刺眼,这是一个阵法!他黑眸一紧,疾雨剑在冰上划出一条长线,整个人也飞到了阵法中间。光芒四溢,剑柄急剧震动,他加大了力道。
头脑短暂地昏沉,再睁眼,所有的景象都变了,铺天盖地的冰雪消失了,眼前是碧波万顷的大海。南宫昭雪面前站着一红衣女子,她脸上红纹凸显,一抹邪笑挂在嘴边。
“你怎么在这里?”他眉梢带喜,兴奋地走向她。可是面前的人不言语,手指悠悠一转,直接扼住了他的脖子。
“你……”南宫昭雪瞪大了眼睛,震惊与不解布满了他的瞳孔。“我是南宫昭雪啊,你怎么……”剩下的话哽咽在喉咙里了,女子加重了手上的力,锋利的指甲刺破了他的皮肤,隐隐血迹露出。她不说话,眼眸不含半分感情,连她惯常该有的轻蔑与高傲都不见了。
“你不是艾浅!”他眉头皱在一起,疾雨剑在空气中完美一旋,破开了面前这个人的衣服,剑尖也刺破了她的肌肤。
“这是幻境!”他推开她,锐利的眼眸射出冰凉的寒光。
倒在地上的女子又抬起头来,她嬉笑着,“我就是你的艾浅,带我回家吧!”她媚眼如丝,勾人魂魄。南宫昭雪有一秒的呆滞,那女子抓住这一时机又直直向他逼来。尖利的指甲没入了他的胸膛,他彻彻底底回过神来,挥舞长剑向她的脖颈砍去,刹那间,那女子如烟般飘散。
南宫昭雪颓唐地跌落在地上,心底是重重的失落,果真是幻境。他还来不及反应,周围的一切又改变了,海浪翻涌的声音完全不见,周遭是一片静谧,他环视一遍,发现这是冷宫的破院。
两个太监迎着他走过来,交头接耳地谈论着。
“太子吩咐的东西加进去了吗?”
“加进去了,每天都加了的。”
“那废后估计也就是这几天了。”
他们恭恭敬敬地端着饭菜往用铁锁系着的破门走去。
南宫昭雪眼角微微眨动,忙不迭地跟了过去,他想再看他母妃一眼。可是还没走近,院中的大门被猛地推开。
南宫慕玄气势汹汹走了进来,他脸上还带着些许血迹,这身衣服昭雪记得,是他在猛虎坡截杀他的时候穿的。
“你们全部给我滚出去!”他怒吼,那两个下人吓得饭菜都掉到地上,“是是……”俩人赶紧提着空桶退了出去。南宫慕玄青筋暴起,他右手一挥,铁锁直接爆裂开,一声孱弱的尖叫响起。他大跨步走进了房间,废后阮氏倒在了房间一角,她已经接连喝了快一个月的慢性毒药,早已没了力气。
“你……要干什么!”阮氏呻吟着,耷拉的眼角望向他。
“你的好儿子可真厉害呀!”南宫慕玄又大跨步走了过去,直接捏起她的脖颈,将她举到了半空中。
“他今天可让我吃瘪了,你觉得我会让你好过吗?关了这么久了,你也该死了!”他手指的细小青筋鼓起,力气一点点加大。
“啊……”阮氏眼神空洞,眼珠鼓起,几乎要掉落下来。
“不可以!”南宫昭雪奔上前去,用尽全力掰开那只手,可是无论多大的力也没有用,南宫慕玄轻蔑一笑,另一只手直接把他举了起来,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线,鼻孔突突冒着热气,凶狠又不可一世。
“放开我的母妃!”南宫昭雪仿佛感受不到自己的痛苦,只是看着目光逐渐呆滞的阮氏,“放开她!”他握紧了拳头,目不转睛看着她,一滴泪水滑落,他看着自己的母妃闭上了眼睛。
“哈哈哈……轮到你了。”
“咳咳……”一阵窒息感袭来,他忍不住剧烈咳嗽,更多的泪珠滴落,手上的疾雨剑掉到地上,他无力地闭上眼,面前的一切化为黑暗,在这绵密的黑暗中连那些细微的声响也全都消失,仿佛坠入深不见底的暗湖,他不断下沉,不断下沉……
“不对,这一切都是幻境!”他紧蹙眉头,复又想起。艾浅和母妃是他最想见的两个人,而南宫慕玄是他最恨的人,这是个幻阵,是想让自己在沉迷或憎恨中死去!
缓慢翻转右手,淡淡的澄黄光芒萦绕,他睁开眼,眸子发亮,拼尽全力推出掌,果然!南宫慕玄连着所有的场景如缥缈的烟云散开,一切终归平静。
金光阵法褪去,南宫昭雪前方,一米的位置陡然升起红色的光芒,一副展开的画卷平铺在他面前,画面是一片空白。南宫昭雪一喜,试探着走向前,伸出手还没碰到画卷一角,就被一下子弹开,重重跌落到地上,喉咙里涌起一阵腥甜。
纷飞的雪花短暂定格了一会儿,画卷后走出了一个一身雪白的少女,她杏眸微怔,巧笑盼兮。
“玄机图需要滴血认主,如果你不是命定的主人便带不走它。”她声音甜美,弯弯的眼睛印着冰雪世界的纯洁无暇。
“你是谁?”
“我是玄机图的守护者,我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就是为了寻找有缘人。”她恭恭敬敬,无比自然地说出这一段话,此话她已经说过几十遍了。
南宫昭雪打量着她,心里闪过怀疑。雪白非凡的少女站着一动不动,只是凝望着他,清澈的瞳孔满是真诚。
他费力站起身,用疾雨剑划过中指指尖,殷红的鲜血很快渗出,无比刺眼。南宫昭雪快步走向前,将那鲜血滴在了玄机图上。诡异的红光越来越耀眼,脚底的冰层一点点破碎。
那个雪白少女瞳孔不自觉放大,单纯的面容瞬间烟消云散,“不可能!不可能!”她急剧摇晃着头,好似已经癫狂,“不可能……哈哈哈!”她痴狂地笑着,眼角眉梢都在跳动,“你快拿起它!”冰层快速断裂,连那幅在空中悬着的玄机图都在抖动。
南宫昭雪长袖一挥,轻易地拿下玄机图,他眼底微微震惊,看着这闪耀的画卷。
“千百年了,你是第一个命定之人!”那少女双眼通红,妖冶地笑着,原本不含杂质的眼眸此刻已被欲望填充满了。
“轰隆隆……”苍梧岭边沿的雪块正迅速脱落,沿着高高的山崖跌到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爆裂声。周围白气围绕,恍惚中已经看不清那少女的神色,连来时的路也不见踪影,他四下望着,转身的一瞬间,臂膀却被什么锐利物刺穿……
“啊!”他轻呼出声,锁链穿过他臂膀的血肉,那如箭头般的尖刺四下裂开,刚好扣在他的骨头上,他被硬生生拉着走,臂膀的疼痛让他冷汗直流。
“你想走?”少女开口。
026 得救
南宫昭雪恍惚中回过头,哪里还有什么雪白少女的影子,目光所及竟是一白头老巫,她佝偻着背,脸上沟壑纵横,锁链的一断端被她拿捏在手,她放肆地大笑着,右手猛地一拉,收紧了锁链。
“你不是……”昭雪被拉着急剧后退,臂膀上那尖锐的利刺泛着冷光。
“我可不是什么守护神!”老巫婆抢过他手里的玄机图,一只脚踩到他的脊背上。
“千百年过去了,你是第一个能启动玄机图的人,我等待这一刻已经太久了。”她苍老的手指抚过面上深深的皱纹。
“数不清的人在阵法中死去,为数不多的在这爱恨嗔痴阵中还能保持清醒的人,依然带不走这幅图。你!一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人竟然是天选之子。”她加大了脚上的劲儿,举目四望,巨大的雪崩一触即发。
“可惜你要死在这里了……”她将寒冰锁链撤回,“你不用妄图使用法术,你的肌骨已经被冰封了,现在你不能动弹分毫。”
南宫昭雪按捺住内心的愤怒和忧虑,眸光一转,“它在你手里不过是一幅画,只有我能打开它,你放了我,我替你打开如何?”
老巫婆嗤笑,“你休想骗我,只要能将它从这里带出去,我自然有办法进入。而且在这个世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个办法……”她幽幽一笑,脸上的褶子全堆在一处。
周围弥漫的白气越来越浓,锁链上的尖刺全聚拢到一处,复又变成箭头的样子,老巫婆将锁链挥舞一圈,直直刺向他,南宫昭雪瞳孔一闪,琥珀色的眸子一瞬间闪过锁链的寒光,可突然,一片鲜红!
他下意识闭上眼,再睁眼时,面前便是那巫婆的人头。
“师父?”他一惊,“你怎么来了这里?”
“我一路寻你而来,所幸还算及时。”他拿出袖中的白帕子,擦拭满是血迹的破光剑。
“我先帮你解除封印……”封印褪去,他又将上好的金创药涂在了他破开的臂膀上,“这冰寒之毒在你体内存在的时间不长,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
须臾,南宫昭雪觉得身上那酸涩无力之感消退,嘴里默念咒语,黄光渐生,法术能用了。他起身,拾起一旁的玄机图。
“雪峰马上就要崩塌了,快走!”姬绝尘眉眼一沉,袖子一挥,破空剑陡然变大,两人站上去,逃离了这乱作一团的冰雪世界。
“师父!”南宫昭雪俯下身,行了个礼。
“这不是蘅芜殿,你我师徒二人不必客气,这便是那老头子让你寻找的圣器?”他目光落到那合上的画卷。
“是的,你见过他了?”他微微讶异。
“见过了,见过才知你来了这个地方。”姬绝尘眉眼一深,有些话犹豫着要不要说。
“你觉得他可信吗?”南宫昭雪想知道他的看法。
“这个我不敢确定,其实我幼时是见过他的,只不过……”他拧眉,好像陷入回忆。
“嗯?”
“在我孩童时期,他原是命定的玄虚宫宫主,后来做错了事,便被逐出玄虚宫,了无踪迹,若不是这次偶然相遇,我当真以为他已经死掉了。”他飘渺的目光跟随时间长河,仿佛回到了曾经关逸意气风发的年代。
“他竟是我们玄虚宫的人!”南宫昭雪内心的震惊是无以言表的,“差点当上宫主的人为何现在沦为一介草寇?他到底犯了什么错?”
“往事已经记不清了,我依稀记得是为了一个海族女子。”他薄唇轻启,面容不定。
“为了海族女子?”他内心些许惶恐。
“人族海族殊途异路,最好还是不要和她们扯上半点关系……”说着说着,姬绝尘语速不自觉放慢了。
“……”南宫昭雪并不言语。
“师父,你这次为何前来?什么时候离去?”过了一会儿,他复又开口。
“暂时我不会走了,我已经和太师说明,以后我会跟在你身旁,好好辅佐你,直到帮你登上皇位。”他拍拍他的肩膀,脸上是和蔼的笑意。
“师父,我……”他低下头。
“这不仅仅是为了你,灜朝的天下本就是属于你的,玄虚宫有这个责任让它回到真正的主人手里。”他鼓励他,也尽量减少他的心理负担。
“那我就先多谢师父还有青芜太师。”他又恭敬地鞠了一躬。
“走吧,我随你回到郦国,再去拜见那位前辈。虽然被逐出师门,但他绝不是一位泛泛之辈,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经是七境修士了,现在不知到了何种境界,若是能真心助你,必是大有益处。”他将破空剑一把插回剑鞘,迈着大步往前走去。
“好!”南宫昭雪点点头,跟在身后。
“今日相见,觉得你变了许多。”姬绝尘突然转了话题。
“哪里变了?”他微怔。
“听闻你刚到郦国时,直接将那里的通判杀了,这是我万万不敢想象的事,我本不相信。如今看到你,发觉你的眼神完完全全变了,看来这个传闻是真的。”他直视他的眼眸,南宫昭雪浅浅一笑,不置可否。
“这样甚好!”过了许久,姬绝尘加了这么一句话。
他们已经走出这漫山遍野的雪白,来到了荒芜的山丘。忽然,空中悠悠飘来灵卷。
“这是太师发来的。”姬绝尘一招手,灵卷便向他飞来,并自动铺开。
“一事很是蹊跷,玄虚宫近日出现了一些奇怪言论,好多弟子上报总能听到诡异的惨叫声,而且在夜间出恭时偶然能看到晃动的鬼影。白蘅虽尽力压制这些怪语,但是效用很小。我闭关期将近,不便彻查这些事情,若是白蘅一人处理,我也不太安心,你回来吧!等将这些事情查清楚了再去郦国辅助昭雪。”灵卷如是说。
“闹鬼?一修仙之地,怎会发生这种事情?”南宫昭雪眯着眼,“师父,我同你回去看看吧,也好拜别太师。”
“如此甚好。”
玄虚宫蘅芜大殿。
“师兄,这海族不知发生何事,连日来动荡不止,唯恐危害人间,我想派遣几个弟子前去查看,你意下如何?”白蘅笑容悠悠,故作谦逊。
“可以,让她们注意安全即可。”若是她不提出来,他也会派弟子前去。
“那是自然!涂皎、悠扬,你们再带几个同门,去清陵县打听打听消息吧!若是海族有残害人类的行为,格杀勿论。”她目光咄咄,将指令安排下去。
“是!太师。”殿下的两人行了个礼,都退下了。
叶悠扬手握长剑,目不斜视,横眉竖着,直直沿着偏院走去。
“悠扬!”魏远站在一侧轻唤她的名字。
“这是我从后山摘的野花,送给你。”他有些不自然,脸颊红彤彤的。
“不用。”她一把推开了。
“悠扬,无论我送你什么东西你都不要,你是不是……”魏远有些泄气,他低垂着头,那双耷拉的眼眸却透过阴霾看向她,“很讨厌我?”
“对,很讨厌!别来烦我。”她目光一瞥,那赤裸裸的烦躁短暂停留了一秒,便匆匆离去。
“悠扬!”魏远捧着花的手垂了下去,几朵夺目鲜艳的花掉落到地上,这一刻显得有些讽刺。
“好你个叶悠扬!”涂皎倚在墙柱上,愤愤不平地看着这一幕,她希望叶悠扬永远不要收下师兄的礼物,可是她这傲慢仿佛给她自尊致命一击。
“这次去山下,我一定要让你有去无回!”她在心里暗暗起誓。
027 叶悠扬之死
群鹤岭植被茂密,大道上已经冒出许多杂草。傍晚,山林聒噪,成群结队的鸟儿飞出密不透风的树林。
涂皎、魏远一行人走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叶悠扬在前面踽踽独行。
一众小师妹边走便轻声议论着。
“叶悠扬怪喜欢来这一套,这么不合群,干嘛要到玄虚宫拜师?”
“我听说她是邰州青云观观主最得意的弟子,或许得到真传后,已经没什么可学的,才到这里修习吧!”
“她法术确实很厉害,我们这几个人都未必是她的对手。”
“那倒不一定,涂皎师姐也很厉害的,她可是涂山派掌门的女儿,实力必是不凡,她们俩或许难分高下吧……”师妹们聊得热火朝天,话语不偏不倚传到涂皎耳朵里,她不自觉泛起了一抹微笑。
“我觉得涂皎师姐法术不及叶悠扬,平日练习时,大家都有目共睹,叶悠扬那些招式都是我们没见过也不敢想象的。”又一个师妹开口,涂胶嘴角的笑意淡了许多。
“话虽如此……不过我知道叶悠扬的一大缺点。”有一人故作神秘。
“是什么?”所有人都很好奇,涂胶也不经意间凑近了许多。
“她不识水性!”一语出,大家有些怀疑,“当真?那她这次还来海边侦察,若是掉进水里,岂不是会没命。”
“若是我们没在她身旁。那是肯定的……快追上去!“等她们回过神来,发现已经落后一大截,便赶紧追上去。
此刻涂胶已经泰然自若走在前方了,她呆愣地望着叶悠扬的背影,不识水性吗?那分悸动又在心里暗生。她抬起头看向魏远,后者目光发神地盯着那人,暗淡的晚霞全在他无神的瞳孔中。涂皎握紧了拳头,那份心思坚定了几分。
她们终于来到清陵县,但并未作停留就趁这朦胧的霞光到达了海边。
叶悠扬停下了脚步,面色平静地眺望翻涌的大海,海底隐隐波光闪动。
“在岸边并不能观察到什么,我们得去租船。”她冷冷开口,“一共七个人,两人一艘船,要租四艘。魏远,你身形重一点,就单独坐一艘吧!”
大家都没有异议,可是坐船的时候,却有了一点分歧,其他四位师妹本是同一个院子,一向关系好,不愿意分开坐,但所有人都知道叶悠扬和涂皎不和,让她们坐在一起也不是很恰当。
“我随便和谁坐在一起。”涂皎开口了。几个小师妹又赶紧把目光转向叶悠扬。
“我无所谓。”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你要喝水吗?”小船行驶在广袤无垠的大海上,涂皎突然善意地递给她一杯水。叶悠扬并不应答她,只是看着这飘荡的海。
“怕我下毒杀害你?我……”
叶悠扬轻轻抬起眼,“这不就是你一直想对我做的事吗?”话这么说了,可是她还是接过了那杯水,一饮而尽,而后肆意地笑了,”别来烦我!”
“好,叶悠扬,你有种!”涂皎恶狠狠地看了她一眼,当真后悔没给她下一击毙命的毒药,而只是下了这蒙汗药,只能暂时麻痹神经。
不知哪里来了一阵邪风,船只剧烈摇晃,拿着船桨的老者都有些站不稳。
“老人家,这怪风是从何处吹来的?”叶悠扬眉心紧缩,用力稳定自己。涂皎倚在船舷上,丝毫不敢动弹。
“我也不知,按理说,这个时间段不该有这样的狂风,但是最近几天海上都不太平。”
“一定是妖邪在作祟,我听闻这崖边常有一红衣女妖,莫不是她出来害人了!”涂皎叫嚣道,慌乱的眼神四下看去。
“女妖?她可不是女妖!”船夫诧异地反驳。
“哦?老者何出此言,我听闻此女子杀人无数,怎的就不是妖了?”叶悠扬来了兴致。
“若所杀之人皆是该死之人,那不过是替天行道,说她是妖怪,不如说她是神。”老者的大草帽被风吹落到海里了,容貌一下子显露出来,这苍老却抖擞的面孔!此人恰好就是曾经运送姬绝尘的那位船夫。
“所言极是。”叶悠扬难得发自肺腑地笑了,嘴角勾起浅浅的一丝笑意,却突然收住,她发现自己竟不能动弹,她费力地想活动一下身体,却丝毫无用。凌厉的目光射向涂皎,发现后者也正看着她,涂皎一看便知她的毒已经发挥了作用,她邪邪一笑,故意转移了视线。
“不过我已经许久不见她了,或许被某些名门正道掳走了也未可知。”老头深锁着眉念叨着他的话,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啊……”尖叫四起,本以为风浪已经平息,却蓦地巨浪腾空,叫所有人猝不及防。高耸的浪花将所有的船只掀翻,破碎的木片散落在海里。一行人全掉到水中,一阵狗刨式瞎挥舞后,才在惊慌失措中缓过神,倚着木片浮在海面上。
“悠扬!悠扬!”魏远环顾四周,没见着人。涂皎故作惊讶,也看向周围。
“师姐!师姐!”一众人全都大叫起来,“师姐不识水性,不会沉下去了吧?在那里,在那里!”一个小师妹指着十几米开外的海域大叫,“她被冲到那里去了!”
大家全都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叶悠扬一浮一沉,快要没了生息。
“悠扬!”魏远赶紧向那边游去。
“师哥,涂皎师姐晕过去了!”涂皎眼底一黑,眼鼻直接没入了水中。魏远回过头望了一眼,一声叹气,又游了回去,将涂皎扶出水面,快速拉着她往那群师妹那里去,”你们倚着大的木块,托住她!”
等他再转身,那浮沉的面孔已经消失不见了,他的心好像停止跳动,接着是无限止的下坠,脚底似有千金重,但他还是竭尽所能游过去,一下子没入水面。眼睛在生涩的海水中又痒又疼,什么也看不见,目光所及是黑漆漆的一片。
“师哥!师哥!”许久未见他出来,全都吓坏了。最终,他一个人跃出海面,冷冷的眸子如同这冰凉的夜色。
028 复活
“师兄,你别不理我!”涂皎再次走上前去,“你知道的,我……”
“走开!”魏远闷着,面颊已经被冷风吹得冰冷,但还是一动不动坐在崖壁上。
“魏远!你居然敢这么对我,要不是当初我父亲收养了你,你现在不知道成为了哪里的孤魂野鬼。”她也气了,“那个贱女人到底用什么迷住了你!”她咄咄逼人。
“够了,涂皎,你不要胡闹了,她已经死了,被你害死了!”魏远怒吼着,从小到大他已经被压抑了太久,叶悠扬的死就是一个导火索,他再也不想忍受涂胶了。
“什么叫被我……”她眼尾稍稍闪动。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以你的水性,怎么可能会晕过去,你不过是想拖住我!”他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我当时真是傻得可以,呵!”
“我……”涂皎有一秒的呆滞,“怎么可能!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
“本来不是,从前你不过是娇纵蛮横,可是如今……我对你太失望了,以后我们各走各的路,你也不必称我为师兄。”他叹了口气站起来,僵硬了许久的身躯差点没稳住。
“你就这么喜欢她?才相识半月,你就要为了她和我断绝关系?她给了你什么好处?”她不甘心。
“好处?这样的事怎么可能是为了好处!”他轻笑,落寞地离去。有些人,莫名其妙就进入了你的心,成为你混沌眼中一抹光影,她既给你黑夜又赐予你黎明,没有好处,她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好处。
第二天。
“师哥,从昨晚到现在海面都没有什么动静了,我们还要观察多久?”一个师妹前来禀报最新的情况。
“白天再留意一下,你们几个人去清陵县内看看有没有什么失踪人口,若是没什么异常,下午便回去。”他神情倦怠,目不转睛地盯着飘荡的海面。
“那悠扬师姐真的死了吗?昨晚那大浪是海底世界导致的,师姐的死和我们都没关系吧?”她有点涩涩的,目光躲闪。
“没有关系?或许没有吧……”他轻笑着走了,嘴角泛出一抹苦笑。
当她睁开眼,浓云翻卷着,满天的血红,偶有金光刺破璀璨的血幕,洋洋洒洒。所有山峰树木成为黑色的剪影,肆意的光芒流转,也铺散在她身上。柔夷般的细指动了动,指下是细软的沙子。
“我怎么……”她缓慢起身,四肢动了动,全身上下竟舒坦无比。
“我不是死了吗?”脑袋好像还有一丝钝痛,长剑射入心脏的麻木感仿佛已经很空洞,但却还深深记得。“凌然……”她右手划过自己的胸口,目光专注地盯着这黑色的袖口,“这衣裳?”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光脚跑过沙滩,踏入海水里,激荡起一朵小的浪花,她透过飘摇的海水看去,这不是她的脸!
“是她!”她瞳孔急剧放大,这张孤傲清冷,目空一切的脸,叶悠扬!
“我抢了她的身体?怎么可能?我的手链……”没有了,她的真元早已在艾僖体内。
“手链没有,躯壳早已灰飞烟灭,为什么?”她眸光一闪,手掌轻轻翻转,紫黑色的光芒溢出,猛地往前一推,面前立马炸开巨大的浪,海水喷涌而起,又一下子坠落,将她淋成了落汤鸡。
“这法力……想不到叶悠扬如此厉害!”她拧眉疑惑不解,从前她感觉她并没有这般有实力,而且这法力的光芒,隐隐有些不对劲,倒是像妖邪之物。
不过值得疑惑的事太多了,她眺望这如血的晚霞,茫然又野心勃勃。波浪层层翻涌,好多往事忽地涌上心头。
“凌然……”爱情这东西确实碰不得,她苦笑,背着晚霞离去。
仇,她都记着呢,她会让他们所有人跪在地下求饶!容貌已换,可是眉眼如斯,那份狠厉不减半分,她是艾浅!
030 回归
“昭雪哥哥!快开门……”清脆的叩门声响起,白瑾芝兴奋地叫喊着。
南宫昭雪大手一掩,合上了玄机图。圣器果然非同凡响,这两日靠着它修炼,前几天所受的伤已经完全好了,而且真气在身体里运转得越发舒畅。
“瑾芝,你怎么来了?”他面露微笑。
“我偷听到师父和太师说你回来了,当然要第一时间来看看你,自从那日分别,你我已经许久未见了。你让我和你一起去郦国吧,这样我就可以天天和你在一起了。”她边说边兴冲冲地走进房间。
“小芝,不可以胡闹。在那里的日子并不好过,你跟我去也只不过是吃苦。”他直接拒绝了。
“哥哥,这怎么能算吃苦呢!我不管,反正我就要和你一起去。”她任性地将头转向一边。
“你想去,师父和你爹爹也不会让你去的,听话!就在这里好好修炼。”他鼓励她。
“师父没有什么意见,爹爹一向疼爱我,反正我一定会和你一起去,你不在的日子里我都有好好练习法术,现在我已经很厉害了,肯定能帮到你的。”她乐呵呵地说,两只手在空中胡乱飞舞,还想给他展示展示。
“你真的愿意和我一起去?”南宫昭雪打量着她,眼眸流转着,意味不明。
“自然是真的。”她疯狂地点头。
“那好吧,等过几天我和师父回去的时候就带上你。”他松口了,但是心里却有些许顾忌。
“哥哥最好了!哥哥最好了!”白瑾芝挽着他的胳膊使劲儿蹭。
南宫昭雪独自倚在书桌上,深深叹了口气,他想不到有一天感情在他眼里也会变得如此淡薄,内心好像被蒙上了一层透明的薄膜,所有感动、情爱都难以进入,而霸占了整个内心与大脑的全是仇恨和权谋。他深知,白瑾芝的父亲是当朝的将军,若是能加以利用和结交……一丝凄楚萦绕,他便不再多想,缓缓走出了房门。
一袭黑衣的艾浅行走在山林中,她不知前路,但却感到有什么在指引着她。
“叶悠扬,你是要带我去哪里?”这条路是她从未走过的,她努力搜寻大脑的记忆,隐隐觉得这是通往群鹤岭的方向。“你莫不是要去玄虚宫?”
“若你还有任何未了的心愿,我都会替你好好达成,这是我应该做的。如此,我才能心安地去完成我想做的事。”她轻声说着话,下意识觉得叶悠扬是能听见的。
“嗷呜……”狼嚎声刺破黑夜的寂静,无数碧绿的圆点缓缓向她靠近,朦胧的月光下依稀可见它们撕裂般的面孔,这是一群饿狼。
“敢挡我的路!”艾浅眉头紧皱,手心凝结出紫黑的火焰,熊熊燃烧,曲折的气流撩动了她额前几抹碎发。
“嗷呜……”接连几声凄惨的长鸣,饿狼竟然慌乱地四散逃走。
“嗯?”艾浅愣住了,这是为何?自己还没出招,就吓跑了狼群?她看着手里的火焰,眯起了眼,果真有蹊跷,这邪魅的法术在修习人眼里恐怕比海族的妖术更可怕吧,叶悠扬你到底做了什么事……
露华宫。
“拜见太师,清陵县附近海域的震动已经平息,我们特来复命。”涂皎跪在最前面,面容熠熠生辉,死了就是死了,死人无法复生,说什么都已经于事无补,是她的以后还会是她的!
“那便好,你们且退下吧……慢着,悠扬呢?”
“她……”涂胶犹豫了,余光瞥向身旁的人。
“师姐沉海里了。”一小师妹怯弱地开口。
“什么!”白蘅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们乘船考察的时候遇见了诡异的大风浪,船被掀翻了,叶悠扬不识水性,溺死了。”涂皎面色平静。
“当真?”白蘅看向跪在最后面,神情低落的魏远。“魏远,你说!”
“她确实掉进海里,多半已经不在人世了。”
“不是多半,她肯定已经死掉了。”涂皎插了一句,目光淡漠而坚定。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一个声音从大门外悠悠响起,疏离的语气中透着斩钉截铁的笃定。
“啊……师姐!”众师妹都圆睁着眼,呆愣愣看着门外强光下缓缓逼近的人,由远及近。
“悠扬师姐……你没死?”一人惊讶开口。
“叶悠扬!”涂皎一脸不可置信,猛地起身,走到她面前,“不可能,不可能,你明明已经死了!”
“我只不过是被风浪吹远了。怎么?你很想让我死吗?”她凝视着她。
“你肯定是她的鬼魂,我……”她神色慌乱,欲言又止。
“你这么肯定我会死?莫非……”艾浅只看一眼她的表情,便知道叶悠扬的死与她脱不了干系。
“你不要血口喷人,太师,她一个修仙之人却不识水性,这本就是大忌,怎么能冤枉我!”涂胶急忙辩驳,倒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意味。
“好了,不要再说了,当我露华宫是街市吗?这般吵吵闹闹!你们先退下,我有事要和悠扬说。”她烦躁地摆摆手,示意那些人都退下。
“太师……是!”涂皎心里还有气,但是也不能发作了,只好憋着,恶狠狠地离去。艾浅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意,轻蔑地望着她,却猝不及防对上了魏远的脸。他眼里好似闪着星光,那是一层薄泪,他发神地看着她,被她发现了,又赶紧转移视线,匆匆走了。
叶悠扬,就你这样的脾性,还有人喜欢你啊,她在心底发笑……不对!她恍惚又想起了他,表情、话语,所有都可以伪装,轻易相信的人才是最蠢的。
“太师,我回来晚了,还请责罚。”她跪下去,看着眼前这位雍容华贵的妇女。
“回来就好,我这儿有要紧事想让你去做,交给其他人我都不放心。”
“太师请讲。”艾浅有些好奇,没想到这叶悠扬倒是挺受器重的。
……
“都听明白了吗?”白蘅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听明白了。”
风竹小斋。
“师父,太师让你所查之事有眉目了吗?”南宫昭雪对此事还比较上心,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他必然很乐意。
“鬼影事件得等今晚了,你还是不要出门,我怕白蘅会找你麻烦。”姬绝尘一回来就把玄虚宫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并未发现什么蹊跷,只有等今晚了。
“我会注意的。”
“我敢肯定是没有鬼的,不过是装神弄鬼,待今日把事情解决了,我们明日便可启程回郦国。”他预计着事情的走向。
“对了,瑾芝妹妹想和我们一起回去。”南宫昭雪趁着这个机会将此事说出了口,他打量着师父的神色。
“你答应她了吗?”他却先问了他的意见。
“答应了。”他眼角一扬,依旧不安。
“心中略有不快?”他没想到师父居然这么问他。
“还是师父懂我。”南宫昭雪惭愧一笑。
“你们从小就在一起,也算是青梅竹马,此番带她一起去郦国倒也没什么。成大事者便不能拘小节,若你认为自己利用了她,就在其他方面补足吧!要知道,以后你还会辜负利用更多的人。王者,需得麻木无情,心系天下,便再装不下其他。”姬绝尘一脸严肃地望着他,既是安慰也是劝勉。
“谨遵师父教诲。”他感激地点点头,心里舒缓些许。
“玄机图一事,只可你知我知,它的存在本就是传说,不能引出任何消息,引得世人揣度争抢。”这也是要紧事。
“我知道,师父放心。”
“那好,你先休息一会儿吧,午夜之时还有大事要做。”
“好的。”两人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