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有鬼（上）
夜色正浓，竹影斜斜。南宫昭雪睡不着觉，便在院外信步闲走，疾雨剑拿捏在手，他独自走到凉亭使起剑来。
其实这剑并不顺他的手，过于小巧秀气了些，若是能寻得其他的好剑，那必是要舍弃的。可他又想起将此剑丢给他的人，那英姿飒爽、慵懒无畏的面容，这剑便宝贵了许多。
“你现在在哪儿？”他嘴里念念有词，想念一个人的时候，这虚无的黑夜又孤寂了许多。
梦境。
白茫茫一片，艾浅看不清任何东西，突然身后传来声音。
……
“所以你要我做什么？我一定替你做到。”她的灵识凝望远方的朦胧倩影。
“救出我母亲，替我杀掉白蘅！”叶悠扬目光炯炯，仇恨的火焰几乎快要扭曲她美丽的容颜。
“可以。需要我替你杀掉那个女的吗？”
“必须杀掉。”她咬牙切齿。
“好，我为什么会……”
她话还没问完，白雾急剧翻涌，叶悠扬的影子一下消失不见。
“这算托梦吗？”她喃喃道。
漆黑的房间里，艾浅的红瞳格外诡异，梦境里的一切仿佛触手可及，可是睁眼却只有黑暗。一丝蒙昧的灵识指引她起身，她打开木质衣柜，从底层翻出了一件黑色斗篷，麻利地穿上。
“想不到堂堂玄虚宫的掌门太师也不过是一个以人精血炼制药丸的巫婆。”艾浅顺着叶悠扬残留的记忆轻浅地穿行在厢房中，不住感叹道。
露华宫宫殿里灯光微明，守夜人肃穆地站在两旁，虽已是午夜，依旧精神抖擞。
“怎么还有人守着！”她隐藏在斗篷下的面孔很是不耐烦。
“看我把你这名门正派搅个天翻地覆!”她小手一挥，几抹鬼火在对面炸开，隐隐冒着绿光。
“那是什么！”
“看不清楚……”
“不会吧，早有传闻露华宫闹鬼，让我俩遇到了！”
“你去看看!”
“你去……”
“你去……”
“一起去!”两个守门师弟一阵推攘，最后紧紧握着手里的剑，亦步亦趋走过去。
“给你们来点大的！哈哈……”艾浅纤细的手指一转，几株鬼火又增大几分，一起往竹林飞去，俩人也摇摇晃晃追了出去。她借着门外无人之际闪进大殿。
“哇！这个宫殿可比海巫族那个破宫殿华丽多了，这大理石，这雕花，这个生活过得也太奢靡了。”她扶着阶梯一步步走上镶金宝座，握紧了上面的镂空飞凤。
叶悠扬在梦中说道，她来这玄虚宫根本不是为了修习，而是为了找出她母亲当年失踪的真相，可小心翼翼搜寻多日，她竟觉得自己总能感受到异样的牵引……
偶有一日窥得白蘅竟握住这雕花样式，一下消失不见。她趁她闭关之日偷偷潜入，才知这下面别有洞天。但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露华宫地底的秘密居然是囚禁了一个人，而此人正是她的母亲，她每日受着灵气的滋养，不老不死，与此同时，白蘅隔三差五取其精血修炼丹药，她早已形容枯槁，面目无神，意识尽散。
“生如傀儡，苟延残喘般活着……”艾浅想着，手上握紧，正要启动机关，掩上的门却被突然推开。
032 有鬼（下）
“你是谁？”来人闪近，身后的门自觉关上，一阵橙黄光芒闪耀，他像一阵旋风般划到她面前，紧紧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措手不及。
“南宫昭雪?”艾浅皱着眉头，斗篷的阴影下是一张疑惑的脸。“他法术怎么突飞猛进了？”
“你是谁？偷偷摸摸在这里干什么？”南宫昭雪沉声说道，手中的力道加大了几分，她有些喘不过气。眼下我是叶悠扬的脸，又在行这奇奇怪怪之事，不便跟你相认，等我以后再找你算账，艾浅想着，长袍下的手升起一抹火焰，朝着他胸膛击去。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南宫昭雪竟接住了这一掌，两人厮打在一起。
他很快便拔出腰际的疾雨剑，毫不留情地攻击着她，艾浅不敢随意使用那邪魅的法术，只学着名门正派的架子，一板一眼地防御。
“嘶……”斗篷被划开。
“不好！”艾浅一旋身，破开窗户逃走了。
“啊……有鬼！”
“不是鬼，是小偷，有小偷擅闯露华宫！”
“快！”那两个从院外回来的守门人刚好碰见了这一切。
南宫昭雪推开门正欲追出去……
“站住，不许动！”他被拦住了，同门他不好动手，往外看去，那身穿斗篷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你去追跑走的那个人，然后去通知白蘅太师，我留在这里看住他。”其中一人吩咐道。
“好！”
艾浅加快了步伐，往寢殿跑去。这家伙居然用我给他的剑攻击我！她生着闷气，一路连跑带翻，很快到达了厢房，刚好经过了涂皎的房间。
“咦？”她邪邪笑着，快速脱下斗篷，将这房间的窗户偷偷打开，把它扔了进去。
“哈哈哈，我真聪明！”四下环顾，没有人，她赶紧跑回自己的房间。
“啪啪啪……”有人在敲门。她慵懒地起身，故意睡眼惺忪地打开。
“师姐，刚刚露华宫出现了盗贼，往这边跑来了，你看见了吗？”是那个守门小师弟。
“没有呀，我睡得很好，你可以去旁边问问其他人。”她示意着。
“好！”
艾浅关上门，倚在墙边偷偷笑，注意着隔壁房间的动静，果然，不过一小会儿，吵闹声就传了出来。
“涂皎，这次有你好受的，哈哈哈！”她窃喜。
蘅芜大殿。
白蘅太师端坐在宝座上，面上阴沉，姬绝尘和南宫昭雪站在一侧。
“太师，我就是在涂皎师姐的房间发现了这件斗篷。”那人有些犹豫，他本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师弟，平日里连话也不敢和涂皎说，如今倒亲自抓走她。
“太师，是他冤枉我，我一直在睡觉，什么事也没做！”她恶毒的目光射过去，刚好望见从门口进来的艾浅。
“太师，听说露华宫出现了盗贼，我特意来看看，需不需要我帮什么忙？”她故意板着个脸，不苟言笑，这样看上去才如真正的叶悠扬。
“是你！肯定是你！”她手指一转，又指向她。
“我？怎么了？”她面不改色，恭恭敬敬请了安，站在了大殿上。
“太师，那贼人确实穿着这斗篷。”南宫昭雪开口，目光从地上的涂皎又移到艾浅身上，右眼轻扬，却不再言语。
“她既是我的弟子，又出现在我的宫殿里，我会好好审问的。”白蘅压抑着怒火，紧握着的手已经泛起青筋。
“昭雪，你何时回来的？怎么不让我知晓呢？你不是应该在北部藩国当你的王吗？”她隐忍着怒气，像是在调侃，实际却是逼问。
“听说玄虚宫闹鬼不断，我自然是要回来看看的。可没想到，这居然是只内鬼，莫非是太师你让她这么做的？如果真是这样，你应该告诉所有弟子，不然他们以为真闹鬼呢！”他似笑非笑。
“呵！自然不是，我会好好教训她的。倒是你，准备何日回去？毕竟现如今这玄虚宫你是不能多待了。”她瞳孔微微放大，眼下的皱纹叠了一层又一层，指尖扣在扶手上，已经泛白了。
“鬼既然已经抓到，明日我就回去。”南宫昭雪本也无意留在此处。
“你一个人回去？”她面上又有了几分笑意，她的脸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突兀感，她想起了早已设下的计谋。
“师父要和我同行，瑾芝颇有些贪玩，也想随我去瞧瞧。”他面色平淡地解释。
“你在那里多有不易，有个帮手必然会好一点，你觉得她如何？”她指了指一侧的艾浅。“我把她赐给你，她实力不错，在我所有徒弟中，就属她最令我满意。”
“既然是爱徒，太师还是自己留着好好培养吧！”姬绝尘冷冷开口。她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不过是想无时无刻监视他们。
艾浅心里大叫不妙，那日白蘅就跟她说过，让她时刻注意风竹小斋的动向，以后会有大事安排给她，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她自己的事情还没完成，眼下竟直接被推入火坑。
“不不，我也是看着昭雪长大的，自然是希望他能好。昭雪，你怎么看，你不会辜负我的一片心意吧？”白蘅面露难色，倒显出一丝委屈。
“自然是不会的。昭雪在这里谢过太师了，我很满意她。”姬绝尘疑惑不解，还想阻挠他，却看见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便把嘴边的话吞了下去。
“那便好，你们先回去吧，明早悠扬便和你们一同前去。至于她，我会好好处理的。”她会心一笑，仿佛看一只蝼蚁般盯着殿下的涂皎。
“好。”一行人都退下了。殿堂下只剩叶悠扬和涂皎。
“悠扬，你明白你应该要做什么吧。”她没有直接捅破，但阴邪的视线却锁定了她。
“明白。”艾浅清冷开口。
“这个给你，这是一月的量，好好做事，每月都会有，若是做不好，后果你知道的，嗯？”她缓缓走下来，脖子挺得老直，脂粉的香气铺散开来，艾浅闻着有点想打喷嚏。
“是。”她接过来，又鞠了一躬。
“你先下去吧。”白蘅招招手，面露倦意。
“好……那她?”她指着涂胶，此刻她神经已经微微错乱了，咬字不是很清晰，但嘴里仍是念念有词。
“这你不用管，我会让她受到该有的惩罚。”白蘅深锁眉头，眼睑下的皱纹全鼓起来了。
“太师，不是我，我怎么会行偷盗之事，是她呀！太师，是她嫁祸给我的！”涂皎突然开始大声嚷嚷，像是从一个混乱的梦中惊喜了。
“住嘴。”白蘅一巴掌甩过去。
艾浅踏出了大殿的门，好奇地打开锦盒，还未细看里面的东西，就听见宫殿里涂皎骂骂咧咧的声音陡然增大。
“这家伙坏心思太多了，关键是自己还不聪明，只能是自作自受！”她无所谓地想着，拿出了盒子里的药丸，放在鼻尖闻了闻。
“原来是蛊毒……”控制人你这个老太婆倒是有一套，她将锦盒合上，大摇大摆地走了。心里唯有一丝不快，那便是短期内不能救出地宫下的人了。
033 下马威（上）
艾浅收拾了一个小包，背在肩头，踌躇满志地出门了，往后人生还要靠自己，她决心不再受到任何人的束缚，逮着机会她就要逃走。
穿过厢房，来到大殿前广阔的训练场上，她不禁蹙起眉头，寻常规规矩矩的弟子们今早却交头接耳，叽叽喳喳讨论着。
“听说白蘅太师新收的弟子在露华宫外的大槐树上吊死了?”
“是啊，估计太羞愧了吧。”
“她本也是千金大小姐吧，怎么会想到去宫殿里偷东西？”
“谁知道呢！”
讨论声有点大，轻而易举就传到了艾浅耳中。大树上那根用来上吊的绳子在风中摇晃着，几个弟子抬着尸体快速走过，薄薄的一层白布被风掀翻了，只见涂皎面容惨白，双眼惊恐地圆睁，眼珠仿佛要爆出来，颈下不是上吊应该有的红痕，而是泛着荧白的伤痕，微微透明。
“这老女人下手比我还狠呀！”她轻叹，一抹惋惜稍纵即逝。白蘅想必是怀疑涂皎知道了地宫的秘密，当真是宁可错杀三千，也不可放过一个……
马车已经备好，却只有一辆。艾浅走去时刚好看见南宫昭雪们一行三人上了车。
魏远站在一侧，一身白衣，眼睛满是红血丝，疲惫至极，却专注地看着艾浅。她直接无视他，注定不可能的感情就不要给谁希望，可轻飘飘走过的那一刹那，还是听见了他略微颤抖的告别声，他说，“再见，珍重。”
姬绝尘见她来了，便直接招呼车夫动身，一个脸色也不给她。
“嗯?不会让我一个人走着去北境藩国吧？”她愣住了。
……
半日已经过去，她当真要走不动了。“该死！又不方便用法术。”直接逃走吧！她回头试探地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位弟子，偏偏他们又盯得紧。
“昭雪哥哥，我给你剥一个荔枝可好？”
“瑾芝，不用了。”
“吃一个嘛！”
“你给师父剥一个吧！”
“好。”
白瑾芝甜美的声音在这扬尘纷飞的空气中显得如此甜腻。“原来南宫昭雪好这一口！”她在心里感叹，冷不防抬头却刚好对上了他的视线。
他目光悠悠，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不知是真是假，“走热了？上来坐会吧！”
“好呀！呃……”脱口而出后她有点愣神，莫不是有诈？难道现在就准备除掉她了？
“快上来吧！”帘子一合，他的面容隐去了，但是说的话却是不容置疑的重量。
“见机行事吧，虽然她们三个人加在一起我应该打不过……”她犹豫着上了车。马车里布置得很舒适，南宫昭雪和姬绝尘两人坐在主位上，上面铺着厚厚的锦垫，白瑾芝坐在一侧，好奇地打量她。
“坐吧！”姬绝尘指了指白瑾芝对面的位置，师徒两人都板着脸，目光淡淡地望着她，脑海里不知算计着什么。艾浅望去，那长凳上面摆放着一个锦盒，古朴典雅，一看便是名贵物。
她尽量小心翼翼拿起锦盒，还未有下一步动作，冰冷的疾雨剑便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034 下马威（下）
“谁给你的权利随意动主人的东西？”南宫昭雪沉声道。
“哈？不是……”她本想解释，转过脸却恍然大悟，她慵懒地抬眼，反问：“这就按捺不住了？”这倒惊了面前的两人。
“这才走出多远呢？不怕有太师的爪牙看着？”
“你倒是聪明，可惜……”疾雨剑前倾了不少，纤长的脖颈已经微微渗出血迹。
“你若是不杀我便不可惜。”艾浅用手心握住剑刃，将它轻轻推离，“杀了我，她还会派其他人来，无休无止，你总得留下一个的，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呢？”
“我怎么敢相信你？”南宫昭雪毫不犹豫地又将剑往前推了几分，殷红的血珠从她掌心滴落。
“我不会帮白蘅做事的，相反我可以帮你们一起扳倒她，留我一条性命即可。”艾浅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意，眉眼低斜，望着南宫昭雪。
“你……怎么变了许多?”白瑾芝在一侧突然开口，“你从前断不会……”她犹豫着，疑惑不解也不知该如何表述。
“你不像她。”她只加了这一句，却让那微微悬空的剑又架在了她脖子上。
“你别耍什么把戏！”
“把戏？你们还怕我耍把戏吗？论法术我完全敌不过你们，算了，要杀便杀吧，但你要知道，杀了我你一定会后悔的。”她缓缓闭上眼，看似无畏，心里却有几分忐忑。
“罢了，留着你，若是被我发现你有任何歪心思，我一定把你扔到军营里做军妓。”他收回剑。
艾浅也收回那只抵着剑的手，心里平静下来。她怀里还抱着那华贵的锦盒。低头一看，却觉得头脑昏胀，锦盒上的纹路开始斑驳。胸腔仿佛有什么正喷薄而出，血液狂奔，突突地刺激着她的大脑。
“你还要抱多久？瑾芝，你拿去抱着。”姬绝尘不安地开口。
“是。”白瑾芝微微起身，将锦盒接了过去。按理说，玄机图已经合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感受到它的气息。
艾浅眼神迷离，一下瘫坐在椅子上，“这里面是什么？”她问，鬓角已经浸出汗珠，依旧大口大口喘着气。
“只是我收藏的一副字画，看惯了，想带到郦国去。”姬绝尘回答了。
“哦，原来如此。”她淡淡回应，并不多话。
“你怎么了？”
“从来没坐过这马车，颠得头有些晕……”她搪塞道。
郦国。
“殿下，你可算回来了！皇宫里已经来了好几批人，都说要见你。”洪廉马不停蹄地跟在他身后，汇报着最近的情况。
“原来的通判府已经改为襄王府，我已经派人打扫干净了，你现在就可以住进去。”
“呃……”他突然支支吾吾不说了。
“怎么？这些都是自己人，不用见外。”他开口，却无意看了艾浅一眼。
“有一个叫花子，非称他是你的师父，已经到衙门来找你好几天了。”
“你把他打发走了？”
“那是自然，胡言乱语，就差派侍卫打他一通了。”
“哈哈哈，这事你不用管了。”他轻笑，转而又问，“皇宫派来的人现在在何处？”
“在桥头客栈。”
“去知会他们，就说我回来了。让几个下人先把他们领去府中安顿下来，这是我结义的大哥和小妹。”他指了指姬绝尘和白瑾芝，玄虚宫虽与皇族密切相连，但也不便直接暴露他们的意图，所以还是不要让世人知道他们的身份。
“那这位是？”他盯着艾浅。
“我是殿下的贴身侍卫。”艾浅抱拳，微微低头，自己认了身份。
“哦哦，想必是女中豪杰，请请请……”他领着他们三人准备走。
“慢着，她和我一起去见宫里来的人。”他拦住艾浅，“跟着！”冷冷两个字说完，便大步向衙门大殿里走了。
“坐吧，人还没来。”已经进了大殿，南宫昭雪坐上了漆皮雕花椅，面前是崭新的案牍。
“是。”她低眉回答。
“既然留着你，我肯定会对你好，我想让你真心跟着我，往后不便拘束。”这是他的真实意图，多一个帮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
“我本就是真心。”她坐在木质雕椅上，心里隐隐发笑，说谎果然是世间最轻易的事。
“你会做噩梦吗？”他突然笑起来。
“什么？”艾浅惶惑。
“你害死了涂皎，会梦到她吗？”她猛然抬头。
“你早就知道？”
“那日在蘅芜大殿，你一进来我便知道是你，那走路的姿态与气息最是骗不了人。”
“你为什么不揭发我？”
“在地上跪着的那个女子太吵闹了，震得我耳朵疼，只是没想到，她却因此羞愧自杀。”南宫昭雪面上很冷漠，他现在已经懂了冤枉不冤枉不过是最无力的解释，强者自强，唯有实力不会被曲解。
“哈哈，羞愧？她那种骄傲蛮横的人怎么会羞愧？她是被白蘅杀的，我见过她脖子上的伤痕，那分明是冰寒入体，冻结了呼吸。”艾浅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
“嗯？”他微微惊异。
“白蘅认为她知道了自己的秘密，迫不得已杀人灭口。”她轻蔑地解释。
“所以其实知道她秘密的人是你。”南宫昭雪从空白宣纸中抬起头，一针见血。
“不错。”
“说说你的身世吧，为何入这玄虚宫？”他打量着她，目光咄咄。
身世？艾浅轻轻扬眉，关于叶悠扬她知道的并不多。
“我原在邰州青云观修习，为了寻找我母亲死亡的真相才来玄虚宫。”这是她唯一知道的事。
“此话怎讲？”
“我不愿细讲。”实则是艾浅并不知道其中原由，“总之，我发现我母亲其实并没有死，她一直被白蘅囚禁在露华宫地下，那晚我本要去救她，却被你抓住。”
“当真？”
“本就是真的，所以我不会为白蘅做任何事，我要让她身败名裂，我要救出母亲。”她眼眸深处好像燃烧着熊熊烈火，既是仇恨也是希冀。
“若是真的，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上次是我阻挠了你，我会加快我的步伐，让你早日救出你的母亲。”他许诺，扳倒白蘅也是他的必经之路。
“如此便多谢了。”
“哈哈哈，我说了，你我之间不必客气。”他笑得很开心，眼睛微眯，仿佛纯良无害。
门外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一小队兵卒正赶过来，为首的人黑脸凶相，气势汹汹。
“人来了，你来帮我研墨吧。”他沉下了脸。
“好。”
“襄王好大的派头，这没落小国的藩王能忙什么?竟几日不见！”人未到声先至，这头领话语中充满挑衅，硬皮靴踩在门楣上，耀武扬威。
035 疯魔
艾浅纤臂缓慢地来回打着转，墨汁浓厚，墨香肆意，她面上波澜不惊，只是不经意打量着南宫昭雪。
“南宫慕玄派你来的？”他平静地开口。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太子的名讳。”殿下那獠牙相的武夫异常凶狠，也不行礼，只是握着腰间的长斧，怒目圆睁。“太子宅心仁厚，特意派我来看看襄王过得如何，可有什么需求？”
“没有，我很好。”
“那便好，不知殿下前几日去了何处？”那人面上一横，带着逼问的意味。
“怎么，你还想管到我头上吗？我去了何处，没必要向你汇报吧？”南宫昭雪勾起一丝笑意，眼眸却是深深的冷漠。
“你……”他忽然上前两步，身后跟着的士兵也走近许多。
“哼，看你这襄王又能做多久。”他猛地转身，大步流星走去，“不出几时，不过是一堆白骨。”走了也不忘示威，像是在呓语，但却无比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
“杀了他！”南宫昭雪轻扣桌面，眉目缱绻，语气轻得不过碾死一只蚂蚁，他将疾雨剑一下放在案牍上。
“是。”艾浅拿起长剑，朝着门口狠狠射去，正中脑袋。那硕大的身躯直直倒下，发出沉重的声响。
“将军，将军!”那些人全涌上去，发现他已经死了，他们一下掏出自己的配剑，直直举在前面，不愿后退也不敢上前。
“都杀了吗？”艾浅回过头，征询的目光射向他。
“留着干嘛？”
“是。”
……
“这衙门我再也不想来了，以后一切事务都在府中处理，叫人把他们全拖去埋了。”南宫昭雪烦躁地说道。
“是。”
“你过来！”
“嗯？”艾浅手里握着长剑，整个银白的剑刃已经变成了鲜红，小豆子般的血珠一颗颗均匀地滴落，木地板上血迹斑斑。
她有些魔怔，好似杀红了眼，眼里、脑海里只有一片血红，身体仿佛已经不受控制，喷薄的杀人欲望正要支配她。
“你看你，脸都弄花了。”南宫昭雪从腰间抽出一张纯白手帕，那骨节分明的大手慢慢靠近她的脸，刚好碰上她肌肤的那一刻，她的面容却扭曲了。
“不要过来，不要！”艾浅眼中的他已经模糊了，头脑剧烈的疼痛感又袭来，比那日在马车上更为疯狂。她举着疾雨剑，大汗淋漓，恍惚中泪水依稀，竟不知到底是委屈还是仇恨。
面前南宫昭雪的脸不停变换着，一下成为凌然，一下竟变成孟无忧，“走开，你快走开！”疾雨剑在空中极速滑动着，几乎与他的脖颈擦过。
“你怎么了？”南宫昭雪惊在了原地。
“疼，我疼!”艾浅柳眉紧紧搅在了一起，眼中的红血丝全都凸显出来。长剑哐当掉到地上，她用力抓住自己脑袋，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在大殿里胡乱旋转，最终倒在血泊中。
襄王府主院。
“她这是为何？小心有诈。”姬绝尘冷眼相看，“不如乘机了结了她的性命。”
“不，她不像是装的。大哥，我会好好看着她，你不要再操心此事。”南宫昭雪语气坚定。
“昭雪，你可不要被她迷惑了。”他些许担忧，叶悠扬的姿容确实有这个能力。
“不会的。”他淡淡望了一眼床上躺着的苍白女子，又将视线移到了正在扎针的关逸身上。
“先生，她怎么回事？”南宫昭雪话语十分谦和。
“心魔太重，难以控制，想必是经历了何种撕心裂肺的苦痛吧！至于这次发作，许是见了血腥？又或是经历了某种和记忆里相似的场面？这不好说。”关逸晃着脑袋，将手上那根最长的银针插进了相应的穴位。
“这确实是！可有解药？”
“心魔怎么会有解药？或许直接就好了，又或者一生都不会好，我已经给她施过针，她应该很快就会醒了，但……”他显得有些犹豫。
“怎么了，先生但说无妨。”两人皆好奇地凝视着他。
“我在她体内发现了一种很奇怪的气息，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面色凝重。
“奇怪的气息？”南宫昭雪和姬绝尘下意识交换了视线。
“这等她醒来再问也不迟。先生，你先去休息吧，迷离林到这里这么远，你肯定累了。”姬绝尘开口道。
“也好。”他和蔼一笑，正欲走出去，在和他擦肩而过的瞬间却停了下来。
“我记得你，你小时候就一本正经，现在倒是一点没变。青芜那个老顽童还是把你培养成了和他一样的人，你不会也学他断了七情六欲，准备终生不娶吧，哈哈哈哈！”他大笑着退了出去，笑声仿佛在室内回荡，让俩人好不尴尬。
036 奇怪印记
当艾浅重新睁开眼时，周围已经空无一人，夜幕早已到来，偌大的房间没有一支烛火，但那皎洁的月亮倾泻下来无数柔和的光，若明若暗。
“我怎么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难道这是占据她的身体必要遭受的劫数？”她在心里想着，起身穿好鞋子，还未走下床，锁骨以下柔嫩的肌肤突然一阵灼烧感，淡淡的紫黑光芒透过轻薄的衣衫溢出。她星眸闪闪，手指微微颤抖，一点点解开胸前的扣子。
“什么！”她那双眸子瞪得像铜铃一般，眼角抖动着，内心的震惊无以言表。她左心房对出来的那块肌肤上有一个盈满紫光的印记，一个风暴漩涡的模样，纹路深浅不一，却熠熠生辉。她的手指轻轻拂过，光芒暗淡了，最终消磨在她软软的指腹中，只留下一个淡淡的紫色漩涡图案。
“这是她本来就有的？”她看向窗外朦胧的月色，陷入沉思。突然一道黑影沿着门廊闪过，消失不见。
“是谁？”她赶紧整理好衣襟，轻手轻脚走了出去。缓慢推开木门，却刚好看见那道黑影闪进了隔壁房间。
她环顾四周，月色如水，水中藻荇交横，盖竹银柏影也。这便是改造过后的襄王府，此处是供人居住的后院，前院则专为办公。从前何清淫荡至极，在后院中供养了许多小妾，也新建了很多院落。
这里是南宫昭雪为自己选的住处，在后院最北，据说这是何清最不得意的小妾居住之地，但他却喜欢这样的清静，只是众人都不料他竟把艾浅安排到了这个院子，和他的房间仅一墙之隔。
“旁边住了谁？”才醒过来的艾浅一无所知。她踮起脚尖走了过去，轻轻刮开门上糊的薄纸，望了进去。
只见那贼人正缓缓逼近床帷，那床上之人似已酣睡，毫无觉察。只须臾，那人必将命丧黄泉。这时，桌子上的疾雨剑一下落入艾浅眼中，“南宫昭雪？”
贼人已举起长刀正要刺去，艾浅立马推开房门，淡淡黑气升起，她快速推出左手，黑色的光芒冲向黑衣人，禁锢住他的脖颈。她用力往后一拉，那人猛地后退，重重跌落在木地板上。
艾浅赶紧跑过去，拿起桌子上的长剑，抵住他的脖子。
“殿下，你再不醒来，我可就杀了他了。”
“你知道这是个局？”南宫昭雪从床上起身，哪里有半点昏睡的样子。
“我那日见过你的法术，绝不会弱到连这种级别的贼人都察觉不到，你不过就是想试探我，你试一百遍结果也是一样的，我说了我会帮你，帮你打败白蘅，夺取天下。”她放下剑，南宫昭雪罢罢手，黑衣人磕了几个头就赶紧跑走了。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那得看我能得到什么……已经很晚了，我该去哪里睡？”
“你的房间早已经布置好了，就在隔壁。”
“让我住在你隔壁？你确定？”艾浅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鲜红的嘴唇往左一勾，烛光晃悠，这魅惑人心的笑恍惚中竟像极了她。
“确定，你早些歇下吧。”南宫昭雪语气急促了些，偏过头，不敢看她。
“好。”艾浅也不再多停留。
窗子开着，夜晚的风透凉，烛光缥缈，南宫昭雪拿出那片通音鳞，面上是惆怅。
037 筹谋
“先生，昨晚休息得可好？”
“好！”关逸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的猫，他一刻不停地为它顺着毛，眼里不乏怜惜。
“这……玄机图我已经拿到手了，不知你可愿长期在我身侧，为我指点一二？”南宫昭雪眉目深锁，关逸这漫不经心的神情，让他心里有些急躁。
“先生可是不相信？我可以……”
“不不不，阿屠都已经这样了，我怎么会不相信。”
“阿屠，它是阿屠？”
“是的，玄机图的存在会一直吸收周围生物的灵气，生物异化会完全停滞，相当于被打回原形，所以它就变成一只猫了，你不会以为它真是只老虎吧？”顿了顿，他又继续说，“想不到这神迹大陆的天选之子居然是你。我会一直帮你，老朽蹉跎半身，终于要干点大事了，哈哈哈！”
“多谢先生。”南宫昭雪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
“姬绝尘那小子呢？”
“师父正在和太师通信，一会儿就过来。”
“既然是要干大事，还是一起商量的好。”关逸颇有些雄心壮志。
“先生说的对。”
“那她？”他目光看向站在南宫昭雪旁面无表情的艾浅，意味不明。
“都是自己人。”
“那行，你那位娇俏可人的小妹呢？”他看向他，神色不定。
“她……她不便参与这些事情。”
“哈哈哈！好！”他快活地笑了，越笑越开心。
商议。
“现如今皇帝已是傀儡，南宫慕玄当政，可他不敢明目张胆篡位，或许他也不着急成为皇帝。究其原因，一是皇帝废后废太子一事本就蹊跷，大臣中间怀疑的并不少，还未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便匆忙夺位，那太不明智。
二是他还没解决掉他最大的危机，那就是你——南宫昭雪，你还活着，他也不敢贸然登基。他肯定会想办法让你不明不白死掉，这样便无后患之忧。”关逸说着当下的局势。
“先生说得在理，在我第一天来这里时，便遭他截杀，若不是……”他话说到一半，却顿住了。
“若不是什么？”
“没什么……若是当日就死在他的剑下，或许他早就篡位了。”他直接糊弄过去了。
“确实。”关逸拂着他的长胡须，眼睛悠悠看向姬绝尘，“你来说说南宫慕玄背后的势力有哪些。”
“他？他很小便和昭雪一同进入玄虚宫修习，历代皇子都需要习得法术，方能有实力守护一方百姓。他一直在白蘅门下，天资卓绝，还未成年就以进入第四境，开始往更高的境界攀升，白蘅必会一直护着他。
在朝中，她母妃是当朝左丞相的嫡女，丞相府凡事都是在为他谋算。原本朝中左右丞相并举，可自从先皇后被打入冷宫，右丞相阮氏一族便一蹶不振，官阶直降，失去了与其对峙的能力。
放眼整个朝廷，一半是左丞相的幕僚，剩下的一半中一部分持中立态度，还有一部分依旧支持右丞相，只是这部分人在朝中的日子并不好过。”姬绝尘一直关注着朝中大局，眼下的境况对他们很不利。
“中立的大臣可以争取，有哪位势力较大？”关逸逮着时机，插进话来。
“大将军白氏一族势力最为强大。”南宫昭雪应道。
“白氏，就是你那小妹?”
“对，白将军是瑾芝的父亲。”他解释。
“哈哈哈，那这将军完全可以争取啊，他不帮助自己的未来女婿，那他能助谁呢？”关逸自顾自开着玩笑。
“先生，话还是不要乱说的好。”南宫昭雪淡淡地笑着，但是心里有些不快。
“哈哈哈，行！那你说说你现在有什么？除了玄虚宫青芜一派，你一无所有。朝中那些支持你的人已经被南宫慕玄视为眼中钉，降级的被降级，削权的被削权，他们自身难保，根本无暇顾及你。
你现在虽然法术大有长进，但是凭一人之力，无论如何也不能有大的作为。眼下需得尽快与白将军联盟，不然恐怕他手里的兵权也会被夺去。毕竟那丫头跟着你来了这里，南宫慕玄怎么还会允许他拥有这样大的权力？”关逸冷静地剖析一切利害关系。
“先生说的在理。但是白将军骁勇善战，多次击退蛮夷的侵略，在百姓眼中享有很高的声誉。同时他在朝中恭和谦让，大臣们多很敬佩他。若是南宫慕玄轻易贬谪了他，怕会失了人心，那也不是明智之举。”南宫昭雪明白他说的一切，只是他们要做的大事也急不得。
“如此便好，虽不急于一时，还是尽早谋划的好，今日需得把一切都布置妥当。”关逸松了口。
“那是自然。”
“郦国人口不过一万，城里人一向经营一些小本生意，乡野之人多以畜牧为主，此地长期受到蛮夷的压迫抢夺，从前又受着何清的盘剥，经济落后。我们若想有朝一日杀进皇宫夺下皇位，须得招兵买马，训练军士，武器马匹必得配备齐全，而这一切都需要……”关逸试探性地看向身旁的人。
“钱！”众人皆出声。
“没错，那钱从哪里来呢？”
“我们短时间内肯定拿不出这么大一笔钱。”姬绝尘语气有些低沉。
“既然拿不出，就找人给我们送来。灜朝之大，除却京都是最繁华的，还有一地经济发达，且远离皇城，不易受到监视，此地你们也很熟悉。”他心里早有谋划。
“清陵县！”艾浅脱口而出。
“没错。”关逸抬起头，混浊的双眼望向她，“清陵县鱼龙混杂，达官地痞混作一团，最适合掩人耳目。你们需要找一有钱有势的人合作，无论用什么手段，威逼利诱都可，让其为我们提供大量金钱。如此，武器军备便可源源不断流向郦国，则大业可成。”
“可是这会被南宫慕玄轻易察觉，这里应该有他的耳目吧？”姬绝尘有此顾虑。
“耳目？杀了即可。除去那死在衙门里的几个人，桥头客栈还住着几个杀手，他们迟迟不肯行动，应该是还未受到指令。”关逸已经将一切了解透彻。
“先生怎么知道？”
“哼！郦国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多一人少一人，只要我想知道，便自有途径获取。”他在此地隐居多年，情报网络已经无比牢固。
“先生果真厉害！”南宫昭雪拱微微颔首，聊表敬意。
“要是早有他的耳目埋伏在此呢？”艾浅冷冽开口，她看不惯关逸那副自得之样。
“无碍，就算他知道这里在训练军士那又如何？不出半月，必有一大灾发生，到时候搅得他这胸大无脑之人焦头烂额，根本无暇顾及此处之事。”关逸邪邪一笑，自有神机妙算。
“哦？当真？不知是何事？”众人皆好奇。
“半月之后你就知道了，天机不可泄露……这本是清陵县的灾难，也将成为神迹大陆的灾难，一切和平都将被打破，罪恶伊始……哈哈哈哈！”他摇晃着头，眉眼虽深锁，嘴角却勾着笑，一副痴癫之样，像是呓语，咬字也不清晰，几人都没怎么听明白，转而他恢复正常。
“你们谁去清陵县？”他岔开话去。
“我和叶悠扬两人去吧。”南宫昭雪回答。
“好，早去早回，那地不宜久留。”他话中有话，留给他们无限遐想。
他又对姬绝尘说，“既然你留下了，就去找一个人，虎鞭寨谢戎，他早就不满从前何清的统治，私下里聚集了大约五百人的反抗者，这些大都是草原上的壮士，勇猛异常。若是能说服他加入我们，那些武器马匹就有主人了。”
“好。”姬绝尘自然乐意。
038 亲密接触
艾浅倚在床头，看着摇晃的烛光，脑子里像一锅粥一样糊涂。
“我既然活了下来，那么以往的仇恨自然是一个也不能忘。抢了她的身体，答应她的事情也必然要做到。
至于要不要跟着南宫昭雪？这还说不准，从前她以为他能成功当上皇帝，她便好借他的力让孟无忧坠入深渊，可现在若还一心一意为他谋划，那未免太耗费心神，况且乾坤未定，付出还不一定有回报，可毫无所依那也不对，几者考虑在一起……
她决定暂时先跟在南宫昭雪身侧，若是局势不好，她便悄然离去即可。在这同时，她必须要想办法将人类的权力争夺与仇恨引战至海族，从今往后她绝不会让孟无忧过一天安生日子！”
翌日送别。
“记得快去快回，不要参与任何争端，那里水很深，若是陷进去了，可不是轻易就能出来的。”关逸显得很严肃，丝毫没有嬉皮笑脸之样。
“是，先生。”南宫昭雪很是恭敬。
“东西我会给你守好，你放心。”姬绝尘也向他承诺。
“好，师父，那我们走了！”正欲转身，只见倩影飘然而至，白瑾芝娉婷袅娜地跑来。
“昭雪哥哥，这怎么又要走？我们不是才安顿好吗？”
“瑾芝，我有一要紧事要办，但很快就回来，到时候我再带你出去好好逛逛吧，你应该从未领略过这里的草原风光。”南宫昭雪确有几分愧疚。
“要去几日啊？”她已经显出几分忧愁了。
“最多不过半月，要是无聊了，你可以让府上的丫鬟带你去街市上走走，一定要注意安全。”他语气平和，倒没有几分离愁别绪。
“好吧，你一定要快快回来，昨日我已经将你给我父亲的信件寄出去了，你不用挂念。”白瑾芝双目低垂，难过得很明显。
“好，我知道了。”他笑笑，不再言语。
她盯着他的面容，忽然转过头，颐指气使般对艾浅说：
“你一定要保护好昭雪哥哥，明白吗？”
“那是肯定的。”
“你可不要对他动什么歪心思！”她凑到她耳边又加了这句话。
“你大可放心。”艾浅面上端得很正经，心里已经笑开了花，这小丫头片子，想法还挺多。
南宫昭雪和艾浅两人走出了襄王府，门口的两个侍卫鞠了一躬，脸上表情有点怪异。
“洪廉呢？马车呢？”南宫昭雪四下一望，好看的眉眼拧紧了。
“殿下，昨夜大风将马厩吹垮了，掉下来的瓦片和梁柱刚好砸坏了马车。而且……好几匹马都受惊了，怕是不大……大听话，洪大人特意跑去街头买马了，只是这许久还没回来……”
侍卫许是有些紧张，说话都不利索，或许他听闻了南宫昭雪曾在衙门里不动声色砍断何清的头，因此下意识认为他是一个暴戾之人。
“这等事为何不早些通报？”
“这这……欸，洪大人回来了！”洪廉急匆匆往前跑着，身后跟着一红面壮汉，他手里牵着两匹马，一看便知皆是好马，就这么缓缓跑着便威风不已。
“殿下，马来了！”他气喘吁吁，“马车车厢短时间内修不好，不知殿下要去哪里？现在只能骑马去。”
“这……此马能跑多久？”南宫昭雪眼里闪过一抹疑虑。
“殿下你放心，这绝对是郦国最好的两匹马，你要跑多久它就能跑多久，只是它们性子较烈，需得好好驾驭。”
“这倒没事，我就喜欢烈马，你可以吗？”他看向艾浅。
“我？我当然可以。”艾浅抿出一丝笑意，不就是骑马吗？虽然她从未骑过，但想想世间男子大多会骑，她肯定也一样。
“那行，就这两匹马。”南宫昭雪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摸摸其中一匹马的鬃毛，一翻身便骑了上去。
“走吧！”
“是。”艾浅咽了下口水，走了过去，学着他的样子快速翻上马。
缰绳在握，南宫昭雪往后一拉，马儿便疾驰而去。艾浅也拉住缰绳跟了上去。
两匹马一前一后奔驰在杂草渐生的土路上。这马儿果然好骑，如此轻易便可上手，她心里舒缓下来。想那日，叶悠扬便是骑着白马绝尘而去，英姿飒爽，好不得意。
这一路到了猛虎坡，砾石遍布在杂草下，马儿奔跑了很久，吃了些许尘土，微微有些躁动。
艾浅身下的马踩着一块滑动的石头，马腿前倾，狠狠一晃，险些跪在地上，马儿发出嘶哑的长鸣。
“啊！”她尖叫一声，身体被甩起来老高，又重重落了下去，艾浅下意识紧紧勒住缰绳，力道没有掌握好，却使马儿更加暴躁，它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漫无目的向前冲出去。
“呀！呀！”艾浅放声尖叫，手足无措，只是用力勒住绳子，瘦弱的身体一刻不停地抖动着，仿佛在摔下马的边缘疯狂试探。
“松开手，松开手，跳马！”南宫昭雪对着在弥漫尘土中的身影大叫。
“什么？什么！”耳畔是马蹄踏在路上的沉闷回响，她根本听不清，也无法去听，她甚至连自己会法术这事也忘记了。
“跳下来！”南宫昭雪一脚踢向马儿的屁股，一下追了上去。“快跳！”他大声叫喊，额头上冒出无数细密的汗珠，瞳孔惊觉地放大，因为那匹马正带着艾浅直直向悬崖冲去。
他瞳孔闪现澄黄的光芒，右手划出一道符印，一下推了出去。马儿遭受重创，嘶哑的鸣叫不绝于耳，它前腿高高跃起，将艾浅拋向了高空中。
“啊！”仿佛轻如鸿毛，又柔软得像京都最流行的绸缎，她轻盈地跃向空中，又慌忙掉落，这窒息般的下坠感终于把她大脑从一片空白中解脱，她反应过来了。瞳孔闪过一抹紫黑的亮光，她正想用法术时，却猝不及防陷入一个踏实的怀抱。
戾气渐散，她的眼眸又恢复清明，那透彻的双瞳映着一个平和的面容，这平和中又带着些许关切。
旋转着，南宫昭雪的墨发纤纤飘动，纷飞衣袂灌满了风，发出动听的响声……落地了。
艾浅还搂着他的臂膀，停留了一秒，她的眼睛猛地一眨动，立马松开，跳到了一旁。
039 到达清陵
“呃……”她支支吾吾，略显慌乱。
“你不是说你可以吗？”南宫昭雪有些气急败坏。
“我以为很简单，谁知道……海兽比这听话多了！”她嘟嘟囔囔。
“什么？”
“哈？我说……我好久没骑过马了。”她眼神躲闪，差点露馅了。
“马若是急了，是断不能紧拉缰绳的，我本以为你的骑术很好，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他瞥了他一眼，很是窝火。
“可能一时急了，我……”她想不到什么合适的借口。
“砰！”崖底闷哼一声，他们转头看过去，那匹马已经不见了，可能是踩到悬崖上不稳的边沿不小心掉下去了。
“我去看看!”艾浅偷瞄他一眼，赶紧跑走。她蹲在崖边往下看去，崖底很深，雾气缭绕，根本不见马儿的踪影。
“什么情况？”南宫昭雪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下面太……”她缓缓起身，扭头想往后看，脚底磨过稀碎的沙子发出清脆的沙沙声，她后脚往后一用力，沙砾却陷下去，接着全滑落到崖底，她踩空了！重心不稳，半腰一折，她往后仰去。
“小心！”南宫昭雪长臂一挥，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肢，接着用力往后一带，她便一下撞入他的怀中。
“你今天怎么如此鲁莽？”他松开手臂，责怪之意很明显。
“我……可能一辈子的鲁莽都发生在今天了，以后肯定不会了！”她往旁边走了几步，故意不去看他的眼神。
“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吧。”他只当她是累了，才会如此大意。
“好。”她畏首畏脑坐下了。
这地方倒是如此熟悉，艾浅拧眉看着荒芜的杂草以及远处的崇山峻岭，一下子想了起来。
“该死！以前明明是自己在这破地方救了他，当时自己多威风啊！现在居然在他面前出糗两次。”她忍不住蹙起眉头，还隐隐想笑。她偷偷打量南宫昭雪，发现他正愣着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难道在心里嘲笑我？”艾浅无聊地扯过一旁的狗尾巴草，在空气中打旋。我又不是救不了自己，你要是不来救我，我也不会有任何事……她反复在心里辩驳，她可不愿承认自己比南宫昭雪弱。
“你在想什么？”又过了一会儿，他依旧呆愣着，她忍不住问出口。
“想一个人。”他恍惚中抬起了头。
“白瑾芝？”她问。
“不是。”
“那是谁？”她有一点好奇。
“你不认识。”
“好吧。”她别过脸去，冷哼一声，以为他在故作深沉。
他又环视了一圈，目光掠过每一株杂草，每一颗灌木，又落到了缥缈的远方，那是许久前她在他几乎要死掉的时候惊喜般出现的方向。
“何时你又会再次出现呢？”他在心里轻问。
日衔远山，绚丽的晚霞将五彩缤纷的余晖散落，剩下的一匹马无聊地踢着前蹄，皮毛染上了明艳的光芒，好看极了。南宫昭雪起身，走了过去，浅笑着拍了拍马背，翻身坐了上去。
“这里已经临近清陵县，快马加鞭，天黑之前应该能够到达，上来吧！”他俯下身，伸出手。
“啊，什么？”艾浅很是诧异。
“上来啊！难道你想走着去？”他的手还在半空伸着，手心微微隆起，有一个小漩涡。
“哦！好。”艾浅拉住他的手，借着他的力一下坐到了马背上。
“驾……”南宫昭雪吆喝一声，马儿快速向前跑去。
夕阳的斜晖辉煌壮阔，橙黄的、血红的、金灿灿的光影波散开来，整个山河秀丽多姿，美轮美奂。
艾浅扬眉看着这不断变换的光景，绯红的脸蛋一直被他飘逸的长发撩拨，她在短暂一秒的迷茫后开始惊讶——自己居然不再认为南宫昭雪是那个柔弱愚蠢的男孩了。
清陵县。
“到了。”南宫昭雪勒住缰绳，停在了街口一家客栈外，此客栈美其名曰：宏福客栈。店牌应该是新换上的，鲜红漆还很发亮。“今晚先住在这里吧，明日我们再去街市上探听消息。”
“好。”此地还没有被街上的繁华迷离渲染，保留着宁静。艾浅轻盈地跳下马，走了进去。“掌柜的，来两间房！”
“找人套一下马。”南宫昭雪走上来补了一句。
“好嘞，两位客官楼上请。”留着一小撮胡子的掌柜忙不迭地把笑容全堆在脸上，又立马向站在楼梯口的小厮示意。
“客官请。”小厮作了个指引的手势，友好地笑着。
“嗯？”擦肩而过的瞬间，艾浅感到一丝怪异，她回过头，发现他还是憨厚地笑着，便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上了二楼，小厮带着他们走到了一个房间门外。
“客官，就这两件房，刚打扫出来的，有什么需要告诉那几个下人就行了，他们是专管二楼的。”他指了指五米外的小柜台，两个店小二正笑着说悄悄话。“那我先下去了。”他客气地鞠了一躬，转身下了楼。
“时间不早了，你去休息吧！”南宫昭雪指了指面前的房间，他则往一旁走去。
艾浅点点头，一把推开了房门，鼻腔里一下充满了既熟悉又陌生的气味，她眉头紧皱，赶紧又退了出来。眼角一瞥，发现那两个柜台小二正打量着她，她心生一计……
“相公，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吗？今晚让我跟你一起睡吧，那小妾你想要纳进门便纳进门，我不再闹了，可你若让我一个人睡这么大的房间，我一定会害怕的。”她一下搂住南宫昭雪的胳膊，轻柔地摇了两下，面上是凄楚的神情。
“你怎……”话还未说完，艾浅突然捂住了他的嘴。
“你不要责骂我，我们快进去吧，到屋里说，可别让别人见笑了。”她声音不大不小，娇柔羞怯，柜台旁的两人相视一笑都听明白了，原来是闹矛盾的夫妻俩。艾浅搂着他，推开了一旁的房门，又是那味道！她若无其事地转头关上门，还不忘对那两人一笑。
门一关上，她环视一圈，拉着南宫昭雪坐到了床上。
“嘘……你闻到了吗？”她神情迫切，冷若冰霜的面容写满了机警。
“什么？”南宫昭雪还未觉察。
“血的味道，像铁锈一般。”她冷冷开口，又猛嗅了一口气。
“或许是……”他本想说可能当真有什么锈掉了的铁器，但他一仰头，却看见了木床横梁上一长串已经斑驳的血迹。
“你看……”他站起身，凑近了些，“果真是！”
“刚刚那几个店员很不对劲，难道他们表面装成客店小二的样子，实际上却干着杀人的勾当？”艾浅用手托着腮，冥想的姿态，她刚刚确实看见那浓眉大眼的小厮脸上闪过一抹邪笑。
“会不会只是刚好在这间房发生了命案。”南宫昭雪不太敢想象。
“不，我那件房也有这个味道，而且更为浓厚，可能有很多人在这里死去，或许不久前这里鲜血遍布。”她立马反驳。
“那他们今晚也会对我们下手？”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很有可能！”艾浅直起身子，“先生说过，我们不宜惹事，切忌生出是非，要不我们换个地方住。”她提议道。
“也好，此行无暇管这些事。”
“只是不知能否轻松走出去……”
040 客栈之谜
“娘子，娘子，你怎么了？”南宫昭雪扶着艾浅，急急忙忙推门出去。那两个男人赶紧大步走了过来，大声询问，“怎么了？”面上有些凶相。
“她才来这里，水土不服，加之晚上可能吃了些生冷的蔬菜，现在肚子疼得厉害，我想带她去看看大夫。”南宫昭雪尽量装得真实。
“看大夫？”其中一个男人狐疑地看着艾浅，又对旁边一人使了眼色，那人匆匆跑下楼去。没一会儿，掌柜和着那小厮都上来了。艾浅靠在南宫昭雪肩膀上，假意憋出两滴眼泪，倒是楚楚可怜，颇有风情。
“怎么了？”掌柜问道，满脸堆笑的面容蔫下去了。
“说是肚子疼得厉害。”小厮回应。
“掌柜的，我娘子实在疼得不行了，能否给我们指条路，得赶快寻医！”他很急迫。
那精瘦老头枯槁的手拂过长胡子，眼睛一亮，说道：“现在已经很晚了，医馆早就关门了，你是外地人，或许不太明白我们清陵县的规矩。这样吧，客官也不要担心，我马上让手下的人烧点热水，吃点常备的草药，很快就会好的。”
“可是掌柜，万一还有医馆开着呢，我还是带她去看看吧。”南宫昭雪说完就想走，可那两个大汉直接堵在了楼梯口，这下脸上全没有了笑意，青蛙似的圆目凶神恶煞般盯着。
“相公，不用了，我肚子疼着呢，也不想到处走动。掌柜……麻烦你给我拿点热水上来，扶我进去吧。”她依偎在他的怀里，慢吞吞走了进去。
直到门口脚步声远去，他们才开口说话。
“不能强行走，我隐约可以感受到这里还有法术高强的人。”艾浅面色凝重。
“等深夜偷偷走吧，若不是害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你我直接解决了所有人……”南宫昭雪冷眸阴郁，他想不到这繁华光鲜的背后却是血腥，一个客栈居然是吃人不吐骨头之地，他薄唇紧紧抿住，安静地思索着缘由。烛火缥缈，细小的灰尘在火光上方飞舞，不知过了多久，他一挥手将烛火熄灭了。
“你先休息一下，行路这么久肯定很累，我会注意外面的动静。”他柔和了些。
“不，你休息吧，我没关系的。”艾浅想着客套一番。
“让你休息你就休息。”他却有些不耐烦。
“是。”休息就休息，我还真就想睡了……艾浅高傲地想。
半夜时分。
艾浅从薄眠中惊醒，一双漆黑的眸子借着走廊的光四下张望，没有见着他的影子。
“南宫昭雪去哪儿了？剑还在！”她在黑暗中眯着眼，迷糊中闻到一些异样的气味。
轻手轻脚起身，她漆黑的瞳孔泛着淡淡的紫光，“这是？迷魂香？”头脑微微发昏，她立马捂住口鼻，锐利的目光射向木门，那纸糊的门面早被戳开了一个口，一只细长的竹筒伸了进来，毒气被源源不断释放出来。
“雕虫小技！”眨眼的瞬间艾浅便移到了门口，大拇指堵住了竹筒。毒气进不来，渐渐积累在筒中，外面那人不经意呼吸之时就全部进入他体内，不一会那人哐当倒下，艾浅赶紧打开门将他拖进了房中。
她拿过南宫昭雪的长剑侧身走了出去，“我倒要看看这是何种勾当！”她蹑手蹑脚走到了柜台旁，台面上什么都没有。她又打开柜子，柜子里零零散散放着几根竹木筒，还有几个白釉瓷瓶，想必里面装的便是那能生毒雾的东西。
“哈哈哈，今天又是一大单……”有声音传来，她蜷缩身子躲在了一角。
“那可不嘛！杀了这两个人，我们每人便可去找徐老板拿十两银子。”
“是啊！又可以去吃香的喝辣的了。”
“必须要去香榭楼快活两天！哈哈哈！”笑声渐渐逼近，最后大抵是停在了他们房间门口。
“欸，老三呢？”一人惊问。
“刚刚我还看见他在柜台里拿迷魂香，这怎么不见人？我还以为已经搞定了。”另一人也疑惑。
“这家伙一向不靠谱，你去寻他，我去重新拿一瓶迷魂香。等下还要放血，我一个人可搞不定。”
“知道知道，我马上去找他。”
“噔噔……”那男的跑走了。
“噔噔……”另一个男的却大步走过来了。
“该死！”艾浅小声骂了一句，紫黑的气焰在手里凝聚。
那人走近了，“你怎么……啊！”还来不及大声尖叫，他便晕乎乎倒地了，巨大的身躯砸在木地板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老二，怎么回事？”才走出去几步的人又折了回来，艾浅大叫不妙，她压低身体赶紧逃走。
“欸，你站住！不好了，快来人！”他冲着楼道大喊。
密集的脚步声不停回荡，那些糙汉子全聚集在了二楼，连同那些隐居在侧的高手。
“怎么回事？”掌柜在问。
“那对夫妻都不见了，老二老三也昏倒了。”那人诚惶诚恐地汇报。
“好呀，敢给我逃！他们跑不了的，挨个挨个地给我搜，你们几个人去守着大门口，还有窗户口，到嘴的肉可别给我飞了！”掌柜将虚伪的面具卸下，露出了嗜血的本性。
“是。”一行人散开了。
艾浅倚在拐角处打量着，眉头紧蹙，眼里全是戾气。她握紧了手里的疾雨剑，她才不吝惜这些人的狗命，若是从前，她一定将他们全部杀了拿来修炼。
刚好有几个人朝着她走来，她跃跃欲试，剑刃不停抖动着，她知道这把剑也非常想念鲜血的滋味。
可是突然，一股无比熟悉的强大气流回旋着，空气大幅度地波动，带动着她的长发胡乱飞舞，一瞬间竟遮掩住了眼睛，她撩开额前的头发，那怒火中烧的愤恨感又席卷了她，她剧烈地喘息，大口大口吸气，可是依旧无法平息怒火。
“我这是怎么了？”她兀自发问，内心凌乱了。
“参见仙人！”整整齐齐的恭候声打断了她的疑虑，她抬起头，惊讶地看着跪了一地的大汉，接着自然而然看到了尽头处那一身黑袍的人，他只留给众人一个背影。
“不知仙人光临，还请赎罪。”掌柜战战兢兢地拱手在前。
“徐大人呢？”他直接问。
“他不在这里。”
“哼！你告诉他，我让他做的事，他必须一件件给我办好，不然小心我要了他的狗命。你们也一样，多久没有给我奉上新鲜的人血了？再这样下去，我就把你们都杀了！”
“马上就有了，马上就有了，仙人勿慌。”掌柜的连磕几个响头，那一众壮汉也照着他的样子狂磕头。
“明日之内，若是再不奉上，你们知道后果！”他微微侧身，留下一抹狠厉的目光……
“是他！”艾浅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她提起疾雨剑准备冲出去，却被拦腰一把抱进了一个空房间中。气流又是一阵急剧波动，那黑袍人消失在了客栈中。
041 青楼风云(上)
“你放开我！我要出去！”艾浅双眼发红，费力地想挣脱南宫昭雪，“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她咬牙切齿，原本嫣红的嘴唇被咬得发白。
“他是谁？你清醒一点，外面这么多人，我们忍了这么久，就为了等你现在出去把事情闹大吗？”南宫昭雪把她拖到了帷幕后。
“你怎么了？怎么哭了！”他一瞬间愣住了，他一直以为她是孤傲清冷的，是目空一切的，没想到她也有这种柔弱的时候。
“我恨！我只恨这种人渣怎么还活在世上？怎么还让他行着这卑劣的勾当？”艾浅缓缓仰起头，白皙光滑的脸颊上流淌着清泪，她轻蔑的笑了，悲凉之意却如此明显。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这等人还活着，而我！而我做错了什么？却一直过得这般苟且，大仇未报，早已轮回一次，呵呵呵……”
“嘘！”南宫昭雪食指一下放在她的唇间，“人来了。”他柔声说，另一只手拉住衣袖，轻轻擦拭掉她的眼泪，接着他眯起眼睛抬头盯着门口。艾浅眨眨眼，呆滞地看着南宫昭雪近在咫尺的面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嘎吱……”木门果然被推开，居然是那个掌柜，这是个不会法术的老头。
“杀了他？”她问。
“杀了！”
“咻！”疾雨剑被艾浅甩了出去，剑锋在空中射过一条完美的直线，最后正中那老头的左太阳穴，利剑穿过他的头颅，将他整个头钉在了木柱上。
“走！”南宫昭雪拉着她的手腕，推开窗户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在那儿，快追！”巷子里守着的那些人立马追了上去。
巷子里漆黑一片，没有半点亮光，身后突然袭来无数细碎的光剑。南宫昭雪四下看了一眼，没有寻常百姓。他一挥手，向那些人砸去一个光盾……
一路跑到了街市上。此刻繁荣靡丽的景象已经消失，街上空荡荡的，寂静无声。
“等我们把事情办好，回来好好收拾这些人。”他还牵着她的手，微微喘息。
“呃……”艾浅举起了手腕，有点为难地看着他。
他赶紧放开，“跑得有些急了……”
“他们背后可不简单，尤其是他都……”她一下顿住了，眼神慌乱地看看周围。
“你刚刚就没和我说他是谁。”南宫昭雪一脸严肃地盯着她。
“你不需要知道。”她还是不愿意说。
“我可以不知道他是谁。但我想让你明白，以后你是我的人，我虽然不知道你从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那些悲伤的过往我都不会再让你经历。”他掷地有声地说出来，倒还有几分真情实意的感觉。
“呵呵！你不久前不是还认为我是白蘅派来的奸细吗？现在就这么信任我了？”艾浅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我知道你不是，你的眼神不会骗人，而且有那么多可以杀掉我的时候，但是你都没有动手，我早就相信你了。”他解释道。
“哈哈，我虽然确实不是奸细，但是眼神是会骗人的。”艾浅邪魅一笑，上扬的嘴角妩媚动人，她眼睛弯弯，瞳孔映着街市上黯淡的光。
“你……”南宫昭雪匆忙移开视线，他又想起她了。
“找个地方随便歇息吧！”他重新开口。
“好。”艾浅也累了。
清晨。
“去哪儿？”南宫昭雪看着她。
“你觉得呢？”她反问。
“去青楼！”
“嗯？”
“青楼之地汇聚各式各类的人物，去那里打听打听消息吧！”他补充一句。
翠红楼。
艾浅站在牌匾下，不是很想进去，她扬起头，忽然看见顶楼楼阁，恍然中想起一些除却凌然的记忆，“对了，找阿萧姐姐！”她在心里一惊，大步走了进去。
“小姐，我们这里不让女子进去。”又是那个老鸨。
“无妨，我是跟着我哥哥来的，只是进来听听曲。”艾浅友好一笑，往里一看，皱起眉头，“这里面不是有许多寻常女子吗？”虽然她们也打扮得雍容华贵，琉璃珠宝闪着金光，但肯定不是在这青楼卖艺的。
“你也是来听说书的？这些可都是早就预留了位置的太太小姐们，你预定位置了吗？”那个名唤红莲的老鸨投来怀疑的目光。
“说书？是呀是呀！我早就预定好了位置……县府的二小姐约我一起的，嬷嬷，我先进去了！”她拉着南宫昭雪两步做三步跑了进去。
“县府的二小姐？我怎么没听过……县府不是只有一个嫡出大小姐吗？她确实是在里面……”她胡乱拍拍脑袋，许是最近烦心事太多，她记性都不好了。这一男一女衣着并不寻常，想也不是欺世盗名之辈。
“这地方何时开始说书了？”艾浅兀自嘟囔着。
“你来过这里？”南宫昭雪瞥向她，来了些兴致。
“几个月前进来过一次，那时这个台子是专供最抢手的姑娘表演的。”记得那时那位叫阿怜的姑娘是头牌，现在不知她去了哪里，是否在哪个富裕之家过着安生日子。
台子被围得水泄不通，艾浅踮起脚尖往里看去，却见那正中间站着一男子，世道真是奇怪，怎么一男子也在青楼安了家？
清脆的鼓声响起，那男子使劲儿一拍桌子，台下就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今天说什么奇事？”
“上次那妖怪邪说太精彩了！”
“快开始吧！快开始！”
“等得我们好着急呀！”
……
全是热烈的吆喝声，那些已经围住了整个台子的人还在挤着、推攘着，一个个兴奋的面孔向前又退后，放大又缩小。
“诸位别着急，今天就让我为你们讲述断情崖妖女之事。”那男子高深莫测地一笑，潇洒地将手中的扇子旋开。
“断情崖妖女？这……恐怕不好吧！”观众们疑惑地互相打量，那些坐在木椅上的妇女则抬起头，问身旁的丫鬟，不过丫鬟通常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她们只摇摇头，并不能解答一二。
“这妖女可是真实存在的！在这里说她不会遭到报应吗？”台上有一男子高声问道。
“怎么会？你们应该很久没有再听闻妖女杀人的事了吧，也没再听说那位坐船之人化水而亡，这是为什么？是因为那妖女早就已经死了！”说书人精神振奋，带着笃定的语气。
“可是……”
“别再可是了，那妖女肯定已经死了！待我为大家解说一会儿，你们就全明白了。”
鼓声又响起，那男子清了清喉咙，开始说了起来。
042 青楼风云(中)
“要说那妖女可是国色天姿啊，她都是靠着她的美貌去勾引那些过路的船夫，然后将他们杀掉，吸他们的精气，喝他们的血……”
“一派胡言！”南宫昭雪圆目怒睁，挤在人群中，身子微微往前倾，好像随时会冲出去。
艾浅嘻笑着偷看他，在刚刚这说书人谈到妖女时，他表情就很明显有些异常，如今却更是愤怒。
“这家伙莫不是讨厌我到连听见我的名字也那么心烦？我以前对他挺不错的呀！救了他好几次呢！”她在心里鄙夷道。
“那妖女本是海族里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徒，她苟延残喘时逃窜到海边，将她的毒爪伸向我们人类……”
“打倒妖女，打倒妖女！”不知台下谁大吼了一声，于是那群人都兴奋地喊叫起来。
“嘁，没意思。”艾浅翻了个白眼，“谁是逃上来的叛徒啊！”嘟囔一句，她目光垂下来，却看见南宫昭雪紧握着拳头，青筋暴起。
“打倒妖女！没错，现在那妖女已经被海族的人绳之以法了。某一天她准备对人类少年行凶之时，突然天边乍现一道紫光，海族的领袖带着她的手下出现了。几番过招，虽然那妖女能耐很大，但还是被制服了，现在我就为大家说说具体的细节……”
“你住口，满嘴胡诌！”
“哈！”这次换艾浅难以置信了，这家伙不是说好了不惹事儿，也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吗？
“你明明半点儿不了解那女子，却在这里自编自演，说什么杀人不眨眼，又说什么她已经死掉了，你能拿出证据吗？净在这里瞎说！”南宫昭雪怒斥道。
“是哪里来的愣头小儿。”那说书人从自我陶醉中醒过来，一双昏黄的老眼聚焦，“证据？你当我这里是衙门吗？不想听就出去！”
“若不是事实又怎么可以在这里随意传播呢？谁给你这样的权利？”他不依不饶。
“这怎么不是事实了？事实就是那红衣女妖确实杀过很多人，而且现在她的确已经死了，这绝对真实，我可以对天起毒誓，若是我说了半分假话，明日就让我惨死在这台上。”说书人一板一眼，无比亢奋。
“不会，她不会死的！”南宫昭雪坚定地说，一双眼无畏地看过去，牙齿却紧咬，微微颤抖。
“她已经死了！那女妖已经死了！你这小儿若是不相信我的话，大可退到一旁去，别扰了其他观众的兴致。”他没有耐心了，只想赶他走。
“你……”南宫昭雪噎住了。
“你这少年倒是衣冠楚楚、相貌堂堂，怎么行事如此鲁莽，你退后去吧，别在这儿碍我们的眼了……”他身旁一莽汉皱着眉，脸上的赘肉全挤到脸颊上，他说话很僵硬，说完还用力推攘他一下。
“你这……”
“欸欸，不好意思啊，我这哥哥脑子不太好，我马上拉他走。”艾浅赶紧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拖到了台子外面。
“你怎么回事啊，不是说好了不惹事吗？你怎么还想在这里逞口舌之快？”她倒像一个主人般数落着他。
“我不想任何人污蔑她。”他嘴角缓缓动着，语气既温柔又深情，只是那鼓声又响起，他说的话被这清脆的响声吞没了。
“什么？”艾浅几乎没听见。
“没事，去那边坐着吧！”他不说了，独自往一旁走去。
这大圆桌好像就是从前她与凌然坐的那张，她心里想着，这热闹景象好像也如那夜。抬起头，却是神情低落的南宫昭雪。
这表情倒是非常像初见时他的样子，“你怎么了？”她问。
“那人刚刚信誓旦旦说那妖女死了？”南宫昭雪没有抬头，平静地开口。
“是的。”艾浅回应他。
“你觉得呢？”他眉眼下垂，望向她。
“我……大家好像都很想她死，或许她真的已经死了吧！”艾浅星眸点点，情绪也低落下去。
“不，不是的，我……我就一点……”他摇摇脑袋，像在辩解，也像是费力挣脱什么，话还没说完，却被艾浅打断了。
“等一下，我等会儿回来找你！”她一瞬间站起身，匆忙混入人群中了，她好似看见她的阿萧姐姐了。
043 青楼风云(下)
南宫昭雪本有些慌乱的眼眸渐渐变得阴郁，他目光锐利地射向那群正听得津津有味的观众，突然起身，穿过人群，追逐着艾浅的身影而去。
当他站在楼梯口，刚好看见艾浅从二楼的转角处消失，脚步往上一踏，他却立马退了回去，躲在了一旁。宏福客栈里的两个小厮拐了过来。
“哈哈哈，你不是说好了要去香榭楼吗？怎地我俩在这儿碰面了？”
“哎呀，昨晚事情不是没成吗？兜里只有点儿小钱，在这儿来看看姑娘就行了。”
“哈哈哈，是啊！等我们哪晚干笔大的，就不愁没有漂亮小姐了。”
“那必须的。话说，你知道仙人给徐老板分配得什么任务吗？那徐老板整天吃喝玩乐，好不潇洒！”
“对对，我们可比他辛苦多了……”
“唉……”
几声长叹，他们也混入人群里看不见了。南宫昭雪侧过身，复又走了出来，艾浅是找不到了，他拧紧眉头，重新回到了位子上。
“徐老板？杀人勾当？连同那仙人？其中到底有着怎样的厉害关系，它们会不会和艾浅有关？”他心里有些急，但是他费力压着那躁动。可怜他完全不知道身旁的叶悠扬就是他心里一直所想的人。
艾浅神不知鬼不觉的上了三楼，萧三娘还是住在那个房间，她清晰地记得她曾经在这门口杀死过一个人。悄悄走过去，里面传来了话语声。
“你去让那说书人闭嘴，别给我乱讲，听得我心里慌！”
“三娘，不可以啊，今儿生意这么好，全得靠他呢！若是让他不讲了，这些人都会散去的。你也知道，几个月前，楼里出了事后，我们生意大不如前了，得亏引进这么个说书人。”
“我知道……嬷嬷，你说为什么这些人都喜欢京都的把戏，不论是什么只要是京都传来的，大家都会追捧。”
“这原是正常的，只怪我们最近这段时间一直沿用以往的套路。老实说，三娘，这可不像你，从前我们靠着各种各样的活动，就算姑娘们不卖身，也能拥有很多客人，但是现在你好像总是不高兴，也没怎么把心思放在经营上了。”
“确实有些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让我想想。”
艾浅紧贴墙壁，看着老鸨走了下去。
轻悄悄推开面前这扇门，身子还未探进去，脖子就被架上了一把匕首。
“进来！”萧三娘猛地将她拉进了房间，“听好久了吧，谁派你来的？想杀我？”
“不是的……”艾浅没来得及多说两句，便被她堵住了。
“莫要狡辩，我一刀下去你可就没命了。”刀刃往前倾了许多。
“阿萧姐姐，是我。”她沉声道，语气也有些急了。
“休要套近乎，你是县府的杀手，还是香榭楼派来的？”萧三娘仍是怀疑。
“我是小浅啊！”她直接说出了身份。
“小浅？你怎么知道她？”她眼睛危险地眯起，杀意更重了。
“我就是她，我又活过来了，只不过换了一张脸。阿萧姐姐，那日应该是你把我救下来的吧，我明明已经灰飞烟灭了……”
“你真的是小浅？你你……居然真的重生了！”萧三娘看着她，精致的妆容在灯光下流溢着光，她难得有些结巴了。
044 复活缘由
“快快，进来！难免隔墙有耳。”她语气颤抖，拉着她到了里间。
“这是谁的面孔？”她打量着她的面容，面上是深深的疑惑。
“姐姐，你不认识这人，不知为何我一醒来就在她身体里了。”艾浅也一直困惑着。
“想必这身体也并非是凡人之躯。”萧三娘兀自猜测。
“现在这已经不重要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复活吗？我当时明明……姐姐，是你当时救了我对不对？若不是你救了我，再不会是别人了。”艾浅目光炯炯，知道了她重生的缘由，她才能更清楚地明白现在的自己。
“我也不知道具体因果，当时我躲在一旁，看见那毒妇与那男子消失了才出来，我知道我完全打不过他们，只想着在最后关头能救你……
但是他们实在太狠心了，你的躯体已经消散，只剩几抹飘散的灵识，我将它们全部收集，尘封在了海底深处，一个极具神灵的贝壳里。我想着有朝一日能与龙鱼族残部取得联系，再找出救你的法子，万万没想到你如今竟然自己重生了。”
“几抹灵识怎么会……”艾浅眯起双眼，搞不明白。
“你复活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你有一半的龙鱼族血统，龙鱼族最令人敬畏的便是拥有重生的能力，不过这或许不够……你这幅躯体应该不灭不死，不然等她飘至海底，早已腐烂。”她冷静地分析。
“这身体确实不同寻常。”艾浅想起了白蘅，她偏偏将叶悠扬的母亲拿去制作药丸，每日取她的精血，那自然有她的用处。
“可关于我的复活，单是龙鱼族血统或许不够啊，浮生花大抵也没有这般功效，究竟……”
“嘘！”窗纸上印着黑影。
“谁在门外？”她怒吼一声，那人影立马消失了。
“最近香榭楼那边派了很多人探听消息，着实让我心烦，又因为从前的事和县府结了些仇……”萧三娘突然顿住了。
“是因为我杀掉的那个人?姐姐，当时是我太莽撞了。”艾浅一下想起了。
“这不怪你，这也不是重点。你现在复活了，既然活下来就有它的道理，你以后更要好好谋划，复兴大业还得靠你。”萧三娘压低了声音，但是话语中却饱含希冀。
“我知道，这一切我们都要从长计议，眼下或许还有一事要靠你，但是今日我得先走了，现在我跟着南宫昭雪，情况很复杂，不能让他有所怀疑，我改日再来找你。”艾浅估摸着时间，她必须得走了。
“南宫昭雪？他？”萧三娘拧紧了眉头。
“姐姐不用担心，我随时都可以离开他，绝不会影响到自己，我先下去了，找一好时机再来寻你……”
“好…”萧三娘虽有犹豫，但还是应了她。
艾浅轻手轻脚顺着旋转雕花木楼梯走下来，尽量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嗯?”她手指扣着一旁的椅子把，愣愣地看着正与一黄衣女子谈笑风生的南宫昭雪。那女子眉目含黛，举止间风情万种却又高贵得令人远之，她用手帕优雅地遮住自己的笑容，浅笑声却轻飘飘传到了艾浅的耳朵里。
艾浅见过的人不多，其中又大多是打打杀杀的修仙之人，这般一颦一笑顾盼生姿的千金大小姐倒是令她觉得陌生。
045 县府小姐
“这便是我的妹妹。”南宫昭雪一转眼，刚好瞧见了回来的艾浅。
“你去哪儿了？”他有些许责备的意思。
“我……刚刚一晃眼以为遇见熟人了，追出去才发现是自己认错了人，这位是？”她赶紧转移话题，装作无比好奇地盯着黄衣女子。
“叫我青槐就好。”没等南宫昭雪介绍，那女子自己回答了，没有寻常小姐的忸怩作态。
“青槐？”艾浅试探般开口。
“妹妹，不得无礼，这是县府的嫡出大小姐涂青槐，我们还是称一声涂小姐更为恰当。”他倒是一板一眼的样子。
“涂小姐，你好。”艾浅挤出一丝微笑，十分拘谨地坐下了。人家都让我叫她芳名了，你还出来多嘴干什么！她在心里想道，目光幽幽地望着南宫昭雪。
“那你妹妹是否也知道一些关于女妖的传说？我可不想再听别人说她已经死了。实话告诉你们，我特别崇拜她，只是这种言论不能在大庭广众下阐发。”涂青槐刻意降低了声音，像是在冲着他们说悄悄话，有几分可爱机灵的模样。
“确实，世人大多认为她嗜血成性，当真崇拜她的才会沦为异类。”南宫昭雪补充道。
“是的，所以你刚刚那番言论让我对你产生了很大的兴趣！看得出来，你可不是那些泛泛之辈，我猜你肯定知晓一些别人都不知道的事。”她狡黠地抬起眼，期待着他即将说的话。
“不敢当，只是和她有过为数不多的接触。在我心里，她确实值得崇拜，她绝不是杀人如麻的妖怪，也不靠美色诱惑他人。”南宫昭雪一边回忆一边娓娓道来。
“当真？”涂青槐盈盈笑着。
“当真！一切自有她的道理。”他也不多言。
“哈哈哈……”涂青槐又捂着手绢咯咯笑，笑了许久，“对了，你刚刚说你见过她，那她长得如何？据说她长年一身红衣，面有红纱遮脸，这可是真的？”
“真的。”
“为何用红纱遮脸啊？”她格外好奇。
“这……”南宫昭雪语塞了。
“她以为自己长得丑呗。”艾浅很不合时宜地说了这么一句，语气略带轻佻，这俩人怎么还议论上她了？
“妹妹，注意你的措辞。”南宫昭雪脸上阴霾阵阵，声音也是少有的严肃。
“哈哈，妹妹也曾见过?”涂青槐又把视线转到她那里。
“未曾见过，只是凭空猜测而已。”她哪敢承认。
“哦哦，无碍。今日你我相谈甚欢，不如到我家中去坐坐，刚好带你们认识一下我父亲…”她热忱地笑着，恍惚中想起来什么，“差点忘了一件大事，你们是从何处来又要到哪里去呢？不知会不会耽误你们的行程。”
“我们是从邰州来的，这几日还不着急走，若是能去拜访一下县太爷，那自然是荣幸之至。”南宫昭雪思虑片刻，答应了。
“那就请吧。”
……
涂府。
“涂小姐家中好生气派！”他象征性赞美一句。
能不气派吗？一个小妾的哥哥都能为非作歹、兴风作浪，难道还没有闲钱与威势去折腾出一座华贵的府邸？艾浅鄙夷地想着。
“真的好生气派呢！”但她仍故作憧憬，眼底还闪着羡慕的微光，可以说演技不错了。
“大小姐，你回来了！”一个老嬷嬷走了过来，深深鞠了一躬。
“父亲呢？”她直接问道。
“老爷在你走后收到密报，马不停蹄赶往京都了，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回来。”嬷嬷忌惮地放低了声音。
“什么？京都有何大事发生？”她也感到惊异。
“奴才不知。”
“好，你退下吧。”她摆摆手，让她走了。
“实在不好意思，本想让你见见我父亲，把那些关于女妖的奇闻异事都和他说说，看来这几日是不行了。”她歉意地笑笑。
“没事，会有机会的。”南宫昭雪也不强求。
“你们出门在外，总是住客栈也不太方便，要不先暂时在这府中住下，多停留几日，也好等我父亲回来。”她婉转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落落大方的语气。
“那得多麻烦呀。”南宫昭雪浅浅一笑，但并未直接拒绝。
“不麻烦，你不嫌弃才好。”涂青槐谦和无比。
“那就多谢了，涂小姐。”南宫昭雪双手拱合，浅浅一躬。
“先带她们下去休息吧。”她招呼一旁的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