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市井御医
宴席久久散去，除了姚岩石头和高阳三人外，其他人都伶仃大醉，姚岩二人是几乎没喝，高阳是千杯不醉，其他人是尽兴畅饮，各有所得，欢喜而回。
和往常一样，姚岩叫来护卫把老师和汪叔光头叔搀扶到前院躺下。
直到这时，他才有时间问石头的意见：
“高统领是高手，你想不想跟着他学功夫？”
石头想了想，憨憨地摇了摇头：
“不去。”
“为什么？”
哪个男孩心里没有一个江湖武侠梦呢？
石头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学了武功就不能回去了，我不想离开你们。”
姚岩无言以对，但他的身体素质不学功夫真是浪费了，而且过两年兵役时间一到，到时候万一他比武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可咋办。
“你学了武功，以后就能保护村里人了，是所有人！”
石头听到这话迟疑了一下，想说又说不出来，半天了都没有回答。
姚岩不想逼他，脱了衣服躺在床上：
“呼——先睡吧！明天再说。”
第二天姚岩还没睡醒，汪叔先把他喊了起来，今天要去田郎中那里请他过来。
大早上的汪叔想了很久，还是觉得亲自去请显得更有诚意。
两人刚要出门，薛老进来了，听说了二人的心思，拦着死活不让去，只是叫了一个护卫出门去请。
汪叔不解，不知薛老何意，本家有病自己去请，总显得有诚意一些，直接让府城里的人去叫郎中上门，这……是不是太随意了些。
薛老笑了笑，问到一旁的姚岩：
“你应该记得上次给你治病的田郎中吧？”
姚岩点了点头：
“记得！”
人家用了十几针就给他解决了胸闷疼痛的症状，姚岩记忆深刻。
“你走之后，我派人打听了，你猜他是谁？是宫里之前的御医。”
噢？
这倒是出乎姚岩的意料，来的时候也没听胡郎中说过啊，没想到祖传针灸法竟然是昔日的皇家御医，这可是件了不得的事。
“御医怎么会在府城？”
“好像是他父亲惹怒了先王，具体什么事我也不清楚，所以还是我派人把他请来吧！”
既然薛老已经说得如此明白，姚岩也就没有疑问了，只好坐着等田郎中过来。
并没有等多久，便见到一个护卫领着一个中年挎包的男人进来，姚岩一眼便认出是半个多月前给自己针灸过的田郎中——
身穿一个灰色长衫，头上戴了一顶黑色的圆帽，看穿衣打扮倒是很讲究，想必之前也是书香世家。
“薛老哥久等了。”田郎中对薛老抱拳行礼，看样子两人相熟。
“来田老弟，这个你该认识吧！”薛管家指着姚岩说道。
“当然认识，我之前给这位小老弟下过针，恭喜恭喜，现在已经是姚大人了。”
姚岩听到这称呼一阵头疼，但也知道，这是与人打招呼的方式。
看这位郎中，竟然连自己在县城里封官都知道，难道真的和薛老特别亲密吗？
姚岩只好干笑一声，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薛老知道姚岩的性子，直接开口道：
“这次请先生过来，是要看看一位老人家，你屋里请。”
田郎中随几人进屋，发现床上半躺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想起身动不了，想必是腿脚有毛病。
田郎中听汪叔说了大致情况，紧皱眉头，先是坐在床边把把脉，又从药箱里拿出一根木锤子敲了敲大爷的腿，发现没有任何反应。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
“这位老叔的病拖得太久了，我也没有把握根治。”
众人听到这消息心里凉了半截，反是大爷看得开，呵呵一笑：
“都是一把老骨头了，走不了就走不了吧！”
“我就说不能根治，没有说你走不了路呀！”
田郎中的话瞬间让众人燃起了一丝希望。
薛老笑骂道：
“老弟，你能不能把话说完？上次让你来治姚岩，差点儿没把我们吓死了。”
田郎中抱歉一笑：
“真不好意思！医者的习惯。我有把握让老叔重新站起来，只不过以后可能要柱拐杖了。”
大爷听到这话嘴唇颤动，眼泪都要出来了，挣扎着要给他行礼：
“多谢……多谢”
“不可！”
田郎中赶紧按住，嘱咐屋内几人：
“烧一盆开水过来，再拿一块粗布毛巾。”
薛老赶紧让丫鬟去准备。
等到东西齐备，田郎中用滚烫毛巾按这大爷的关节处。
一股火热窜进骨髓，老大爷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是来回敷了几下，他额头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姚岩看着一阵揪心，烧开的热水虽然经过毛巾过滤，但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老大爷竟能咬牙坚持不出声，真不愧是年少当兵的汉子！
“好了！”
田郎中看到这位躺在床上的老人家，头发花白却有如此顽强的毅力，心里也是由衷倾佩。
“下面我要施针了，屋里不能留人！”
薛老知晓郎中的准则，更别说田家世代传承的针灸世家，所以赶紧让众人出去。
姚岩和汪叔虽说很担心，但看到田郎中如此信誓旦旦，也只好在门外等着。
等房间安静下来，田郎中点燃一盏油灯，把针都摆了出来，针尖烧红：
“老叔不用怕，刚才你腿关节的地方我用热水烫过，下针不会疼。我用针灸破开你淤积的筋脉，走路不成问题！”
大爷信心倍增，一咬牙：
“来吧！”
田郎中全神贯注，手拿钢针，先粗后细，在膝盖先下了几针，然后想沿着小腿往下，一直到脚踝，密密麻麻半只腿全部都是针柄。
再看田郎中已经满头大汗，这遍针下完，已经足足过了半个时辰。
他刚一站起，突然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儿躺在地上。
大爷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他，焦急地问道：
“你怎么样？”
田郎中缓了几个呼吸，我喝了一杯茶，方才回过神来：
“我没事儿，咱们等一刻钟，要下第二遍针。”
大爷于心不忍，开口说道：
“要不算了吧？我怕你身体扛不住。”
田郎中哈哈一笑：
“救死扶伤乃为医之本，老叔这种病，是长时间气血郁积所致，在我手上治过的大大小小已经几十例，等我下完针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石头拜师
等田郎中下完第二遍针，已经站不住了，坐在桌子前大口喘气。
薛老几人推门进来大吃一惊。没想到下针就能耗费如此大的精力。
足足等了一刻钟，田郎中才缓过神来：
“哎，真是老了，这才下了两遍，就累成这样。”
姚岩很佩服他的医者本心，诚恳的行了一礼：
“多谢郎中！”
汪叔也被震撼了，他原来只知道当兵打仗又苦又累，没想到一次针灸，竟然能把人折磨成这样。
田郎中摆了摆手，写了一封药方：
“按这个抓药，老先生这个腿弄完一个疗程才能生效，明天我再过来。”
薛老如何留都留不住，汪叔送他出门时拿了二两银子给他当做诊费，这次田郎中倒是没有拒绝，只说了一句：
“我明天再来。”便走了。
“爹，你感觉怎么样？”
光头叔很少说话，可能没见过这么多官在自己身边，心里发虚。现在正坐在大爷床边按摩腿。
“叔，有感觉没？”汪瞎子急忙问道。
大爷揉了揉膝盖，咦了一声：
“感觉身体里面有热气往外跑，小腿也不疼了，热乎乎的。”
薛老哈哈大笑：
“那可太好了，田郎中还真有办法。”
姚岩很是高兴，这次真是多亏了薛管家的帮忙。
刚进门时，他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半个月前自己得病之时，很明显的薛管家和田郎中并不认识，这才三个多月却能称兄道弟，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田郎中此次能竭尽全力救大爷，想必和薛管家也有关系。
看来有时间要抽空问问学老了。
当官的有别的事儿，所以老师在郎中治病之时去了大堂，薛管家也没有待多久。
光头叔在房间里陪大爷，汪叔拿了药方，去药铺抓药。
前院安静下来，现在只剩姚岩和石头两人。
“怎么样？你想不想留在这儿学武功？”
石头点点头：
“想！”
昨晚还断然拒绝，这才一夜的功夫变化如此之快，姚岩很是惊讶，不解的问道：
“怎么又突然想了？”
石头立刻昂首挺胸，语气坚定地回答道：
“我要保护村子！”
姚岩愣了一下，照着他那硬邦邦地胸膛来了两下：
“好样的！学了功夫就可以保护咱们这个大家庭啦！”
石头憨憨一笑：
“娘说了，以后让俺听你的，娃子哥不会害俺。”
姚岩眼眶微红：
“放心吧兄弟！我肯定会让你越来越强大。”
石头挠挠头，嘿嘿傻笑。
“以后你就跟着高大哥无论多苦多难，都要坚持下去，记住！你要保护你娘，你还要保护蘑菇这个妹妹。”
“嗯！我还要保护娃子哥和全村人！”
有时候觉得石头很憨很傻，但就是这样一个又憨又笨的人，他的心里无时无刻想的都是别人。
他可能有时想不到，但只要稍加点拨，便能唤醒本心。对石头来说，他的本心就是：
保护村子里的每一个人，不让人欺负咱们。
下午晌高阳过来，手里拎了两只鸡，一进院子便嚷嚷道：
“兄弟来，上次我没吃够。”
姚岩一阵好笑：
“上午你还说想死我了。你不会是想它吧？”姚岩指着地上的鸡说道。
“那当然不是，想你是真的，鸡是捎带的。”
看他反应这么快，姚岩便让丫鬟烧了热水把毛蜕了，剩下的让石头来就行了，厨房都有调料，用不着他动手。
高阳看了看正在忙活的石头，小声问道：
“和小兄弟说了没？他想不想学武？”
姚岩就想急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努努嘴：
“一会儿你问他不就好了。”
高阳还以为姚岩不知道，只好傻坐了半个时辰，鸡好了，石头弄的满脸都是黑乎乎的，说了几次都不记住，烤鸡的时候让他不要用手摸脸。
高阳手拿一个鸡腿儿，含含糊糊地也听不清楚：
“气……学武……”
姚岩实在忍不住了：
“高大哥，你就不会吃完再说。”
高阳尴尬一笑：
“嘿嘿，习惯了，性子急。”
说罢拍了拍手，又添了几下，问石头：
“怎么样？小兄弟，跟着我学武吧！你还姚岩弟弟，那就是我亲弟弟，我会照顾……”
“好！”
高阳本来还准备了一大堆话想要说服他跟着自己呢？起初刚看到石头时，他就打心里眼里认为这是一颗好苗子，小小年纪胳膊竟有姚岩大腿粗细，比同龄人个头高了半头。
这还未成年呢便如此强壮，再过几年岂不是更了不得，倒是谁还会是他的对手。
只要稍加锻炼，他这体格将来能学一门硬气功，足以轻而易举地踏进二流高手之类。
高阳一下喜出望外：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
姚岩看到他手舞足蹈的样子，很是无语：
“高大哥，至于吗？不就是收了一个护卫吗？”
“你懂个屁！谁说他是护卫，啊呸——不仅仅是护卫，我要收他为徒！”
这倒是出乎姚岩的意料，之前李二为了学功夫缠了高护卫好几天，才勉强当了一个记名的弟子。
这倒好，现在反过来了，一个护卫统领找到一个小伙子缠了两天，这待遇未免也太大了。
“不行，我不同意！”
高阳一脸诧异：
“为什么？”
“他是我弟弟，我叫你高大哥，那以后石头叫啥呢？辈分都乱了。”
高阳狠狠地拍了一下姚岩的头：
“平时看你聪明，怎么现在像个傻冒？江湖之人哪有这些规矩，各叫各的就好了。”
正当二人僵持不下的时候，老师从前堂出来，听到吵闹声一脸不解：
“你们两个怎么吵起来了？”
高阳性子急，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通。
老师哈哈大笑：
“你们两个吵架，石头才是赢家呀！不过确实不必拘泥于称呼，而且高统领执意要收石头为徒，对于小家伙来说却是很重要的，有些东西，非师徒关系不能传授。”
姚岩一听老师这样说，立马明白了里边包含的意思。
很是抱歉地和高阳说：
“你看高大哥，我没想到，你也没说，就按你说的，以后让石头跟着你吧！”
姚岩准备了一杯茶，教导了石头一遍。
只见他扑通一声朝高阳跪下，双手捧盏：
“师傅！请喝茶！”
第一百五十二章 针灸奇效
高阳坦然接受毅力，赶紧服妻石头：
“哈哈，快起来！”
这算是前院的一件好事儿，正好鸡还没吃完，高统领吩咐护卫去街上再买几瓶酒，趁着都在一起喝个痛快。
姚岩真的感觉不到酒的好坏，也不喜欢喝，心里倒怀疑这么多人，好事坏事儿都要来两口是什么毛病。
在县城里姚岩私下里找过老师三次，每次晚上见他都是捧着酒壶在喝酒，有的时候还边喝边唱，不知道哼的什么，但每次兴致都很高。
“来咱们俩先干一杯！”高阳举起酒杯和石头说道。
石头不知如何，抬头看了看谣言，在他的示意下他这才端起酒杯。
姚岩就喝了两杯，剩余的是汪叔老师，四人一块儿喝的，足足喝了五六壶酒，昨天就喝的伶仃大醉，今天还有这般心力果然都是嗜酒之徒。
石头第一次喝这么多，今天也算尽兴，喝到最后竟然比老师的酒量都好，头脑清醒，从外表看不出什么异常，高统领看到这位小徒弟如此能喝，心里更是欢喜，一把搂住他：
“以后咱们师徒俩就找到对手了。”
石头只是笑，也不说话，可能一时的角色转变，并没有让他适应过来。
一直等到鸡肉吃完酒壶喝干，众人意犹未尽，老师吵闹着要再来两壶，薛老看大家差不多了，便让人搀扶史大人和汪叔进去休息。
光头叔一直呆着屋子里伺候大爷喝药活动筋骨，早就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不得不说，他能抵住酒肉的诱惑，伺候老父，还真是一个孝顺的人。
姚岩突然想起来，当初刚搬到铺子的时候，由于大爷腿脚不便，留在村子里照顾这些老人和村妇的，其中就有光头叔，盖阁楼的时候，他还专门儿在下面一层多盖了一个房间。
姚岩真的很庆幸能生活在石寨村，周边有这么多心地善良，忠厚老实的人教导他成长，如果没有他们，谣言这个当初的二傻子可能都活不过九岁的那年冬天。
这也是无论如何，姚岩都要想尽办法报答村子的原因。
随后的几天，田郎中都会准时的过来给大爷施两遍针，每一次都是大汗淋漓，就连姚岩都看不下去了，问他有没有别的办法，少施一次不行吗？
田郎中摇摇头：
“前几天非常关键，药一定要按时喝，千万不能沾酒，没事儿。去街市上买点猪骨头，回来煮汤喝，对他的关节恢复也有好处。”
汪叔牢记在心，田郎中刚走一会儿，他就拎着一斤骨头回来了。
汪叔怕丫鬟光火侯掌握不好，专门儿去厨房盯着，慢火熬炖了半个时辰，里面又加了一些野生菇，煮好之后全院飘香，就连薛老都被吸引了过来，进了院子左右打量：
“你们又弄啥好吃的？”
汪叔正好端来一碗，递给薛管家一个勺子：
“你先尝尝！”
薛老吸溜一口，砸吧了一下嘴：
“好哇！又香又浓，香味扑鼻。”
正好熬的多，每个人都能尝尝，先让光头叔给大爷盛了一碗，骨头都在，明天还能继续熬。
薛老喝着碗里的汤，一直占不绝口：
“姚岩啊，不是你会做鸡，没想到你叔也是一个餐堂高手啊！”
姚岩骄傲的抬起头：
“那当然，我从小就是吃我叔做的饭长大的！”
汪叔听到这么多人夸她，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一笑：
“我这都是瞎糊弄，谁家的饭？不是婆娘做的？”
众人听到哈哈大笑，话虽然粗鄙但却很对，丫鬟再小，总有一天会变成婆娘，男人主外，女人主内自古以来就是这般道理。
就这样，每天厨房煮好大骨头汤给大爷端去。
如此两天过去，一天早晨起床，大爷摸了摸腿竟然有轻微刺痛感，又使劲拧了一下，竟然有感觉了！
虽说还不能下床，但至少已经开始有复苏的迹象，光头叔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坏了，田郎中来了非要给他下跪，拉都拉不住——
这么多年，自己老爹深受腿病的困扰，好几次痛的死去活来，他这个做儿子的每天吃不好睡不好，也不敢离开，怕大爷寻了短见。
汪叔和姚岩听到这个好消息，恨不得立刻报信给村里人，众人最值得感谢的还是田郎中，这天下午来最后一次施针，姚岩提前烤好了几只鸡准备犒劳郎中。
他拔完针后，颜色比之前还要苍白，看来这几天消耗元气太多了，薛大人还专门来感谢过他，不知派薛老说了什么，每天田郎中都会在薛老房间稍坐一会才会走。
“好了！药不能断，这一个疗程已经祛除了一大半瘀血，等腿能动的时候我再来施几次，应该就能走了！”
田郎中收好针，和薛老说了一声便要走。
姚岩专门包了一只烤好的整鸡让他带回去尝尝，郎中推辞不过，只好收下了，又嘱咐了一遍姚岩一定要记得每天给老人家揉腿活血早晚各一次，不出三天应该就能下床。
姚岩谨遵医嘱，回头便叮嘱了光头叔，看到薛管家还在，他推门而入：
“薛老，我有一个疑问想问你。”
薛老哦了一声，笑了笑：
“说吧！什么事？”
“田郎中为何会如此尽力？”
这是他这几天一直想问没问的事，他可没有大多人那么好骗，认为什么医者仁心之类的，一个御医后人，亲自来给大爷施针，还每次都把自己弄的筋疲力尽，不能找徒弟来代劳吗？
姚岩可不认为田郎中四十多岁的年龄没有衣钵传承之人。
薛老迟疑了一下，感觉还没有什么可隐瞒姚岩的，便开口说道：
“本来这是大人和他之间的私事，你也知道，田郎中因为祖上犯错，现在沦落到民间行医，但作为田家后人，田郎中一直想为家族平反，所以他只能借助薛家的力量，这么说……你懂了吗？”
姚岩恍然大悟，怪不得郎中如此尽心，原来有求与薛家，他想通了这回事儿，又问道：
“好办吗？”
薛老叹了口气：
“不好办！先皇定下的，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谁还说的清。”
仿佛看到了姚岩眼神中依然存在的疑惑，他继续说道：
“别担心，即使薛家不能帮他，但老人家的病现在已有好转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生生不息
世事如此，不可琢磨。
姚岩倍受感激，如果不是今天薛老提起，他还不知道欠了薛大人这么的人情。
薛家对自己越好，姚岩心里越纠结，他已经拒绝过谢大人两次都没缝困难时候，人家依然鼎力相助，姚岩心中的天平逐渐向薛仁倾斜了。
石头拜师后的前两天，每天一早都会早早起床，跟着高阳和护卫队参加早训，负重先跑十公里，回来还要联系对打，等姚岩起来，人家早训已经结束了，所以他从来没有见过石头训练中的样子。
这天，姚岩起床恰巧碰到石头从门外进来，精神奕奕，看着和前几天想比有些不太一样：
“感觉咋样？石头”
他这次并没有挠挠头，低头思考，直接吐出一字：
“好！”
干净利索，掷地有声。
这便是高阳训练了三天的结果，这转变也太大了。
只有吃饭的一个时辰能见到石头的影子，白天根本看不到，也不知道去哪了，晚上回来很晚，每次差不多姚岩要睡了才看到他累的像狗一样回来。
看他这样子姚岩也不忍心再问了，这家伙只要一沾上床便能立刻睡着，可见被高阳摧残的程度了。
姚岩开始有点后悔怂恿石头去学武了，真不知道炼成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又过了两天，大爷有人搀扶就可以下床走动了，两腿颤颤巍巍地还没有太大力气，但比之前好太多了，众人心里的石头总算放了下来。
第三天的时候，薛老派人去请田郎中，这次和他一块来的，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看样子应该是徒弟。
等一切准备就绪，田郎中和小徒弟去了屋内，看来要手把手把针灸演示一遍，当然众人并没有见到施针过程，过了半个时辰，方才见到小徒弟扶着田郎中出来。
“这次过后，再来一次就可全部清理干净！”
光头叔听到他的话喜极而泣，一个劲儿的道谢，虽说不能和正常人一样走动，但能起来走几步已经是最大的惊喜了，田郎中不愧是医学世家！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几个人已经非常熟悉了，田郎中在院子里陪着汪叔喝了几杯茶方才离开。
第二天，几人刚吃过早饭，便看到田郎中和昨天的伙计一块儿进来。
大爷已经可以在人的搀扶下站起身了，但是站不了多久，两个腿的支撑力还是不够，需要人在旁边一直看着。
田郎中和往常一样，把针排开，示意大爷躺下，小徒弟在一旁点了灯盏，消了毒。
在一老一小的目光注目下，田郎中手如闪电，刷刷几下已经下了七八针，嘴里说着：
“用手摸膝盖下一寸，皮下凹陷的地方，这……”
一边说着，一边给旁边的小徒弟讲解着。
话语通俗，就连大爷也都听得明白，开玩笑的说道：
“郎中，你就不怕我学了去。”
田郎中哈哈大笑：
“老人家，这又不是缝衣缝裤，不念几年医书，是下不了针的。”
大爷就是问问并没有当真，看着床边给自己忙碌的两人，他的心里一阵满足。
从当兵回来腿就越来越严重，最后压根儿下不了床，之前也只是喝些止疼的草药，并没有在意，谁知道等到老了却严重起来了，一到阴天下雨天或者冬季腿就疼的厉害。
他压根儿没想到有一天还能重新站起来走两步，但是这个愿望就在田郎中的手中实现了。
如果不是姚岩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傻小伙儿，为自己寻得名医，有时感到腿病发作，他都想自己了断。
战争年代，人命如畜生一般廉价，战事不休，不知何时才是头。
最终受苦的都是低层的老百姓，从整个县城到村子里随便找，只要是男丁，除去有功名的，哪个身上不带伤？
有很多人都是断腿断脚，有的压根儿连床都下不了的。
这便是这个时代的悲哀，国家越打越强，可百姓越来越穷，组成帝国的每一个人都是残缺不全的，那国家如何能千秋万代呢？
“好啦！体内淤血已经清理干净，剩下的便是好好调养多多走动就好啦！”
田郎中推开门，对着正在门外焦急等待的众人说道。
姚岩等人喜出望外，他们来时心里是抱有质疑和不信任的，但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大爷的腿却取得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复苏之日不远，众人总算了清了心里的一桩大事。
大爷在40年前去北方参加保卫帝国的战争，所到之处十去八九，十室九空。
这几十年间，北元和周边国家摩擦不断，所以大多帝国的士兵很多带伤再次上阵杀敌。
当时的石寨村有100多人，算是一个中上等的村子，一场仗下来，死了十几个男丁，又一场仗，就只剩下了一半人，而且打仗归来的大多变成了残疾人，地中不了，活不能干，也得不到额外赏赐。
以至于底层人越来越穷，地越来越荒，赋税依旧不变，很多村里人扛不住，只能进山打些猎物换钱，勉强养活一家人。
两代人过去，石寨村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姚岩听完老大爷的故事内心一阵唏嘘：
可能很多事情他都已经不记得，对于姚岩来说，只有这半年多以来发生的事是最清楚的。
这15载陆陆续续发生的，只有记忆深刻的一些过往现在依然能记起，其他东西压根儿没有一点儿印象，更别说实在村的由来了。
现在听来，这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如果再不加以改变，可能以后的史书中就再也没有石寨村的名字。
其实姚岩不知道的是，随着每一个事件的发生和每一个人物的经理，他心目中的天平一直在摇摆不定——
当初所认为的只要做个官不去死，能让村子里温饱就是好的。但现在更重要的一件事，却逐渐唤醒了姚岩心目中最完整的希望：
那便是让石寨村的每一个人都能健健康康的活着，除了吃饱穿暖之外，还要在这个充满血与火的时代生存下去，薪火相传，生生不息……
如此这般，才算是完成了他的使命。
第一百五十四章 岁年将至
“娃子，咱们该回去了。”
汪叔抬眼看了看阴沉的天空，北风吹过，院子里一片萧瑟。
姚岩知道，离家时间太长，大爷和光头叔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着实想念村里人。
求医治病的路已经告一段落，府城中的人家都在剪窗花卖红布，府衙里面人影走动多了起来，大多是些来找府尊大人送礼庆贺的地方官员和乡绅。
最近薛老也忙了起来，好几天不见他的身影，每天石头随着高统领才能看到二人，平常时间也找不到在哪。
整个院子都忙起来了。
姚岩和汪叔一拍即合，虽说这里每个人都很亲切，但毕竟不是自己家，有点儿想念蘑菇这个小淘气了，还有汪婶煮的白米汤。
薛老听说了，众人要离开的消息，百忙之中专门赶来送几人。
薛老正在后院应酬各地来的官员，老师也在陪着，所以此次回归，还是一行五人。
“师傅，我要走啦！”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高护卫越来越喜欢这个小徒弟了，但人终有一别，马上年关就要到了，石头也不可能留在这儿。
高统领眼眶微红，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小子，回到县城也不能忘了每天的功课，下次再见你，我可要检查的。”
石头嗯了一声，使劲地点了点头。
姚岩最受不了两个人煽情，特别是两个男人，昨天他和石头已经谈过了，不知和高护卫说了没有。
“高大哥，你放心吧！其实我打心里战长石头跟着你，等过了年，到时我让他过来找你。”
“哈哈，好，那就一言为定。”
有了这句话，高阳就放心了，虽说他喜欢这个徒弟，但要长时间接触才能最大程度的把功夫传授给他。
石头年纪尚轻，但力量已经远超常人，未来可塑性可比当初的自己要强太多了。
“路上小心，一路顺风！”
“不要送了，走的匆忙，没碰到田郎中，麻烦薛老代为转告，我们以后定有重谢！”
薛管家相信姚岩的话，点点头：
“放心吧，再碰到他一定传达，到了县城传个信回来，让我和你老师放心。”
众人挥手告别，汪叔挥了一鞭，骡子车一直向城门驶去。
高阳盯着车子走远，眼光深沉地说道：
“薛老，你说人为啥这么苦？”
薛老不动声色，语气平缓：
“所以人要好好活着。”
——
夜晚来临。
薛仁招呼了一天，早就累坏了，薛老赶忙上前给他捏肩舒展身子。
“啊！真舒服，你这手艺越来越好了！”
“少爷见笑了。”
“我可没说笑，对了，姚岩那小子走了吗？”
“嗯，下午晌就走了。”
薛仁站起身，叹了口气：
“唉，这小子还真倔。”
薛老想起走之前姚岩说的话，笑了笑说道：
“少爷，他是个聪明人，会来府衙的。”
“但愿吧！”
——
官道上。
姚岩掀开车帘，车窗外一望无际的尽是灰色气息，两旁是一排排枯枝，官道上偶尔擦肩而过的马车裸车来去匆匆，尘土顺着车轮扬起一股黄土随风飘去，一眨眼消失不见。
“这次多亏了薛家人啊！”大爷一双老眼中尽是沧桑。
“是啊叔，这位田郎中还真是高手。”汪叔可是最佩服有本事的人，一位双腿瘫痪的人竟能在他的治疗下几天下床，不服不行。
“薛家人还真是帮了我们不少，这次石头还拜了师，你可一定要好好学。”
姚岩知道汪叔的意思，他一直想让自己留在府衙薛大人的身边，老师在那儿。偶尔还能帮衬一下，对自己以后为官之路，肯定有帮助。
现在姚岩已经不需要内保学究的身份了，因为已经用不着县试，既然直接踏入了官场，以后或高或低，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朝廷中是否有人帮衬，自己的政绩如何。
虽说姚岩并不负责县衙和府城的政事，但朝廷和皇帝也都是论功行赏，所以在汪叔等人看来，跟着薛大人是最好的出路。
骡车不快不慢，夜晚时分，也到不了苍河县，只好和来时一样，先找到了中途一个客栈休息一夜，第二天再出发。
一些有钱人家，都用了一些红色的粗纸剪了窗花贴在墙上。
客栈是一个营生，老板专门剪了红布，圈了一个灯笼烛火火的照耀下，整个院子都是红彤彤的，显得非常喜庆。
第二天一早，等姚岩起来的时候发现汪叔不在，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去街道买红布去了。
太阳刚刚升起，便看到汪叔手里拿着一些东西，还真是一些红布条，还有一卷红色粗纸。
“你买这些干什么？多贵的东西。”大爷坐在院子里不解地问道。
“别看就这几十里路，到了咱们县城这些东西就贵了，之前在村子里都不曾贴过，现在有了自己的铺子，也算是在县城安了家，怎么着也要贴一副对联。”
汪叔的话说的有理，之前一村子温饱还是问题，现在有了闲钱，肯定要好好的喜庆一番。
在姚岩看来，汪叔这半年来变了很多，以前吃顿饭都要琢磨很久，现在买这些外在的东西，眼睛都不眨一下。
无论如何，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客栈的老板是一对老夫妇，免费给骡子添了一些干料，说是图个善心，来年吉祥。
回去的路上，几个人的心情是轻快的，就连骡车在官道上仿佛也快了很多。
申时刚到，姚岩便看到了苍河县的城门，街道上人来人往，孩子的欢笑声，摊贩的叫卖声，还有哄孩子的吵闹声……
不像是一个贫困的县城，仿佛是战乱年代一个世外桃源之地，如果没有每年要强制服兵役的衙役抓人，这里真的是最好的修养之所。
蘑菇正在铺子外面玩耍，几天时间不见，小黑和小白又大了一点，看到一辆骡子车停在木匠铺，蘑菇愣了一下，当看到来人时，瞬间惊叫起来：
“爹，娃子哥，你们回来啦！”
还不等众人搭话，小妮子狗也不管了，一溜烟儿跑到后院，离老远都能听见她的叫声：
“娘！我爹他们回来了！”
天下第一庄的木匠铺，随着姚岩他们的回归，年味瞬间浓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县城热闹
院子里众人听到蘑菇的叫喊，一瞬间炸开了锅，年关将近，几个人在府城一直没有音讯，这些人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早就急不可耐，姚岩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才是汪婶等人关心的问题。
现在几人终于回来了，盼星星盼月亮的人终于得到了回信，汪婶连烤好的鸡都顾不上了，赶忙随着蘑菇来到门口。
只见之前需要二人抬着上车的老大爷，竟然在光头的搀扶下自己下马车，她很是惊讶，满脸欣喜的问道：
“老叔的腿好了？”
光头叔点了点头。
汪叔回应道：
“好啦！皆大欢喜。”
这对于石寨村确实算上一件喜事，年关临近，置办年货的都集中在这几天。
汪婶不甘示弱，她现在是整个村子的账目大管家，下午晌她叫上田婶和桂婶几个人，便上街采办年货去了。
在院子里，蘑菇一直缠着石头，想一块儿出去玩儿，他也不理会，只是蹲在院里一心一意的站马桩，从回来收拾好东西，石头已经站了一个时辰。
一边半蹲着，一边出拳，蘑菇和小白小黑在身边晃悠也吸引不了他，姚岩知道，石头这个人一旦认准的事就是一根筋，他现在心里有一股信念支撑着他，所以不为外物所动是正常的。
“走蘑菇，咱们出去逛！”姚岩站起身，牵了一旁小黑就往外走。
“好哇！”
蘑菇两根小辫子越来越长，都到肩了。
街道两旁都是一人多高的屋檐，大多都是些木头做成的一间间小铺子，很少有青石做外墙的，环境虽说差了一点，但街道上，实在是太热闹了。
地上用黑线圈起来的，全部都被摊贩占满了，买吃的旁边有卖凳子的，卖扫帚旁边有卖粗布的……
蘑菇跑东跑西，一转眼就看不到，还好小白跟着她，在这个县城，大家也都知道，有一个木匠铺里面的人，老百姓都惹不起。
“娃子哥，你快来看！”
姚岩顺着声寻去，还是这家卖蔗糖的，这次倒变了装扮，摊位上是一个小车，车板上放了一个瓦罐，有人来要糖，就拿一个木棍在里面挑一下。
车子周边围满了小孩儿，每个小孩手里拿一个铜板都在喊着：
“我要一根……”
“我要这个……”
摊主人乐呵呵的一边收钱一边忙活着：
“别挤，都有……”
姚岩顿时小孩心性上来了，从怀里摸了三个铜板递给他：
“我要三根！”
天上云彩波动，太阳光时隐时现，姚岩替蘑菇卷起袖子，这孩子一手一根，狗也不管了。
不知道啊，这糖是怎么做的？红河色的真在木棍上，入口很钱还带有一点香味，难道放了油？
姚岩用脚踩着两根绳，把自己的袖子也卷了一点露出手，这样才能稳稳当当的拿到这个木棍吃。
现在老百姓出门穿的衣服，袖子很长，一般最短的是到手臂的，主要是因为冬天太冷，风大的时候两手一揣，暖暖和和。
回到家烧点炭火，没有炭火的用木柴生个火盆，再不想直接坐在火炕上，就用不着外衣了。
所以出一趟门还是比较麻烦的，特别是如果手里要拿东西的话，这也是姚岩不喜欢出门的原因之一，当然夏天没有这么多讲究，随便穿。
其实这一会儿功夫，蘑菇已经跑出几丈外了，他赶紧左手牵着狗去追，街道上人人背靠背，还真是不太好走，只是这一趟姚岩就体会到了石头的不容易，这小妮子太能跑了。
姚岩气喘吁吁地追上前：
“把手给我！”
“不要，我没吃完呢？”蘑菇波浪鼓的摇着头，一脸不情愿，还要往前跑。
姚岩不由分说一把抓住她：
“上次你打架的时候忘了，你必须时刻在我的眼睛范围内。”
姚岩这么一说，蘑菇也不再折腾了，左手换右手，两根木棍放一块吃了起来，一大一下，两只小狗在街上闲逛起来。
俩人正在街上走着，突然看到前面一群人在围着，吵吵闹闹的不知在干什么。
“不买就不要挑！”
“我不挑挑看怎么买？”
“看就看吧，你都把菜捏坏了，我还咋卖？”
……
天听着声音熟悉，走上前去才发现竟然是汪婶和天使他们，正在和一个卖菜的摊贩理论。
“怎么了？婶”
汪婶一看来人，赶紧拉着姚岩指着摊上的菜：
“我就是买几个菜，卖菜的不让摸。”
姚岩一看原来都是些地里的野菜，也没有瓜果之类的，他也很好奇，这有什么不能摸的？
“你这都是些青菜，摸两下又坏不了，谁买东西还不能挑挑拣拣了？”
摊贩是个40多岁的婆娘，一看又是一个半大的孩子，顿时炸了锅：
“我说不能挑就不能挑！都剩些坏的，谁还要？”
姚岩听到这儿乐了：
“你是承认你这菜是坏的，所以才不让我们挑是吧？”
菜贩婆娘立刻像炸了毛的公鸡，叉着腰吼道：
“不买赶紧滚蛋！老娘不卖你了！”
姚岩本来还细声细语的和他争辩，看到这个婆娘像个泼妇一样开始骂街，姚岩也受不了了：
“呵呵！冲你这句话，你今天谁都卖不了了！”
“县城又不是你家的，你能管住我？”
婆娘一脸不屑，三个女人，两个孩子，穿着如此寒酸，她可不信，这是什么贵家公子出来玩的，再说了有钱人家也不会自己出来买菜。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一部分人已经认出来这两个小孩了，正在私下讨论。
可怜的是这个菜贩子一无所知，围观的人从来不嫌事小，都盼望着以后一会儿有好戏看了，谁也没有提醒这个卖菜的婆娘。
时间并没有等太久，几个巡逻的衙役看的太多了，这么多人围在一起想必又出了什么事儿？
“让开！”
“这是怎么回事？”一个衙役上前闻道。
“原来是姚公子在这儿，你怎么来啦？”后面这位衙役正要吼出来，却意外发现了，原来史大人的学生，竟然也在这里。
两个衙役低声交谈一番，领头这人笑呵呵的问道：
“原来是姚大人，拜见大人！”
婆娘愣了，这……
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啊！
第一百五十六章 蘑菇心思
卖菜的婆娘彻底傻了眼，还真是瞎眼见真佛，看这几人穿着如此寒酸，没想到其中就有一位大人，连县城衙役都对他们如此客气，这下完了。
这妇女也是反应极快，直接啪啪给了自己两个巴掌，哭丧着脸说道：
“我这狗眼看人低……你们别见怪……”说着竟哭了起来，就要跪下。
汪婶见状赶忙扶她起来，婶婶是个心善的人，看不到穷苦人家受难，再说只是发生了口角，也没有不可原谅。
这俩衙役可不是省油的灯，上前就要抓她：
“辱骂朝廷命官杖责20，走，跟我们去衙门！”
这女的吓坏了，一旦进了公堂，这帮人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把你送进牢房，到时叫天天不应，生死未知，她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哭嚎了起来：
“啊！天杀的……我是瞎了眼……冲撞了大人……我家里还有……”
“行了！”
姚岩打断她，摆摆手示意两个衙役让开。
这两人见好就收，刚才咋呼卖菜妇女也是想在姚岩面前表现一下，露个脸，上官不发话就带走，发话了自然听官的，这是他俩当衙役这么多年的门道，这点颜色还是要有的。
姚岩最烦吵闹，既然婶婶不计较，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临走时有眼神警告了这女人一眼，想必经过这次，女人以后也不敢随便欺负老百姓了。
这女人还真不一样，看他们不计较了，连忙抓了一大把好点的青菜硬塞给汪婶，婶婶推辞不过，放下了几个铜板，不能白拿人家的东西，姚岩已经做官，对他的名声不好。
其实姚岩早就不在乎了，自从上次让石头在大街上打断几个人的腿，他在县城里百姓的口中早就变成了一个冷血的朝廷小官，连流氓在县城也少了许多，无形中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几人逛街，姚岩左右手各牵一只狗，走在后面，蘑菇扯着汪婶，碰到什么东西都要问两句：
“这是是什么？”
“铁的碗……”
“这个呢？”
“吃饭的锅啊，咱家不是有吗？”
“嘻嘻，这个！”
“……”
“哎哟，原来是姚大人。”一个声音在旁边叫住姚岩。
“哦，原来是梁文书，不，梁大人。”姚岩赶忙回礼，赫然是和家人正在逛街的梁文书。
“哈哈！我这个大人还是托了您的福呢？”梁大人身穿便服，旁边还有一位妇人打扮，想必是家眷。
“大人过谦了，和我有什么关系，都是大人能力突出。”
梁县官非要较真：
“怎么会没有关系，那我能力再突出，没有史大人举荐，还是一个文书。”
“这几位是？”
姚岩赶忙介绍：
“这是我汪婶，田婶桂婶，这个小家伙儿是我妹妹蘑菇。”
“哈哈，蘑菇，我见过。小弟见过几位嫂嫂。”
汪婶等人哪见过这阵势，一个县城老爷竟然给他们行礼？都愣住了半天没有回神。
蘑菇的小家伙儿倒是机灵，嘴巴很甜：
“见过梁叔叔！”
“哈哈！好！”
梁文书只在铺子开张的时候去过一次，蘑菇竟然还记得清楚。
这可把梁大人高兴坏了，吩咐夫人，把自家买的蔗糖抓了一把。
蘑菇倒是一点都不客气，直接接了过来：
“谢谢梁叔叔！”
“姚岩见过婶婶！”
梁大人的夫人应该不到四十岁，看着要比汪婶年轻很多，想必是大户小姐，没有吃过苦，保养还算好，看不出干粗活的痕迹。
梁夫人屈身一礼，算是彼此见了面。
“怎么样，姚大人？现在当了官感觉如何？”
姚岩最受不了这称呼，也没有实权，每个人都这样叫：
“这样……我叫你梁叔，你也别大人大人叫我，我这儿还没成年呢，听着不习惯。”
“哈哈，好！那我就高攀叫你一声贤侄。”
梁浩是个痛快人，从他上次在铺子里直接坐下蹭饭就能看得出来。
对于梁浩自己来说，能和眼前这位年纪轻轻就能担任朝廷命官的姚岩关系亲密一些，他可求之不得。
史大人已经是府衙文书，依靠他们和薛大人的关系，想必以后升迁的速度不会慢了，能和史大人的心仪学生处好关系，对自己只好好处，半点坏处都没有。
“除了心里好受一些，生活没有任何改变。”
这是姚岩的心里话，来年不用和别人挤着去参加县考直接做官，这对于他还是很有吸引力和新鲜劲的，但生活确实一如往常。
“贤侄要是觉得无趣，我和县首大人说说，让你挂个职，也找点儿事儿做。”
“别！我可不干，我天天只想闲着。”开玩笑，他每天都还显事多呢？到了县衙岂不是每天不得安生。
“哈哈，也是。”
梁文书之前听史大人说过，他的这个学生什么地方都好，就是比较懒，有时候没有事都懒得出门。
“我去！”
正在一旁吃糖的蘑菇听到可以去县衙耀武扬威，举起小手就要报名。
姚岩愣了一下：
“你去干什么？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
“刚才两个小官来了……那个卖菜的婶婶本来都可凶啦……吓的都不敢说了……我也要当官……打坏人！”
蘑菇一脸正气的举起小拳头，那义愤填膺的样子，着实让人感觉可笑。
“怎么回事儿？”
梁文书一脸诧异，难道县城还有人欺负蘑菇不成。
姚岩笑了笑：
“没事儿，就是我们买菜的时候，和人发生了口角，最后两个衙役过去解决的。”
“岂有此理！在这个地界，还有人敢欺负你们！哪一个不长眼的？我非要好好教训他。”
梁文书一脸气愤，他现在主要负责县衙治安这一块儿，现在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听说了这回事，如何能忍？
“对！他还骂我娘……唔”
蘑菇不嫌事儿大，真是有啥说啥，现在碰到这个当官儿的，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汪婶不让她胡说，直接捂住蘑菇的嘴：
“不碍事，都是穷苦人家，卖菜的没有骂就是说了一句，人家也不容易。”
姚岩知道汪婶心好也没有说破，蘑菇一直想挣脱，都被死死按住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玩个捕快
“小小年纪，勇气可嘉！这样吧，我想想办法，给我们的小蘑菇也整一套衙役的衣服。”
梁县官现在看到这个小家伙越来越喜欢了。
“使不得，使不得，小孩子说的玩笑话，大人可不能当真。”
汪婶儿在村里习惯了，在她的潜意识里总认为官比民高贵的多，更没说官服的衣服了，那是什么人都能随便穿的吗？
“嫂子，放心吧！衙役不上品级，到时候我稍微改动一下，蘑菇就是苍河县的小衙役了。”梁大人打着包票说道。
姚岩看蘑菇既然这么想当一个维护治安的小捕快，也不好打击她，只好拜托梁文书：
“梁叔尽力就好，千万不要勉强，让你费心啦。”
梁叔哈哈一笑，摆摆手：
“不麻烦！”
几个人又寒暄了几句，便各逛各的，蘑菇还很有礼貌的和梁夫人几人挥手再见。
等到他们离开，汪婶抓着蘑菇的小辫子就是一顿训：
“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乱说话还要官，你以为县衙是你家开的？”
蘑菇耷拉着头也不说话，姚岩怕她被训成自闭症儿童，赶忙打圆场：
“婶婶放心吧！这就是一个县城的小捕快而已，蘑菇想玩就让她玩吧！”
蘑菇听到有人替他说话，嘻嘻一笑，露出两排小白牙，挥舞着小拳头，可爱极了。
“这……衙役还能玩儿吗？”汪婶都要疯了，这俩孩子一个比一个吓人，拿当官当玩意儿？
“我说能玩就能玩。婶婶放心，在这个县城，以后没有人敢再欺负咱们！”
姚岩说出这句话，突然眼眶发红。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半年前差点儿死在地牢里，当初也是在这个县城。
“对！我要打坏人。”蘑菇小小年纪竟然也会咬牙切齿了。
姚岩不知道蘑菇今天突发奇想，到底是为了好玩，还是想要改变一些什么东西，但应该和石头的想法一样，亲身经历过太多苦难的日子，总有那么一瞬间内心会涌出一种强烈的想法：
那就是石寨村的每一个人都是亲人，谁也不允许欺负他们。
这也是今天姚岩没有反对的原因。
小丫头得到这个承诺之后，牵了小白就往前面跑。
汪婶几人都买的差不多了，路路续续的又买了一些红布，准备找人写几个字当春联用。
姚岩心里已经把写字的人都想好了，这几天也不见李二去木匠铺，不知在忙些什么？
在回去的路上，姚岩和汪婶打了声招呼，便带着蘑菇一个人牵了一条狗拐到了西街。
到了盐铺一看，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盐铺门口站了一排正在排队买盐的人，从街这头儿到那头儿足足站了有20多个人，铺面都快看不见了。
“在后面排队，不知道规矩啊！”
中间一人看见姚岩要插队瞬间不乐意了，一旁几个人死死的盯住他俩。
姚岩抱歉地笑了笑：
“我找人。”
他刚走到前去，一个伙计扬了扬手态度很不好：
“你们俩小孩儿干嘛呢？别人都在排队，别忘里面冲。”
听说了来意，这伙计好似不太相信：
“你说你找人找谁呀？”
姚岩报出李二的名字，他更不信了：
“找我们掌柜的干什么？”
姚岩已经不想再说了这可是个新来的伙计，之前并没有见过他。
两人正说话间铺子里面又出来一位稍微年长一点的，看到是姚岩来了赶紧招呼道：
“原来是姚兄弟，快快请进，我跟你喊掌柜的。”
临走之时还瞪了这个年轻的小伙计一眼。
小伙计很是尴尬，他才刚来几天，确实不认识之前掌柜的朋友，他只知道掌柜叫李二，很年轻，但是却很有能力，不然也领导不住这几个大男人了。
姚岩看到了他的局促，拍了拍肩膀说道：
“没事啊兄弟！你先维持秩序，我先进去。”
这回小伙计不敢拦了，赶忙让开一条道，让这两人牵着两狗进铺子。
其他排队的人不乐意了，都嚷嚷道：
“凭什么让他先进！我先来的。”
“对呀！凡事先来后到嘛？”
“人家是找掌柜的，你们是来买盐的，能一样吗？好好排队！”
没想到小伙计还真有俩下子能最起码得镇得住场面。
姚岩诧异地望他一眼，这才进了铺子。
铺子里面不像外面，只有五六个人在排队买盐，个个很有规矩。
柜台前面有三个年轻的伙计，面前摆着粗盐细盐各有一麻袋。
柜台旁边还坐着一个稍微年长一些的老先生，姚岩记得之前李掌柜在的时候他便负责记账，现在依然还是，柜台前面一个人报：
“我要细盐二斤。”
这人便喊：
“细盐二斤！”
说完便在竹册上用毛笔划划两下，有条不紊，不紧不慢。
姚岩跟着前面滴伙计进了后院，穿过一个小院子到了书房。
“掌柜的就在里面，你进去吧！”
说完便走了，他之前就是铺子的老人了，经常见自家老掌柜贤侄贤侄的叫，早就和姚岩熟的不行了，所以根本不用通报，他也知道这人和李二掌柜的关系不一般。
姚岩玩心大起，直接放开小白冲着屋子喊：
“小白上，去咬他。”
小白和小黑太小了，根本听不懂，两只狗愣在那摇尾巴哪儿也不动，双眼迷茫地望着这个不大的男主人。
姚岩很是无奈，只好给这俩神犬打开书房大门，指着里面又喊了一次：
“去！咬他。”
李二听到动静抬起头，便看到如此不和谐的一幕，他很是不满，开着玩笑说道：
“你看你这人几天不见，都要放狗咬人了。”
“二哥！”
李二听到蘑菇的叫声，一点脾气也没有了，很是高兴的放下笔：
“哎呦，蘑菇，你看我这也没什么吃的。”
“我有你看。”
蘑菇说着摊开小手掌，里面抓着几颗梁夫人送的蔗糖。
“我可不能吃咱们小妹的东西，你自己留着吃吧！”李二揉了揉蘑菇的小辫子，一脸宠溺的表情。
蘑菇嘿嘿一笑，自己爬到凳子上，右手拿左手一颗糖，美滋滋地舔了舔才放到嘴里。
第一百五十八章 更进一步
两人对坐。
姚岩开口问道：
“怎么这段时间也不见你去铺子了？”
李二努努嘴：
“你看！这就是我现在的工作。”
姚岩被吓了一跳，只见桌子上放了厚厚两层竹册，蘑菇坐在上面肯定看不到人。
“这……前面不是有记账先生吗？怎么会这么多？”
李二叹了一口气：
“前台先生只负责当天的进账，月度的统计和出账之前都是李叔负责的，现在自然就落到了我的头上。”
姚岩哈哈大笑：
“说明你有能力嘛！”
李二翻了一个白眼，显然并没有被安慰到，这几天加班加点，也只是统计好了一半儿，过两天就要述职，盐铺一年的进出帐都要上交府衙，他现在愁的头发都要白了，自然也没有时间去闲逛了。
“往年李叔都是怎么弄的，你去问问他呗。”
这么多竹册，光是翻一遍就要翻好几天，更别说要短时间内统计出来了，李叔这么多年打理盐铺，肯定有独特的方法。
“往年都是我们俩弄得，他负责出账，我来负责进账，两个人一块也需要四五天才能弄好。”
这倒有些为难，现在李叔已经是县衙的二把手了，岁然当初他说了可能会插手盐铺，现在只是让李二代管，但明眼人都知道，拿这些繁琐的事儿去找李大人是不合适的。
现在最要紧的便是两天内把账目盘算出来，这样才能在年关述职时对府衙和朝廷有所交代。
既然现在的几个官大人都不能去打搅，那就只能从内部找人，想来想去，还是前台记账的先生比较合适。
一方面，他是铺子的老人了，相对比较可靠。另一方面，虽说年龄大一点，但对铺子的进出帐想必是非常熟悉。
李二听到这个方法摇了摇头：
“我听李叔说过，这位老先生之前就是负责进出帐的，但不知为何被叔发现了，从那以后，李叔就不再相信他了——
这么多年也都是我帮着她做的，所以前面的老刘头并不是特别可靠。”
姚岩想了想问道：
“其实关于盘帐的事儿，你不用计较这么清楚，比如说让刘头负责进账，你只要负责出账和利润就好了，你们俩就算分开，账目一对便知真假。”
“这……能行吗？”李二好似不太相信。
“进出账相差便是利润，你应该比我清楚，所以你只要掌握进账或者出账就可以了。”
李二越想越对，一拍大腿：
“嗯！我怎么没想到！”
“那是因为你潜意识的认为刘头儿不可信！关于盘算的事儿，当初李叔既然说了他不可靠，你也就压根不会考虑他。”
“对！你太聪明了！”
“不过你也不要太高兴了，即使有人替你分担，这也是一件比较费脑的活，其实我更建议你找两个仇人，双方各负责一项，如此一来你就能做甩手掌柜了。”
姚岩的话一点都不好笑，李二翻了一个白眼：
“那我还不如找一个可靠的人呢？全部交给他。”
“不可！关于盐税的进出，朝廷设是要一个详细的记录，一个再坚定的人，如果有银子过手的权利，谁也不能保证他能坚守本心。”
“哈哈！这话倒是不假，像我当初没做掌柜的时候，李叔让我盘算银子，我看到那一排排一箱箱的，都是白花花的钱，我自己都差点忍不住。”
蘑菇吃完了所有糖拍拍手，一跃身从凳子上跳下来：
“我们走吧哥，我想吃烤鸡！”
李二抬头看了看天：
“不知不觉又到了吃饭的时间了，听小蘑菇一说，我也有点馋了，走！”
姚岩牵起地上的两只狗，嘿嘿一笑：
“我们只负责烤，不负责鸡。”
李二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直接搂住姚岩的肩膀：
“那我可不管，我就只有一张嘴。蘑菇你说，我能不能吃？”
蘑菇嘟着嘴想了一会儿：
“二哥给我买过糖葫芦，可以吃！”
“哈哈！你看，咱妹妹都说了！”
“那是我妹，谁是你妹……”
“你妹就是我妹……”
……
到了铺子一阵飘香。
今天答应给富掌柜的30只烤鸡还差两只，汪婶逛完街早就回来了，拐子叔他们正在给地锅鸡敲土，正要给酒楼送去。
汪叔看李二来了，直接扯下来一只放在桌子上：
“李子好久没来了，先吃着饿了吧！”
李二一点都不客气，坐下就吃。
姚岩心里一阵编排：
明明才几天没来而已，唉！
另外一只鸡也不送了，反正还有正在烤的，索性也扯成几块，大家一起吃。
汪叔从屋子里拿出两壶酒给众人满上：
“咱们这一大家子，先喝上一杯。”
几人一干而尽，汪叔擦了擦嘴：
“贤侄以后一定要经常来。”
李二点了点头，撇了姚岩一眼，仿佛是在报复他刚才不让蹭饭的态度。
石头下午的锻炼也结束了，石墩放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李二看了滋滋称奇。
“老弟怎么变成这样了？”
姚岩呵呵一笑：
“他现在是你师弟！”
“什么？！”李二大吃一惊，鸡肉都顾不上吃了。
石头来到众人面前，单膝跪地：
“石头拜见师兄！”
李二赶忙起身扶他起来：
“不用如此！哈哈，以后咱们就亲上加亲了！”
石头挠了挠头一脸迷茫，姚岩早就和他说过和李二的关系，所以他才会今天这样行礼，但好像师兄并不乐意。
“师傅竟然收了你为徒，以后咱们可要共同进退了。”李二拍了拍李二比自己还高的肩膀，一脸高兴的说道。
“石头！有时间可以和你师兄切磋一下。”
“额哈哈……切磋就不必了，我们共同学习……”
开玩笑，刚才看石头轻松的放下石墩，这……少说也有三十斤，自己可不会这么轻松。
李二看了看旁边不显事多，一脸笑嘻嘻的姚岩，心里恨不得咬死他：这小子现在是越来越坏了。
石头自从去了一次府衙之后，染上了一些高阳的习惯，现在喝酒比之前厉害多了，每天都要喝上两碗，这也是汪叔经常在铺子里备酒的原因。
第一百五十九章 石头钱霸
李二对于石头的改变很是惊讶，你网络木讷腼腆逐渐消失不见，现在迎面而来，是一副坚忍果敢的模样，再配上身上虬结的肌肉，已然有了沙场战士的气势。
“师傅都教了你什么？”
石头摇了摇头：
“也没有很多，天天让我站树桩，练拳。”
“你刚才举那个……也是师傅的要求吗？”李二指了指院子角落里的石墩。
石头有些不好意思，傻傻一笑：
“不是，我那是在街上不要的墩子，正好捡回来玩的。”
李二瞠目结舌，这……拿个几十斤重的青石玩？
石头每天的锻炼，姚岩都看在眼里，他才是最有发言权的：
“他每天上午下午各五十个，风雨无阻，雷打不动。”
姚岩越说李二觉得越惭愧，想当初自己拜高统领为师，还是苦苦哀求来的，说句实话，自从回到县城，师傅传授的一套基本拳术，都没有打过几遍，更别说让他自己想办法去锻炼了。
他当初信誓旦旦的想成为飞檐走壁的高手，实际上并没有坚持几天，加上盐铺霖每天的琐事，他压根没有心思去鞭策自己。
姚岩看到李二的表情，便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你想成为高手，没有那么简单，如果你监督不了自己，可以让石头和你一块住，毕竟也算是师兄弟，交流起来方便一些。”
“年前可能不行了，这两天把帐目盘好递交给府衙，我也要回老家过年了。”
“对！盐铺的账目才是头等大事，一切等你年后回来再说吧！”
如果不是把村里人都接到了县城，现在这个时间姚岩早就回村子里去了，那里是他最熟悉的地方。
在铺子生活了将近半年的时间，大家都习惯了，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每天吵吵闹闹，没有纷争，但却很充实。
拐子叔送鸡回来，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李二酒足饭饱了一顿，也准备起身告辞，姚岩知道他要和老刘头洽谈算账的事，便没有留他。
月色当空下，汪婶烧了一壶茶，姚岩和汪叔对坐，一旁的石头正在对着前方出拳——
速度不快，但隐隐已有破风声，看来这段时间他确实下了很大力气。
姚岩抿了一口清茶：
“叔，要不给石头取个名字吧！天天这么叫也不是个事儿。”
汪瞎子点了点头：
“石头本姓钱，不知道钱桂儿的婆娘给这娃起的有名字没？明天我去问问。”
原来石头爹叫钱桂，怪不得姚岩要称呼他娘为桂婶。
汪叔拿出旱烟杆，从房间里借了火，猛抽了两口：
“我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能离开咱们村子……唉”
“怎么了叔？你不想来县城？”
汪叔口中吐出一缕烟雾，一只独眼望着弯月，深深叹了口气：
“不是为了生活，谁想离开生活了半辈子的地方？”
姚岩点点头，半晌没有说话。
“外面太冷了，赶紧回屋子吧！”汪婶披着一件外衣，站在门口说道。
汪叔起身嗑了嗑烟灰，拍了拍衣服：
“睡觉！”
汪婶收拾了茶壶，便回屋去了，姚岩独自坐在院子里看着夜空，除了镰刀似的月亮之外一无所有，城里一片寂静，铺子里偶尔传来汪婶她们的说话声。
自从在院子里又盖了一间屋子后，男女就分开睡了，汪婶她们睡原来的屋子，姚岩这些老爷们就睡现在盖好的，彼此都方便。
第二天一块儿吃饭的时候听桂婶说起石头小时候的事儿，他两岁的时候他爹就当兵死了，离家前只起了一个小名，这么多年也一直没有想起要给他换个名字。
现在听汪叔说起，才发觉自家娃子已经长成大人了，不能再石头石头的叫了。
“那你说，该给他起什么名字？”
汪叔是名义上石寨村的村长，正好他也认识几个字，所以村子的事一般都是由汪瞎子来拿主意，石头起名字的事自然不例外。
汪叔想了一会儿没有决定，反而问姚岩：
“娃子，你觉得叫什么名字好？”
姚岩现在是村子里唯一做官的，而且和史大人学过一段时间的写字，汪叔现在做任何决定都要问问他的意见。
见众人都盯着他，姚岩看了看一身腱子肉的石头，想了想说道：
“我觉得应该给他起个霸气的名字，你说呢？”
石头急忙点点头，他就是再憨，也知道关于名字是一辈子的大事，既然起了，就想要个威风一点的。
“那……叫钱巨人？”
“额……这好像不算名字……”
“那叫钱金刚……”
“金刚？……”
“还算可以……”
众人都觉得这个还算贴切。
“钱霸！”
姚岩脱口而出：
“金刚做字可以，做名的话太直白了。”
“好！就叫钱霸！石头你觉得怎么样？”汪叔拍手称赞，很符合石头的个性。
得到石头和汪婶俩人的确定之后，汪叔哈哈大笑：
“以后咱们石头就叫钱霸钱金刚！”
石头咧嘴一笑，显然对这个名字很满意。
字是成年之后才有的，现在石头还不到15岁，所以不能登记表字，只能去县衙记录名。
既然想好了，众人也都满意，刚吃了饭，姚岩便带着石头一起去了衙门。
衙门口站着的衙役大多认识姚岩，看到他来了，不用通报，直接领着他们俩去了县衙后堂。
只等了片刻，就看见秦县首领着两位县官进来。
“哈哈！你今天怎么来了？”李光好几天没见姚岩，还真是想念。
“李叔，秦大人！梁大人！”姚岩一一行礼问好。
“不敢不敢！”
秦奋急忙回礼，人家现在名义上是七品舍人，和自己平起平坐，冲着表哥还有史大人的关系，他也不敢在姚岩面前托大。
一一回礼后，李光率先开口：
“贤侄有什么事吗？”
“哦，我带着我弟弟过来登记人口，之前石寨村登记的都是石头这个小名，不太合适。”
“哈哈！这个不用你专门跑过来，我派个人去你那填一下就行了。”李光现在主要就是负责赋税人口之类的，何苦姚岩跑这一趟。
“我这几天没见李叔甚是想念，所以今天专门来看看你和两位大人。”姚岩说着让石头拿出怀里包着的两只烤鸡递给他们。
“哎呦！贤侄！我想这口想了好久啦！”
第一百六十章 造册改名
李光直接接过来打开，屋子里香气扑鼻，在场就秦奋没有吃过，所以李光专门给他扯了一个鸡腿。
几个身穿官服的县老爷一点也不讲究，就着茶就开始大口朵颐，一时间在院子里站岗的衙役和丫鬟都忍不住直咽口水。
“怎么样……载就是我说的地嗝鸡……”李光嘴里的肉都没有吃完，话说的都不清楚。
“真好吃！又香又嫩！”秦奋一点都不见外，吃完一块下手直接扯下另一块。
梁大人也有很长时间没吃了，三个人竟然一会儿的功夫吃了一只半，只剩半个鸡架还在。
姚岩来之前考虑到李叔很久没吃，几位大人也没有吃过，所以专门挑了两只又肥又大的母鸡做的，一只少说有十几斤。
姚岩经常闻这个味儿没有感觉多好吃，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几个大人太饿了，竟然能吃这么多。
“嗝！”
秦奋打了一个饱嗝，又喝了一杯茶之后觉得非常满足，整个吃鸡的过程他一直是赞不绝口，现在只觉得以往吃的烤鸡太一般了，这个味道已经被他深深的印在了脑子里。
“姚大人年纪轻轻，不止会做官，原来也是个烹饪好手。”
李光听到在一旁附和：
“就这手艺，开个小酒馆，保证是苍河县一绝！”
梁浩拍手称快：
“这个主意好！”
姚岩目前没有这个打算，一切等石锅鸡的名气打出去再说，现在和富掌柜两家合作，自己又不用费力经营，只需要把做好的直接送到酒楼即可，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众人听了姚岩的计划也都不再劝说，他这小子有主意的很，李光并不担心姚岩会吃亏，而且富掌柜做生意也算是个厚道人，以目前姚岩的身份谁敢坑他。
过会儿还要上堂，秦奋并没有久留，梁浩去处理县城治安事件了，后堂只剩下李光和姚岩三人，石头只顾吃肉喝茶，两耳不闻身边事，半只鸡架都被他消灭干净了。
“等他吃完，我带你们去牙房办名登记。”
姚岩看石头还在啃鸡骨头，一脚踹他屁股上：
“走啦！”
每天守着30只现成的烤鸡，这家伙还没吃够，本来送给别人的，他自己倒是清了底，这几天看石头的表现，以为他有所改变，没想到这吃上依然是这么不分主次。
姚岩带他出来都觉得有点汗颜了，刚才分鸡之时，他竟然吃的比梁大人都急，唉！看来有必要传输他一些处世之道，不至于有一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李光领着二人去了县衙堂房，从后面柜子里翻出一卷竹册，摊开桌子上里面赫然写着石寨村三个字，姚岩翻开来看，虽说他心里知道村子人烟稀少，但还是大吃一惊——
字行很长，只不过很多人名都被打了叉号，要么是死了，要么便是杳无音讯，官府找不到了。
姚岩找到钱石头的名字，指了指：
“就是它！”
“好！我知道了，稍后我让人重新修改名字，登记造册就行了。”
李光拿出一卷空白的竹册踹在身上，便送姚岩二人出了县衙。
刚拐过衙门，正巧街上碰到梁浩整备了一排衙役外出公干，看到姚岩二人喊了一句：
“对了，给令妹做的衙役服还需要几天，到时候我让人给你们送去。”
姚岩没想到他还真把这当回事了，心里有些不太放心：
“和两位大人说了吗？”
梁浩点点头：
“放心吧！可能不是编内的，但做个编外衙役，我们三说了算！到时我再给蘑菇安排俩人跟着，保护她的安全。”
梁浩想的如此周到，让姚岩很是感动，本来就是一个小家伙的一句玩笑话，没想到这位县老爷如此尽心，果然是爽快之人。
“那就多谢大人了！”
“哈哈！举手之劳，有空常来县衙。”
梁浩话语落下，方才追上衙役的大部队。
姚岩和石头解决了名字的事，算是在年前对自己有了一个交代：
这半年来，升官舍人，举村搬迁，石头起名，大爷得救……
中间虽然历经艰险，但好在结局尚好，收获颇多，总算不枉姚岩死里求生一场。
下午晌，李二牵了他自己的两条小黄来了铺子，蘑菇可高兴坏了，一个小娃娃领着四只狗就要出门，姚岩不放心，就让石头也跟着。
锻炼虽然重要，但蘑菇的安全才是最要紧的，自从上次他们俩人在县城受了欺负，姚岩就给石头下了规定，他的最重要任务就是负责石寨村的这位全村小妹妹的安全。
“现在总算可以休息了，我昨天晚上给老刘头说了，他特别感谢我，非要请我吃饭。”李二一脸轻松的说道。
“我昨天去盐铺看见他在前台兴致不高，想必是之前不太愉快，你现在给他这个信任，他肯定要好好干的，所以放心交给他吧！”
“不过我还是听你的，只让他对了进账，出账和利润我自己来负责。”李二踢了踢院子里的石墩，石头纹丝不动。
“这样最好，能节省你很大的时间，也不用太累了。不过这两天你不是要把账目弄出来吗？怎么有空来这？”
李二笑了笑说道：
“我前几天把出账已经盘算完了，现在把剩余进账交给了刘头，快得很今天晚上就能盘出来，明天核对利润就行了。”
姚岩紧皱眉头，这……时间稍微紧了一些，要知道这可是府衙规定的期限，到时候拿不出来就麻烦了：
“你得抓紧了，以后可要提前核算好，至少要提前七天才行，万一出错，你担不了这个责任。”
李二这么聪明的人立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今年时间太紧张了，我这也是第一次，明年我会注意的！”
不是姚岩敏感，这么短的时间如果不出错还好，一旦出了问题要修改都来不及，为了李叔和李二的前程，由不得半点马虎。
在姚岩的世界里，有关自己利益和身家性命的，从来不喜欢交给别人，把握不了自己的命运，由不得自己做主，那才是最可悲的。
听姚岩这么一说，李二也没有心情闲聊了，立马便要回去看看，两只小黄也不管了，说等蘑菇回来再给他送去盐铺后院，话音刚落，便急匆匆走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百官回京
上京城。
薛府宅院。
头发花白的薛千法在丫鬟的伺候下起了身，漱了口，一步步地走向厅堂。
堂内已经坐满了人，靠前的事薛海，薛雷，靠后做的都是小辈，看到薛千法进来，都立马起身。
老人咳嗽一声：
“地方的人都到京城了吧？”
薛海躬身回答道：
“爹，都到了，除了军方的紫家还没回来。”
“这三弟也真是的，也不知道回家来看看……”薛雷被老爷子一瞪眼话都不敢说下去了。
“哼！他自有分寸，你以为都和你一样！”薛千法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
得……知道自己在老爹面前碍眼，薛雷也只敢在心里发发牢骚，闭口不言，只当是个听众吧。
“咳咳——”
“爹，要不你就别去上朝了，孩儿给皇帝抱个恙，您在家休息吧！”
薛千法摆摆手：
“无妨，我还死不了，不过还真是老了，只是一场风寒而已，竟然折腾了十几天，我要是不去，那些地方上的人会怎么想？”
他接过大儿子递过的茶，喝了一口继续说道：
“人家大老远的来京城，可不是随便述职那么简单的，这几年风家倚仗皇帝的支持，势头正盛，我要是不出面，就靠你？能行吗？——
这些个人呐，虽说自诩为正人君子，可有时候也不能相信他们说的，不一定在心里人家怎么想你的，我能活一天他们就是正义一方，我要是死了，明儿可能就改姓风了……”
薛千法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世事没有见过，对人性早就洞察秋毫，人都是利益共同体，虽说现在自己是文人士子的正派标榜，但这些精神层面的东西是虚的，要想扎实一些就要付出一些其他的代价，就像风家一样。
薛海从怀中掏出一卷竹信：
“这是周苍昨天晚上送来的，爹你睡得早，所以就没叫醒你。”
薛千法一听，赶忙放下手里的碗筷：
“糊涂！以后是他传来的，我就是睡着也要叫醒我。”
周苍是西北三府总督，总领西北督府军政，是最早一批拜入薛千法门下的，这么多年来，一直在边境配合紫藤大将军和西月国作战，平时很少回京。
这次年关述职，他首先想到的便是拜访自己的老师——薛千法。
没有老师的帮助，也不会有他今日，所以他才会深夜造访薛府，只不过薛相已然入睡，不便打扰，就递交了一封书信。
薛千法眼睛昏花，拿着竹册看了一会儿方才了解里面的内容，信中先是大概叙述了这一年来打仗得失，最后提到了缺衣少钱的问题，字句见三声不忘师生之情，言语恳切，字字珠玑。
薛千法读完放下竹册，叹了口气：
“薛海薛雷，你们不都看过了？说说你们俩的意见。”
二子对视一眼，薛海开口说道：
“父亲，书信中无非是介绍了和西月的战事，以及索要军饷的事宜，其他也并没有什么。”
“薛雷，你觉得呢？”
薛家二公子受宠若惊，没想到这次父亲这次竟然能如此看重他的意见，他急忙擦擦嘴，顾不上咽下去就说道：
“孩儿觉得他是威胁咱们，不给钱就告状！”
薛海啪的一下放下筷子：
“这是什么逻辑，他会是这样的人？”
薛雷不承相让：
“人家都快饿死了，谁管你是不是这样的人！”
“你……你以为谁都像你这样？”
“我怎么样了？父亲让我说的，我就说了……”
“好了！别吵了！”
薛千法再不出口，俩亲兄弟都要开始起身对骂了。
“给你们说了多少次，商量就商量，吵什么！”
薛千法喝了一口茶，敲了敲碗筷，半晌才说道：
“这次薛雷说得对，咱们已经欠军饷很多年了，每年都在亏欠将士的银两，是谁不能发几句牢骚了？”
薛海正要说话又被老爹打断了：
“告状倒是不至于，户部的事儿和朝廷的财政哪个官员心里不清楚？只不过今年战事频发，他可能也是没有办法了，如果咱们想不到方法解决，他向皇帝诉苦是一定的。”
“薛仁不是上交了制精盐的秘方吗？这个还不够？”
薛千法撇了这个大儿子一眼：
“当然不够！精盐只是赋税一项，进项再大，你也不能一天吃十斤，北元就这么多人。”
薛海想了一会儿，突然眼前一亮说道：
“那不如贩卖他国，给皇帝请示一道旨意，其他地方可都还是和咱们一样只吃粗盐呢？”
薛千法微微点头：
“目前只能如此，北元现在和西月交恶，西边是去不了了，只能和南方的中泰洽谈一下了。”
“父亲所言极是，上朝之时便可随机应变！”
几人商量完之后，也到了早朝时辰，管家早就备好了马车，薛雷品级低，进不了朝堂，所以便中途下车去了衙门。
由于前段时间皇帝的旨意，所以宫门太监并没有拦下薛家马车，一直到了皇宫内乾坤殿门前方才停下。
“薛相到！”
一位太监朝里面喊到。
整个北元除了皇帝应该只有风薛二人才有这般礼遇了，能让内官喊道。
“薛相好！”
“薛相早！”
薛千法也和众官员一一回礼。
薛海和父亲进了殿堂，发现里面多出了很多生面孔，前面站着唯一一位身穿盔甲的将军正往这边看。
等到俩人走进，才发现竟然是紫家的紫藤大将军，他竟然也回来了！
这人络腮胡须，国字脸，身材高大，只是站在那里便有一股势不可挡的气势直逼人心。
“哈哈！薛相别来无恙啊！”
薛千法赶忙行礼：
“原来是大将军回来了……”
“哎，相国大人还是这般见外。”紫藤说着拉住薛千法，他一个粗人最烦的就是这些繁文缛节，此人和父亲一个辈分，自己哪能受他的礼。
“一年不见，薛相还是一如当初啊！身体看着好啊！”
薛千法苦笑一声：
“大将军可别挖苦老朽了，我这把老骨头快不行啦！”
“谁说的，我看你硬着呢？再活个几十年不成问题！”
紫藤是军人脾气，这一句大喝震的大殿嗡嗡响，百官知道他的秉性，谁也不敢开口。
第一百六十二章 争论不休
“学生拜见老师！”
紫藤后面的一位武将站出来弯腰行礼道。
“呵呵，原来是周苍啊，快快起来！”薛千法虚扶一下，笑脸说道。
薛海也挤出一个笑容，勉为其难的和他打了招呼。
今天早上薛雷的话影响到了薛海，此刻他的心里已经把眼前这位父亲的得意门生定义为了忘恩负义的小人，所以自然不会多亲近。
三人正说着，一位小太监尖声喊道：
“风相到！”
一声喊罢，进来两人，左边是风相，右边还有一位大概四十岁的中年人，关系能如此亲密的陌生面孔，想必就是常年在外的风家二子风问天了，传闻他们父子不合，今日怎么会一同前来。
“呵呵，薛相到了，哎呦，紫大将军也回来了，失敬失敬。”
在紫家面前风薛两家都不敢怠慢，毕竟人家老头对先帝可是有从龙之功，紫千羽可还活着呢？
薛千法身为帝师都要行礼，更别说风见昔了，不过这次紫藤手指都没有动一下，只是轻描淡写说了一句：
“风相客气了。失陪。”
直接扭头去面前了。
风薛二人面面相觑，都不知为何？
风问天脚步根本没做停留，直接也跟随紫藤站到了武将行列。
文武百官刚刚站好，只听金公公一声：
“皇帝临朝～”
百官躬身低头：
“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丰虚空抬手：
“众爱卿平身！”
百官起身后，还没等金公公喊话，一个官员从后方站了出来：
“臣工部主事田通不辱圣命，现已拟好奏折，特向皇帝复命！”
一位小太监小碎步接过竹册，转交给金公公，再有金爷过手摊开给杨丰看。
“这是你们议出来的？老金，给大家读读，看看是否妥当？”杨丰大概扫了一眼，连竹册都没有拿起。
金公公接过奏折：
“臣工部田通应天命，为破北元战苦，发之于心，着上首薛相，风相等，晓众人意……”
薛海在下面耳朵都要聋了，一听这信的内容就不是田通这家伙写的，这个只知道数钱的粗人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文采。
虽然现在北元在正式场合讲究嚼文嚼字，不允许说白话，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写出纯文言形式的奏折的，有些官员自己动笔最多也就是加一些好的修辞，但这篇折子通体文言，武将官员大多听得直皱眉头。
紫藤自小习读兵书，还能勉强听懂，但身后的一些人早就不耐烦了，风问天在风家长大，但一直不喜爱诗文词赋，认识的字有限，听得是一头雾水。
等金公公读完，还没到皇帝发话，紫藤率先一步：
“奏皇帝，臣没听懂！”
一些文官各个表情精彩，但谁也不敢笑话他，看玩笑，一个下首的武官说出这些话，肯定要少不了一顿奚落，但面对紫家这个庞然大物，谁也不敢出声。
皇帝指了指：
“田通，你来解释一番。”
田通挪动肥胖的身子出了右列，拱手说道：
“现在北元边境战事吃紧，帝国也急需财政收入支撑，臣身为工部主事也要尽一份心力，这段儿本官私下里和薛相风相商议过后，同僚们也都仔细揣摩，认为我们可以通过朝廷赏赐的形式募捐，向一些私家大户提供名义上的官职……”
“不可！这不就是卖官！”
御史张庭芳立马打断道。
下面顿时想起了一番吵闹声，薛千法和风见昔站在首位都不说话，场面顿时乱成一片。
“卖官换钱，天理难容！”
“田通你居心何在？”
“富家大户都能当官，北元遍地都是官了，不屑为伍！”
说这话的正是穷苦人家出身的礼部主事赵光，大多数富家子弟都是些纨绔浮夸之人，他平生最恨的便是和一些富家子弟同朝为官。
赵光年少求学之时，因为借钱施舍饱受富家人的欺凌，如今贵为二品京官朝廷重臣，最受不了了就是和一些酒囊饭袋同堂办公。
赵光的话引起众多官员一阵附和。
风派京官也都不乐意了，吏部主事赵吉起身反驳道：
“不让他们上朝不就行了，只在地方！”
后面官员听到他这么说，都纷纷点点头：
“是呀！”
“如此甚好……”
“不可！此风一开，我北元还以后如何让百姓臣服呢？”御史张庭芳破口大骂，情绪非常激动。
皇帝杨丰坐在上面一言不发，看着下面这群人吵吵嚷嚷，百官看皇帝脸色不好，相互拉扯下，殿堂逐渐安静了下来。
“你们要是更有更好的办法能让富家出钱，这个议程便到此结束，如果想不到就一直讨论，什么时候确定什么时候下朝。”
杨丰冷哼一声，留下一句话直接走了，留下众多官员面面相觑。
一时间殿堂肃静，不知道皇帝什么意思，金公公小眼微睁，扫了一眼说道：
“按皇帝说的办，薛相风相两位商量好可不可行，确定了咱家去后苑禀报。”
既然金公公都这么说了，风薛二人也不得不起身安排百官，为了保证殿堂秩序，薛相率先开口：
“你们各部堂主事的几个人站前面，五品以下官员先去偏殿等候。”
两位相国这么安排百官自然不敢有异议，等大多数官员去了旁殿，大堂上觉得宽敞多了。
“张御史，你负责监察百官，你来说说你的意见。”风相找了一处木台坐下说道。
“哼！我不同意！卖官换钱，闻所未闻，北元何时开了这等先例？”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工部田通第一个站出来对峙。奏折是他递交的，这个方法也是他之前第一个提出来的，如果解决不了财政的事，第一个问罪的就是他。
还没等其他人开口，田通继续说道：
“财政本来就是户部的事儿，如果你们有更好的办法，我举双手赞成！”
薛海听到一阵气结：
“工部和户部本来就不搀和，各交各的。”
这句话倒是让田通炸毛了，他直接咋呼道：
“不是因为你们户部税收太差，我工部每天负责建房子就好啦，要你们何用？”
田胖子把在皇帝那儿受的气一股脑全发泄出来了。
薛海也不乐意了，呵呵一笑：
“皇帝安排，你敢违抗？”
第一百六十三章 庙堂之争
“你……”
田通一阵气结，编排皇帝的他可不敢说出口，只好闭嘴不言。
一旁站立的赵吉看不惯薛海嚣张，冷哼一声说道：
“薛大人此言差矣，咱们做臣子的只管帮皇帝分忧，你怎么能心有怨言？”
薛千法咳嗽一声：
“论事就论事，不要胡乱攀扯。”
风相也在一旁附和道：
“这样吧，咱们先讨论一下钱从哪里来？”
风老头这么聪明的人自然明白赵吉话里的意思，但眼下皇帝已经被气到后苑了，如果再商量不出来办法，这么些文武大臣一个都回不了家。
吏部主事赵吉是个急性子，但人却很精明，瞬间明白了风相的意思，冷笑道：
“要是有好办法，咱们几部早就想出来了，也不至于闹到今天此等地步了，我觉得还是讨论易官吧。”
“不行！……”
下面立马制止道，不用看就知道是北元直肠第一人——御史张庭芳。
没等他开口，薛千法摆了摆手：
“张大人先别急，先让人把话说完嘛……”
既然薛相都开口了，张大人只好按耐住内心的想法。
田通举着自己写的奏折说道：
“薛相，诸位大人，这半个月来，咱们在一块反反复复商讨不下三遍，始终没有一个结果，无非觉得卖官的名声不好听，但要想解决眼下国库空虚的问题，只此不可，别无他法……”
大家听到如此说，都不说话，个个低头沉思，田通继续说道：
“换个形式即可，第一，不让易官者上朝议政，以防结党营私，第二，官员品级换个名称，区别文武百官……”
“这样会不会引起富家子弟的反感？”
“我们只需要让他们享受区别一般人的待遇即可，富家人一辈子花钱也做不了六品官，很多都是府生的身份，现在让他们直接做官，他们一定会答应！”
此话一出，众人皆静，大家都想不到有什么好办法，目前来看，只有按田通说的来办，才能解决明年军费的问题。
风见昔扫视一周，无人反对，就连御史也闭口不言了。
田通是自己人，他当然打心眼里想让这件事赶快解决，这些年工部办的事都是给皇帝办的，虽然杨丰时不时地会敲打他一下，但用钱的时候还是得手下的这胖子来，此刻风见昔算是放宽了心。
薛千法见紫藤坐在台阶上一言不发，便开口问道：
“大将军，你有什么看法？”
紫藤手扶下巴，想了一会儿说道：
“你们做什么决定我都没意见，只要明年的军饷一分不少就行。”
虽说紫藤是个粗人，但他又不傻，他才不会掺合到这个漩涡当中，置身事外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众人等了半天只知道他一句如此答复，心里很是无奈，肚子里早就把他编排的不成样子了，但嘴上又不敢说出来，只好撇下他，把他当成透明人来看。
田通见大家都没有意见，刚要开口：
“既然如此，那我就……”
台下一人突然开口阻止；
“此例一开，后果无法预料！两位相国请三思啊！”张庭芳说着躬身抱拳，语气恳切地央求道。
“你这小老头！有何后果？不能解君忧，不能充国库，这才是臣子不忠，靠你这张嘴皮子能把银子说出来吗？给！奏折给你，你要是有更好的办法我立马卸职回家！这个工部你来干！”
田通早就气坏了，本来这差事落在他头上，心里就憋了一肚子气，现在这老小子有事没事来一下子，好不容易都没意见了，他冷不丁的又来一刀子。
田通气的恨不得把竹册砸他脸上，小胖子的好脾气终于受不了了。
田通这一场闹得，本来有一部分大臣刚要再附和张御史的，吓得也不敢说了，反看张庭芳，却什么话都接不上来了——
他的职责就是监督朝廷不法之事，但现在让他一时半会想个来钱的法子，大罗神仙都束手无策，他也无可奈何，心有不法却无从谏言。
风见昔站起身：
“好了，就按田大人说的办，薛相，你说呢？”
薛千法点点头，一言不发。
“既然如此，就麻烦金公公代为通报了。”
不一会儿，朝堂又恢复了最初的样子，这次倒很顺利，杨丰只在龙椅上说了一句：
“吏部按照田通的奏折，和两位相国拟个章程出来，年后着手去办。”
自始至终御史张庭芳站在前排一言不发，低着头不知在思考什么，好似一座雕塑一般。
“臣，户部主事薛海有事要奏！”
他的一句话瞬间把大臣们的目光集中到了殿前。
杨丰挥了挥龙袍：
“说！”
薛海在上朝的路上早就准备好了说辞，这会儿信口便来：
“前段日子，有赖上天护佑，派来精盐秘方惠泽北元，臣身为户部主事，每日心思赋税，特意请君上开放边境之门，着令商户通号，利往国库。”
杨丰乍一听，还真不是件小事：
“这……薛相怎么看？”
“有利国家，可行。”
风见昔上前一步：
“臣认为此事应从长计议！”
风相心想：此事如果敲定，下一步便是要商量负责通商的官员人选了，行商收益归属户部，这又是由薛海提出来的，通商的好处自己可是一点都占不到。
“哦？风相有何见解？”
风见昔脑袋灵活，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便想出一个对策：
“利好国库是好事，但现在北元与边境相处并不安稳，摩擦不断，臣怕到时出了岔子，赔了盐又得不了好，不是徒增麻烦吗？”
这个理由诚实可信，乱世不义，谁也保证不了会不会有别有用心之人相互勾结，商人还好，万一有敌国眼热，确实不得不防。
“盐固有大利，但非敌国断不会因贩盐而起战事，自古只有领土之争，杀民灭国之仇方会不死不休，为一外商贩盐实在犯不着。”
殿堂中间队伍里站出一人，字正腔圆，不急不慢。
风见昔一时没想起来是谁，等到扭过头才发现，原来是上京府城的主事杨林，此人在朝堂一般不会发言，今日是抽了什么风，竟然帮薛家说话——
第一百六十四章 背道而驰
杨林的发言，让朝堂一片安静，大多数官员心里很是吃惊：这家伙可从来都不参与风雪两派的事儿。
“既然王叔也赞成，那便这样干吧。”
皇帝发话，事儿就算定了下来，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散朝以后，众多官员鱼贯而出。有的人脸色平静，有的人表情沉重，神色各异，彼此之间打过招呼，便各自上了自家的马车。
夜幕降临。
御史张廷芳，独坐自家庭院府堂门前。
两个红色的灯笼高高挂在屋檐下，台阶在月光的照耀下黑白分明，冬夜已深，服里的女主人拿来外衣。
张庭芳纹丝不动，只是把空的酒壶递给她，转眼又喝了一杯。
知道老爷心烦，也不好打搅，她轻莲碎步吩咐丫鬟去后厨在打一些酒来。
张庭芳对空望月，不知不觉中，想起年少之时……
身无片缕遮衣，餐无一粒之粟，寄宿叔婶家，在乡绅之门糊口，闲暇时间借书苦读，为了能多看一册子书，有时工钱也不要，如此几次方才考中功名，入朝做官，不知不觉中已经十几载春秋，恍惚间仿佛弹指一瞬间，北元的内外政事耳濡目染，浮浮沉沉终走到今天这一步——
虽说现在官职不高，但权力很大。按理说应该心有满足，可是今天白天朝堂上发生的争执，让他心力交瘁，外朝内廷在史书中也会列举一二，在张庭芳的心理，卖官进钱是亡国之兆，北元历代先祖贤明有德，如若知晓今日发生的事，九泉之下该作何感想。
他越想心里越气愤，最后终于忍不住啪——的一声把酒杯摔在地上，声音脆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刺耳。
近身在一旁的丫鬟正要添酒，呀——的吓得差点酒壶出了手。
张庭芳摆了摆手：
“不喝了！”
说罢直接进了书房。
他二话不说摊开了一卷竹册，想了想，提笔写下几字：辞呈。
一旁的女人正在掌灯，看到后很是诧异：
“老爷，无缘无故怎么要告老呢？”
张庭芳本不想打理她，可是心中郁闷无处发泄，搁下笔说道：
“今天早朝皇帝和两位相国都同意了，以后咱们北元可就是有钱人的天下了，呵呵，我还是老老实实回家种地好了。”
自嘲的话透漏了一丝心酸，女人没听懂又问道：
“怎会如此？薛相应该也不会同意啊！”她耳濡目染中听自家老爷经常说起朝堂上的事，薛相不是一直都很好吗？
张庭芳叹了口气：
“可能有些事也由不得他吧，不说了，我先写完，明天就呈上去。”
知道老爷的脾气，一旦决定了谁也劝不动，她只好把疑问放在肚子里。
书房内渐渐安静下来，夜已深，月色渐白，狗吠声都消停了，只有他一个人在书案前沙沙作响，时不时地拄脑苦思：想一个好的辞呈说法，不能让人觉得他不满朝政，这样就不好了，家里分的几十亩良地可还等着自己呢……
深夜。
风府。
这里的家庭会议已经接近尾声，为首的坐着风见昔，一旁是一位长相憨厚的中年男子，微胖，手里正逗着蛐蛐玩的正欢，一旁正襟危坐是一位略显年轻的男子，五官硬朗，双眼炯炯有神，赫然便是早朝时的风问天！
堂上人并不多，只有寥寥三人，风见昔在上面说，下面二人只是听，没有一人搭话，时不时地蛐蛐的叫声在风问天的耳边叽叽的不停，他终于受不了了：
“大哥，你就不能出去玩吗？”
风老大一脸囧迫，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我……那我出去……玩吧。”
“不用出去，就在这，你们兄弟俩多久没见了，他是你哥！”风见昔罕见的发怒了，显然最后一句是对他的二儿子说的。
风问天面色如常，没有回话，虽说爷俩关系一直不太好，但毕竟是自己亲爹，旁边这个大傻子也是名义上一母同胞的哥哥，他只能把不满埋在心里。
风向刚准备站起身，听到父亲的话，只好又抱着自己的蛐蛐坐了下来，眼睛还瞥了一眼对面的弟弟，样子很是小心。
闹了这么一出，风见昔也没心情再开会了，风家年前的第一次家庭晚会便告了一段落，具体讲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其他人所看到的，便是风家最有出息的后辈回到了京城。
至于大儿子，不只是傻，还老喜欢发呆，自己一个人一坐能坐一天，没有人叫他，会连吃饭都不记得，所有人都没把这个风家长子当回事。
这一夜，注定不平凡，张府，风家，还有薛家，风起云涌。
——
苍河县木匠铺。
姚岩刚起床，就听到外面有人找，出了门发现竟是一位身穿衙役服的伙计，手里捧着什么东西。
没等姚岩开口，这人便自来熟的打着招呼：
“姚大人，我奉梁大人的令，来给你送身衣服。”
衣服？什么东西？
打开包袱一看，原来是一个小型的捕快服，姚岩哭笑不得，起初蘑菇想要这个也就是随便说说，没想到梁叔如此上心，两三天便制作了一套。
小厮回去之时让汪叔硬塞了两只鸡带着，说让衙门的人尝尝，过段时间再去拜访几位大人。
蘑菇想她的捕快服都想了好久了，穿了脱，脱了穿，折腾了一整天，虽说梁叔之前许诺派俩衙役过来听个使唤，但姚岩也并不敢无缘无故接受啊——
毕竟是官家的人，顶住压力做一件编制内的蓝服已经违反了官场条例，再派人过来，岂不是让人留下话柄。
姚岩想了想，还是雇佣俩县城里的老实人家充当蘑菇的“保镖”吧，听汪叔的意思想在年后置办一处宅子，正好看家护院打杂的也不能少，先找俩人再说。
年味越来越浓，每天县城的街道都是人满为患。
今年的年货格外丰富，再也不像在村子里一样，汪婶的意思是今年是全村人在县城的第一个年，怎么也要风风火火的，大家都不反对，都随着婶婶们的心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