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自由的曙光
啥？
啥是两层小阁楼？
这是所有人内心的想法……
汪婶这一帮妇女也不跳了，被这一惊一乍的欢呼声吸引了过来。
众人围成一团，都聚精会神的听山娃子的“演讲”——
……
远处篝火烧的正旺，一口大锅正冒着热腾腾的肉香气……
月亮升在头顶，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划时代构想，就在一个只有20人的石寨村悄然拉开序幕：
无数年后，很多人想起，依旧觉得是天方夜谭，可它的发生就像是黑夜必然来临一般，惊艳了所有人的世界……
……
“……大家看啊，这座房子总共两层，底下一层是空的，做成一个圈的样子养动物，上面一层住人，隔成一个个小房间，中间再弄一个梯子……”
山娃子拿起一个小木棍，仔仔细细的写写划划，争取让每个人都能听懂！
呼——
“怎么样？又结实又能养东西还能住人，大家觉得呢？”
“这……这能牢固吗？下面就是一圈木头，上面是不是比较重，会不会一下雨就塌了？”
汪叔沉吟了一会儿，住人地方不能儿戏，一定要结实才行！
“放心吧叔！咱们这个房子是用整根木头撑起来，每一个关节固定点都会镶嵌两块木头，死死的卡住，到时环环相扣，整个房子就是一个大整体，不要说下雨天，就是地震也塌不了……
还有另一个好处，就是能有效隔离夏天毒虫之类的进入房间，踏踏实实的睡个好觉！”
“这——还有这个好处？”
……
毒虫一直是村里人的心病——
现在村里外围有一条水渠已经好了很多，如果再有这个阁楼那可就太好了！
再也不用担心环境潮湿下衍生的蛇虫毒怪了！
这可是一件大功德！
“好！干！”
“干！这个破房子我住够了！”
“明天就开始砍树去！”
……
“哎哎——叔，你们先别急等我说完……”
大伙的热情来了挡都挡不住，一波高潮过去又掀一波，山娃子心里不禁犯了嘀咕：
是不是我一下子说的太多了，村里人消化不了？
好不容易安抚好他们的情绪，他缓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这个先不急，我计算了一下——
捕猎见效大概需要十几天，到时候猎物会很多，咱们运一批到县城里换点东西……就是这种，要保证每家必备一套，实在没有两家有一套也行……”
山娃子说着比划着一个图案，这些都是必备的工具，缺一不可！
“这些是什么？”
“额——”
山娃子心头一紧，这些脑海里浮现的物件，这个世道不一定有啊！
那就一个个解释通透！
“这个是钻木头用的，这个是把木头铲平……然后插进去……这不就结实了嘛”
山娃子把这些物件一一介绍了一遍，几个老猎人瞬间懂了——
他们眼前一亮：
这要是完成了绝对坚固的很，妖魔鬼怪都进不来！
……
既然大家都了解，山娃子便能继续科普了：
“……东西没有也没事，县城里面不是有铁匠铺吗，给他们几个钱，把这些全部打出来，一旦阁楼建成，咱们就不用打猎为生了，想当木匠的当木匠的……天天有新衣服！天天都能大块吃肉大口喝酒！”
这怎么像是土匪团伙占山为王的，但话糙理不糙，这个愿望是大家伙梦寐以求的，直直戳进众人的心窝……
一个个呼哧呼哧的脸红脖子粗，在他们的眼神中山娃子看出了渴望和急迫……
渴望是信念，急迫是动力！
就属几个小孩叫嚷的最欢，对于他们来说，天天有新衣服是县城里富贵子弟才能遇到的好事儿——
蘑菇做梦都想有一件属于自己的花衣服，红红绿绿的套在身上，人世间最美的风景……
……
百舸争流，鱼翔浅底，誓与霜天竞自由！
自由的曙光就在眼前！
……
16 进县城
“老天开眼啊，山娃子一定是老天派给我们的!”
“对！肯定是老天看我们可怜，派山娃子救我们的!”
……
山娃子心里一阵发堵：
自己看来所做的事微不足道，唾手可得不为过——
但对于他们来说，却被当成了救世主！
生命如此厚重，人间的感情却十分鲜活生动！
……
就是这么一群朴实的残疾人，自己活下来已是不易，却愿意在潦倒之际帮助一个痴呆的二傻子……
一口热汤在当时弥足珍贵！
上天从来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自救者！
……
“我答应大家，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一定……让大家过上更好的生活……”
山娃子眼眶微红，喉咙发堵，片刻间热泪盈眶……
“哇——”
骤然一声大哭从人群中爆发，随即哭声一片，声音响彻天地——
在战场上，胳膊被砍下来都没有流一滴泪的人，此刻痛心疾首，泪流满面……
一只眼睛被箭刺穿都只是吼叫几声的人捶胸顿足，只恨自己无能，救不了并肩的同伴……
……
整个村子在沸腾声中宣告着所有人的心声，水渠内的波纹随着声音一阵阵打向远处的苍河——
林子里不知名的鸟雀也被惊醒了，发出“嘎嘎——”的不满
月亮透过树叶打在水面，波光粼粼中都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余光照在山娃子的眼眶，仿佛有一颗夜明珠在闪闪发光……
……
往后的日子里，大家摩肩擦掌，忙的不亦乐乎……
山娃子和石头跟着几个老猎手早出晚归的砍树、寻草，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儿……
人还是要动起来，不然每天的生活就是度日如年。
山娃子深有体会，以往像死人一样一躺就是一整天，出家门后，看着日落西山悲凉的情景，心情都会变差许多。
虽说林子间要时刻提防野兽突然袭击，但未尝不是一种探险和历练，山村里的孩子早熟不是没有道理的——
……
就这样忙活了几天，笼子做了三十几个，麻醉草也收集的差不多了……
天刚黑下来，村子中间的空地上已经支起了一口铁锅……
这口锅要比肉锅小上很多，不知道是村子谁家扔的，这回正配上用场！
收集的草药堆在一起，足足有小山丘那么大！
……
汪叔一声令下，大伙分几下把麻醉草扔进锅里，堪堪几分钟——
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片刻工夫就烂的不成样子了，绿色的水泡在锅里翻滚着，隔上几丈的距离都能感觉到一股股热浪……
“叔，草药全部熬成汁就行了，今天不是抓回来一只受伤的兔子吗？喂它灌些汤水，明天看看效果……”
山娃子看着面前的大锅，温度够了，正好拿个动物试验一下……
……
留下两个人添加草药，村里人都聚在不远处盘算着今天的收获：
十几个染上麻醉药的笼子每一个里面都有一只十几斤的猎物，野鸡、鹌鹑、野鸭……
还有一只黄鼠狼，留下不能吃的，捡了几只又肥又大的鸡鸭开膛破肚，清洗一番便可以下锅煮了……
“叔，过两天把吃不完的东西带上，咱们去县城换了，对了还有这个，有钱人应该挺喜欢的，喂点麻醉，拎出来就行了”
山娃子指着笼子里一动不动的黄鼠狼说道。
“好……怎么，你也要进城？”
在汪瞎子的印象里，山娃子不太喜欢进城，前几次叫也不去，这次不知道怎么了……
“嗯，我跟着看看，好长时间没去了，看看有没有铁匠会打工具的？”
汪瞎子心中明悟：
这么一群大老粗去，也说不明白个仔细来，娃子算计的东西只有自己最清楚！
可对于山娃子来说，去县城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尽快熟悉石寨村的直属县城，为两年后自己逃过兵役做准备！
知己知彼，方能不会早死……
……
17 林间趣事
几天后——
随着麻醉草投入到捕食当中，猎物越来越多……
圈养已成常态。
汪叔满心欢喜，整天盯着圈里的动物……
不知道是他看的太紧，还是天气太热，竟有两只野鸡伤口感染死掉了！
……
不能再等了，几个人一商量准备第二天去县城。
隔天大早，山娃子到了村口时，汪叔已经捆扎好了三十多只动物——
有大有小，种类还是以野鸡为主……
一行七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
山娃子为了省力，前几天特意用藤条做了两个大笼子，分别把猎物装上，一个人在前面拉着就行了，累了可以换人，也能加快行路的速度……
“娃子哥，尝尝味道咋样？”
石头从衣服里摸出来两个鸟蛋，用手一摸还是热乎的。
“你啥时候掏的鸟？”
山娃子看着有鸡蛋大小的鸟蛋一脸惊讶，这么大！
“嘿嘿——不是掏的，是昨天进林子在水坑边上捡的”
这么好的运气，傻人有傻福……
……
咬了一口，香——
又有点涩，也不知道是什么粗心的鸟妈妈便宜了这贪吃的小孩……
四个大人轮换着累的满头大汗，三个熊孩子在后面吃的不亦乐乎。
“侬——看，娃子哥，就是在前面的水坑里！”
石头突然的一声吼叫，吓的山娃子汗毛一竖：
“看到了，别叫了，一会儿要是招来了狼咋办？”
……
听到山娃子的话，石头连忙捂住大嘴巴，两只大眼睛滴溜溜的四处打量……
看来小孩子都害怕狼来了的故事！
大概走了小半个时辰，又见到一处水源，比刚开始见到的那个水坑要稍大一些……
几条溪流顺着高的地势聚集成一个水洼地，周边还有脚印，看来是村里人前几天下脚的地方——
“在这歇会吧，注意点周边。”
汪叔说着把身后的大笼子放下，一屁股坐在岩石上，重重喘了一口气。
“照这个速度下去，咱们还得一个时辰才能走出林子……”平子叔灌了一口水说道。
……
从村子出来几人大概走了十里路，约莫有半个时辰，再走一个时辰出林子——
就是说林子的路程要一个半时辰（现在的三个多小时），确实不快。
山路崎岖，路上忽高忽低，随行的三个娃娃已经吃不消了。
走出这片林子是官道，再走上七八里方到县城……
山娃子躺在地上，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时间：
到了城里就下午晌了，办完事差不多到明天，明天晚上再回来……
唉！
还要再穿过一次林子！
世代生活在此的乡亲们，每个人都不知道走了多少遍！
山娃子发乎内心的感慨和佩服：
怪不得这么穷！
……
几人简单补充了一下能量，又开始向着目的地进发，按汪叔来时的预计：
明天午时之前卖完！
一方面是能赶回村子，另一方面是明天太阳出来麻醉草就会慢慢失效，到时候笼子乱成一团就麻烦了……
一行人牟足了劲，足足半个多时辰一刻没停，终于看见了林子另一头的出口！
“呼——累死我啦！”
石头刚踏出林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步也不想走了。
“大家休息会吧，都累得不轻……”
汪叔四人身上的短衣短裤都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林子里封闭性太强，很容易出汗。
现在大家被冷风一吹，整个人又好像重生一般，浑身冒凉气。
……
“还有几里路，咱们争取早点到县城，早点卖完早点回家！”
本来浑身惬意之时，山娃子听完汪叔的话又瞬间没劲了，明天还要再来一遍！
呜呜——
“下面的路都是平坦的官道，很好走，不用那么急了……”
拐子叔也看出来仨孩子累的不轻，好心的安抚了几句。
“石头，来，给你说个事儿”
山娃子踢了踢一边狗躺式的石头，神神秘秘的说道。
“额——啥事儿啊娃子哥？”石头慢腾腾的爬过来，有气无力的说道。
“瞧你这样，还说自己是村子最强壮的男子汉呢？走几步就不行啦！”
“我还背着蘑菇走了一段呢？我和蘑菇等了你好几次”
额——
确实如此，自己中途太累停了几次，蘑菇就不说了，大人们都会轮流背着她，反而就自己扯了后腿。
呸！当我没说……
“咳咳——我那是在思考问题懂不懂？”
山娃子找了一个众人都认可的理由，脸红心不跳的为自己开脱……
“哦哦——”
果然这个说法石头和蘑菇两人比较认同，都不约而同的点点头，一脸崇拜的看着山娃子。
“那娃子哥，那……你在想啥？”
“额？这个嘛？在想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山娃子提起胸膛，演技超群。
两人是懂非懂的点点头。
好吧，知道你们没听懂，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有这态度，就够了。
哈哈——
……
热风扑面而来，并没有多么凉爽，之时觉得比林子里要开阔很多，整个人的心胸都打开了……
18 肥鸡换客房
一行七人终于在午时后抵达县城，个个汗流浃背——
此时。
城门一辆马车飞驰而过，掀起一阵尘土。
两个看门守兵扇了扇眼前污浊的空气：
“架个车就不会慢点！咳咳——呛死老子了”
咦？
竟然没要过路费，真是一件稀罕的事儿……
……
山娃子左顾右盼，配上一身打扮，一眼便能看出是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他撇了撇嘴，满脸失望：
城里人也不是生活在天堂啊！
大多数穿着和村里差不多，衣服上补丁遍布，有些人不知裹着什么动物的皮毛在人群当中来回走动……
……
汪叔领着几人七拐八扭来到一家小客栈前，一个四十多岁的胡子大叔老远就看见了他们，大嗓门一喊：
“瞎子老弟，又来啦！好家伙！这回的家伙不少啊！”
众人侧目——
掌柜看了看背后的两个大笼子，心里猛然一惊：
好家伙！
这么多半死不活的野动物！
……
“胡老哥，还和往常一样吧，你后院的杂草房借我们歇歇脚，一会儿给你找个大点儿的野鸡……”
汪叔轻车熟路，看样子，应该经常这么交换……
听称呼，俩人还挺熟！
一个称胡子老哥，一个叫瞎子老弟……
呵呵！
真是既形象又贴切……
山娃子在身后渍渍称奇——
……
“没问题！来来，都进里面……”
踏进客栈后院——
四周是一个个木质房间，围成一圈，几人随着胡子大叔到了一间靠近过道的屋子——
“看看怎么样？”
胡子掌柜推开门，整整齐齐的一间客房映入眼帘——
干净利索，古朴舒适……
“这……我们都是糙人，住不得坑房，还住草房就行了……”
石板铺成的地面，几个土炕中间摆放了一个小方桌，这……一晚上要好几十个铜板了！
“哈哈！老弟不用怕，不收钱，一只鸡就够了，再说了，还有几个娃娃呢？不能和你们几个糟老爷们挤一块儿吧？”
胡子大叔一屁股坐在坑上，大手一挥，满不在乎的说道。
“那……拐子，快，给胡子老哥挑个肥点的野鸡！”
拐子听到招呼，连忙解开笼子拎了一只肥大的野鸡——
“要不了那么大的，就那个就行啦……哎呀你们，客气啦客气啦！”
胡子大叔拗不过庄稼人的脾气，推辞不得便满脸笑容的收下了。
……
“你们也不容易，这么多，怎么也要个把月忙活吧？”
“这些啊？十天八天的事儿”汪叔洋洋得意，山娃子这么有能耐他的脸上也有光。
“哦？现在猎物这么多了吗？这么容易打到？”
“都是山娃子的功劳，做了个啥……对陷阱，天天都有吃食儿，就是他，来——”
山娃子一脸无奈，唉！
本想低调生活还要出来抵抗风霜……
……
“……这倒是稀罕事儿！这么瘦巴的一个娃子，还有这本事儿哩！”
说着还捏捏山娃子的胳膊腿，疼的他直咧嘴。
“行……那你们歇着吧！过了下午晌可以去东市看看，昨天听说有个人要了不少野味儿，你们可能还会碰上呢？”
“好嘞！那你忙着，我们过会儿去看看……”
送走了掌柜，汪叔几人坐在坑上，个个笑容满面，不仅吃食儿多了，胡子老板态度也变好了，这都是山娃子的功劳……
……
时间很快过了未时（下午三四点），大地中的热气渐渐开始消散。
在客栈老板那里简单吃了一些东西后，一帮人扛着猎物向着苍河县东市走去——
为了避人耳目，汪叔又从包裹里抽出一条粗布条，缠上手臂挂在脖子上，县城人多眼杂，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
街道上的人陆陆续续从家中走出，沿边叫卖的小商贩都在卖力吆喝，大多是些自家种的农产品，不乏也有很多卖野菜的……
越往东走皮毛类的物件儿就越多，开始有更多的卖活物的摊贩在叫卖，从打扮来看……
应”是和石寨村一样的村里人，来县城变卖野物换些家里用的必需品……
……
因为苍河县地处偏僻，这里大部分都是些乡下人家，沿街下来贵重物品几乎没有……
整个县城能拿出手的，也就只有县城最大的一座酒楼了——
客来楼！
不知酒楼老板为何要起这么一个名字，这乱世的年月儿，什么生意都不好做……
汪叔四人在前面抬着两笼活物来到集市，立刻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周边很多摊位上活物都是小几只，像这么一下子抬过来两笼的真不多见，这可稀罕的很——
东市热热闹闹的气氛倏然安静下来，看来大家都不太喜欢这帮不速之客……
……
19 生活如此艰难
……
看众人严重流露出的敌意，几人也不好强插一脚——
一商量，便寻了一个偏僻位置，把距离拉开了。
虽说不能完全消除敌意，但也是减轻一下仇视感。
“你们打这么多，太厉害了，不嫌弃的话来这边吧！”
正当汪叔对摊位不太称心之时，一个浑厚的男声突然主动示好……
这让几人喜出望外，人生地不熟的喜悦莫过于有人抛出橄榄枝了——
这人大概四十几岁，身体强壮，骨骼发达，身旁还有一位和石头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俩人应该是父子！
“好啊！那可就太谢谢你们了，正愁找地方呢？”
汪叔也是个直性子，一口答应下来。
“你们可真有本事，太厉害了！”
大汉看着笼子的猎物赞不绝口，旁边男孩也是一脸羡慕和崇拜。
“哈哈！运气运气！”
毕竟是陌生人，又不太熟悉，汪叔留了一个心眼，没有说穿。
“这是我家娃儿，名叫二狗！”
噗呲——
蘑菇听到这话，哈哈大笑，一点都不遮掩，小孩子真性情！
“哈哈，狗子好，好养活，看这娃儿的身体就知道是个虎小子……”
还真别说，这家伙的体格和石头有一拼，听他爹的意思还要比石头小上一岁，也就是说刚刚十一岁！
……
山娃子瞧了瞧自己的身板，内心郁闷：
怎么都比我壮啊！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古人诚不欺我，只片刻功夫，汪叔几人已经和猎户大汉有说有笑了……
石头在一旁和二狗玩的不亦乐乎，就剩下山娃子和蘑菇二人大眼瞪小眼，盯着无人问津的摊位打发时间……
“娃子哥，你说咱得等到啥子时候嘛？”蘑菇闲着无聊，在地上滚着石子。
“我来过的次数还没你多，这话不是得我问你吗？”
“也是哦，又不碰到大户，明儿能卖完吗？”蘑菇小脸耷拉着，小小的年纪却是大人一般的语气，让人哭笑不得。
……
太阳渐渐西斜，天边逐渐染上了一层红霞，黄昏时分真正开始热闹了起来……
叫卖声此起彼伏，来东市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放眼望去——
大都摊位猎物都不多，十只的寥寥可数，山娃子比较了一番，自己野味儿种类齐全，数量可人，询价的人接憧而至……
市场价格十斤以下的十个铜板，十斤以上二十斤以下二十个铜板——
除去是买走观赏的，死活都是一个价，但终究活物还是更抢手一些……
死物时间长了不新鲜，买家这点眼力还是有的，所以大多数都是买来现吃的，一两天吃完最好……
这次用麻醉草捕获的猎物都在十三四斤的样子，唯一一只近二十的野鸡送给了胡子掌柜。
仔细一算，每一只都能卖二十个铜板，山娃子喜笑颜开——
可回过神一想，不对啊！
照这样算，村里人不至于饿肚子啊！
粗面馒头一个铜板能买两个，像这样的一次交易，钱是无论如何花不完的——
山娃子脑海中灵光一闪，好似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他拍了拍身边的小妮子：
“蘑菇，咱们吃的粗盐要几个铜板啊？”
蘑菇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会儿，掰着小手细数道：
“1、2……阿爹说的要这么多”
“10个铜板？！”
这么贵，山娃子想起村里吃的粗盐简直惨不忍睹：
一大块，白的黄的硬邦邦的，看起来沙子要比盐多，吃之前还要拿硬件儿轻轻敲下一块来。
汰！
那滋味到嘴里吃的死去活来……
沙子尘土满嘴都是——
……
照以往村里的收获，卖了野味换成粗盐，也就是村里每个人堪堪喝上一口咸汤！
现在有了麻醉草，捕猎会好很多，但也入不敷出啊！
山娃子倒吸一口凉气：
任务艰巨啊！
猴年马月才能过上幸福生活啊！
……
“呦——这家的好！公子这边看！”
山娃子正想的入神，一个小厮带着几个仆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领头的是一个手拿纸扇，身着绣花图案的锦衣少年，看架势来头不小。
“不错，这家不错，咦——眼珠还在动？你们这都是活的？”
锦衣公子手扇一合，指着面前的两个笼子，趾高气昂的说道。
“哎——是活的，这位少爷看中了哪个？”
汪叔从一旁走过来，点头哈腰的回答道。
看眼前这人的阵势，想来是县城哪家富家公子，村里人惹不起，只想尽快的打发他们。
“算你识相！少爷是咱们苍河县李县官的公子！给我们挑一个好点的玩意儿……”
一旁的小厮鼻孔朝天，好似他爹才是县官一般。
……
县城官员中，最大的是县首，下面是两位县官，一位负责记录案件，一位负责县城治安。
眼前这位锦衣公子是负责刑事的李县官家的公子，怪不得一路走来，大多猎户都不敢看他，唯恐避之不及。
想来应该是这个县城里的太子爷，有个二把手的爹在这个贫困小县能横着走！
……
第二十章 铜板大户
“这个，把这条狗给我拿出来？！”
锦衣公子挥手一指，身后的两个小厮就要上前打开笼子。
“这个……不是狗，是黄鼠狼”
小厮一听，狼！
顿时吓得不敢动了，连带着那位公子也吓得不轻，赶忙向后退了两步。
“是黄鼠狼，不是灰狼，个头小，捆起来是伤不了人的”
汪瞎子说着把它拎出笼子，“啪——”的一声扔在了地上。
“呼——怎么不早说！瞧你们这点出息，平常一个个吆五喝六的，一只屁大的畜生就把你们吓住了？”
仆人都不说话，可心里都在想：还骂我们，你也没好到哪儿去。
不过这话也只能在心里编排一下，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带上它，咱们走！”小厮听到话上前抱上，一转身就要走。
“你们还没给钱呢……呜——”汪瞎子听到这话，赶忙一把捂住蘑菇的嘴。
少年头一扭，小眼一撇：“想要钱？”
“不不——是送给公子的，不要钱”
“哼——”
……
“阿爹，他们怎么能不给钱呢？”
等他们走了，汪叔才松开手，蘑菇不乐意了，嘟着嘴，一脸不高兴的说道。
“咱们惹不起啊，人家是官家的人，就当是破财消灾了”汪叔安慰了好一会儿方才消除小妮子的怨气。
山娃子从头到尾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这个世道，弱肉强食，民不与官斗自古以来都是一个真理，当官的永远都在食物链的最顶端，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现在为止，山娃子仍然不知道自己身处的这个国家有多大。
只是听汪叔说，帝国叫北元，他还是在早年打仗时听一起的士兵说的，皇帝姓杨，有一百多年了。
村庄是最底层，以县衙为中心，方圆五十里左右是一个县城，十几个县城是一个府道衙门，但这个庞大的帝国究竟有多少府道就不知道了。
以往村里人征兵打仗也都是走好远好远，到一个方圆百里没有人烟的地方和头上扎毛、身裹兽皮的野蛮人打。
野蛮人凶残，听说还吃人，喝兽血，自己身处的这个国家内忧外患不断，已经成衰落之势，百年前一统盛世的荣光早就消磨殆尽。
乱世才能出英雄！山娃子紧握拳头：
我一定能凭自己闯出一片天！别人可以我也一定可以。
成功的路并不好走，一步踏错可能就尸骨无存，万劫不复。
可转头一想，两年后便到了服兵役年龄，只要自己能有一个身份便能避免去战场，想来想去，还是成为文官合适：
不用去打仗，就自己这身子骨，枪都拿不起来，要想活着回来简直难如登天。
如果自己能有个先生身份，便有了翻身的资本，听说还能用钱买到，虽然不知道需要多钱，但肯定不是现在的自己能买得起的，路还是要一步步走啊。
“王掌柜，看看我的吧！”
“我的，新鲜呢？”
……
不知何时，周围突然乱糟糟的——
一位粗衣打扮的中年人领着三四个小伙子大摇大摆的进了东市。
摊位的猎户都叫争先恐后的嚷着自己的猎物，那热情劲儿和刚才锦衣公子来时的情景天差地别，一个个都恨不得把他们生拉硬拽过来。
“瞎嚷嚷什么，我家掌柜自己看！”旁边一个小伙子被吵得不耐烦了，怒道。
“咦——不错，种类不少嘛”
中年掌柜慢悠悠的走到山娃子面前的摊位，盯了笼子一会儿，又捏捏皮毛，滋滋称奇：
“还是活物，看样子是吃了什么动不了了”
“这位老板好眼力，这么一群野东西到了明儿太阳起来才能动，能吃能养”
“不错，就选你家了，这个还有这个……全都给我拿出来”王掌柜一连点了十只野鸡鸭子，野鸳鸯也点了一对。
“磨蹭什么，赶紧的，又不少你的钱！”旁边的小厮看到一群残疾慢腾腾的样子，忍不住呵斥道。
“哎哎——这就好”
汪叔听到这话才动手解开笼子，真怕又是一家不给钱的主儿啊，有了这话就放心了。
“啪——”
王掌柜挑好了自己要的猎物，从怀里摸出两贯铜钱，一把全扔到了摊位上，刚走了两步，又回头说道：
“以后有了活物要卖，给我送到一间杂货那里，少不了你的钱”
“好勒，您慢走”
本来汪瞎子还发愁这么多猎物咋办呢，现在有了一个固定的买家以后就再也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说着赶紧把地上的两贯铜钱捡起来，足足二百个！
十只超过十斤的猎物，一只二十个铜钱，一分不少！
“这是个有钱的主啊”
拐子叔几人是第一次见一次性买十只的大户，个个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这位县城里的掌柜就是有钱，有了他的门路你们以后的生意做都做不完喽”旁边摊位上的二狗爹一脸羡慕的说道。
第二十一章 掌柜之间的猫腻
山娃子虽说也高兴，但仔细想来，杂货？杂货是吃不了这么多的
毕竟能每天都吃得起肉食的老百姓很少，像借宿的胡子掌柜要了一只二十斤的野鸡，恐怕能卖上好几天不成问题
越想越感觉事情不简单，别说杂货铺，就是客栈都吃不了十只！除非……
县城里的那家酒楼，对！肯定是！
但看向刚刚的王掌柜穿着又不太像是大酒楼的掌柜，一身粗布长杉。
作为县城唯一一间酒楼，酒楼掌柜的穿着绝对不会过于寒酸，身上不说是绣花锦袍，也要是绣花上色的长袍，可王掌柜的打扮未免……
对，身份不符，倒像是大家里的管事。
山娃子给汪叔打了招呼，准备尾随前去看看。
几个小厮拖拉着一百多斤的东西在街上还没走远，也就转过了一条街而已。
反正大家都在这，没有他也不会忙不过来，汪叔想都没想便同意了，只是让他早些回来。
山娃子慢悠悠的随着王掌柜出了东市，又沿着街道走了一刻多钟，到了一家店铺——一间杂货：
难道我猜错了，他们是自己吃的？
就在这时候，王掌柜让小厮从布袋里挑出两只野鸭，剩余八只又重新装好，示意两人抬起来继续往前走。
果然！嘿嘿，有猫腻！
几个人绕过了两条街，在一处偏僻的家宅门前停了下来。
片刻功夫从里面出来一位身着长衫的中年人，头戴一顶圆帽，像是大户管家的打扮，非富即贵，说了几句便领着几人进了院子。
山娃子离得远没有听到他们几人说的内容，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想，又刻意绕到了街道前，抬眼一看——
客来酒楼，哈哈！不出所料！果然是这样！
此刻山娃子才完全明白：
王掌柜确实是掌柜的不错，但应该和这座酒楼的掌柜有合作。
这样说来，酒楼掌柜应该不是这间酒楼的老板，算是整个管事的，负责酒楼运营，采购，权利不所谓不大。
对于老板怎么想的，这家掌柜为啥不自己去东市买，这个他现在倒是没有猜出来。
山娃子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能不能从王掌柜手里夺到这个倒卖的权利。
听二狗爹说起来，王掌柜隔两三天就要买十只八只猎物，活物最好，贵点没关系，半死不活的也行，就是不能死，所以东市大都卖的都是带血不死的动物。
死物不说卖不了价钱，连人问都没有，谁想拎回家一个死东西，夏天不说不能保证新鲜？都还怕吃了不好呢？
所以碰上熬不过死去的猎物，一般猎户都是自己吃了，像汪瞎子一帮人卖的活物，浑身一点伤都没有的，那可真是稀罕东西，怪不得刚进东市时那么轰动了，都不待见这帮残疾人。
大家想不明白怎么打来的，看那架势一个个眼热嫉妒的不行。
从到集市大半天的时间了，除了二狗一家有说有笑，其余再没有人有一张好脸色了：
抢了我们的生意，还想让我们笑脸相迎，门都没有！
山娃子到了东市，刻意像二狗爹打听了一下，原以为酒楼掌柜比较神秘，没想到经常在县城走动的人都知道他，虽说不清楚他具体叫什么，但是好多人都叫他富贵，慢慢的就变成了富掌柜。
听说为人比较和气，没有见过和谁红过脸，碰到乞丐讨饭，经常还会打赏一些剩饭剩菜给他们……这——
山娃子听了半天，好像和奸商不太符合啊，一般倒卖货物的掌柜不都应该尖酸刻薄的嘴脸吗？
不过真是这样的话就更好办了，看来晚上的计划可以实施了，成功的概率又提高了两成。
回到自家摊位前，发现只剩七八只野鸡鸭了，山娃子吃了一惊：
来的时候带了二十九只，送给胡子老板一只，被勒索一只，王掌柜一次性买了十只，也就是说一个下午晌的功夫卖了足足九只！
搁以往汪叔的话来说，每次进城拿上四五只都是到第二天下午晌方才卖完，回到村子天都黑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以往卖的都是和别家一样的货色，皮毛带血，看着就脏。自家摊位上都是些干净的活物，只卖给单个营生的小铺子，照这情况一天卖个十几只的也不成问题。
又能吃又能养，再不行有钱人家买来看也是有的。事情正往好的方向发展，山娃子越来越有信心了。
第二十二章 酒楼大掌柜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封城门了，第二天卯时才能打开（早上五点）。
好的是整个北元帝国没有宵禁一说，晚上是可以随便在城里逛的，只要不作奸犯科没人理你。
山娃子拿定主意后，和汪叔商量了一下，随便吃了点东西，趁着石头和蘑菇俩个粘人家伙睡着，就提了一只野鸡摸索着出了胡子客栈。
走在街道上，和白天的情景大不相同，只有少有的客栈门前挂着一盏灯笼还在营业，其余的都已经关门打烊。
这个年头常年用得起灯油的都不是寻常人家，客栈也不例外。
山娃子走着瞧着，好半晌才找到酒楼门口，门前两个大石墩，几丈宽的门洞显得格外气派，门头屋檐下挂着两个大红灯笼。
山娃子找了一个拐角地方，往地上一蹲准备等着酒楼打烊，富掌柜出来。
来之前他都已经打听过了，富掌柜今年五十多岁，家里一个儿征兵打仗死了，儿媳妇也跑了，留下来一个小女娃儿在家里老婆子看着。
一家三口住在县城北边的居民坊区里，每天晚上富掌柜都要在子时时分从酒楼回家。
山娃子瞧着今晚的月亮，昏昏沉沉的一半挂在天上，亥时已经过半（晚上十点多），街道上人影几乎看不见了。
一阵夏风吹来，凉丝丝的，街道旁小酒馆门前的布条随风摇摆，破破烂烂看不清颜色，一眼望去，都是不大的破烂酒馆、茶馆，客栈，布局零零散散没有一点儿规律。
苍河县地处山区，是苍梁道下属的下等县衙，石寨村周边几里大大小小四五个村子都是苍河县的管辖范围，本来地域也算不上小，但上中下等的划分不是按照地域的（因为地域都是五十里左右）。
主要看各县税收，每年苍梁道下辖的十几个县都要向府道衙门汇报税收情况，像布匹、客栈、酒馆之类的商铺要纳商税，盐铁是官府抽成。
只有官家承认的盐铺和铁铺才能营生。
由于东市摊位每天人数不固定，一般在酉时末（下午近七点）统一缴税。
有人要问：你要是不交直接跑行不行？呵呵——
上百个衙役可不是吃素的，每家每户摸的门清，不到半个时辰准把你揪出来，到时候钱也要交，一顿打是少不了的。
子时将近，山娃子在昏昏欲睡中，终于看到一个肥胖的中年掌柜从酒楼里走了出来。
被冷风一吹山娃子瞬间清醒了许多，他可不敢在此地拦住掌柜大摇大摆的“谈合作”。
只好一路慢悠悠的尾随着，一直拐过三五条街，才慢慢靠近，这时已经快到了富掌柜家门前。
“掌柜的掌柜的，慢走，我有话说”
富掌柜听到声音转过头来，是一个十几岁的娃儿，想了一下，又感觉自己并不认识，便继续往前走。
“等等掌柜的——能不能和你说……几句话”山娃子拎着十几斤重的野山鸡慌里慌张的跑到掌柜面前，喘着气说道。
“哦？小娃子你要说啥”富掌柜终于确定是叫自己的，脚步慢了下来，一脸纳闷的问道。
“掌柜的，我知道你是客来酒楼负责采购的，你看我这个野山鸡又肥又大，你能不能收了去”
“可以啊，明天你去酒楼找我就行了”说完富掌柜笑笑，步伐轻快，仿佛急着回家，一刻也不想多留。
山娃子见状赶忙拦住，着急的说道：
“掌柜的，不是这意思，我们村子是猎户，想给你提供野味儿……”
山娃子话一出口就感觉大事不好。
客栈酒馆需求少，掌柜一般又都是老板，是很乐意收买个别猎户的野味的，又便宜又新鲜，但大一点的酒楼饭庄之类的，都不会收自家户的猎物。
有很多原因，一方面不信任，一方面供应不及时，如果把收购任务交给一些小酒馆客栈之类的，他们就会很乐意，我什么时候要东西你都得有，不行我就换一家。
最主要的是大酒楼不用费力找，找活的，新鲜的，不出血的，我都不用管，我只负责拿货付钱就行了。
这样一来，负责采购的大掌柜和下面收购的小掌柜之间便有了灰色交易，大家都能赚钱皆大欢喜。
果然，富掌柜一听到这话颜色都变了，直接摇头拒绝：
“不行！你走吧！”说完一刻也不想多待了，直接推开家门就要进去。
“富掌柜！我们村每天都有货！你看看！都是活的……”
山娃子一看富掌柜没有回应，一只脚已经迈进家门，一着急蹦出来一句话：
“有回扣！肯定比王掌柜给您的多！”
富掌柜听到这话迈进门的腿立马收了回来，慢慢的转过头，面容狰狞，咬着牙说道：
“你要是再胡说大道我直接报官把你抓起来！你们村里人一个都跑不了信不信！”
说完直接进屋，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第二十三章 利五个铜板
山娃子不想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如果这件事儿能办成以后就再也不用担心猎物贩卖的问题了。
心里又急又没有办法，放弃又不甘心，走了两步又回头冲着里面喊了一句：
“掌柜的，您再考虑考虑吧，我就是一个孩子，不会骗你的！”
半晌里面也没有动静。
山娃子特别懊恼，只怪自己没有考虑周全，太急躁了，要是慢慢来先取得酒楼掌柜的信任这事儿就好办了，唉——
还是怪自己太心急了。
转头想要离去，但是越想越觉得可惜。
一咬牙，就在富掌柜家门前台阶上蹲了下来，腿脚边放着一只吃了麻醉的鸡。
一人一鸡就着月光沉浸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巷子里，远处传来野猫的叫声。
又过了一会儿，街边的家狗也叫了起来。
夜风透过巷子，凉意袭来，浑身减去了些许燥热，山娃子一路拎着山鸡，胳膊酸疼的厉害，就换手在身上揉揉捏捏，疼的哼哼叫——
有几次都想起身离开，可想到今天下午晌遇到的蛮横官家公子，内心又有了一丝坚定。
两年内要买一个先生身份需要大量的钱，可野味儿是会越来越少的，所以一定要尽快稳定村里的生活，这样就能腾出手来做别的事儿。
计划如果顺利完成便是活路，不成功就只能等死了……
迷迷糊糊中，山娃子快要睡着了，突然听到有人叫他，睁开眼抬头一看：
“哦……掌柜的”
山娃子赶紧起身，刚想开口解释，富掌柜就转身进屋了，说了一声：
“跟我进来吧”
从门口进来，在月色照耀下依稀能看清，左右两边是厢房，正对门口处是一扇圆形的通道——
布局上看是个二进的院落，再往里走，过了通道是一处不大的花园，里面是几间房子，这应该就是内院，他们一家三口住的地方了。
看院子的大小，虽说在县城不算多好，但也不是一般人家住得起的，看来作为一名酒楼掌柜还是有一些家底在里面的。
“好了，坐下说吧”掌柜领着山娃子进了一间小书房坐下说道。
“是这样的，今天王掌柜从东市我们摊位买了十只活物，我无意中看见他把大部分的东西都运到了您家酒楼……”
“哦？无意？你应该是跟踪过去的吧？还有不是我家的，是东家的，我就是个做事儿的掌柜而已”富掌柜轻抿了一口茶，慢悠悠的说道。
“嘿嘿——我口误，确实是跟踪过去的，当时不确定，就是想去验证一下心里的想法，正巧被我蒙对了，然后我就想着，野味儿都是一样的，我们村里大都是活的，而且供应不断，您在哪买都是买，何必多此一举呢？我们有货可以直接送到你家酒楼……”
酒楼掌柜的话更加确定了山娃子内心的想法，代替杂货老板有苗头！在路上他便把要说的话在脑海里想了无数遍，此刻问起来，山娃子一字不断，对答如流。
“你说的很好，我也承认确定有一丁点心动，问题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你说的都是你得到的好处，我买了你的东西，你赚钱了，我得到了什么呢？”
富掌柜盯着眼前的这个口齿伶俐的小娃儿子，漫不经心的问道。
来了！山娃子坐直身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知……东家进价几何？”
富掌柜本来要喝茶的动作立刻停住了，片刻都没有说话。
“我就是一个十四岁的娃儿，村子也是个不知名的村子，来县城的次数加起来也没有一只手多……”
山娃子为了博得面前大掌柜的信任，降低他的防备心，开始无限制的压缩自己的存在感，足足说了一刻钟。
“好了，我也不怕你口不严，在这个县城我还是有一些话语权的，告诉你也无妨，十斤以下二十个五铜板，十斤以上三十五个铜板，以此类推……”
听到这话，山娃子脑子飞速运转，瞬间盘算出了一个结果。
思考片刻后，山娃子问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掌柜几何，王掌柜几何呢？”
有关身家的问题都回答了，富掌柜听到问话根本不思考，一口说道：
“每只利五个铜板！”
兹——
第二十四章 吃软不吃硬
不要小看这五个铜板，要知道客来酒楼每隔三四天就要进货十只左右的野味儿，素食和其余食材先不说，光肉食一项，掌柜什么都不干几天进账五十铜板！
再加上其他项目进账，四天一百个铜板不成问题，那一个月就是一两白银！
要知道石寨村去年一年的收入也不过是三百多个铜板而已，这是全村二十几口人的一年伙食，县城普通人家一家五口计算，一年也不过是二两白银。
照掌柜这样的算计，一年便是十几两白银，这是灰色收入——
加上东家发放的月例钱，一年应该有将近二十两白银，仔细一计算，令人乍指，他终于知道富家宅院是怎么来的了。
县首作为县城一把手，虽说旁人都不知道具体年俸银多少，但绝不会比面前的这个胖掌柜拿的多。
山娃子一阵恶寒，外表看，这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和蔼胖老头，没想到敛财……
额经商这么厉害，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想归这么想，自己的以后还是要他来搭线呢，山娃子整理了一下情绪，盯着胖掌柜说道：
“咱们合作，我一只再让五个铜板，不知掌柜的意下如何？”
富掌柜眼里的精光一闪而过，随机又恢复了正常，轻抬眼皮：
“哦？这……”
掌柜的神态被山娃子一收眼底。
看来面前的这位胖老头已经意动，本来他和王掌柜就不是什么牢固的“商业合作关系”，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只差临门一脚便能让他下定决心。
山娃子想到这，“啊——”的一声哭了出来。
“掌柜的，我们村里人……都快死完了……就剩下一群残疾人和老妇女，就靠这一点钱能填饱肚子不被饿死……我知道你也是一个好人，你发发慈悲，救救我们吧……啊”
富掌柜看到山娃子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模样，瘦弱不堪的小身板，年纪轻轻就要为了村里人的生存四处奔波，于心不忍，眼眶微微泛红，便开口说道：
“好！我答应你了，赶紧起来吧，娃子”
山娃子顺势站起了身。
在来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功课：
富掌柜这人见识多了，不知是因为自己有个小孙女，还是儿子儿媳都不在了多愁善感，最见不得别人可怜——
说白了就是吃软不吃硬，对付这样的人虽说是利益至上，但最终一个决定性的法门便是要攻其软肋，结果自然水到渠成。
“谢谢掌柜的，那我明天就把剩下的猎物给你搬过来”
山娃子趁着这个场景，便急着要促成这次交易。
“行，明天搬到酒楼，天色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去吧”有了这句话，以后的合作便能开始了，山娃子深吸一口气，总算谈了下来。
夜已过半，山娃子背着月光走在回客栈的路上，街道没有一个人影。
犬吠声忽远忽近，夜风吹起树叶洒洒只响，整个县城仿佛一瞬间变成了一个空壳，而他就像这个世界唯一的旅行客。
忽地一下子跃起三尺，手舞足蹈的向着胡子客栈急奔而去。
第二天一早，山娃子正睡得迷迷糊糊，就听到一阵模糊的声音：
“娃子哥，娃子哥！赶紧起床啦，卖完好回家哩”
山娃子翻了一个身子，嘴里嘟囔道：
“卖完了，收拾一下，给掌柜送去……”
“什么卖完了，赶紧起来！”
汪叔看自家的小妮子叫不起这尊大佛，亲自出马了，这小子昨晚也不知道去哪了，早起啥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哦？叔，对了，一会儿你把那几只东西送到客来酒楼吧，交给富掌柜，价钱我已经和他谈好了”
山娃子听见汪叔的声音，也不敢装睡了，揉揉眼睛说道。
“哈？你……昨晚去的？还谈好借钱了？”汪瞎子吃惊了，怪不得晚上出门的时候拎了一只野鸡神神秘秘的，问啥也不说。
“嗯，十斤以上的，按二十个五铜板一只，七只都送去，晚了他说他就不要了……”
汪叔还想问怎么回事儿，山娃子一句话还没说完，本来几个行动不便的残疾人一溜烟跑的没影了，越来越远的声音顺着风传来：
“你们娃儿仨，在这等……着……”
石头和蘑菇一脸懵，一把洗脸的功夫屋里就只剩下了山娃子，无奈之下，两人只好大眼瞪小眼了。
至于山娃子，说完那一句话就一头栽倒了坑上，心里还在想：正好，他们回来还能睡一会儿……
第二十五章 先交定金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几个老叔才回到客栈。
每个人脸上笑容满面，一股股阳光都遮挡不住的幸福感流露在外，都还没进客栈门口，就吼了起来：
“山娃子，山娃子！富掌柜的有话说！”
“唉，睡都睡不好”
瞧着这几位兴奋的样子，山娃子想不明白的是，有什么好高兴的，一件屁大点的小事儿，这才刚刚开始好吗，以后的路更长更远。
不知道富掌柜怎么想的，本来谈好的，这边拿二十五个，他拿十个。
可今天汪叔回来，山娃子数了钱，足足有两百多个铜板，折合下来，就是一只按二十八个铜板计算的。
还特别让汪叔带回来一句话：
以后就按这个价钱，每四天左右送过来十只野味儿，多的话稍晚个一两天也没关系。
山娃子一阵窃喜：看来昨晚的表演很到位，几滴眼泪真的没有白流。
闲暇下来他又把分利的事儿和汪叔几人说了，都一个个点头赞成，末了又详细解释了昨晚在富掌柜家谈合作的事儿，众人一听更加震撼。
按以往的计算来看，卖给别人一只只的是二十五个铜钱，现在不仅有了持续的酒楼做成了合作，还一只多给了三个铜板——
赚钱就不说了，既方便又避免了很多麻烦，像昨天集市上那种欺负平头百姓的官家子弟以后便不用再担心了。
山娃子简单洗漱一番后，又和汪叔商量了一下，要了两贯钱。
七个人分成两拨，拐子叔三人拿一贯钱去买粗盐，他们几个小辈去铁匠铺看看要打的物件儿。
如果事情顺利，应该下午晌就能把事儿办完，不耽误晚上回到村子。
虽说城里样样齐全，但山娃子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喜欢住在自己家里的草屋，到了时辰，一行几人老的老，小的小从胡子客栈分道扬镳了。
山娃子出门前找客栈伙计确认过了地点，身边带着石头蘑菇一起一行三人，边走边看，悠哉悠哉地向着这座县城最大的铁匠铺走去。
……
拐了两条街，到了地方才发现，这个苍河县名义上的唯一官家特许的铁铺竟然也只是个五六个人的小铺子。
伙计小丁领着山娃子几人刚走进铺子，便看到店里一个中年人一脸横肉，光着膀子，身上肌肉暴起，看着就像是个铁匠行家。
伙计走到他面前，扬声说道：
“师傅，买家要打的家伙什儿没见过，领他们让你来看看！”说着把山娃子的想法给中年大汉说了明白。
“咦——这可是些稀奇玩意儿，做什么用的都是”中年老板没听明白，来到一个沙盘，示意几人用棍子画出来。
“掌柜的瞧瞧能不能打？”山娃子走进前，随手画了几笔，盯着面前老板问道。
“嘿嘿，俺老金懂行子的规矩，只管打，不能问，是吧？就是看着玩意儿眼生没见过”
金掌柜也感觉不应该问三问四，一时没忍住，连连道歉的说道。
“放心吧，金掌柜的，不是官家禁品，就是些农家工具，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后果我们承担就是”
山娃子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上前一步，主动说道。
“嘿嘿，那就好”
北元帝国自建国起，一直对铁器很看重——
国土范围内所有铁匠铺都是要在官家备案才能对外营生的，更不允许私户不经官家批准任意打造兵器。
违令者一经发现，私造者与叛国同罪，要全族处斩，农家器具倒是没有限制。
中年老板以往没见过这些，但听说和兵器没有关系倒是松了一口气。
“那你们这些东西要多少？”金掌柜看了看图形，笑呵呵的问道。
“每一样要十件儿五天能打出来吗？”
“这个……现在还不敢给你确定，毕竟没打过，不过五天估计不行，因为我要先摸排一遍，这样才能打出最好的工具来”
金老板沉吟了一会儿，思考后回答道。
“这样吧，每一样要七件，五天能拿吗，放心钱少不了你的”
“行！我尽快给你赶出来”金老板想了想，迟疑了一下说道。
“我了解过行情，你们的东西要交定金三个铜板一件对吧，这样，我一件给你五个铜板，如果五天完成，我付剩余一半，如果完不成你要还给我两倍，这是按照你们行业的规矩，没有问题吧”
山娃子说着掏出了半贯钱扔给掌柜。
“没问题没问题”
金掌柜本来以为还要对价格讲规矩，没想到人家更守信还多付了这么多，总共三样工具，每样七件，就是二十一件，一贯零五个铜板，赶得上半个月的收入了。
临走时老板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在期限内完成任务！
第二十六章 找雷劈的石头
回到客栈，汪叔几人已经回来了，手里提了一大袋粗盐，整整买了十斤！这下可够村里人吃上很长时间了。
山娃子把定金的事儿刚给大家伙说完，拐子叔在一旁忍不住说道：
“娃子，给他这么多干嘛？不都是一件三个铜板吗”想起铜板哗哗的流向别人的口袋就是一阵肉疼，给的也太多了。
“叔，给的不多，人家说的对前期是要摸索的，咱们不能让人家毁了材料吧”
“那也不用五个铜板啊，四个！四个就行了”
山娃子看着一脸心疼的几位大叔，也没有解释，手里大把的钱突然间花去那么多，还没有暖热就送人的感觉一时半会儿确实让人难以接受。
平时照汪瞎子的意思肯定又是要攒着，天天摸上一遍心里才舒坦。
过了好一会儿，山娃子说道：
“叔，你放心吧，以后咱们的钱只会越来越多，让你们数钱数到手抽筋”
几位听到这话，心里好受很多，他们都相信山娃子的能力。
随便在胡子客栈吃了一些野菜咸汤，便要准备启程回村子。
胡子老板很热情，临走时特意塞了几个杂粮馒头留着路上吃，汪叔推迟不过便接受了，几人收获满满，下午晌向着城外走去。
走在回去的路上，石头终于忍不住了，在城里汪叔不让他们两个小娃大惊小怪，这会儿叽叽喳喳不停：
“娃子哥！你太厉害了！”
又过了一会儿“娃子哥！你咋做到哩，我咋都想不到呢”
片刻后“哥，你教教我呗”
“石头，来，耳朵伸过来，我告诉你……”
石头一听到这话，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满脸欣喜。
谁料耳朵还没伸过去，便传来一声大吼：
“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会告诉你的！”
石头瞬间蔫了，低着头嘟着嘴也不敢说话了。
众人哈哈大笑，汪叔走在前面回头说道：
“山娃子，虽说他答应了以后包了咱们的东西，可该给别人的一分都不能少啊”
山娃子点头称是，对于富掌柜这个人他还是很有把握的，今天送货的时候自己虽然没去，但人家还是在原来的基础上一只猎物让了三个铜板。
山娃子果然没有看错，人家虽然贪了一点，但确实是一个好人。
想到这里，山娃子心情一阵愉快，步伐都赶上了石头。
看着小伙一脸郁闷的样子，也不忍心打击他，就拍了拍他那硬邦邦的肩膀说道：
“石头，相信哥吧，一定会带咱们村里人生活的越来越好”
“嗯！我信！我娘也信！”
石头一脸崇拜的望着山娃子，眼冒星光，一双小迷弟的狂热眼神死死盯着他。
“唉，做一个男人真难，做一个负责任的男人更难……”
“轰隆隆——”
天空中一阵闷雷，吓得山娃子立刻闭口，闷着头向前走去，他可是被劈怕了，那种滋味他死都不想再来第二次。
进了林子走了一半，天渐渐暗了下来，树梢随着大风来回摇摆，一时间鸟雀乱飞，兽声齐鸣，几次呼吸的功夫，雨滴“啪啪——”的砸在地上，尘土飞扬，电闪雷鸣后的瓢泼大雨倾泻而下。
“快！前面有块大石头！咱们去避一避”汪叔扯着嗓子喊道。
一伙人拼命的向着前方急奔而去，蘑菇早就淋得哇哇直叫了，众人都在拼命跑，石头刚刚跟在山娃子后面跑，现在一转身不见了。
山娃子眯着眼四处打量，终于在一个空地看见了他——
像个傻子似的，仰着脸，任由雨水灌满全身，一动不动，片刻后又举起手，指着天空一阵喊叫，雨声太大也听不见他的声音。
山娃子一看愁的脑仁疼，怎么还是这么傻，快步跑到他面前，冲着耳边喊道：
“石头！石头！你干啥呢？赶紧走啊”
石头不回头，动都不动，说了一句，这句山娃子倒是听清楚了：
“我也要被雷劈，我要变聪明！”
这倔强的语气，这无与伦比的骄傲眼神，山娃子仿佛一下子迷失了自己，啊呸！
什么狗屁！
本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这个二货这么极端。
山娃子气的差点背过气去，“啪——”的一声照着石头的脑瓜子就是两个耳光，一边打一边拉扯：
“赶紧走！一不小心你就死了知道吗？”
山娃子说完发现没有一丝反应，脑子一转，又说道：
“石头，你要是死了你娘咋办，你还要给你娘买油灯呢你忘了？！”
果然有用，石头一听到油灯，瞬间反应了过来，猛地一转身，撒丫子就跑。
山娃子又气的不行，我……
算了，不能和一个憨货计较，决定回去好好教育一下这名不知深浅的山村傻小子——
告诉他雷电的毁灭性，帮助他树立正确的人生观，这对于他来说是眼下最要紧的，不然不定什么时候他又要以身犯险了——
毕竟找雷劈在谁听来都不正常！
第二十七章 核心地位的确立
雨下了一刻多钟方停，夏天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
这一路上，汪叔几人倒是很高兴，山娃子一脸郁闷：
一路上也没有找石头说话，蘑菇就跟在汪叔几人屁股后面，叽叽喳喳的高兴坏了，还停留在刚得到钱的那会儿。
到了村口，还是和往常一样，汪婶，桂婶，花婶儿一群妇女在村口石桥上等了半天。
汪叔四人从身上解下来十斤粗盐，又拿出来四贯铜钱，大家伙都惊呆了——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之前一个村一年也就是三贯多钱，交税二贯，剩余一百多个铜板下。
每次卖野味儿填饱肚子后刚刚够吃盐的钱，这两天功夫突然见到几串沉甸甸的铜板出现在眼前一个个都淡定不了了。
——
趁着大家伙都在讨论怎么卖货，怎么征服富掌柜，怎么花的钱，山娃子已经偷偷溜走了。
等大家都反应过来四处找这个村子的小功臣时，才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山娃子溜回家里，浑身解衣，躺在自家门前的水池里无比惬意——
水流打在身子，痒痒的，此起彼伏之间，总有一股凉意贯穿全身，两天的疲劳瞬间一洗而净，脱胎换骨一般，仿佛人间天堂，从此不愿再理世俗事。
但往往事情的来临防不胜防，只享受了不到半个时辰，老远就听见蘑菇哼哼唧唧的不知唱些什么：“咿呀呀，啊咿咿……”
“娃子哥！阿爹让……”
“知道啦！”山娃子吼了一声回答道。
蘑菇听到不耐烦的声音很不高兴，一张小嘴嘟的老高。
山娃子一看事情不好，这小妮子闹起脾气来比牛还难哄，眼睛一转笑眯眯的说道：
“蘑菇啊，下次去县城，给你买个糖尝尝好不？反正咱们也有钱了”
“真的？！”
蘑菇一听到这话立马阴天转晴，眼睛瞪得大大的，糖果对于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子还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山娃子擦干身子，披上外套，领着依然沉溺在糖果梦里的蘑菇慢慢的向着她家走去。
夏天天还很长，村里的一群人正在围着说笑，一看见山娃子来了，都站到了一边。
今天四贯钱的盈利让大家对这个十四岁的年轻人更加刮目相看，再也没有一个人敢嘲笑他曾经是个二傻子，外号长时间不叫，仿佛大家都忘了一般。
山间的风格外清爽，汪婶和桂婶几人把几只野山鸡脱了毛扔进了锅里，不一会儿便飘起了诱人的香味，撒上盐巴，肉嫩多汁，浓香扑鼻。
“山娃子，下一步咱们是不是要大干一场了，下次弄他个几十只野味儿给酒楼掌柜的送去，又能大赚一笔了”
汪叔从手里狠狠撕下一块肉，两口吞了下去，囔囔的说道。
“不，叔，从明天开始，我们只在林子里一个水坑倒入麻醉汁儿，其余的都不弄”
“为啥啊！”
众人也是纷纷不解，按说碰到这么好的机会，应该大干一场才对，怎么反而要不增反减呢？
山娃子吃完手里的肉，抹了一把嘴，解释道：
“是这样的叔，现在咱们投一个水坑三四天完全可以很轻松的弄到十几只野东西，这样的话野味的生计就能够我们长时间做下去，再说了林子的动物越来越少，万一有一天林子里没有东西了，我们自己想吃点都吃不到了，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别的营生手短，能长久一些的，打猎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山娃子一口气把自己的想法全都说了出来，在没有进县城之前他便想到了更长远的计划，只是现在还没有想好而已。
村里人都是明事理的人很容易便接受了山娃子的提议，决定都按他说的来做。
大家没有察觉到，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山娃子的贡献，他的每一个想法都在这个村子得到了实现，说不定每家每户真的能过上城里的日子呢？
这是所有村人内心的想法，都对他抱有很大信心。
夜半散去，大家各自回家。
山娃子望着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城市，脑海中时时刻刻存在的与这个世界不一样的东西一直在困扰着他——
用得到的时候就像电影回放一般清晰可见，照搬而来就能轻易的改变这个世界。
可回头仔细想想，无论如何都回忆不起曾经的自己到底从哪里来，二傻子的悲苦童年倒是历历在目，想起来痛彻心扉。
唉，罢了——
第二十八章 给小妮子买点糖
往后的三四天时间，村里人听从山娃子的意见，每次只捉十几只野味儿。
村子边放了几棵百年大树，这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建二层木阁楼。
晚上天气凉爽，吃过饭后闲着无聊，山娃子和汪叔便领着村里人进山砍树——
比较出名的香樟木，紫檀，红木黄梨等名贵树种在这里随处可见，有的遮天蔽日已有百年历史。
他们不仅气味独特，健身醒脑而且防止毒虫靠近，是难得的建筑木材。
山娃子惊讶过后又是一阵惊喜，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果然没错，捕鱼让村里人填饱了肚子，砍树却能让村里人住上梦寐以求的大房子。
由于地处山地，整个苍梁道府树林密布，资源广阔，有了这些外部条件，建房的计划便能得到最大化实现。
首先要把石寨村这座落后的村庄建立起来，每家每户都能先住上体验一把。
第五天太阳红映东方，汪叔早早准备好了十只野物。
由于时间紧张，石头和蘑菇都没让跟着，不是山娃子要验收铁匠铺的打造工具，他自己也不会遭这一趟罪，这次的工具很重要。
山娃子必须亲自看看，是不是自己理想中的物件儿。
一路颠沛下来，午时不到便到了县城，几个人没去胡子客栈，一刻也没有停歇，立马转向去酒楼见了富掌柜。
上次汪叔四人送货，富掌柜已经知道了山娃子所言非虚，一个个虽说残疾的厉害，不是断胳膊就是断腿，但干活可是很麻利。
酒楼掌柜的简单点了一下数，很痛快的便给了钱——二贯三十钱。
街道上山娃子专门用十个铜板买了半斤蔗糖，这个时代的蔗糖颜色很重——
黄的发红，卖相也不好看，纯是甘蔗熬制出来的，干了以后切成一块块，每块半斤十个铜板。
因为糖并不是生活必需品，所以没有粗盐贵，但也不是寻常百姓消费的起的。
贫穷人家一年也不一定吃上一次，吃的话也只是过节买了一块给自家孩子尝尝甜，像之前的石寨村孩子般是吃不到蔗糖的。
一村的生计交了年税和粮食，买上粗盐就已经很拮据了，糖这个东西是想都不敢想的。
来城之前，蘑菇念叨了好几天，汪叔一开始并不同意，山娃子好说歹说了一阵才答应下来。
加上现在每天的收获也不小，便也都没说什么。
进了铁匠铺，金掌柜正躺在椅子上打盹，小丁伙计见到山娃子几人到了，一溜烟跑回院子：
“师傅，户家来拿货了”
金掌柜听到声音，眯了一会眼才睁开，一看到院子里的买家到了，一下子从椅子上撅了起来：
“哈哈！你们来了，来这边，这就是你们要的东西，看看行不行”
山娃子走进过道，一张方桌前整整齐齐排列了大小二十几件工具，据、锥、铲大小不一，尺寸刚好。
拿起来看，每一件刃口异常锋利，看样子老板也是个有心人，很会做生意，没有招呼特意给买家开了刃。
“不错，就是我要的，叔，数出来60个铜板给掌柜的”
金掌柜一听又多了五个铜板，更开心了，临走前还特意送了一块磨刀石，一直把几个买家送出门方才回铺子。
走在县城的路上，汪叔还抱怨多花了五个铜板呢？
山娃子实在想不明白——
上次拿回去的四贯钱再加上这次剩余的一贯半钱按说不少了，而且以后日子还会越来越多，不知为何，汪叔老是觉得钱不够花，问他也不说攒钱干什么。
这次进城很顺利，半个时辰的功夫事情就已经做完了，山娃子几人一商量，便在一家小客栈随便吃了菜喝了汤，决定下午便赶回村子。
本来可以不用这么急，但照他的计划是一个月内要把村子建好，时间上来说有点赶，回去之后重点就是砍树盖房子，这才是接下来村子里的任务。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山娃子几人伴随着此起彼伏的蛙声到了村子。
汪婶以为这次又会和往常一样在县城住一宿，和蘑菇刚刚准备进屋，就看见村子桥上几个人影往这边走——
还没走进前，蘑菇便一脸兴奋，跳下凳子就往村口跑：
“阿爹你们回来啦！”
“给，答应给你买的糖”
瞧着眼巴巴的蘑菇，山娃子从布袋里拿出那半斤蔗糖，看都没看递给了她。
“谢谢娃子哥！”
瞧着小妮子心满意足的模样山娃子心里也是很高兴，末了又叮嘱她一句：
“记得要分一些给石头”
“知道啦……”
说着什么也不管了，一把抓起糖蹦蹦跳跳的便往回跑，自己的阿爹也不管了，被她忘到了脑后。
几个大人相视一笑，都无奈的摇摇头，孩子毕竟还是孩子，有了甜头便什么都顾不上了。
“叔，那我先回家了”
山娃子把工具放到汪叔家，看看天色不早了，明天还要早起进林子砍树，也没有在汪叔家里久坐，便告辞回去了。
第二十九章 突如其来的说亲
往后的一段日子，石寨村的生活便彻底进入了正轨。
由于村子几辈人都是靠山砍柴为生，所以每家的斧头很多，有的家里都有两三把。
几个男人加上山娃子石头，早起和下午晌进山砍树。
大多选择的都是些百十年的木材，俩小子跟着大人倒也不难砍，一天下来合力砍了三四颗。
午时太阳正盛，便休息两个时辰，晚上趁着月亮把木头据成形状。
第二天早起打磨，中途汪叔几人又换了几次猎物。
就这样持续了一个月，所有的木头都已经打出了各不相同的形状，只需按标记进行安装镶嵌就行了。
石寨村有三口之家；
像汪叔一家，拐子叔一家，但两口之家居多，像石头和他娘，平子叔和他媳妇，还有当兵没回来的虎子爹娘，光头叔和他瘫痪的爹。
当然也有一家就一口的，像山娃子自己，大头叔自己。
一伙人商量了一下，总共需要做九座小阁楼。
山娃子习惯了自己一人住，便盖得小些，两人三人可以适当大些。
总体上已经超出了山娃子本来的计划，所以接下来的几天要抓紧了，争取尽快完工，不然时间拖得越长越不利。
石寨村到处都是树干和凌乱的树枝，形状奇形怪状；
有的中间是空的，有的一头是尖的，更有的是９０度的弯曲的，千奇百怪。
随着太阳升起越来越早，温度也越来越高，转眼已经到了一年最热的时节，早起还没干一个时辰便已经满头大汗。
为了尽快完成，村里人商量了一下。
夏天亮的早，从卯时干到辰时末（早上５点到９点），下午晌从申时中到酉时中（下午４点到晚上８点），总共四个时辰。
山娃子专门把每个人分工，负责打柴的，拉锯，剃木的……
九栋二层小阁楼本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一帮人加班加点，终于在半个月后把这九栋房子的大概模型建了起来。
规整的窗台，两层整齐排列的小楼，黄白色为主的色调，每一处都是那么新鲜……
每个人看着自己亲手做的小房子都无比激动；
有的一遍遍踏着泛着木香的梯子爬上二楼，有的抓紧把一楼围栏做好，当天晚上就把猎物圈起来准备养了。
剩余的一些收尾工作，都是些小零件的组装：
妇女们自己在家就可以用比较软的树枝和藤蔓做一些窗户了，围墙啊之类的，石寨村的男人们还要做下一件事。
这天晚上，山娃子到汪婶家本想说说下一步的想法，还没等开口，汪叔就一把打断了他的思路：
“娃子，你今年都十四了，村里好多人像你这个年纪都已经结婚生娃了，正好咱们也有钱了，过些日子让你婶去周边村子给你说一个吧”
额——
山娃子听见这话瞬间懵了，嘴巴半天都合不上，这——
完全不在他的计划范围之内啊，半晌反应过来，轻咳了一声说道：
“叔，这个事儿能不能以后再说”
“不能等以后了，你看看你现在多大啦！”
“我……”
我不是才１４吗？我都不急，你急啥呢叔。
不过这话山娃子万万不敢开口，他可知道这个世道这个年龄结婚是很普遍的。
当初刚听说时他也是大吃一惊，想着不急，过段时间再说。
看着自己排骨一般的身体，再想到小小年纪两个娃娃就要在一块生活，可能一不小心还要生一个更小的娃娃……
想到这，山娃子浑身一颤，身体都凉了半截。
“我听你婶隔壁王家村有一个女娃娃很不错，你现在这么有本事不如……”
“叔！你听我说，我年龄还小，再说了咱们现在还有很多事要做呢？我没心思想这些”
汪叔越说越来劲，照他这样说下去看样子明天就要定亲结婚，山娃子吓得差点跳起来，连忙打断他说道。
“不行！事情可以做，但是亲也要结！”汪叔的态度格外强硬，不知什么原因非让山娃子尽快结婚。
“山娃子啊！你活下来不容易，我和你婶要是能看着你结婚也就了了一个很大的心愿了”
汪叔可能感觉逼的太急了，缓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
“叔，不论我以后怎样，您是我一辈子的叔，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我现在真的不能结，叔，你答应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