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石寨村的半只大雁
北元天历８８０年，天降大雪数日不绝，山中飞禽尽藏，兽骨扑尸。
石寨中孤寡老幼尽皆奔走于山林高丛，活一村生计。
血云万里，风声鹤唳，鸦雀啄食岩壁之间，鹰架零肉，黑鸦竞自相扑，淋血毛骨，一时间畜道失衡，苍空变色。
————————
山林连接石寨村有一条泥路，两边百米高的大树连绵不绝，密不透风，看不到一丝光亮……
落日的余晖透过林叶间的缝隙洒在小路上，几个布衣打扮的村庄猎人蹒跚着向着村子走来——
……
仔细看，有弯腰驼背的老人，有缺胳膊腿的年轻人，还有两个十几岁的少年，每个人背上缠着一把木弓，大小不一……
一个人手里提着一只半死的乌鸦，另一个抓着半只大雁的身子，配上此情此景，这批怪人像是从莽荒巨兽中归来的偷渡者，奇形怪状——
稀奇的是每个人都笑脸相对，步伐稳健，浑身透着一股野气儿，倒像打仗归来的勇士……
……
“山娃子，一会儿去我家，让你花婶儿给你剁下半只腿来”
瞎了一只眼的汉子扬了扬手里的半只大雁说道。
“阿——阿叔，我不——不要了”
旁边一个瘦小少年连连摆摆手，结结巴巴的回答道。
“那不行，必须得去！”
山娃子刚想说话，被大胡子汪叔一瞪眼，马上闭上了嘴。
……
路上一伙人说说笑笑，提起了山娃子的口吃，前些年村里人热心肠帮忙找过土方，试了几个也不见好。
一阵唉声叹气过后又说起了分吃食的事儿，山娃子一声不吭，但心里很是感激寨里人做的事，又不由得想起自己的身体，半天罢了……
……
到了村口，大娘大婶的都坐在石桩上闲聊，看样子等了半晌，山娃子身边一个叫石头的少年直接从人群中窜了出来，一下子扑到了桂婶的怀里。
“来来，我看看受伤没？”
桂婶心疼的眼神上下打量，一边还用手这边捏一下那边掐一下。
“娘！你掐疼我了，叔婶们都看着呢……”
众人哈哈大笑，石头更不好意思了，藏在他娘身后只露了一双眼……
“当家的，这都是今天的食儿？”
汪婶指着半只淋血大雁问道。
“给婆娘，把这个煮了汤晚上给大家伙分了……”
呵！
还真能不小！
……
田拐子叔看着汪叔的大雁，又瞧了瞧手里的半大乌鸦，踌躇了一会儿，一狠心说道：
“把这个也一起分食了罢”
“这个哪能，是你自己好不容易敲来的，不行不行……”
汪叔断然拒绝，独眼中迸发出一丝凌冽……
不愧是当过小队长的……
眼神都能止住娃娃的夜半啼哭——
……
“这……以往没敲到东西，嫂子老来给孩子们送吃食，我这……心里过不去”
田拐子叔唯唯诺诺，听语气好似要哭了一般……
……
“是啊是啊，一起吃吧！”
田奶奶一旁站了出来，也撺掇着让汪叔把东西收下。
汪婶看事情僵持，便接过话：
“田婶，拐子老弟，当家嘴笨有些话不会说，老妹家还有两个狗大的娃儿，你们一家五张嘴，咱整个寨子还不到二十口呢——
这么大只雁儿够我们吃了，我和当家的还怕你们吃不好呢，大人顶顶就过去了明天还能再去敲些回来，娃儿们可不能饿一顿啊”
汪婶一番子有情有理，村里老少都点头称是，心悦诚服！
……
田拐子叔内心佩服，又觉得无地自容，哭着就要跪下……
还没下身儿被一胳膊架了起来，汪叔一呲牙，厉声火起：
“这是干啥，都是一个村的……我分食应该！看看你们，再看看我，是不是比你们强多了，看看这只眼他娘的多亮”
说完还崩了一下眼贴，发出一声肉的脆响。
这下把大家都逗笑了，此事便不了了之……
拐子叔道了谢，便和田婆子搀扶着跨过村桥……
田拐子一只腿从膝盖处截了，空荡荡的，另一只腿常年吃力有点变形，所以两人离去的背影并不好看……
……
“唉，这拐子一家……唉，不好过咯”
“谁说不是呢，唉，都是他娘的打仗，寨里人都他娘死完了！”
周围人一人一句，尽是些说不尽的伤心事儿……
……
“好了，大家回家收拾，叫上婆娘孩子，一会儿来我家吃肉！”
“好！”
“好！”
填饱肚子才是寨子里的大事儿，大众爆发一阵叫好……
……
山娃子这边刚准备起步回家——
“山娃子，你别走，跟我回家”
“我……我还是”
“还是啥还是，赶紧走”
汪叔没等他说完，一把拎着山娃子的衣领往村里拽。
一行人在夕阳下身影拉的老长，光线打在身上，只留下一道道模糊的影子，稀稀疏疏的往村子里走，越来越远，各自寻找自己的归宿……
……
2 篝火中的英雄
……
山娃子举目望去——
一个异常破落的村庄露出灰土色，房屋凌乱的散落在道路，看不出一点格局……
每方屋只有一丈多高，成人堪堪进得去，屋顶铺着一层薄薄的稻草，一阵风吹来，杂草都要飞起几打——
偌大的石寨村仅仅十几户有点人烟，其余的都被蜘蛛网把门口封的严严实实。
……
一行三口来到一间矮房子前停住，一个瓷娃娃扎着两辫冲天鬏冲出来：
“娘，爹，你们回来啦！”
这是汪叔家的女娃子，名叫蘑菇，今年刚刚十一岁，因为营养跟不上，看起来像是个八九岁的野小子，浑身脏兮兮的……
整个县城吃食紧张，饿死的越来越多，像她一样大的能活下来已经不易了。
……
“咦？娃子哥，你也来啦！”
“嗯……嗯”
山娃子看见一个年龄相仿的小伙伴也很高兴，村子里像他们差不多的小孩加上石头就只有三个……
“哇！这么大只大鸟，嘻嘻！爹的本事真大”
女娃嘟嘟手臂，摇了摇死去的鸟儿……
“蘑菇，去打桶水回来，帮着你娘洗了”
汪叔揉揉她的头，仅有的一只眼眯成了一条线……
……
进了屋。
一个两丈方正的地儿，俩三人就显得紧张，两把小竹凳，一个小圆桌……
还有正对门的一把小凳子，上面放着杂草变成的窝窝头，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
汪叔自己一屁股蹲在小竹凳上，凳子登时发出——
“咯吱咯吱”的声响，它差不多也快寿终命寑了……
“山娃子，你今天多大啦”
汪叔砸吧砸吧嘴问道。
“我……我今年……１４了”
山娃子挠挠头，仿佛自己都不记得了。
“还有两年的好日子啊，唉，看这尽头，能活到那时候就不赖了”
汪叔半天叹了一口气，一副苦大仇恨的脸快赶上外面的天儿了……
……
“嘿嘿——叔，为啥子……还有两年哩”山娃子憨憨一笑，傻乎乎的问道。
汪叔沧桑看世，一张脸布满皱纹，受常年累月风袭……
离近了看，像是一个石榴嘴挂在脸上：
“１６岁就该去当兵打仗喽，城里人年年来抓男丁，你在村子没见到啊”
看似轻松的语气，汪叔说出口，气氛倏地沉闷了起来，只有远处的蛙在叫着仲夏……
……
“那……那我跑……行不行？”
山娃子迷茫中的眼神中透着不解，嘴唇轻颤，喃喃自语的样子惹人心疼。
汪叔一愣，好似丢了魂一般，嚅嗫言语道：
“唉……跑的掉就好喽”
汪叔的话音很小，山娃子没听清，只看到一只猩红的眼微微泛亮……
整张脸皮在黄昏的血色中黑的发亮……
……
听村里的瘸子叔说，汪叔是战场唯一一个杀了人还活下来的人……
送下来的时候两只眼都是血，城里以为两只眼都瞎了就扔回了村子……
不知死活的人并不适合再留在战场。
汪婶哭的死去活来，以为人命不保……
忙活了一晚上，抹布洗了无数遍，几盆水染的血红，洗净了发现一只眼没有伤，只是血流的多，当兵也没细看……
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不得不说，老天有时还是睁眼的……
……
除了未到年龄的，他算是村里人唯一一个称得上健全的人了！
每次有征兵的人挨村抓人，汪婶就找布把他另一只也蒙上。
村里人都恨死打仗了，配合的很。
……
天渐渐黑下来了，汪叔家门口已经站满了一群人，一个个面黄肌瘦，除了女人和孩子是完整的，里面的男人多少手脚都有些残疾。
打眼望去，似一伙讨饭的流亡者，但每个人的眼睛深处都好像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远处往这看，似一群打都打不死的保卫者，保卫国家、村落和家人的支柱！
一股肃杀之气充斥着整个村子——
……
山娃子仔细一数：
14人！
加上拐子叔一家，掰着手竟然还不满20人！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君王不认，以百姓为刍狗！
一个村子寥寥凄惨，真是悲哀……
山娃子看着村子外黑乎乎的一片，一阵风吹来，树叶
“呜呜——”作响
仿佛森林里住着一头饕餮猛兽，能吞噬一切的洪荒巨兽正潜伏在那里，一不留神就要把整个村子都吃掉。
本来痴呆的山娃子在这一瞬间突然好似明白了什么……
……
汪婶把雁子的杂碎剃了干净，众人帮着从后房抬出了一口大锅摆在空地，拾柴的拾柴，点火的点火……
倏地。
一个小型的篝火晚会便形成了，老少们围成一团，手牵着手，摇摆着，唱着独特的山歌，声音飘出很远……
他们的手是拐的断的，腿是瘸的折的，女人们照顾男人，舞跳得很慢，孩子照顾娘亲，规规矩矩。
山娃子随着舞蹈摆着身子，不觉中泪流满面……
痛不欲生！
火光映衬的不是苟延残喘的续命人，而是一群死亡不惧，坚韧钢骨的抗争者！
他们生活的深渊中寻找出路，即使残体模糊，也要血肉奋战！
英雄无生死，千古明长夜！
……
3 世界的出口
——
夜幕降临。
晚会在黑夜中悄悄谢幕，虽说吃食不多，但乡亲们个个水足饭饱，满意而归。
山娃子回到草屋。
这是爹娘留给他的唯一两间家产。
他很小的时候老爹就不在了，死在了战场上。
娘亲把他照顾到八九岁大小也驾鹤西去……
关于爹，他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是他那可怜的老娘，他倒是如何都忘不了……
……
山娃子从小生下来便是结巴，大他几岁的同村小孩老是欺负他。
每次回到家，身上都是脏兮兮的，每到这时，老娘便要领着他一家一家去敲门，劈头盖脸的把人家数落一通，为他找回最后那一丁点尊严……
小时候他的身体很不好，隔三差五的总要出点毛病。
有一次大冬天下着大雪，他夜里高烧厉害，把老娘给烫醒了，这下可等不得，到天亮人就毁了。
老娘就披着破短袄，把他用被子一裹，深一步浅一步的往城里走：
晚上风雪很大，娘背着他走在林间小路上，偶尔还有狼嚎声……
周围黑漆漆一片，他很害怕，就催促说：
“娘，还没到吗？”
那时候，娘总说快了快了，在他耳边讲着故事，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到城里的。
事后到了诊所，娘亲已经看不出人样了：
浑身湿透全是泥，一晚上整整灌了几大碗姜汤总算是缓了过来……
可鬼门关并不是那么好走的……
从那以后，娘亲便烙下了病根，再加上积劳成疾，终究没能熬过去……
在山娃子九岁的时候便香消玉殒，临走前托付给了汪婶……
所以他自从记事起，便记不起娘亲的脸了……
现在越来越模糊……
都快忘了当初温柔美丽的母亲究竟是什么样子……
……
从此，山娃子便喜欢一个人坐在门前的石头上，呆呆的傻傻的……
他只是想每天回想一遍母亲的音容笑貌，这是心中唯一的念想……
……
值得庆幸的是，汪婶一家对他很好，家里有吃食更少不了他，小些时候就把他拉家里吃喝……
因为有了汪婶的细心照顾，他在衣食短缺的村子，才能安安稳稳的活下来……
……
今晚的月亮很凉，树枝映在地上婆娑可见——
山娃子抱着手臂窝在石头缝里，眼眸清亮，声调轻微：
真不知道人活着是为了啥，在这世道我能活下去吗？
去年同村的小虎被县城里的兵爷抓去上前线了，瓜子叔一家哭的死去活来。
他都看见了……
今年春就听不到小虎的消息了，瓜子叔一病不起，眼看没多久活头了。
……
山娃子忽地想起汪叔闲暇时讲的故事：
他年轻时候，应征到西边的一座小城，那里一城的老小还不到2万人，一仗下来就死了一大半。
边退边打，边退边死……
到了傍晚收兵，一群乌鸦就在树梢盘旋，遍地死尸无人收敛……
几天下来，尸体发臭，蛆虫乱爬，血肉模糊，面目全非，自家兄弟晚上宿营都不敢出门太远，实在是鬼神惊，禽兽恐！
照这样下去，离亡国便不远了——
……
山娃子头脑不聪明，偶尔听村里人说，他就当听个乐子，认认真真当个听众他就心满意足了……
……
隔天赶早。
山娃子要跟着汪叔一伙人进山。
春脚接近尾声，夏天的气息越发浓厚……
前几天下雨的时候隐隐有点雷声，树林里禽兽也比往常多了些……
每天山娃子打猎回来吃了汤，天色还早的话，便一个人跑到家旁边的土腰子上看夕阳：
别人问起来，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说好看，久了人们习以为常，都认为他越来越傻……
一切仿佛都很平常，平常的让人感觉不到这是个濒临绝望的村子。
———
山娃子回到家，抓了一把杂草堵住漏雨的缺口，水从缝隙中流出来，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屋子外风声雨声吵在一起，整个村子静悄悄的，偌大的世界只剩下大自然的声音，仔细听：
还有家门前那条大河，哗啦啦的流向这个世界的出口……
……
好安静啊！
山娃子满足的闭上眼……
4 闪电劈出的人间
……
一大早，汪叔来叫人进山。
石头没来，这次就只有四个人——
除了汪叔山娃子，还有拐子叔和平子叔，一行人跌跌撞撞的往山里走。
山路周遭除了小鸟雀叽叽喳喳的叫声，便只剩下四个人的脚步声……
朝上看不到天空，自然的气息顺着山路扑面而来——
……
“今天咱们得抓点紧了，看这天儿又要下雨了”
汪叔抬头看了一眼密不透风的林子说道。
“得多打点野货了，前天下雨饿了两天！这次又不知道下几天哩”
拐子叔叹了一口气，一瘸一拐的骂道。
平子叔耷拉着一只手，一双眼瞧着树梢看了看，接过话头：
“天暖和了，咱们瞅点鸟窝，回去煮汤也是中。”
山娃子听到这话翻着眼珠瞧了半晌，也没看见一个。
……
之前进林子也会约摸寻几个鸟窝，一直也没打到，不是太高就是没蛋……
可既然来了总要留意点，毕竟掏鸟窝可比打个兔子简单多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天儿正凉爽，这会儿走在树林，没有一丝风，整个人又是高度集中……
过了没多久，四个人身上便是黏糊糊的。
汪叔走在前面，左边抓一把，右边挠一下，像个猴子似的。
山娃子感觉可笑，在后面又不敢笑出声来，看看身边俩人也是抓耳挠腮，好不难受的样子。
……
又走了一刻钟。
汪叔神色一紧，身子半蹲，慢慢地向前挪……
后面几人见状，前面有情况！
刚挪了几丈远，汪叔反手从后背搭上一支箭，一只略带汗珠的眼紧绷：
嗖——
只听“噶呀”的一声
扑打扑打几声没动静了……
几个人赶忙去看：
好家伙！
一只足有十几斤的肥野鸡被箭穿了脖子冒着血，身子还在颤，眼看活不成了。
“哈哈，这下又够咱们饱餐一顿了，真娘肥”
汪叔一只手拽着鸡脖，一只手拍着鸡翅膀嚷嚷道。
“你这瞎了一只眼，怎么觉得比你两只眼的时候还好使呢？”
平子叔看到这么大的鸡嘴巴都合不拢了，开玩笑的说道。
……
一路上说说笑笑，不觉中已接近晌午……
除了汪叔腰上别的一只野鸡外，拐子叔也捡到了大半只野鸽子，其他人还一无所获。
“行了，咱们就在这休息一会吧，热死我了”
汪叔一屁股坐在大树根上，满头大汗，一只手还不停地狂扇……
今天走了一上午，差不多到了林子深处——
四周热燥燥的，没有一丝风，也不见阳光射进来，闷热的鸟都受不了了，只有偶尔几下虫鸣……
……
四个人就地而坐，汪叔对着壶狠狠灌了一口水，咋了咋嘴随手递给了山娃子……
平子叔从包裹里拿出半条鱼干，撕了一口：
“给！常常俺家婆娘晒的肉干，可咸着哩”
“这可是好东西，来我尝尝”
汪叔口馋，要了一块来。
半条鱼干一人一口便没了，汪叔吃罢舔了舔手指说道：
“好久没他娘的吃过鱼了，真香，你家婆娘咋抓的？”
“哪是抓的哎，我婆娘去河边洗衣捡的，拿回来就是半死不活了，可能水大冲上岸的。”
“说起吃鱼，唉真是丢人，咱们村挨着河，却吃不了鱼”
拐子叔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眉毛都皱进了额头里：
“主要水太急了，不然拦个网也不至于饿死”
“是啊，之前虎子家那张破网不是也拦过鱼吗？”
平子叔接过话。
“我听说过，不过最后还是冲跑了，就吃了两顿鱼汤”
汪叔呸了一口痰，兴致怏怏地说道。
山娃子听着无聊，忽地感觉脖子一凉，用手一摸：
一滩鸟屎！
这可把几人恶心坏了，拐子叔骂骂咧咧的站起身，催促着换个宽敞点的地方。
……
山娃子一动不动，抬头盯着树梢看了一会儿，对汪叔说道：
“阿——阿叔，你看……是不……是鸟窝”
汪叔顺着树梢往上看——
嘶！
只见一个盆大的鸟巢蓬在三叉树枝上，能有一个成年人的腰粗……
趴在树干上听，还有动静！
大鸟应该就在里面！
“不错山娃子，看这窝的样子，里面肯定有不少鸟蛋”
汪叔心花怒放，可算等到你了！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鸟，以防万一，咱们附近找个地儿盯着，如果鸟烈咱们偷了鸟蛋，要是雁子喜鹊，嘿嘿！咱们一块端了”
“好——”
“好！干了”
……
倏地。
不知何时，突然大风起。
树梢随着风左右摇摆，不一会儿，风越来越大，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看这样子，要下雨了，娘的，这只鸟怎么还不出来”
汪叔急的来回踱步。
“要不我端着一把火，爬上去，把鸟逼出来？”
拐子叔用手使劲搓着衣角，两只手用力拽在一起，急躁躁的说道。
“不行，万一失火就麻烦大了，再说现在风大更不好控制了”
三个人坐立难安，都抓着脑袋想办法。
山娃子站在树下，一根树枝落在脸上，他好像看见树梢有动静：
“阿——阿叔，你看……鸟出来了”
汪叔三人过来一看，果然，只见一只纯黑色的大鸟立在鸟窝，通体发亮，头顶丛着一朵黄毛
“这，这是烈翀！”
“啥是烈翀？”
平子叔也是一脸惊讶地问道。
“我前几年当兵时在边城，看到一个富家公子哥养过这个，在街上和一条狗斗法，把一条家狗给活活抓死了”
汪叔一只眼盯着上面那只鸟，心有余悸的说道。
“你看！它飞跑了”
话音刚落，黑鸟扑扇了两下翅膀，一跃从树梢落下，忽地向上，往北边飞走了。
……
风越来越大，树林里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乱成一团，天空中隐隐有白光闪过。
树叶被风卷起，打响树干，树枝和树叶
“哗啦”一声一起砸在地上。
“好，终于走了！拿着，我上去把它鸟窝端下来！”
汪叔说着一把扯过衣领，衣服猛地甩在地上，双手使劲搓了几下。
“先别慌，你看，鸟窝在树梢叉枝上，下面没有脚蹬，树枝还细，你摸不到鸟窝树枝就断了！”
平子叔拦住汪瞎子，指着这棵十几丈的大树说道。
“这……确实是，唉，咱们几个都不行啊！”
拐子叔摸着树干，半天叹了一口气说道。
“不，有一个可以上去”
“谁？！”
平子叔没有说话，用手指了指旁边站着的山娃子：
“我们不行，就山娃子可以”
“这……不行，太危险了，他还是个孩子”
汪瞎子迟疑了一下，严词拒绝。
“我……我行……我上”
山娃子短短续续的说完一句话，用一双大大的眼睛盯着汪瞎子，眼神坚定。
……
一直以来山娃子都想做点什么，所有人对他都很好，他总不能一直混吃混喝……
山娃子想的不多，就是想帮帮汪叔和汪婶。
风更大了，在耳边呼呼的响，天上白光闪过——
轰隆隆的雷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声响越来越刺耳，鸟雀乱飞，在林子里乱撞，地上的树叶漫天飘。
……
“让他去吧，他身子轻，再说能出什么事啊，我们仨都在这儿呢？”
“是啊，不然咱们等这半天不是白等了？”
汪瞎子踌躇不堪，眉头紧锁，嗫嚅的动了动嘴唇：
“行，不过要万事小心，安全最重要，实在不行，就立马退回来！”
“好”
山娃子答应了一声，把衣服脱下……
信步走到大树前，双手环抱，双脚使劲，慢慢地向上攀爬……
过了片刻，一声刺雷，汪瞎子感觉脸上一凉——
随后大点大点的雨滴就落了下来……
雨点打在宽大的树叶上，一时间整片树林都是雨打树叶的“哗哗”声，越来越大……
……
山娃子卯足了劲儿，一定要拿回鸟窝！
只片刻功夫，他就看到了树梢，离鸟窝只有一步之遥了！
山娃子深吐了口气，透过稀疏的树叶，整片树林尽收眼底：
黑色的天空，一大团乌云笼罩着这片森林，偶尔的一道闪电像是一把巨剑仿佛要把整个天空劈成两半——
闪电过后的天雷更像是末日的审判，一时间飞禽走兽尽出，遍地哀嚎，飞沙走石，黑雾弥漫了眼前的洪荒世界。
……
树下三人一个个心急如焚，额头上水光四射，不知是雨水还是紧张渗出的汗渍，每个人心中只有一个念想：
一定不能出事啊！
山娃子深吸一口气，只差一步了！
他整个身子趴在树枝上，身体随着狂风左右摆动，双手双脚不敢用力，只是萎缩着一点点向上蠕动躯体，终于碰到了！
手指摸到了鸟巢的边缘，天空中五雷滚滚，又有一道雷电正在酝酿当中……
一二三……
是五只拳头般大小的鸟蛋！
这下村里人有蛋汤喝了，山娃子心里美滋滋的想道。
……
天边一道人粗一般的闪电由远而近缓缓接近森林，雷电的爆裂声炸在耳边……
汪叔三人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这一道庞然大物靠近树梢。
山娃子抓住鸟巢一边，只用手往下一拉，就被带到了怀里。
他稳了稳身子，回头看了看树下的三位阿叔，双手抱着鸟巢，向下喊道：
“我……拿……”
“劈啪——”
一道光束从天而降，狠狠劈在树梢上，一个双手举抱的少年在乌黑的世界瞬间被定格——
山娃子只感觉浑身一痛，眼前一黑，就如落叶一般慢慢脱离了树干……
“山娃子——”
“不！”
三声嘶吼在树下响起，树林走兽纷纷四处逃窜……
雨点仿佛又大了许多，一个小人影从上空逐渐变大，不知折断了多少树枝，最后啪的一声跌落在地上，怀里紧紧抱着一窝鸟蛋……
……
5 生死少年人
“我是谁……我在哪里？”
山娃子脑袋一片混沌，一会儿有人叫小宇，一会儿有人喊山娃子，他们是谁？
……
现实和虚幻在一片黑色的交界地带来回翻转，脑袋仿佛被架到火上，又热又痛，想睁眼却怎么也睁不开，胸口好像压了一块石头，想动却不受控制——
正当难受的时候，嘴边突然有一股甘泉顺喉而下，灌进肚子，山娃子努力了几次，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我……”
“山娃子醒啦，醒啦……”
还没等他开口，周遭乱糟糟一阵吵闹
……
山娃子还没看清人，又眼前一黑昏睡了过去——
阿拉伯数字、飞机、厚黑学……
乱七八糟的东西在山娃子头脑里一阵阵浮现……
想记起全部，却又想不起来，一会儿老娘、汪叔、鸟窝也在脑海里面翻滚……
……
不知不觉中一个星期过去了，石寨村汪瞎子家里多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少年，浑身是血，正常的是呼吸均匀，也没有发烧的迹象。
“孩儿他爹，这山娃子睡了好几天了，伤口还在流血，咱们还是把他送到城里吧？”
汪婶语气哽咽，满脸不忍。
娃子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现在变成这样，她的心仿佛针扎般的疼痛……
……
“唉，我也想啊，可是你看，咱们给他翻个身血都渗出来，这么远的山路他怎么受不了啊”
汪叔紧皱眉头，急的直跺脚，但又没什么办法。
“都怪我，要不是我掏那俩鸟蛋儿，他也不会成这样！”
看他的动作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大男人眼泪都出来了……
汪婶见状，六神无主，黯然失色：
“再等两天吧，还不醒的话就把他拉到城里诊铺，看他现在没有发烧，希望是外伤过重……”
……
两个人彼此安慰了几句，又给山娃子灌了半碗水，方才回屋睡了。
夜半凉夏，院子里虫鸣唱曲，月光如水洒在水塘边，倒映出点点星亮，微风吹起，一道道波纹荡漾开来，惊起了大片眯眼的青蛙……
“啊——”
山娃子睁开眼，微微动了一下身子，浑身就像骨头断了一样疼痛难忍——
……
“我是石寨村的山娃子，在几天前进山被雷劈到摔了下来，竟然没死？现在在汪叔家里养病”
断断续续中山娃子终于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头脑也清明了许多……
脑袋好像一下子多了很多东西，仔细想又头疼的厉害……
算了，不想了！
山娃子抬抬手手，不能动……
动了动腿，压根没知觉……
扭了扭脖子……
还好还好，脖子能动！
他长舒了一口气，思绪万千，半晌吐出一句：
没死就好！
早上天刚亮，蘑菇正准备喂水，只见他一双眼睛正笑眯眯的盯着她：
啊——
女娃娃的尖叫分贝格外刺耳，差点把山娃子再震晕过去……
“爹！娃子哥醒啦——”
俄顷
汪叔一家三口来到病床前，一人摸手一人磨脚，好似抚摸雕塑珍品一般小心翼翼——
山娃子努努嘴，轻咳一声：
“叔，婶，我没事，你们帮我把布给扯下来，只留草药在上面就行……”
山娃子的话让众人摸不着头脑：
“干啥要扯布，你现在还流血呢？”
汪婶第一个不答应，果然——
还是婶对我亲！
第一个反对！
不过反对无效，山娃子只知道脑中的自己在发号施令：
“布盖上不透风，结痂慢，你扯了布，好得快些……”
……
山娃子的话并不能轻易说服，关爱自己的两位至亲，没办法，他话锋一转：
“叔！听我的，我梦见一个白胡子仙人，他让我这么做的……”
这么低劣的理由说出来，汪叔一愣——
立即满足了山娃子的愿望……
……
看汪叔这么迅速，山娃子还以为自己的理由够充分呢？
其实并不是……
时隔多年，山娃子才明白：
这个时代的人们，对神灵有一种盲目的崇拜！
怪不得！
……
等带血的布条全都撕扯下来，山娃子心里疼出了天际：
早知道就不装比了！
嘶！
……
看到他这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汪叔几人不忍直视，一跺脚一狠心，直接开门走了——
这一顿操作闪瞎了山娃子的24K纯金火眼……
都怪自己说梦到神仙了！
冒犯神灵，安慰的话都不给你……
……
事实证明，山娃子又错了——
只片刻功夫……
汪婶端来一碗肉汤，飘香四溢，香满扑鼻，他的味蕾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来，把这碗汤喝了……”
进了看，肉汤上面飘着几片野菜，没有看到肉的影子，只有油沫浮在表面……
“这——哪里来的？”山娃子舔舔嘴唇，喉咙蠕动，自己好久没见肉腥了……
“你前几天掏鸟蛋还记得吧，当时你抱着鸟窝摔下来的，就是它！趁热赶紧喝了……”
……
汤味很鲜，只是咸味不够，咽下去舌头发涩……
山娃子半躺着喝光，掀开被子，让伤口通风……
汪婶刚把碗放下，骤时喜笑颜开：
“娃儿，你口吃咋好了呢？”
汪叔心里早就编排好了说辞：
还是神仙帮的……
对不起！
大罗金仙，观音菩萨和诸多神佛……
再次借名字一用……
说这话的时候山娃子抬头看了一下窗外……
依然风和日丽，他真怕雷公电母再给他一下，就这一副残躯，立刻会化为粉末烟消云散……
……
安抚好汪叔汪婶，山娃子终于安安静静的沉下心：
毕竟一般的人被雷劈了，还是傻子多……
像自己这样的天子骄子，一劈骨碎，二劈头脑灵活，三劈是不是成仙了？……
能不能成仙山娃子不知道，但肯定成一阵子灰是跑不掉的……
……
6 靠技术捕鱼
……
在两口子家里住了十几天，山娃子已经能在别人的搀扶下下床了……
吃食儿的事小女孩帮不了太大忙，只能闲暇时间和女人们一块去河边采些野菜，做做饭……
汪叔一如既往，雷打不动：
天破晓和村里人进山打猎，傍晚回来……
虽说野味不多，但一村二十口子每人一碗汤还是有的……
……
又过了一个旬月，山娃子身上已经结疤，就提出要回去住……
起初汪叔两口子不让，最后再神仙的帮助下便答应了……
按照山娃子用神仙的频率，真怕哪一天，信用透支……
神仙一挥手，娃子拜拜喽……
……
山娃子住的是这个时代爹娘留下的，两间草房，一个小粮仓……
只不过粮仓早就空了，很多年不用了，蜘蛛网密布，平时他并不进去……
家门前是一条河，宽十几丈，上游是瀑布，从石寨村看，是望不到水系的，只能听到瀑布的不间断的“哗哗——”声……
山娃子坐在河边坐在石头上，望着微泛涟漪的河面，思绪已在九天云外——
……
距离这个时代服兵役还有两年……
对于山村土包子，服兵役的潜台词就是去送死……
没错！
因为之前的石寨村有几百人，现在就剩下二十，大部分的人都是死于战争和饥饿……
所以，下一步就是逃避！
按部就班，一步步来，先活下去，带着村人填饱肚子才是正事……
……
抬头看——
月光打在河面上，微风中波纹轻绽，水光十色的画面映在山娃子略显疲惫的脸上……
一条条黑白相间的草鱼跃出水面——
对了！
可以捕鱼啊，前面几百米处便是瀑布上游了，这附近的鱼肯定不少——
想到这里，山娃子忍不住手舞足蹈，刚一牵伸：
嘶——
牵动了胸前的伤口……
……
俄顷。
他安静下来，浮想联翩：
捕鱼的事儿没听村人说过，前些日子在树林里吃的鱼干还是平子婶捡的，难道这么简单的事儿其他人想不到？
算了，还是明天去汪叔家里问问吧……
……
早起山娃子醒来，伤口有点痒，大部分已经开始结疤了。
算是运气好，在这个恶劣的环境下，仅靠着草药硬是挺了过来，看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神仙……
呸！
不能再用了……
漱了口水，趁着天早，汪叔应该还没出发，山娃子拖着病恹恹地身找到了他，直接开门见山：
“叔，我有个事儿想问问你，村子旁边那条河我昨晚看着鱼还挺多的，怎么没人想法儿吃那些玩意儿呢？”
汪叔叹了口气，苦从中来：
“怎么没人吃，你拐子叔还和平子前些年还用草藤扎了张网呢，咱们这离瀑布近，水流太快，网还没进去呢就被冲跑了——
南边隔村那个河寨倒是能捕点上来，水流慢，网得够结实才行啊！”
……
山娃子点点头，结网捕鱼的方法确实不行，那如果开渠蓄水呢？
鱼都喜欢逆流而上，瀑布水流大，要是在瀑布边上挖些水坑，不用费力气，就等鱼上钩！
……
汪叔大喜过望，一只独眼把山娃子看的心里发毛：
“可以啊！我咋没想到呢？”
等山娃子说完，他立马起身，火急火燎的找人商量了，进林子的事儿一股脑忘得一干二净……
……
接下来的几天，村里的人什么也不干，能干活的都找了铲子、铁锹……
河边掀起了一只浩浩荡荡的挖坑大队……
本来山娃子也要帮忙，但工具被汪叔一把夺走了，说什么也不让干——
汰！
这就是病友的特权！
无奈之下，他就和蘑菇汪婶他们做些端茶送水的活……
累活交给他们！
……
第二天来看，三个不大的坑里面堆满了活蹦乱跳的草鱼，又大又肥……
一直在里面打转，怎么也游不出去……
……
几天后，河边路陆续多了十几个土坑……
每个人脸上的笑容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汪叔脸上几道泥印也不在意，用手胡乱一把，满面春风：
“这一次，山娃子算是给咱们村子立了大功啊！”
……
“是啊，没想到摔了一下子，脑瓜子变得这么聪明……”
石头也在一旁凑热闹，咧着石榴嘴：
“娃子哥，等你好了，咱们去打猎……”
山娃子内心洋洋得意：
自己终于可以为村里人做点什么了……
……
“走，回家喝鱼汤，烤鱼肉，奶奶的，吃个够！”
汪叔大手一挥，一群人趾高气昂的向村里走去……
霍霍——
……
7 石头想变聪明
……
一群人围着篝火，每人手里拿着一串鱼干，趁着高兴，汪婶又从家里挤出一撮粗盐……
虽说人多分少，但闻着咸味就着鱼香，已经是人世间最美的生活了……
……
“娃子哥，几个叔都说你变聪明了，你咋变得，教教我呗”
山娃子一低头，见石头正蹲在火推旁，一双黑乎乎地大眼睛在夜色中乌黑发亮。
“多想少说，多做少问”
咦——
这么简单吗？看来我以后不能说话了！
石头的想法让山娃子愣了一下，一股黑线窜上额头：
“对，真聪明！”
年少无知的感觉真好，怎么感觉他比我以前还笨……
……
不能说不能说，这不是笨，是纯真，纯真……
山娃子默默安慰了自己两句，心情才稍稍平复下来……
——
石头只比他小两岁，十二岁的年龄本就不懂世事，童言无忌……
火光照耀下，山娃子又想到服兵役的事……
只有两年！
这个事解决不了，就像一根鱼刺卡在喉咙上……
吃饭睡觉都不得安生！
……
山娃子聚精会神地盯着面前的一团篝火，思维已经飘到九霄云外：
一直等他飘回来，依然没想出办法！
唉！
看来神仙爸爸不爱我了……
山洼子郁闷的表情在火光中一览无余……
……
大人们围着焰火欢快的唱着不知名的歌，几个半大点的孩子却个个心事重重：
这是怎么回事？
……
山娃子看到石头正蹲在地上沉思：
不用猜！
肯定在琢磨变聪明的事……
还是蘑菇惹人喜爱……
只见她一双肉嘟嘟的小手正捧着一个和自己脸大小的海碗喝的不亦乐乎……
乍眼一看，一派欢乐融融的乡村风情，配上这么一群奇形怪状的人，却怎么都透漏出一丝说不出的诡异……
……
今晚的月亮很圆，树叶在风的舞动下飒飒作响——
山娃子夜半回到自己的茅草屋，翻来覆去睡不着，无奈之下起身望向河面——
河水在月光的映衬下清澈见底，偶尔一条条黑白相间的鲤鱼会在河底接吻……
呸！
怎么这里的鱼这么色！
……
四周草丛里转来持续不断的蝈蝈声，青蛙也不甘寂寞，呱呱地叫了一阵——
山娃子斜躺在河边石头上，双手枕在脑后，脑神经飞速运转——
首先……嗯……
要把生产搞上去……
然后再问问……
差不多两年就够了……
哈！
还要到县城……
好，就这么办！
……
又过了十几天，山娃子的身体逐渐好转，一些浅色的伤疤已经脱落了，快跑起来，也不会有出血的情况，终于让他不再有一丝顾虑：
果然夏天就是好啊！
……
村里的鱼已经越来越多，自己人已经吃不完，天气却开始变得越来越热了……
汪叔中途带着村人去了两次县城，换回来不少盐巴，从外村的猎户那里搞到了两只野猪腿，可把几个小孩稀罕坏了——
……
事后蘑菇嘴上被烫了一个大泡，疼了她好几天，这也是山娃子第一次吃到野猪肉：
香，有劲道！
怪不得石头老是念叨着下次吃是什么时候……
……
山娃子终于可以开始启动计划了：
“叔，想跟你说个事儿”
阔——
“你今天怎么有空啦！平常叫你都叫不来？”
“哈，我差不多快好了，家里也有鱼，自己烤就吃啦，不想过来麻烦你们……”
“啥麻烦不麻烦的，咋了，你有啥事？”
汪瞎子说着把弓挂到墙上，洗了把脸。
“你看叔，现在天儿越来越热了，我刚才去拐子叔家里看看，好多鱼都坏了，可惜的慌……”
“是啊，这可咋办，天热了，可一下子也吃不完，去县城换东西也来不及，一来一回两天，在路上就得坏喽！”
说起这事儿，汪叔一阵头疼，抽吧着嘴也想不出来招儿……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彻底解决这事儿，不仅咱们村能天天吃上鱼，用水也不用跑到河边打水了”山娃子眉头轻佻，准备抛出这段时间的锦囊妙计……
“这！啥办法，快说说”
倏地……
汪叔来了兴趣，粗狂的嗓门响彻村口……
山娃子嘴角浮起一丝弧度：
“咱们村离河边近，土质松，如果能在咱们村挖一条渠道，把水引过来，这样水就能到每家每户，吃水的问题就解决了”
汪叔正要开口，山洼子摆了摆手继续说道：
“这样的话就有几个问题，一是劳力，必须要全村出力，才有把握在天儿真正热起来之前完成，还有宽度至少要一丈半——
太窄的话解决不了大伙吃鱼的问题，鱼的数量会变少，还有就是要绕开石头山的地方，这样就能保证一个月内完成！”
一番话说完，山娃子心中舒畅，好似久居的闷气烟消云散……
如果此事做成，长久的吃鱼生计便解决了，用水问题也成了便民措施……
……
“好！我马上组织人开干！”
山娃子的话汪叔无条件配合，自从上次经历挖坑捕鱼之后，所有人都刮目相看，对于石寨村来说，娃子的话现在搁村子里就是圣旨的存在……
无条件执行！
……
8 全村挖水渠
……
翌日。
汪瞎子这个默认村长开始组织大家正式开工，男男女女都自觉的站到了一堆：
有䦆头拿䦆头，没䦆头的拿锹，锹也没有的拿铲子工具不论大小，年龄不分老少，只要干的动的就来……
山娃子在地上现化了一张地图给汪叔看：
怎么从瀑布引流的……
从哪个地方开挖……
每家的位置在哪从标记的清清楚楚！
……
此刻起，山娃子从一个二傻子变成了村里公认的神童，桂婶一脸慎重的叮嘱自家的石头：
要不你也去林子里被雷劈一次吧！
石头脑门一脸黑线：
你还是我亲娘吗……
……
“这些天你在村里乱跑就为了弄这个？”汪叔指着地上的挖渠大计说道。
“对啊！有石头或者暗水的地方我都已经标记出来了，按照这个挖，我能保证以后每家每户都有水喝，都有鱼吃！”
“……厉害！”
汪叔内心掀起惊涛骇浪，这几天收到的刺激的太大了，他一直处于全懵的状态……
……
过了几天，山娃子身上的伤疤基本无恙，谁也拦不住，从床下翻出来一只铁锹也加入了浩浩荡荡地挖沟大队……
全村二十口人，除去拐子家的奶奶，还有一个瘫痪在床的贵子爷爷，剩余十八人，上到能跑，下到能跳，在河边呼哧呼哧……
饿了就从坑里捡几条鱼烤了，渴了就随地捧一脸水就着喝，在上游又不用担心水质的问题。
水到了嘴里，又凉又甜，每个人一想到以后再家门口就能喝到水，本来累垮的身体又重新充满了力量。
……
“娃子哥，给！”
蘑菇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手里串了一条生鱼，尾巴还在动。
“你是想让我帮你烤鱼吃？”
“嗯嗯！”
蘑菇一脸诚恳地表情让山娃子不好拒绝——
烤就烤吧，你就拿一条，一条就一条吧，我刚生完火你就来了，来了就来了，鱼还是活的，你就不能把它摔死吗？
山娃子沉吟了一会儿：
“你怎么想着让我给你烤？你爹烤的可比我熟练”
“因为你烤的好吃呀！”
嗯——
这倒是实话，心情好了一点……
“去！给我再拿一条……”
看着蘑菇屁颠颠地一溜烟抓鱼去了，山娃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唉！小屁孩，不懂事真可怕！”
殊不知他自己也是一个屁大点的孩子。
……
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挖河的进度越来越明显了……
山娃子的初衷是要把村子围成一个圈，最后想了想还是做成Ｕ字型比较好些。
开口处是河流，这样就不要担心水质的清洁度了，在村口用石头做成一座简易的石桥——
这样进出林子打猎就方便多了，下暴雨也不用过于担心，永远也淹不住村子——
霍霍——
加油干！
……
往后的日子，山娃子和石头蘑菇在一起，几个人年龄相仿，相处起来有话说。
可不知为何，山娃子感觉石头没有之前爱说话了，问起蘑菇才明白：
原来要变成聪明人就不能说话……
山娃子一阵失笑——
难道石头想要变聪明的欲望这么强烈吗？
……
“石头，问你个事儿呗，为啥一直想变聪明呢？”
山娃子来到他身边，撇撇嘴问道。
“咦？娃子哥……我不能说话”石头刚要回话，连忙捂着嘴囔囔道。
“没事儿，说吧，说了我教你变聪明……”
“真的吗？！”
石头激动极了，手里的铁锹失重，一下子砸在地上。
山娃子“诚恳”地点点头：
“真的，说吧！”
“其实……阿娘眼睛不好，天黑了看不见东西，缝衣服的时候好几次都扎到手了，我上次跟着瞎子叔一起进城，听瞎子叔说，城里人都用油灯，就那么一点，像个小火苗那么大，能烧好久……”
说到油灯的时候，石头高兴坏了，连蹦带跳的像个孩子……
本来也是个不大的孩子……
……
“所以我就想，要是我变聪明了，就能挣好多好多钱，买个油灯给阿娘，那样她就不会扎到手了，对了娃子哥，你说城里的那个油灯是不是要好多好多钱啊……”
山娃子如遭雷击，眼眶微微发红。
原来他千方百计想变聪明的理由是这么简单——
只为了给阿娘买上一盏油灯，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油灯只不过需要几个铜板，真正贵的是油钱，每隔几天就要添灯油。
对于一个破落的村子来说，它是格格不入的东西，但对于石头来说……
这是他幼小心灵中一个最大的心愿！
“石头，你现在已经变聪明了，我之前给你说的不算数，聪明不是不说话，我以后教你怎样变得更聪明！”
“真的吗？真的吗？！太好了！阿娘说娃子哥现在是村里最聪明的人了，你要是教会我，我就会变成……村里第二聪明人！”
石头高兴坏了，掰着手数着自己的第二聪明，围着山娃子一圈一圈跑……
倏地——
山娃子的心里又多了一个信念：
让这群朴实善良的乡亲们都能过上想要的生活！
……
任务艰巨，最难一搏！
9 人性化的池子
工程持续了二十几天终于完成……
全村人脸上挂着两颗明亮亮的眼珠子望着这条寄予厚望的水渠——
一个个步履破烂，浑身脏臭，灰尘满面……
可敬的是每个人都站的笔直，手里拄着铁锹木棍，眼巴巴的望着汪瞎子：
“汪瞎子，放水吧”
“瞎子叔，开始吧”
……
“好，大家小心了，放水喽！”
一声令下，瀑布急冲而下的水流
“哗——”
一声巨响，顺着河边飞快的流向水渠内……
波澜壮阔！
……
顷刻间，整条水渠连成一个大大的Ｕ字，光彩夺目，在阳光的照耀下逼的人们睁不开眼……
“啊！成了！”
“有水啦”
“老天啊！”
有的甚至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嚎叫……
如果说扑鱼是一种生计的话，随心所欲的吃水更是一件天大的事儿！
以后做饭，洗衣，洗澡，在自己家门口就能完成，就连汪叔感动也是热泪盈眶。
……
村子虽说不大，但从一头到另一头担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山娃子又做了一件大大的好事儿！
一帮人围着他，有的摸头，有的掐脸，活像捏一个泥娃娃……
可能这就是村里人表达善意的方式，能帮到乡亲，他打心眼里高兴……
“好了，都回去好好歇着吧！老拐咱们几个，下午晌再去一趟林子看看能不能弄点东西回来，晚上大家喝汤吃肉好好庆祝一下……”
“好！”
“好啊！”
汪叔的一番话让大家一阵欢呼，久久方才都散去……
都迫不期待的想要各自回家尝尝自家的“瀑布矿物质水”了。
……
“不错，真不错！干的好！山娃子！”汪叔一连说了几个好，手掌重重地按在山娃子瘦弱的肩膀上。
兹——
“叔，疼啊！”山娃子小身板差点瘫架，咧了咧嘴说道。
“你这身板……唉！让你多吃点多吃点，石头都比你壮……”
“对了叔，你一会儿去林子小心点，我就不去了。”山娃子揉揉肩膀说道。
“中，你也累了，好好歇着吧，晚上还来我家吃饭”
“好！”
……
“真舒服啊，爽～”
山娃子躺在一个池子里，手脚完全放开，整个人仿佛到了天堂一般，水波打在身上，只想好好睡一觉。
挖渠道的时候，山娃子就决定在自家门钱弄一个小池子，享受一下躺在水里睡觉的感觉——
为了更舒服一点，还专门去河床挖了十几斤黄泥，搬了一块石头放在头枕位置，躺下去刚好到耳后，计划的恰到好处。
在挖渠的时候，山娃子就把这个技巧告诉了村里人，谁想弄的都可以在水渠旁挖出来一个池子：
但要注意靠近水渠的一边要深一些，越往里要越浅，这样就能避免池子里的水流不出来，保证水质一直可用。
由于水渠不深，一个成人站到里面也就到腰部位置，所以完全不用担心孩子的安全问题，取水打鱼都不耽误……
汪叔看到这个设计也是大呼过瘾：
村里人工作强度大，往往要劳作一整天，浑身汗臭难闻，之前洗澡还要跑到河边。
现在无论男女老少都能在家舒舒服服的泡一泡……
既方便又隐私，多好的一项工程啊！
……
万物非我所属，尽我所用！
果然被雷劈过的脑子就是不一样，不论怎么说，现在山娃子在村里已经没有人敢小瞧了——
地位直线上升，成了石寨村中的智囊人物，当然也成了所有孩子心目中的榜样！
……
一下午的时间都在池子里泡着了，迷迷糊糊中却听到蘑菇的声音——
山娃子睁开眼，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自己一觉睡了半天，看来这段时间确实太累了。
“娃子哥，起来吃饭啦！爹爹回来了”蘑菇扬着肉嘟嘟的小手，嚷嚷道。
“哦，这么快天都黑了，走，看看你爹的收获咋样……”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牵着手向村子里走去，远处还能听见……
“走路能不能不要蹦，你跳的我都想跳了！”
“那咱们一块跳，咿呀——呀”
……
10 活下来就有希望
……
俩人蹦蹦跳跳的来到蘑菇家，门前空地已经支起了一口大锅，底下柴火烧的正旺……
三俩成堆的村里人都聚在一起说笑，仔细一看，就连拐子老奶奶和瘫痪在床的李老爷爷都被人抬了过来。
看来挖水渠的事儿对于全村人来说是个了不得的大功劳！
汰！
值得如此大费周折吗……
……
石头三两步跑了过来：
“娃子哥，你来啦”
山娃子点点头：
“今天进林子咋样，吃食儿多不多？”
石头沉闷了一会儿，皱了皱不怎么存在的眉头：
“瞎子叔得了俩只兔子，我还见到一只野鸡哩，可就是抓不到……”
对于一个半大孩子，如果能凭自己抓到猎物，能很大限度提升自信……
所以他才会对此这么在意——
……
村里的工具比较落后，石寨村有史以来猎到的吃食儿很多都是靠运气抓到的。
汪叔他们几个虽说当兵打仗这么多年了，但毕竟身体有缺陷，打猎又是个体力活，并不能保证天天有肉吃……
……
不过猎物的多少并没有影响大家伙的热情，一口大锅煮着兔子肉，香气扑鼻，还有一排篝火架着十几条鲜鱼……
汪婶桂婶领着村里妇女跳起了山村舞，蘑菇喜欢热闹，唯恐不喜庆，也冲上去插队蹦了一阵……
虽然都没看懂她蹦的是什么……
开心就好！
一会儿，锅里的香气已经飘满了整个村子，兔子肉泛着白花——
汪婶看时候差不多了，就抓了一把粗盐巴撒了进去，之前村子紧张，盐巴都是省着用，现在拿鱼换来的食材多了，也不在乎这一顿了。
村里人都能喝到一口香喷喷的咸肉汤，才是今晚的头等好事儿！
“好了，我说两句，今天能喝到这么甜的水，吃到这么鲜的鱼都是娃子的功劳，大家端起碗都和山娃子喝一个！”
汪叔话音刚落，几个腿脚稍微麻利的人已经拥到山娃子的身边……
山娃子吓了一跳，赶忙站起来说道：
“各位叔叔婶婶，爷爷奶奶，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能活到今天都是村里人一口一口喂大的，大家一起喝一个吧，每个人都要和我喝，我一会儿肉汤都喝不下去了……”
半开玩笑的话让众人哄堂大笑：
“哈哈，一起喝”
“来来，一块喝一个”
……
一碗河水下肚，一股凉气从口中窜入肠胃——
爽！
又凉又甜，在这闷热的天儿灌上一口，简直要爽到了天上去！
听汪叔说，瀑布的水是从几百里处的苍山流下来的，苍山几千丈高。
自从这个村子有人，那座山就在那里了，白天从这边的山坡望，能看到一座庞然大物的阴影……
山顶上积雪不化，下游喝到的水，也都是从这座山上化来的……
山娃子坐在百里外的石寨村，想的却是山的那边——
每个孩子都有一个向往外界的梦，二十几里外的县城对于山娃子来说就是很远的距离：
因为要穿过将近二十里的林子，里面各种飞禽走兽都有，周遭的村子没有一个人敢单独过林子的。
每次去县城都要四五个人结伴才能有惊无险的穿过去，危险异常……
以后要想走得更远，县城只是第一个出发的站点而已——
两年！
我只有两年时间，我不能去当兵，我不能死！
山娃子低头看着自己瘦弱不堪的身体，暗暗发誓……
……
今晚大家都很高兴，一直到夜半方才散去。
汪叔从屋子出来看到坐在石头上的小英雄，激动的老脸潮红：
“咋了，山娃子还不回去，是不是有事儿？”
山娃子抬眼一望：
汪叔胡子拉达，上半身裹着不知什么动物的皮毛，下半身是一条露着膝盖的裤子，补丁的痕迹还能看到，什么颜色早就看不出来了——
“叔，你说咋样才能让咱们村里人活的像个人样呢？”
山娃子的问题明显让汪瞎子愣了一下，半晌没接话。
俄顷。
他盘腿而坐，独留的一只眼睛光彩夺目：
“你有这个心，我心里特高兴，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事吗？”
山娃子摇摇头，听汪叔继续说道：
“你九岁那年，你娘死了，死的时候正是冬天，外面那叫一个冷啊！你汪婶知道情况，天天晚上去照看你……
有一次，外面下了大雪，你汪婶把你抱过来，当时的你比现在还瘦，抱着你就像抱着我家六岁的蘑菇一样，我们唯恐你撑不过去，那我们可就对不起你死去的娘了……”
“那个冬天每天晚上你汪婶把白天留下的肉汤灌给你，老天可怜啊，你竟然熬过去了……”
汪叔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眼眶里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划过一张饱经风霜的老脸，在火光中像一个一动不动的雕塑一般闪闪发亮……
……
山娃子早已泪流满面，他知道自己活下来不容易，但没想到汪婶俩口子对自己那么好——
如果不是他们，自己早就随着阿娘在九岁那年死了，自己欠他们的太多了，救命之恩，养育之恩，一辈子都还不清！
……
11 想个办法养点啥
……
汪叔深吸了一口气，感慨万分：
“五年了，你终于变成了正常人，还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哈哈！”
山娃子从笑声中仿佛听到一个迟暮之人心中的欣慰感——
自己的五年是混沌的，傻的，照顾一个傻子对于二老来说可能并不容易。
他们害怕的是他一辈子傻下去，那样的人生该有多悲惨！
有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聪明健康的活一辈子呢……
……
这么简单的愿望对于当时的自己来说无疑不是天方夜谭……
除非老天打了一个盹，放过自己，不然自己就只能一辈子活在最底层，苟延残喘一辈子……
……
山娃子内心震撼不已，声音发颤：
感谢老天，感谢那一场惊雷!
老天没有轻易放弃我……
既然这样，我就要闯出一片天！
我要一步步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既然让我重生，我就要发誓成为这个世界上的佼佼者！
……
“叔，我想到一个办法，咱们每天早出晚归打猎不是办法，能不能抓到猎物养起来，这样不断的有吃的，也不用来回折腾……”
汰！
“这……恐怕不行，每天打猎回来的吃食儿还不够全村人填饱肚子，咱们村里人还没东西吃呢，哪来的东西喂它们呐……”
汪叔摇摇头，一脸为难，他想过类似的办法，怎奈猎物太少，根本无法实行……
“叔，捕猎的事儿你不用担心，我有个办法能提高十倍的效率！林子里最常见的猎物都有哪些？”
山娃子问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常见的小东西有野鸡，野鹌鹑，野兔，鸽子，斑鸠……大东西常见的不多，野猪多一些，当然也有狼，至于大虫、熊之类的听说有，但是我也没见过。”
汪叔如珍细数了一大推，飞禽走兽应有尽有，林子不大，倒是种类很齐全……
“也就是说，咱们能力氛围内的大猎物是野猪，小东西就很多了是吗？”
山娃子精光乍现，有办法，有把握，又能养，和自己想的丝毫不差——
“叔，除了鸟类之外，这些猎物都是吃草的，你怎么能说没有喂的东西呢？”
山娃子的话让汪叔如遭雷击：
传统人的思想大都停留在抓——吃，吃完再抓——吃，循环往复中，不会有人想刻意地去圈养动物……
即使有人想道，像这个世道，村里人吃都是一个问题，捕到的猎物又少，更不会付出行动了……
此想法在于怎么提高效率，花最少的力气获得最大的成果……
要想圈养，必须数不胜数才可以！
“叔，咱们之前不是做过抓捕工具吗？就是小陷阱之类的，你给我说说……”
“那个，没有啥工具，就是挖个坑，上面蓬上木棍啥的”
这是最简单的陷阱，单纯就是靠运气，这不行——
把被动变成主动！
一切才有可能……
……
山娃子不知道是不是冷水喝的太多，晚上的凉风一吹，头脑有些发涨，汪叔也看出来有点不对劲，连忙扶住他站起身：
“咱们村离河边近，晚上凉，天也不早了，咱们啥事儿明天再说吧！”
“好，这几天我想个好点的办法！”山娃子眼前一片发黑，差点一屁股蹲在地上。
“山娃子，你咋了，别吓我啊”汪叔见状心中咯噔一下，他可不能出事啊！
“没事儿，就是血压有点低……”
唔——
见鬼，什么是血压，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说出来的……
汪叔一脸懵，山娃子也不想过多嚼舌解释：
“站起来太急了，一会儿就好，没事……”
……
山娃子平心静气，好一会儿才胃里舒坦了一些，倏地——
汪婶从屋里端了一碗肉汤出来，山娃子强压不适，差点反胃吐出来：
“不用啦婶……你们起来早，我天天太阳晒屁股才起来，还是回家睡吧！”
说完，不等俩口子开口，赶紧窜走了——
“这孩子，真没事吧？”汪婶满脸担忧的问道。
“能有啥事，窜的比兔子还快，走，睡觉吧！”
……
12 抓捕工具
呼——！
山娃子路过平子叔家门口，捧了一口水咽下去，整个人神清气爽——
看来肉不能吃多，以后一定要控制量！
雷公要是听到这话又要赏个雷给他……
现在的世道人人都恨不得撑死才好，你这吃了两块，还想着控制饮食——
……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一连三天，山娃子就在家门前写写画画：
陷阱要如何完善……
用木头做一些小抓捕工具……
这是重点要解决的问题，问题能解决，吃食在这个村子就能源源不断供应，就可以开始下一步计划了。
为了以后更美好的生活，奋斗！
山娃子浑身充满了干劲儿——
……
“娃子哥，你又在做啥呢？”
不知何时，蘑菇一蹦一跳的从后面冒了出来。
“没啥，说了你也不懂，今天又有啥大事儿吗？”
不知道汪婶每天都在和蘑菇灌输什么冷知识，她这几天一有空就要过来汇报村“工作”……
特别像一名小小的村妇女主任……
“没啥大事儿啊，我今天和小婶去河边抓了一只八脚怪”蘑菇用小手指吱呀呀的比划着，感觉很是稀奇：
“这么大一只！”
……
她说的八脚怪就是螃蟹，村里人都这么叫。
不过那玩意儿肉不多，是要比鱼好吃些，但抓起来太费事，大量抓捕的话需要粗盐。
目前村子粗盐可是奢侈品，人还吃不起，哪能用来抓它？
“哦？你小心点，那东西夹住手能疼上一天”
……
“呀！娘说拐子叔被长虫咬了——”小丫头咋咋呼呼的嚷嚷道。
……
碰到这事怎么不早说，还想着吃螃蟹呢？
这个小贪吃鬼！
山娃子立即放下手里的活计，眉头紧蹙：
“怎么样，严重不严重？”
“……嘻嘻没事，阿爹涂了药，说一会儿就好了……”
看来是水里的无毒蛇，山娃子深吸一口气，骤然脑海一亮：
“蘑菇，平时家里的蛇虫多不多？……就是长虫，毒虫之类的东西……”
山娃子一边说着，一边用棍子在地上比划着。
“呀——
有！每天晚上睡觉都有好多虫虫，阿娘都要打好一阵子才能上坑上睡呢？”
蘑菇小脑袋犹如小鸡啄米般的点点头，嘴巴都绷紧了，看样子很害怕这些玩意儿。
“好了，你回去吧，一会儿我去你家找你阿爹！”
“嗯！那我要回家告诉阿爹……”
说完，蹦蹦跳跳的一溜烟便不见人影了。
……
山娃子看着手里的工具，差不多完成了，接下来就是到林子里实验一下成果——
蘑菇说的问题说大不大，但也不是件小事儿……
……
村子离林子近，毒虫自然是不可避免的，现在村口挖了水渠，很大程度上会减轻毒虫伤害。
但村落离河边也近啊！
加上夏天气温高，毒虫繁殖快，万一村里人被毒虫咬伤就麻烦了——
唉……
……
山娃子苦思冥想，直到心里有了答案，方才拿着自己的抓捕小工具去找汪叔。
“我叔还没回来吗？”
汪婶正在洗菜，冲着屋子喊道：
“蘑菇，你娃子哥来啦！娃子你先坐着，你叔快回来了……”
……
太阳已经下山，天边一片红光……
听着哗啦啦的瀑布声……
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
怪不得那么多文人骚客都喜欢居住山水佳境里……
空气香甜，环境优美……
……
按照以往的经验，汪叔几个此刻应该正在回村子的路上——
“娃子哥，你来啦，咦？你拿着的这是啥东西？”
蘑菇盯着地上的一只“大笼子”，左捏捏右看看。
“阿娘你看，这里面还有好多木刺，看着好好玩儿！”
蘑菇说着就要用脚踹下试试……
“别——这个不是踢的，是捕猎物用的！”
山娃子一看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才琢磨出来的东西，这玩意儿可经不起丫头的灵魂一脚……
“看着很稀罕，这是啥？”
汪婶的目光也被蘑菇吸引了，显然这个小东西还是很有可观赏性的——
……
山娃子正要解释一番，突然一阵说笑声从村口传来：
“今天收获可比昨天强多了”
“是啊，还是掏鸟蛋的感觉爽～”
爽这个字被山娃子发明出来以后，已经成了村里的口头禅，现在小孩都会说了。
“哈哈，爽——”
……
13 爱死老天了
……
“阿爹！”
蘑菇的眼睛尖，迈着两只小短腿啪唧啪唧的冲了出去——
“山娃子也来啦！”
“拐子叔，平子叔，今天收获良多呐！”
“娃子哥，你看我掏的鸟蛋……”
石头从后面窜出来，捧着手里的七八个白色的鸟蛋，一脸骄傲——
每一个蛋都有鸭蛋大小，上面还有一丝丝细小的纹路，不知是什么鸟类品种。
“不错嘛石头，厉害了！”
石头听到众人的夸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
汪叔把猎物拿给婆娘，狠狠灌了一盆水，抹了一把嘴巴：
“晚上还一块吃，叫上自家的婆娘和孩子”
“好咧！”
……
众人正要回家，蘑菇的小嗓子吼了一声：
“阿爹！你看，这是娃子哥做的……啥子陷阱”
“咦——老拐你们也来看看……”
几个大老爷们围着地上的物什上下打量，个个满头雾水，半天也没瞧出什么原理——
山娃子拿过笼子，两只手用力一扯，笼子轻易便打开了，他轻轻的放在地上，然后用一个小木棍，对着笼子中间的部位点了一下
“啪——”
一声笼子立刻合上了，里面的木刺围成一个圆圆的形状，活像一个大大的笼子……
“这——”
众人目瞪口呆，从来不曾见过这么稀奇的玩意儿……
“叔，这是我做的一个小东西，不用我解释了吧，一看就能明白”
“山娃子，你做的这个……厉害啊！”
平子叔自叹不如，作为一名老猎手，打猎了一辈子，让他动手，绞尽脑汁也做不出这么精巧的陷阱——
……
“蘑菇你去，挨家把你婶婶们都叫来——”
几个人家也不回了，俯下身子围城一圈，目不转睛的打量着这个捕猎神器——
……
“其实这个东西制作很简单，我这几天一直在对比实验，什么材料最省时间最坚固，终于整出来了，竹子要选有韧性，有弹性的……”
山娃子怕大家不懂意思，就从地上拿起一截竹子演示了一遍：
“树枝其实也可以，但是弹性不够，你看，竹子能弯曲过后恢复，而树枝却不行，回不到原来的形状……”
“……笼子底部的支架很重要……起到支撑的作用……连接竹片我用的是竹皮……为了给猎物增加致命伤害，我把这些竹片都给削尖了……挣扎只会扎的更深……”
讲解中，山娃子灵光一闪：
“对了叔，你上次给我说过附近生长一种麻醉草？……”
要是竹尖能配上麻醉，就能抓到活猎物！
养殖业便能在此开花结果！
霍霍——
……
“对！有种草麻醉特厉害，受伤的时候涂上一点，一整天都感觉不到疼”
汪叔愣了半晌，这才回过神。
“那就太好了，这种草有没有人吃过，感觉咋样”
“这……”
汪叔一脸为难，他还真没吃过这个，这种草这么厉害，谁敢吃啊！
“可以吃——”
拐子叔接过俩人对话，这件事他最有发言权了：
“前些年，阿家婆娘没死的时候，有一次晚上到河边，不知被啥子东西咬了，浑身都是血道子，最后我和平子一起去县城找的老郎中……他就是用这种草麻醉的！”
汪叔眼神一亮，放下手中的活计：
“你仔细说说！”
这……怎么从来没听拐子说过……
……
“……婆娘被抬到诊所……全身都是血……老郎中按都按不住……喂婆娘喝了一碗绿乎乎的汤……婆娘一会儿就不动了……事后我问郎中……他说这种麻醉草药可以直接喝……可以整整一天全身无知觉感觉，就是味道有点冲……”
山娃子心中大骇，一脸震惊：
这……
这是绝密武器啊！
太逆天了！
要是能让猎物舔上一口，那不是源源不断的肉吗？！
我要静静……
……
石寨村背靠苍河，林子的水源一样来自苍山的雪，但靠近河的一边是狭长的山脉，也就是说林子里所有的动物要想喝水就要翻过一座山——
这显然是不太现实的，林子地势高，洼的地方不多，所以林子里一定有水坑之类的蓄水地！
照之前汪叔说的，打猎的时候碰到过个别几丈大的水坑，只不过当时不在意——
谁能想到这些地方就是整个石寨村发家致富的天堂地呢！
山娃子越想越兴奋，真想冲着天大喊一声：
“贼老天，我爱死你了！”
……
签约感言
从今天起，这本书就正式变成签约状态了，无论写多少字，我准备把它写完，给读者和自己一个交代。
前些年写了一本，天涯签约了，当时吓坏了，年轻没敢签，主要因为怕断更写不下去。
这两年打开网文老大哥起点网站，自己本身喜欢看历史小说——
当然龙头玄幻也看，可看来看去，发现没有一本能吸引到自己的，可能年龄大了看不下去
总觉得剧情节奏太快，主角人设太无敌，刚出场就是秒天秒地秒空气的存在，大多都是一样的套路，瞬间不太想看
（ps：说话有点直，各位前辈和同友原谅小弟）
这本小说是自己想过很久才决定写的，节奏偏慢，可能书友会有些不适应，但每字每句每个剧情我都会细细斟酌，争取对得起大家的关注和支持
很感谢网站平台和后台责编，我想了一下有些话还是想说说：
前期几万字章节篇幅过于随意，很多有1000多字一章的，后期我会稍稍改变一下篇幅字数，尽最大努力对得起每一位书友慎重的投票
往后的日子还很长，文笔还不够细腻，希望各位行友多多支持，您的关注是我的动力（鞠躬感谢各位书友~~）
14 除了吃还有住
夜幕将近——
蘑菇家门前是一如往常的情感发泄地……
山娃子花了半个时辰把这些手工地下的捕猎者都手把手教了一遍……
连石头个憨憨都能直接上手了，山娃子心底一股疲惫涌上心头：
以后就教会一个人，让他来服务广大群众，当老师太难了！
……
说起石头，他虽然只比山娃子小两岁，但体格异常强壮，身上的肌肉块初具模型……
光看外表，爆发感甩了同龄人一条街……
每次山娃子与他一起，眼神中都要升起一股强烈的仰视，强壮可是他一直的梦想！
但山娃子却并不喜欢和他站一块，不知道的还以为石头是大哥呢？
这怎么可以！
当哥的地位绝对不容挑衅！
……
山娃子掀开衣服看了看自己的一身“排骨”，惨不忍睹——
第二眼都不想再看！
我一定要吃壮！
……
炎热的夏季，火焰扑面而来……
一股热风打在人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村外的河水并没有随着气温而燥热，还和立春时节的甜水一般，爽凉可口……
……
山娃子回过神——
石头和蘑菇，俩小屁孩正在低着头密谋着悄悄话……
他蹑手蹑脚的来到两人身后，侧耳一听：
原来是石头在教蘑菇编笼子！
这可真是个稀罕事儿，跳舞这么有意义的活动竟然都吸引不了蘑菇，她的两双可爱的小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木条，片刻功夫——
一个精美的陷阱大功告成！
……
不愧是汪叔口中的天才猎手，石头对这方面的学习能力非常强悍，长大了可能会超越所有人，猎神非他莫属……
火光的照耀下，老老少少的眼神中星光闪烁，一两次的成功已经重新唤回了他们的希望，美好的生活就在一步步走来……
山娃子找到汪叔几人，脸色严肃：
“叔，我要说一个计划，就先定个一一年吧！”
众人听到这么奇怪的话，虽然不理解，但仍然面露希冀，个个神情一正：
“你说啥？”
“管娃子说啥呢？反正是好事儿，赶紧说”
“对，说，啥好事儿”
……
额！
山娃子愣了一下——
自己在村人心中的地位这么高吗？
哈哈！
这就好办了！
下面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咳咳——我有一个想法，接下来村里所有能动的爷们，都去林子运竹条和藤条，用十天的时间完成，每天再去安排几个人砍麻醉草……”
下方一人不解，高分贝的一声嗓子喊端了山娃子的思路：
“啥，砍草？”
……
“我知道，是不是要喂猪！”
石头举起手，好似一个班级中回到问题的小学生……
山娃子瞄了一眼这个积极的“壮学生”，轻描淡写的说道：
“石头把手放下，嘴巴合上，嘴角的鱼肉擦一擦”
“哈哈——”
……
山娃子一番话把大家逗乐了，石头傻笑般的挠了挠头。
“……我说的是麻醉草，越多越好，回来碾成汁全都倒入林子里的水坑，边上再放上一些笼子，嘿嘿……”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真毒！
这样一来，九成的飞禽走兽都逃不了被逮捕的命运……
……
“好！”
不知道谁吼了一声，山娃子吓的浑身一激灵，差点当场休克！
叫好也要让人家做好心里准备呀——
下方热血沸腾，大部分都是夸他的计策无敌的……
“这以后谁敢得罪山娃子啊，毒死人了”
“唉，全村人加起来也没他毒”
……
山娃子一脸黑线，越说越严重了：
虽然村里人没有恶意，但不能一直诋毁一名致力于乡村建设的大功臣吧！
他连忙站起身打断热火朝天的“赞美”：
“大家听我说啊，静一下！”
于事无补，赞扬的风暴太激烈了！
“石头！就你叫的声音最大，站出来我非要一口盐汽水淹死你……呸！什么盐汽水！”
……
倏然。
下方安静异常，发火的娃子大家都惹不起——
“这是个吃的大事，我打算用一个月来完成它，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
“大家想不想天天吃肉！”
“想！”
“大家想不想发财！”
“想！”
……
山娃子本想继续喊，但众人激动的眼眶都冒了血丝，他怕村人一帮卒地不起了，连忙收住天赋传销的功力：
“吃不完的除了养着，我还有一个重大决定——
建二层小阁楼！”
“啥叫小阁楼呀！”
这次是蘑菇抢答，山娃子就喜欢小辈用发光的眼神向他提问题，他四十五度角仰望夜空：
“这个问题非常好！赏一块鱼头……”
蘑菇看都不看，仍然眼冒星星的盯着月光下的“伟岸身影”，一脸探求知识的渴望让山娃子一阵发虚——
压力山大啊！
我的好妹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