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南归苍梁
“没事”薛仁摆摆手，示意李二接着说。
“我们用木炭把脸涂黑，就这样，刷刷几下，然后穿破烂的衣服……”
李二说的有声有色，薛大人听得聚精会神，不时的点点头，半个时辰后，李二终于把这一路的事迹都讲完了。
薛大人沉吟一会儿，又撇了一眼桌子上的书信，抬头微笑着说道：
“你们放心，等我回去就能解决了”
姚岩和李二听完格外高兴，终于熬出头了，这下老师和村里人都有救了。
“你们同我一块儿苍梁府吧。”
听到薛大人的邀请，两个人有些心动。
姚岩想了想问道：
“会不会给您添麻烦？”
“不会，你俩一块儿吧。”
说完朝着外面招呼了一声，一个伙计领着二人去了后面的马车。
顺着车队往后走，第一辆薛大人坐的，中间一辆是薛家家眷，后面两辆都是管家护卫还有行李，当然后两个车厢不像前面两辆空间那么大——
进城的一路上还是很颠簸的，由于二人是自家少爷请上来的，所以护卫们都很客气。
进了县城，姚岩二人在房间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便薛家住在了一个客栈，当然最重要的是为了自身的安全。
和李二说了情况，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每天给管家一两银子，算是当住宿费和伙食费了。起初管家并不想要，但也拗不过二人。
姚岩只想得到马队的庇护，毕竟和薛大人不熟，哪里能赚他们的便宜，捡会两条小命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一伙儿人吃了朝食之后才动身出发。
车队顺着他们俩来时的路一直往南，马车内本来只有薛管家和高护卫，现在坐了他们俩，倒是正好把空间占满了。
管家大概五十多岁，很和蔼，客栈房间还是他帮忙张罗的，高统领倒是不经常说话，给人感觉很冷漠。
管家说他外冷内热，十足的好人，从他时不时的下车巡逻，足以说明是个负责任的护卫了。
薛管家从小便跟着薛千法，伴随着薛家在朝中地位与日俱增，人口也越来越多。
他由于比较细心，便被派进了长孙的院子，负责薛家长孙的衣食起居。
光是在薛家任职半辈子，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心细忠诚就不说了，肯定有过人之处。
姚岩初出茅庐，很多事情不了解，正好在路上找到了一个活化石级的京都人，对朝廷政策有自身的独特见解。
特别是每年京都的武试，天南海北都是卧虎藏龙之辈，去年参加考试的有很多武林人士，姚岩对这些不是特别感冒，但听管家说起来：
有人气功强劲，单手一掌下去，竟能劈石断木。
听到这，姚岩还以为是杂技表演，但是又说到有人轻轻一跃，竟能站在十丈高的树梢，这便真是硬功夫了，李二瞪大眼睛一直追问薛管家。
老管家并没有不耐烦，仔细给他讲解着武试比拼的精彩之处，有人百步之外暗器可以正中铜板，有人不看天空可以搭箭射鸟……
李二一时间听的如痴如醉，马车里面不时传来惊呼声。
武林的事在一些小地方根本没有听闻，说白了是苍河县太偏了，在京都的人都见怪不怪。
但武林人士这么多，要是打仗的话不都做了将军吗？
这个疑问给管家一说，他并不吃惊，笑呵呵的说道：
“谁告诉你将军都不会武功了？他们一个个的都是绝顶高手，不然根本不可能在战场上活下来。”
这倒也是，现在村子里面的人服兵役，也只是有一个老兵带着，训练几天便派往战场，到了到了血与火之地，大部分都是炮灰。
怪不退役之士都是残疾人。
之前闲聊的时候汪叔说过，对战的西月士兵大都是些身强力壮的人，力量惊人，七八个人围着，都不见得能砍下来一只胳膊。只有北元这边儿的士兵队长才能跟他打成平手。
要是做到将军，岂不是百人莫敌了？
二人看到管家的确认眼神，瞬间根固于心的世界观在此刻崩塌了，什么飞檐走壁，轻功过河，一日疾行800里，这些闻所未闻的新鲜词语，把二人给镇住了。
姚岩仔细想了想问道：
“有没有练气功的？只练内功心法，就能天下无敌的那种？”
徐管家愣了一下，显然没反应过来，半晌才回答道：
“没有，一般都是有招式的。但大部分人都是要苦练半辈子才能成为一流高手。”
他的话并没有说服姚岩，可能管家的也只是听别人的讲述，没有亲身经历过武林比拼。
一旁坐着的李二却非常相信，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见过有人飞来飞去，他内心中对武侠世界是十分渴望的。
有一天学会轻功，那不是想去哪就去哪，到时候谁还能管得住自己。
过了一会儿，高统领巡查回来，李二见状迫不及待地问道：
“统领，你会轻功吗？”
高统领瞥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可能不想搭理这俩小屁孩。
对面薛管家说了一句：
“没事儿，高阳给他说说。”
高统领把佩剑放在脚下，吐出一句：
“会一点。”
还真是惜字如金，要是姚岩就不会再问了。
但李二不一样：
“这……能不能教教我？”
一双渴望的眼神望着他，仿佛统领不是一个冷漠男子，而是一个大家闺秀。
高统领盯着他，又吐出几个字：
“不可以。”
薛管家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家伙你都不知道武林的规矩，想学别人的武功，是要先找个师傅的。“
“师傅？哦我明白了，就像进铺子里拜师是一样的。”
李二想了想，回头对着管家说道：
“叔，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个？”
姚岩听到懵了，叔这个称呼张口就来，不知道是不是他闯荡这么多年练出来的优势。
更让姚岩惊讶的是，薛管家听到竟然哈哈大笑：
“你今年多大啦？”
嘿嘿——
李二不好意思的摸摸头：
“过了年十六。”
“不错，年龄这么小倒是很机灵，有没有兴趣来薛家做事？”
李二刚要答应，看看对面的姚岩又咧嘴笑笑：
“可能不行，现在我在姚兄弟的铺子里面做事。”
“哦？看这位小兄弟和你年龄差不多，都开始经商了？”
薛管家的话让一直坐在旁边漠不关心的高统领，都朝着这边看了看。
坐在旁边的姚岩拱手说道：
“瞎胡闹，一间小铺子而已，钱还是他家的李掌柜出的。”说完指了指还指了指李二。
“不错！都是年轻有为的小伙子，好好干！”
薛家的马车上不时传来一老两少笑呵呵的声音。
由于这辆马车在最后面，所以并没有影响前面薛大人和其家眷，一行车队缓缓向南行驶。
第九十一章 五大门派
“练功夫可是很累的，怕你这小身板受不了。”
李二听到薛管家的话瞬间不愿意了，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你看叔，身板多厚实。”
薛管家笑笑：
“你坚持不住的。”
李二站起身，声音也大了几分：
“没问题的叔，你就给我找一个吧。”
薛管家想了想：
“好吧，冲你的一句叔，到时候让高统领教你几天。”
薛管家的话让一旁在座的高阳很是无奈，但没有办法，这个车队里面除了少爷和家眷，就属薛管家级别最老了。
所有的仆衙和护卫都是由他来管的，他在薛家算是元老级人物了，在一些薛家晚辈人面前，话语权可比其他人都要高，从主家赐姓便可以看出来。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加上中途休息的时间，到下一个县城竟然还有30里，但现在城门已经关闭。
无奈之下，众人只好和之前一样，找个村子宿营。
由于县城人口增多，现在很多村子里面的庄稼人为了早上赶一个集会，都会选择把房子建到城门附近，随着时间推移，慢慢的都变成了村子的聚集地。
人多的地方最适合晚上露营，相对来说会比较安全一些。
马队往前走了一刻多钟，突然前面的护卫发现不远处有火光，想必找到了人家。
姚岩和李二坐在掀开车帘，外面漆黑一片，冷风吹来，他俩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前方灯火处能隐约看到屋舍的轮廓，但马队并没有靠前，而是在距离房屋50米开外停了下来。
李二很纳闷地问道：
“怎么不走了？”
“大人怕打扰村子里面的人，从来都不会让我们进去，一会在村子附近搭几个帐篷就行了。”
姚岩听到这话肃然起敬，口是心非的人不少，但一个官员任职多年依然不忘初心却很少见，这才是一位真正从心底为百姓着想的府道大臣，姚岩由衷佩服。
他和李二帮着众人搭建了几个帐篷，又从马车筐子里拎出来七八只野鸡。
片刻后几个人从树林里面拾十了一些干柴，就地找了一个大锅生起火。
一伙人都围着锅说说笑笑。
只过了一会儿，水便开了，把鸡简单褪了毛，八只大肥的的鸡煮的皮开肉绽，一股肉香惹得一群老爷们直流口水，正当众人都拿起来碗筷准备分肉的时候。
李二突然看到帐篷后面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手里拿着武器在偷偷摸摸地靠近。
直听他大喝一声：
“是谁！”
那人哆嗦一下，吓得不敢动了，身体一个劲的发抖。
王老汉正准备和婆娘睡觉，突然听到有说话的声音，还以为是强盗，没想到出门边看到一伙人在聚众生火，看着就不像好人。
这才回去拿了一把叉子过来，可刚一靠近边被发现了，他啥时候见过二十几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啊，可吓死人了。
“你们干什么！都回去做好。”
薛管家看到来人，回头斥责道。
等人散去，他双手抱拳很和蔼的笑着：
“是不是吵到小老家了。”
王老汉这才反应过来，连连摆手：
“不不，我以为是歹人呢。……”说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小老家不用担心，我们不是坏人，只是送了我家少爷进县城，天色已晚，凑合一下。”
说着从锅里扯下一只鸡腿递给他——
“耽误你们休息了，一会儿我让他们小声点，这个你拿去。”
“不不，不是歹人就放心了。哪能要你的东西。”
“没事拿着吧，就当把你吵醒的赔偿。哈哈！”薛管家硬是把鸡腿塞到他手里。
看着手里面肥嘟嘟的大鸡腿，王老头口水都流出来了。
虽说他离县城就近做一些生计，但也不是顿顿都能吃肉的，现在看到别人白送给他肉，瞬间勾起了她肚子里的馋虫：
“那你们吃，俺先回去了。”
一边说着一边弯腰把叉子拿上，临走时又给薛管家弯腰行了一礼，这才慢吞吞的离开。
北元帝国的北方冷的很快，一伙人在篝火旁围着取暖。谈笑声中集体分肉的气氛也热闹了许多。
“好喽！”
一声叫喊一群人都围着大锅伸着碗，推攘着往前走。
“都不要挤，一个一个来。”
高统领照着护卫的头来了一巴掌，引起哄堂大笑。
姚岩喝了一口热汤，一股热流窜进胸膛，整个人都温暖多了，出来的急，只拿了一个短衣外袄。
随着离新年越来越近，气温骤降的厉害，早上起来，一双手冻的生疼。
两个人在等马车的时候都是手上裹着一块儿破布举着木牌儿，一天下来，全身又酸又疼。
招罪的生活姚岩和李二受够了，所以这次薛大人让一块回去，他并没有拒绝，这次北上，在路上的颠簸把二人折磨的够呛。
他正在喝汤，转眼的功夫李二找不到了，刚才还在旁边坐着，巡视了一周才看到原来这家伙跑到大锅后面和高统领做一起去了。
那边乱糟糟的，一群人都在起哄：
“统领，给我们讲讲五大门派的事呗”
“讲讲”
……
“咳咳——那我就给你们讲讲。”
说着高统领站起身，从地上捡了一根木棍比划着，在火光的照耀下，像一个武林高手一般。
姚岩走进前，在人群里面看到目不转睛地李二，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高统领。
不知他对武功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兴趣？平常在做生意的时候，并没有见他这么渴望想学会一些东西。
他走到跟前拍了拍李二，可这家伙连头都没有回，无奈之下，姚岩也只好坐他旁边听上面高统领的介绍。
“北元帝国以索罗河为界，北方有两大门派，青衣帮，无极门，南方红番教，苍云派，黄巾帮，每一个帮派都不到100年，只听说创办红番教的早一些，建国之初便开始小有名气了，红头发绿眼睛——
在百姓看来都如妖魔一般，讲究生前行善，死后成仙。所以苍梁府以西的大部分地区都信仰红番教，整个教会高手都比较擅长使用暗器。在南方三个帮派中一直处于领头地位……”
第九十二章 善之初心
姚岩听他讲到这儿，感觉不太像是武林帮派，倒像是宣扬教会的邪教份子。
死便死了，还能当神仙，这不是在欺骗老百姓吗？
而且南方其他二派起的名字也忒随意了点，黄巾帮是什么鬼，难道是黄色的头巾吗？
“苍云派比较隐蔽，很少有人知道门派宗地在何处？只知道他们的势力范围是在南方边界的各府道，由于行事低调，大家只听说它的名气，很少见到他们在江湖中走动……”
高统领伸手烤烤火，喝了一碗热鸡汤，抹了一下嘴继续说道：
“黄巾帮都是一群底层农民发展起来的，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得到了几本武林秘籍，从此开始发展壮大，人数在五个帮派中仅次于红番教，名列第二，但整体实力不强，以黄色的头巾为标志……”
“咳咳——”
本来要喝汤的姚岩听到这话突然被呛了一下，不知是他太聪明了，还是起名字的帮派老大是个大老粗，竟然让山娃子猜对了——
他能想象到一群光膀子的粗老汉坐在山头拜把子起名字的场景。
“青衣帮属于北方平民帮派，有消息说是街头混混发展起来的，当初都是干些打家劫舍的勾当，不知在什么地方淘了两本拳术，开始广收门徒，逐渐成了一个武林帮派——
但江湖中很多人都看不上青衣帮，认为它不是正经门派……我也看不上，干的事都不是正经人士能做的出来的”
高统领说着呸了一口，语气中尽是不屑。
“还有一个无极门呢？”人群中有人插嘴问道。
高统领从锅里捞出一块鸡肉，嘴里囔囔着：
“别急，等我吃口肉再说，都快被你们一群兔崽子吃完了”
“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气氛甚是融洽。
一点都不像姚岩刚见到他时，一脸冷漠的样子。
“最后这个啊，来头更大，但行事却最正派，前些年和青衣帮发生了冲突，为了各自的势力范围，在京都郊外大打出手，无极门死了有十几个门徒吧，青衣帮也损失不少——
等到最后朝廷出面解决的时候，反而把青衣帮在京都的据点给拔掉了，无极门反而丝毫没有收敛，行事更大胆，听武林的小道消息，无极门后台应该是朝廷，但具体是谁就不知道了……”
高统领说完打了一个饱嗝，又喝了一碗热汤，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几步走到李二面前，把他叫到了偏僻的角落。
一群护卫又开始有说有笑，胡乱瞎扯。
这些薛家护卫大多都是贫穷孩子，一大半儿人都是二十多岁，可能每个人晚上做梦，都是想着变成一个武林高手。
对于他们来说，飞檐走壁，腾空而行是仙人的世界，真的能飞的他们压根没有见过。
身在此处，首先是要做到一个看家护院的职责——
薛家是名门望族，在这里肯定会有更好的发展，所以平常对于高统领和薛管家的话在在他们看来便是圣旨，其余别的事也就是想想而已。
姚岩坐在人群中，看到远处高统领和李二面对面而立，但听不清二人在说些什么，李二的脸色一会儿愁眉紧锁，一会儿又喜笑颜开，统领临走时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姚岩见状走到李二面前问道：
“他跟你说了什么？”
“说是到了府道衙门让我留几天。”李二说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好像满脸的不情愿。
“这不是好事吗？为啥不高兴。”
姚岩很纳闷地问道，白天的时候还求着薛管家说这个事儿，现在人家答应了，李二这家伙反而不乐意了。
“不……不是，我不是退缩，只是怕你和李大你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我倒自己去享福去了，有点说不过去。”
李二停顿了一下，一双眼睛在火光的照耀下光芒四射。
姚岩愣住了，没想到李二到这一步还在为了他人考虑，他自己扪心自问，如果现在所处的立场是他，姚岩一定不会像李二这般和犹豫不定。
“放心吧兄弟！薛大人的态度应该也看到了，只要咱们一块儿回去就没事了，你可以放心留在苍凉府，到时我和李叔说一声就行了。”
李二并没有立刻答应，他的一双眼睛望着正在篝火旁说笑的一群护卫，目光中却透露出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半晌叹了一口气：
“先回府道再说吧！”
薛家车队人数众多，而且还有女眷跟随，根本快不起来，一直到第二天未时末（下午近三点），方才看到固门县的城门。
按照两天一个县城的速度，到苍梁府应该要十天以后了，加上姚岩和李二在路上耽搁的时间，等真正到了薛大人进府衙任职，也要至少有20天的时间。
可时间拖得越长，对自己的老师越不利，而且此事牵扯的人比较多，李二很担心李掌柜的安危。
对于姚岩来说，他更担心石寨村的父老乡亲，一群残疾人根本没有自保能力，关于老师的安全，没有等到否到衙门的处置公文，李县官是不敢把他怎么样的。
到了县城的客栈，姚岩把自己的顾虑和李二说了，他一听说李掌柜有危险更坐不住了，俩人一块找到隔壁的薛管家说了这回事儿。
第二天起床赶路，发现时辰早了许多，前几天都是在朝食过后动身，现在足足提前了半个多时辰，临出发的时候发现后面又多了两辆马车。
姚岩和李二并没有多问，在坐上马车后，薛管家指着后面的马队说道：
“这是少爷的意思，昨天我把情况和少爷说了，他准备一行人加快赶路南下。争取早点到苍梁府。为了怕人困乏，又专门儿在县城里租了两辆马车。”
姚岩和李二听到大吃一惊，真没有想到薛大人能做到这种地步——
作为一个丞相的长孙，从小应该是娇生惯养，飞扬跋扈的，一路走来，他们只在开始时见过一次，聊过几句话，一路上也并没有太多的交谈。
但从薛大人的所作所为来看，不可否认的是——
他确实是一位好官。
第九十三章 苍梁府道
姚岩特别希望在北元帝国的官场上能有更多为民做主的官吏，这样帝国才会越来越强大，国富民强，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他坐在马车上，明显感到车速快了许多，来时租的私家马车走上官道，稍微快一点人坐在上面就被颠的腰酸背疼。
薛家马车在上面铺的一些坐垫柔软适当，赶了大半天的路，依然不觉得丝毫劳累。
下午晌，姚岩和李二正坐在树林子边休息，突然听到一声尖叫：
“啊——”
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淡青色衣裙的女孩儿惊慌失措地从林子里面跑出来，眨眼的功夫便跑到了前面的一辆马车上。
一路之上人多眼杂，所以他俩并不知道薛家的女眷来了什么人，但刚才看女孩儿打扮，肯定是大富人家的小姐，但年龄却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头上随意扎了一个发髻，一瞥之中，眉目清秀。
都说南方女子小家碧玉，但看到他，姚岩瞬间觉得以往的女子真的不值一提，也可能是自己见识浅薄，一直以来并没有见过多少秀丽女子。
再看旁边的李二已经看傻了，呆呆的愣在那里，眼睛盯着前面的马车，好似没有看过女人一番。
姚岩连退了几步，真想装作不认识他。
过了好一会儿，李二才反应过来，小跑到姚岩面前，急促的问道：
“刚才那个女子是谁，你知道吗？”
看到姚岩摇头李二一脸失望，接连叹了几口气，很是郁闷地坐在一旁也不说话了，姚岩看不过去，便开口说道：
“看这打扮，应该是薛大人的女儿。”
“哦？从哪看出来的？”李二听到瞬间又来了劲，猛地站起身问道。
“咱们都知道马车上是薛大人的家眷，但我敢肯定前面那辆马车内坐的应该都是女眷，刚才又看到女孩的年龄和打扮，必是薛大人的女儿。”
李二听到谣言的解释连连点头，嘴里忍不住连连称赞：
“真漂亮呀！”
眼睛冒着金光的盯着前面的马车。
申时末，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城门关闭前到了县城。
临下车的时候姚岩谣言听到前面乱糟糟的声音，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原来是薛家的小姐在抱怨，离得太远听不太清，隐隐约约能听到：
“哎呀……颠死我了……爹爹干嘛让走这么快……”
旁边有一个女人回答：
“好啦！你爹有公事要办……休息好赶紧上车……”
想必是受不了路上的颠簸，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从小娇生惯养没有受过这样的罪，这么远的路确实苦了她们。
却不知薛大人为何要带着女眷任职。
当然这并不是他们俩要考虑的事儿，只要平平安安回到家就已经很好了。
回来的一路上，李二整个人魂不守舍，叫他几次都没有听见，不知在想些什么。
以姚岩对他的了解来看，肯定是因为薛家大小姐的缘故，毕竟青春年少，对于一些美好的人和事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不知是薛家大小姐察觉到了什么，还是薛夫人的叮嘱，往后两天姚岩和李二再也没有看到薛家女孩儿露过面。
当然，这也可能和风俗有关系，建国之初没有出阁的女子是不能随意在外走走动的，但是随着打仗越来越频繁，农村妇女也要出门做一些活计才能养活家里人。
这样一来，就不可避免的有一些穷苦人家的孩子，虽然没有婚嫁，但依然要给家里面分担一些压力，就这样，婚后才能露面的习俗已经名存实亡。
听自己的老师偶尔说起来，京都或府道在开春时节，都会举办大型的诗会，平常时间一些有文采的富家小姐会结伴同游，一见钟情的俊男才女并不在少数。
大多都是门当户对的，李二只是一个铺子里面的伙计没权没势，按风俗来说是配不上薛小姐的，但愿他只是觉得好看。
冬天的夜晚太冷，白天也累了一天了，大家并没有多话，李二这人沾床就睡，一会儿打鼾声就起来了。
马车越往南下，姚岩的心里也更加放心了，心安中他也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出发便要进入苍梁府的管辖范围了，两个府道的地域界限并不是特别明显——
出了河源县20里顺着官道一直往东，北边的一侧属于索南府，南一侧便是苍梁府道，官道两旁只有一个路碑标识，两旁的树木一样萧条，连颜色都一样根本看不出来地域的差别。
往东又走了几十里，一直到有时将近，方才看到城门，远远的看到有两个士兵，正在关闭城门高统领见状骑着一匹快马直接拦住二人，城门口顿时乱作一团，一众赶来的士兵嚷嚷道：
“你是什么人！胆敢在此撒野！”
高阳并不搭话，只是持刀而立，一直等到薛家马队近前。
薛管家从口袋里把官碟掏出来递给领队，士兵头头一脸不情愿的翻开来看了看，脸色瞬间刷的一下白了，赶忙上前两步，谄媚地笑道：
“原来是府尊大人的马车，赶紧让开！”说着赶紧挥手招呼人把城门重新打开，迎接马队进入。
薛管家在路过他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
“嘘—保密！”
看到领队士兵点点头，薛管家拍了拍他的肩膀叮嘱了几句便进城去了。
围观的士兵都觉得稀奇，直到马车进了县城还在窃窃私语，姚岩不用听也知道，无非是讨论薛大人的身份。
明天就可以到石关县，再往南便离府道衙门不远了，这几天一直赶路，薛大人的家眷身体快吃不消了。
第二天，薛管家并没有派人来叫，姚岩一觉睡到自然醒，把李二也叫了起来，俩人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高护卫，经过前天晚上在一块儿吃肉的交情。
现在他没有这么冷淡了，看到二人微笑着说道：
“不用起这么早，今天休息一天，明天再赶路。”
姚岩看看天，坐到他对面：
“不早啦。”
三人正说着，薛管家从房间出来，伸了一个懒腰：
“还是练武之人起来早……哟！这回你们俩怎么也在。”
第九十四章 县城二老爷
李二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不想起，姚岩把我拉起来的。”
几人听见哈哈大笑，薛管家笑骂道：
“哪次都是让别人叫你，就你这样能学功夫吗？”
李二听着这话不乐意了，嚷嚷着：
“学功夫，我一定起来比这还早。”
高阳听到笑了笑没有说话，显然是不太相信他说的话。
“正好趁着今天闲，一会儿出去买点年货带上。”
薛管家的话众人一致认同，毕竟离府道越来越近，这边的县城肯定要比苍河县繁华多了。有新奇的玩意儿回去给村里人带一些也是好的。
事情已经差不多解决，心里也没有太大的压力了。
只待了一会儿，姚岩和李二便出门去了，在小摊贩上竟然有卖云吞的，李二一连吃了两大碗，才意犹未尽地擦擦嘴：
“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看你说的，俺们都干了快一辈子了，其他地方你还真吃不到。”
卖饭的老汉有50多岁了，正好从铺子里面出来，说起自家的手艺洋洋自得。
里边的婆娘听到声音也出来了，原来这是一家夫妻店，店铺不大，只有三四十平方，里面摆了几张桌子，冬天太冷只能在屋里面吃——
在苍河县没有看到这个小吃，皮薄陷多，云吞只在邓县出名，距离苍河县虽说只有一百多里，但却很难吃到。
年前的每一天在县城里面都是集会，周围四五十里地的乡村老百姓也都进县城里面买一些年货，街道两旁有一些卖剪窗花的，有动物，也有人像。
过年的时候选一些贴在门上，一方面吉利，另一方面听老人说辟邪，除晦气选择红色最好。
姚岩觉得很稀奇，之前并没有见过，在他的印象中，村子里过春节一般都是吃上一顿肉，在一块儿说笑说笑，和平日聚会差不多。
卖窗花的摊位老板一直在说窗花的好处，冲着喜庆吉利，姚岩买了几个，以蘑菇的性格肯定特别喜欢。
再往前走，还有卖糖人的，把糖熬成汤，冷却之后，可以捏成各种形状，既好看，又能随时吃，想着村子里边儿很难吃到，就多买了几个。
看到前面有个杂货铺，进去闲逛的时候看到有卖油灯的，就是一个灯盏，上面有灯油灯芯儿。
姚岩记得之前答应过石头，要给家里买一个，身上还剩下几两银子，马上就到苍梁府了，李二买了一盏回家自己用，他娘的眼神儿不好，也是前些年缝衣缝裤瞅坏的。
姚岩想了想，就留了一两，买了五个灯盏，铺子里面要放三个，剩两个全部拿回村子，以后村子里面留的人比较少也用不太多，过年都回村子要用的到，在一块儿显得热闹些。
姚岩正在和李二闲逛，碰到前面乱糟糟的，人群围起来好几层，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两人见缝插针，好不容易窜了进去，定眼一看，这……
不是高统领吗？
只见高阳双手抱剑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躺在地上不断哀嚎的那人，旁边还站着两个女眷打扮，姚岩看着眼熟，李二一眼便认了出来：
这不是薛大人的家眷吗？
他这一说，越看越像，就是不知发生了什么？竟然惊动了薛夫人和小姐。
正当二人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一旁的高统领冷哼一声：
“瞎了你的狗眼，谁的钱都敢伸手？！”
“你胡说八道！我没偷……哎呦”
地上的这人抱着大腿疼的哭天喊地。
“你还不承认，我都看见你的手脚了，信不信，再给你来一下，打折你另外一只腿”
高阳说着便要动手，吓得那人大气都不敢出了，他真怕虎头虎脑的这人冷不丁的再给自己一下。
刚刚眼看就要得手，突然脚下一疼，仿佛觉得整条腿都断了，这些年在县城谁敢摸自己，猛一下受了这罪怎么也不能便宜了这帮人。
想到这，他又抱着自己的腿鬼哭狼嚎开了：
“我的腿断了……断了呀！”
站在高阳身后的薛夫人紧紧搂着女儿，显然也是吓得不轻，妇道人家哪里见过这场面，瞬间也没了主意。
正当高阳被吵得不耐烦刚要出言呵斥，只听到人群外围冲进来几个衙役，个个拿着水火棍——
不是看到身上披的官家服，凶神恶煞的样子倒像是一群土匪，看到地上躺着的这位连忙上前：
“哎哟哟，这不是二老爷吗？赶紧的傻愣着干嘛，扶二老爷起来啊！”
“哦哦”
一群衙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搭手要抬起来
“哎呦！轻点，轻点，断了……”
几人准备把他抬到马车上拉走，却被这人叫住了：
“他们，就这仨人，他们打我！”
衙役顺着这人指的，原来是一个拿剑的护卫，平常这些人作威作福惯了，直接来到高统领面前，趾高气昂的问道：
“就是你把人打伤的？”
高阳倒也冷淡，微微动嘴：
“是！”
“那好，跟我们走吧”
两个衙役说着便要动手，只听
“刷——”的一声，一个衙役大喊：
“大头，你的头呢？”
“啊？”
这可把他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死了，棍也不要了，两只手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发现还在，这才把心放到肚子里。
可低头一看，这……
自己的辫子怎么在地上？
捡起来一看，妈呀！
吓得他一跃几步，瞬间窜到了人群后面，活脱脱的像个扮笑的小丑。
“噗呲——”
薛小姐忍不住笑了出来，别看她是一大家闺秀，母亲护住她，可还是挡不住她那一颗好奇的心，眼看着这一幕，她觉得比看杂技都好笑。
人群中也是哄然大笑，这些百姓都是看热闹的，唯恐事情不乱，以往这帮官差都是狗仗人势，没少刁难老百姓，这回看到他们吃瘪，别提多开心了。
“你……你们，都不准笑！还有你，殴打官差，你可知道什么罪吗？我劝你老实给我们走一趟，不然别怪我们县老爷不客气！”
他这一吼，人群里顿时安静下来，看来县老爷在这县城还是有威望的，不过看一旁二老爷也架势，大老爷只怕也是个大祸害。
第九十五章 高阳转变
高阳斜眼一撇，冷笑一声：
“别说你家老爷，就是府官大人来了，这事也得说清楚。”
说罢剑鞘着地
砰——的一声，地面的一块石砖竟成了粉碎。
看到这一手，人群中倒吸了一口凉气，瞬间静的一根针都能听到，衙役更是害怕，都缩到了后面，围着断腿的二老爷。
站在身边的李二双眼放光，就差抱着高统领的大腿直呼师傅了，连姚岩打他两下都没感觉，好晌反应过来
“啊？你说啥？”
只见姚岩冲着他耳朵嘀咕了几下，这货倒是机灵，立马冲出人群奔客栈去了。
姚岩也没闲着，看不远处摆摊处有几个凳子，便跑去搬了两个放在薛夫人面前。
高统领一早便看见二人了，不过并没有搭理他们，这回看到姚岩这么有眼力劲儿，本来郁闷的心里也舒畅了许多，冲着他点了点头。
姚岩看到高阳的示意，便走到他跟前说了一句：
“高统领不用担心，李二去客栈了。”
听到这话，高阳放下心来，直接招呼着姚岩一起坐下，正好薛夫人二人旁边是一个铺子，两个大男人也不嫌脏，就地在铺子台阶上坐了下来。
二老爷那边也没闲着，只见俩个衙役嘀嘀咕咕说了一通，便看到其中一人急匆匆的跑了，想来也是搬救兵去了。
姚岩和高阳闲着也是闲着，便开始瞎聊，一个走南闯北见识广，一个鬼精头脑主意多，一刻多钟的功夫，俩人便开始勾肩搭背起来，仿佛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这一路上姚岩只觉得高阳这人高傲冷淡惯了，这会却不知为何，话如此投机——
姚岩的心里不自觉的看向薛夫人和薛小姐屁股下的凳子，莫非是他们的功劳？
“不错啊，姚兄弟，你这见识不亚于我啊！”
高阳这话倒是并没有抬举他的意思，在马车上初见他们俩时，只觉得不讨厌，也说不上喜欢。
听说二人是靠自己走了几百里才找到薛家马队的，倒让他心里高看几分，当前薛老头让自己收李二那小子，说实话当时真不想收——
对这个每天都让李二甘心当小跟班的小兄弟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太在意，今天这一聊竟然让他大吃一惊。
高阳自小好胜，不然也不会千里拜师学武，学成归来专门拜倒了相府名下，心眼里一直都是争强好胜的人，自然看不上那些欺软怕硬又没本事的人。
跟着官家出来久了，粘上了官家做派的毛病，慢慢的喜欢上了聪明人，他自己也比以往心细了许多。
姚岩只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伙子，就冲刚才那一番操作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乡村孩子能想到的。
他竟知道自己需要帮助抽不开身，派了李二去找薛大人。
一番谈话更是有新奇的见解，再结合以往种种——
姚岩不知不觉中在高阳的心里从一个沉默寡言的野孩子变成了一个聪明机灵、有大义、能吃苦的小大人了，怪不得薛老头老是夸姚岩，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啊！
额——
不知不觉高阳想的出神，连姚岩叫他几次都没有发觉，等转过神来，他大眼一转，拍着姚岩的小胳膊说道：
“嘿嘿！你小子想不想学武？我教你”
姚岩猛一听有些心动，但又一想，自己可受不了那苦，再看到面前露着一双大白牙，脸上洋溢着灿烂笑容的高统领，好似大灰狼一般，他一点想法都没了——
不过他的心里一直很纳闷，高统领今天为何转变这么快？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想着他又瞥了一眼薛夫人二人屁股下的凳子……
正当姚岩想个说辞委婉拒绝他时，一伙人掰开人群走了进来，看装扮是薛大人家的护卫，领头一人快步走到高阳面前，抱拳说道：
“大人！我们到了。”
高统领点点头刚站起身，一众护卫拥着薛大人急匆匆的来到人群中，大人看到自己夫人和女儿没事方才放下心来，冲着一旁的高阳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儿？”
高统领在一旁回答：
“大人，几个不长眼的偷到了夫人身上，竟然是个县城里的二老爷，小人不敢做主，便请大人来看看。”
“还有这等事，官家都偷东西了？”
薛官很是诧异，没来之前就听说南方地处偏僻，穷乡僻壤，但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
在护卫的保护下薛大人走到几个衙役面前，居高临下的问道：
“就是他？”
一旁一个护卫看到这，直接上前一步：
“来啊，给我打！”
“慢着！问问这个二老爷是个县城什么官？”
护卫点头应是，直接动手要拽起来一个蹲在地上的衙役，那人看到十几个身穿黑衣，手拿长剑的人早就吓坏了，不知是惹到了什么大人物。
自家二老爷也吓得不敢作声了，只好站起身来唯唯诺诺地回答：
“这……这位是我们老爷的弟弟，我们……习惯叫他二老爷。”
“这么说还不是官府中人了？”薛大人冷哼一声，一双眼睛瞪着这人。
“是……”
听到这人的回话，高阳提着剑直接就要上前，那人吓得直接摊在了地上，刚要下手，又被薛大人制止了，只听大人一句：
“不用，等他们请的人来，我倒要看看，哪个县首这么猖狂！”
今天河源县算是热闹非凡了，作为一个上等县，粮食税收是苍河县的几倍，但这风气却真不得姚岩本村县城的万一，自家县首的弟弟竟然偷窃，这……
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这是家教不严还是为虎作伥不得而知，只能等着他们的救兵来了才知道，这件事彻底颠覆了姚岩和李二这俩的心里认知。
众人等了一刻多钟的功夫，便看到一群衙役气势汹汹的朝这边来——
中间簇拥着一位身穿七品官服的男子，微胖，离近了看下巴处有一个黄豆大小的瘊子，面相不算太好，没到跟前便一副质问的大嗓门：
“谁敢打我的弟弟？！”
姚岩一听坏了，这样语气，这回可有这位大人好受的了。
果然薛大人听见眉头紧皱，一旁的高阳盯着来人，中气十足的回应道：
“是你爷爷我？”
胖子县首听到胡子都要气歪了，两伙人就在街道摆开了阵势。
外围老百姓早就撤到了一旁，一边黑衣护卫十几人，一边官府衙役十几人。
薛大人坐在板凳上身子都没起来，眯着眼撇了一下来人县太爷，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是河源县的县首？”
胖子县官听到这话自是洋洋得意，捋了捋下巴稀疏的几根胡须，昂着头吐出俩字：
“不错！”
“哎呦！哥，你终于来了，你再不来我就被他们打死了。”
县官这才看到人群后面杂草堆里躺着自家的弟弟，赶忙几步上前：
“你这是被谁打的？”
第九十六章 看走眼了
县首说着卷开裤腿，看到小弟的腿巴掌大的地方一大片红肿，顿时心疼坏了。
俩人自小相依为命，父母死得早，他和小弟年龄相差比较大，从小他便是又当兄长又当爹的，所以二人关系一直很近
由于自己前些年忙于赶考，便疏忽了对他的教育，每天都在街头游荡和一些地痞流氓在一起，他自己还自命二大爷，非让衙门中人这般称呼，他劝了几次不听也就随他了
在河源这么大的地方还没有人敢惹他？
可这回却被不长眼的人打成了这样，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好啊！竟然欺负我弟弟，来人！”
身后一众衙役大喝一声
“在！”
这方的气势顿时不太一样了，连街上铁匠铺里的大黄狗都被吓得夹着尾巴跑了。
正当这帮手拿水火棍的家伙动手之际，站在胖县首身旁一个戴着大框黑色眼镜的老头拦住了他
看老头披着长褂像是县衙里面的先生，他走进前趴到胖大人耳边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什么，只见胖大人挥挥手，夹着水桶腰，指着这边问：
“你们是什么人？”
听到这话，薛大人慢悠悠的从凳子上起身：
“本人姓薛，单名一个仁字。”
胖县首纳闷：
薛仁？是什么，没听过啊！
但一旁的先生
“啊——”的一声大叫，把身边自家胖大人吓了一跳。
他也不再窃窃私语了，直接上前一步，躬身问道：
“敢问可是苍梁府的薛大人？”
薛官并不答话，只是点点头。
文书老先生听到立马反应了过来，但心里也凉了半截，赶紧拉着正在迷糊的自家县大人到了人群后面：
“老爷，这位是新到任的苍梁府尊，前些天，上京的马大人不是给你写了一封信吗？信里提到过薛相的孙子近些要到苍梁赴任，你怎么惹到他了呀！”
县大人正在纳闷，听完直接愣住了，半晌没有动弹，心里好似吃了苍蝇一般，嘴角的肌肉一颤一颤，下巴的小胡须也不动弹了，像是整个人被定住了穴道一般。
众人只听
“啊！”的一声，一个胖乎乎的身影瞬间窜到了薛大人的面前，贴身统领高阳赶忙上前就要护驾，这人噗通一下直接跪了下来：
“下官河源县首范运叩见府尊大人！”
犯晕？
这……名字！
姚岩憋着没笑出声，李二倒是没忍住，噗呲一声又赶紧捂住了嘴。
“呵——范大人好大的官啊，本官可承受不起！”
范县令听到这话直接照着自己的嘴巴就是啪啪两下，姚岩离他几丈远都能听得格外响亮，真吓得去手。
胖县令打完也不敢抬头，闷声回话：
“下官管教不严，有失察之罪！”
说完又给了自己两下，众人听的一阵心惊胆战。
见薛大人不说话，高阳直接拔出剑鞘，刷的一声停在县令的脖子上：
“范大人，偷盗上官家财，蓄意殴打上官，不知何罪啊？”
县令听到这话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如果罪名成立，自己一顶乌纱帽便要摘了，以薛家的势力想弄死自己太容易了，越想越后怕
只见他水桶腰身一转，身子在前，头在后，这惊人的姿势看来还是个练家子，直接朝着后面大喝一声：
“他娘的都瞎眼了，见到上官还不知道下跪！”
一众衙役急忙丢下水火棍，哗啦啦的跪倒一片。
在周遭看热闹的老百姓看到这场面还是头一次，个个惊讶万分，恨不得一双眼睛长在天上，瞧瞧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是索南府的县令不用跪我，我也管不着你，倒时我会修书一封交给你们田大人……”
薛大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到
“哇——”的一声，一个大男人竟然哭起来了，声音越来越大：
“大人，千万别啊！我范运四岁丧父，十岁丧母，和弟弟相依为命……好不容易……考了个学士，做了几年的县令……天天恪尽职守，唯恐出错，坐堂坐到子时，起床比鸡都早，没有欺压百姓，没有逼良为娼……”
“行了，你再吵吵我一剑劈死你！”
高阳扬了扬手里的剑，县令立马住嘴憋着也不敢说话，脸上鼻涕眼泪明晃晃的，可怜巴巴的看着薛大人，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
“高阳，去请几个乡亲过来。”
“是！”
高统领领来三四个在周围看戏的人，一个女人领着几岁的小孩，一对老夫妇，几个老百姓哪里见过这阵势，三十几个气势汹汹的人围观打架。
高阳亮出了自己的身份，几人方才小心翼翼的来到人群中央。
“老乡亲，不用怕，我是苍梁府的官儿，这些都是县衙里面的，有些事儿想问问你们。”
薛大人放轻语气，笑着说道。
几人也不敢回话，老父年龄稍大，见识多，见都是官家的人心里也没有那么害怕了，半晌嘴里回道：
“大人请问。”
“老叔，你看，这位你认得不。”
老叔是土话，容易拉近距离，薛大人指着跪在地上的人说道。
“认得，这是范大人！”
“哦？你们都认得吗？”
一旁的几位乡亲也都点点头。
薛大人又问：
“你们都去过县衙？”
“回大人，草民收到过县令送来的肉……”
这……
众人听到这话都懵了，跪在地上的这货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爱民如子的县令啊，还会有这么好的举动？
老父接着说道：
“草民是工匠，帮县城里做过活，所以得过大人送来的肉。”
原来如此，这也不算好官，想到这，薛大人又问：
“没有发工钱吗？”
“发了”
“平时有没有屈打成招，苛捐杂税的事儿？”
“没有”
“有没有鱼肉乡里，欺压百姓的勾当？”
“没有听说”
……
众人听到这番对话，一阵凌乱，连薛大人都扪心自问：
难道是自己看走眼了？他是一个为民做主的好官？
再看看在地上的范大人直勾勾的盯着回答问题的老汉，双眼都在放光，心里正嘟囔着感谢死他了，救星啊这是——
这回官和命算是保住了！
第九十七章 隐世高手
跪在县令旁边的老先生见众人不说话，见缝插针的说道：
“我家大人到任以来秋毫无犯，无欺压，无乱收税，更没有草菅人命，就连范二公子偶尔偷鸡摸狗，自家老爷第二天也会准时给人家还回去，府尊大人请明察啊！”
老先生一句话说到了范县令的心坎里，让这位胖大人都想抱着他大腿亲一口，这么多年的搭档果然没有白疼这老头，关键时刻神助攻来的太妙了。
姚岩和李二作为己方俩群众压根想不到还有这种神反转，刚才看到他领着衙役来的架势，不知道还以为他要当场打死人呢？
没想到闹了半天还是个有良知的和蔼县令，就是有些护弟狂魔的特质。
“这……好吧，起来回话。”
薛大人也是脑仁生疼，这叫什么事儿，以为是个大奸大恶的国家蛀虫，本想好好惩治一番，真是大跌眼镜。
“多谢大人。”
起身之际，衙役也被老先生领到了一旁，毕竟在街道中央围着这么多人时间长了引起恐慌就不太好了。
众人远离之后，便只剩下姚岩，李二，高阳几个护卫，薛大人一家，还有范县令，县衙先生，以及想走不能走的范二。
不在一圈围着，姚岩觉得空气也顺畅了许多，这些江湖上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在自家的苍河县是完全见不到的。
这么一刻，他突然也想和李二一般走南闯北，见识些新鲜的千奇百怪。
“身为一县之尊，自家弟弟怎么这副德行，平时都不教导吗？”
薛官指着躺在地上吓得浑浑噩噩的范二说道。
“这……大人，实不相瞒，小弟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病好之后脑袋时不时会犯浑，所以总会做出异常举动，这次惊扰大人实属下官管教不严，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关在家里，不会在放他出门了。”
范运一脸凄切，说这话还不忘看着躺在地上的弟弟，话虽恨，但眼神之中更多的还是关怀。
薛官了解清楚，便也不好说什么，用手拍了拍胖县首的肩膀，只留下一句：
“作好官，为民做主。”
说罢便领着家人向街头客栈走去。
范县令愣了一下，扬了扬手，一句话没说出来，等人走远才喊出一声：
“大人可否去县衙，为大人接风洗尘？！”
不知是否听到，人是越来越远……
姚岩看了这场戏，便没有了心情再闲逛了，拿着自己买好的东西和李二一块回了客栈，未时将近，街道上人流稀疏，集市罢去。
下午晌，闲来无事，高阳要教李二锻炼拳脚，还非要拉着姚岩一起。
他也拗不过，便只好跟着二人来到客栈前面的空地上。
众人知道薛大人家眷喜爱清静，进城之时，薛老管家和高阳专门选择了一个离城墙不远的落脚点。
这会几个黑衣护卫正在空地树下说笑，见到自家统领来了，都站了起来，高阳见状，摆了摆手：
“都坐下吧，我叫这小子几招。”
说完，手下一划，剑鞘指着脚下：
“来，你就在这先站半个时辰马桩。”
“啊——”
李儿听到这话脸都白了，墨迹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挪到地儿，蹲下身子。
“手臂伸直，屁股下去，腿使劲站直喽……”
姚岩看到李二兄弟脸上郁闷的表情，就忍不住心里发笑，他早知道练武不是一朝一夕的过程。
中午晌回到客栈，还听李二兴高采烈的给他说，自己的高师傅手臂轻挥就能轻易粉碎石块，整整夸了半个多时辰，还说以后也要成为一代大侠。
姚岩不好意思打击他的积极性就没有反驳他，李二不知，但他可知道。
任何事情做到极致都是要付出极大努力的，更别说练功夫，考验的东西更多，大部分人都坚持不了。
别看高统领也就近三十年纪，身上实打实的可是有二十几年的功底，而且看他上午露的一手，内功肯定是有的，应该算是汪叔口中的武林人士了。
树下凉快，姚岩便和俩护卫做到石头上看着面前这对师徒一唱一和：
“告诉你几遍了，腿不要抖……”
“腰不要沉……”
姚岩不忍心看李二时不时瞥向他的小眼神，随机转换目光，拉着一个面相和蔼的薛家护卫聊了起来：
“大哥，你们都是从上京来的吗？”
这位哥也是自来熟，闻声笑呵呵的说道：
“上京也有村庄，我是蛤蟆村的。”
“还有村子叫这名字？”
“那有啥稀奇的，老郭他还是王龟村的呢？”
坐在他身边的一个小哥听到这，笑呵呵的点头称是。
这村名不知如何起法，姚岩为所未闻，和李二接触多了也爱打听稀罕事，又接着问道：
“听说上京比府京都热闹，那里还有老百姓吗？”
“那可不，周遭也有好多村子。”
这人听到哈哈大笑，连带坐着俩人都一脸诧异的望着他，就像看着一个外来的猴子一般。
“我们村子在山沟子里，没出过远门，呵呵”姚岩不好意思的笑笑。
他这一回话，众人立马收住了声，都是穷苦人家孩子，没有优劣之说，谁也不会可以嘲笑谁。
“无妨，有时间多走动走动，自然清楚咧……不论是上京还是府京县城，周围都是村子发展来的，人多了铺子多了就成了城……”
面善大哥岔开话题，从地上捡起一个小木棍，一边说一边比划着。
蛤蟆村的这位大哥姓汤，祖辈父辈都死在了战场上，他从小跟着一位村子的猎户学了一些拳脚。
长大后被薛管家招进了薛府，照他自己算的，说是跟着薛老管家已经7年了。
高统领是第2年来到的薛府，刚来到时，弟兄们都不服他，凭啥一个只比他们大几岁的能直接当统领。
汤老哥说到这，两眼放光，仔细回想了当天：
8个护卫战成一圈，刚要动手，只见高统领手拿火棍轻轻往地下一杵，地面的青岗石瞬间裂成了十几半，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不服高阳了。
姚岩面不改色，但心里一惊泛起惊涛骇浪，看来自己的猜想还不准确。
照这人说的，其貌不扬的高统领还是一位深藏不露的绝世高手了。
不过想想也是，薛大人一家的安危可都在他的保护下呢？哪敢随便找个人。
第九十八章 小伙不错
说说笑笑中，高阳正在手把手教李二一套拳法——
下体步路倒是和马桩差不多，几乎不动，上身就是变幻方位的快速出拳，腰杆挺直，乍一看倒像是那么回事儿。
高统领教完，让李二按照方法继续练，说罢来到树下，对着姚岩说道：
“怎么样？小兄弟，你也一块练练？”
姚岩差点没翻白眼，他知道高阳是个开得起玩笑的人，便直接回绝：
“高大哥，你是不是想让我死？”
“哈哈！”
这话一出，众人大笑。
高阳也被逗得不行，捏着姚岩的细胳膊：
“看你瘦的，练功夫能让你强身健体知道不？”
“别，我受不了，你要是有个啥武功心法之类的我还能练练，这个……我练不来”
开玩笑呢，别说让他练一下午了，半个时辰的马桩他都站不了。
“心法我还真有，可我这心法没有外功不能练，怕到时你成了残疾。”高阳也不藏着掖着，实话实说。
但心里却在想：
之前看这小子不声不响，现在怎么感觉嘴这么贫，不过这也说明没把他当外人。
上午晌他对这小子印象改观，又冲着他和薛老管家和薛大人的关系，现在瞧他越看越顺眼。
人和人之间就是这么奇妙，一席话一顿饭可能变成忘年之交的比比皆是，不足为奇。
姚岩也知道高阳所言不假，看他这一身虬结成块的肌肉，虎背熊腰的体格，光是大眼一瞪，便能吓住一般的小喽罗，不然衙役也不会看见他就不敢上前了。
“修炼内功心法必须要有外家功夫吗？有没有单纯的……额那种，吐一口气就能杀人。”
本来高阳听到前半句刚要点头，可听完这句话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小子。
“想啥呢你？你以为练武功是成仙啊！学剑的要会剑法，耍刀的也有刀法，但不论练哪个，身体不行，啥都别想。”
姚岩皱着眉，好似没有听懂，听汪叔说的，一流高手，单手一挥就能把人打飞。
高阳听到他的疑问白眼一翻，压根不想再搭理他了，可看到跟着自己的这几个护卫大多也是半大小子，一个个脖子伸的老长，轻咳了一声说道：
“要想成为高手，首先身体要好，勤练外功，像那种面黄肌瘦，病不拉几的……”
说着还停顿了一下，专门瞥了一眼姚岩，接着又说道：
“那种就不用想练武啦，武功到达一定程度之后，需要有一副强硬的身体作为支撑，有了基础之后，如果能配上适合自己的内功心法，武功便会更上一层楼，当然了，等到了这个时候，外功便是次要了，获取的心法越高，气劲便会越强……”
大家听完都点头称是，也都第一次听说气劲这个名词，好像很牛的样子。
怪不得大多数人都与绝世高手无缘，看来汪叔所说的江湖中人，很多也只是把外功练到极致的，或是不一定在哪得到的一些垃圾心法，真正厉害的人应该至少和高统领是差不多的。
“之前给你们讲过的五大门派，以我的身手能排到堂主的位置。”高阳不无骄傲的语气，仿佛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那我呢？高老大”蹲在一旁的郭护卫指着自己，瞪着一双大眼睛，迫不及待的说道。
“你……喽啰吧”
众人听到回答哈哈大笑，就连老汤都忍不住调侃他：
“老郭，你还是再练几年吧！”
“哼！说的你好像多厉害，咱们不都一样。”郭老弟不服气的辩解道。
“所以，平时让你们练功练功，一个个的偷奸耍滑，不老实，要想成为外功高手，没有十年以上想都别想！”
高统领说完，这几人哑口无声，没有一人吱声，一看平时便没少挨训。
李二已经练了半个多时辰，实在受不了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嘴里大口喘着气，看样子累的不轻。
高阳看到，过去让他趴下躺好，剑放一旁，两只大手在李二身上上下游动——
没错，就是从上到下，再从下倒上，摸了一个遍，关键李二还一脸享受的表情，瞬间让姚岩一阵恶寒，这……
怎么也不像是教功夫的啊。
足足摸了一刻钟，高阳拍拍手：
“好了，今天就到这。”
“多谢师傅！”
……
等到高统领领着几人进了客栈，姚岩方才把刚才的疑问提出来，李二听到哈哈大笑：
“师傅说了，这是疏散筋骨和肌肉，明天起床身体不会酸痛。”
姚岩还是不太相信：
“练武还会疼吗？再说给你全身摸一遍就不疼了？”
李二也不明白，想了一下直接蹦出来一句：
“师傅说的我就信！”
……这小子，才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走火入魔了吧这是，刚才练武期间还看他一脸不情愿呢？
刚要开口再问，李二自己倒先说了：
“师傅说他能轻松把一块石头捏成粉末！就这样……呀！”
这家伙为了逼真，竟然在地上捡起了一块小石头，握在手里演示了一边，只听
“嗷嗷——”几声，疼的他胳膊都要甩掉了。
姚岩看他这二愣子的举动，话也不问了，扭头就走。
李二看到没有人看他表演了，也没意思，急忙在后面追：
“真的，我亲眼看到了，我以后要捏两个……”
——
“呵呵，你们兄弟俩闹什么呢？”薛老管家正好从客栈出来，看见这二人一人追一人跑，便笑呵呵的问道。
“额……薛老，没事，瞎玩，哈哈”
“正好，姚小子，你来，我有话给你说。”李二听到这话就自己先进去了。
姚岩跟随薛老来到客栈院子里的草亭子，两人对面坐下。
“薛老，怎么了？”
薛管家并没有直接进入正题，而是仔细看了他一眼，笑脸说道：
“这几天跟着马队还习惯吗？”
“习惯。”
“和这一群护卫相处怎样？”
“都好，高统领很照顾我。”
“那就好，小高孤傲，你能得到他的认可说明也不一般。”
薛老的话让姚岩一阵脸红，其实他迄今为止也不知道为啥突然间高阳对他亲热起来了，还让他老不太适应，每次想到这，脑海中便出现了两个凳子……
第九十九章 非同一般
把凳子的事说给薛管家，谁知他听完张嘴大笑，好半晌才停下来：
“哈哈……不是凳子的事，昨晚薛大人找他聊了聊，让他对你好一点。”
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
不对啊，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吃香了，姚岩忍不住开口问：
“薛老，我……想问问你，我们就俩山村来的土包子，你们为啥对我们这么好？”
“因为看着顺眼。”薛老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这就完了？这么简单。
姚岩又问了一句：
“顺眼？这……什么意思？”
“具体我也不清楚，这是薛大人的原话，可能他从小便生于官宦之家，耳濡目染尽是尔虞我诈，看你比较亲切，朴实，也说不准。”
姚岩看薛老管家不似说笑，便也不好再问了，但总觉得薛大人看人也太……
与众不同，对，光是顺眼两个字，就够下面人一顿好猜，猜了半天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这道理。
不愧年纪轻轻便已经是封疆大吏级别的人物，猜不透，难道官场都是这样？
“薛大人让我问你，有没有兴趣跟着他一起去府衙？”
这又是什么意思？薛老的话让姚岩一阵懵。
薛管家看他没听明白，便解释道：
“这也是薛大人的原话，其他都没说，我想，应该是看中你这小伙子了，这可是一个好机会啊，以后表现好点，你可就有了一个很强大的后台呦！”
这语气，怎么和高阳让随他一块学武功的神态一模一样，但薛大人应该不会有别的意思。
毕竟自己只是个山村野孩子，要啥没啥，人家一个四品大官也不至于有所企图吧。
说实话，听到一个封疆大吏向他伸出橄榄枝，不心动那是假的，但姚岩心里却有很多顾忌——
先不说自己能力如何，能不能在府衙那些人精群里混下去，单是个人的计划都没有完成，最重要的是要带领村子衣食无忧，自己才真正没有后顾之忧。
现在刚刚才成立了一个小木匠铺，一切都还没有进入正轨，自己不能这么一走了之。
想到这，姚岩站起身，躬身正色说道：
“多谢薛大人的栽培，但现在我还不能跟着薛大人。”
“为何？”平常人可能早就感激涕零了，这孩子怎么不知好坏。
姚岩想了想，全部说实话不太好，但不说也不行，没办法便找了一个借口：
“我们村子太穷了，我得想办法让叔叔婶婶们过上好日子，才能考虑自己的事儿。”
薛老听到这个回答愣了一下；
他生活了半辈子，头一次听说这种拒官的说辞，他可知道薛大人有收姚岩的意思，他也知道这小子的梦想就是当官，所以他才不遗余力的想拉这个小伙子一把。
但听了这个理由，让他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家伙，竟然心底油然佩服，不觉对他高看了几眼。
“好吧！那我便这样回薛大人。”说完便直接站起身进客栈去了。
姚岩不知这次的选择是对是错，他做梦都想当官是真的，让村子富裕也是真的，但他的初心是为了让每个人都能吃饱穿暖有钱花，才去想要做官。
这样一想，心里便没有遗憾了，舒畅了许多。
——
客栈，薛仁房间。
“少爷，这就是他的原话。”薛老坐在下首凳子上把姚岩的话复述了一遍。
薛官点点头，片刻后突然笑道：
“我还是小看他了，我本来有七成的把握他会过来，呵呵，这小伙子。”
“不知少爷为何执意要让一个十五岁的小子进府衙呢？”
薛老问出一开始就存在心里的疑问，虽说姚岩确实还算顺眼，但也远远不至于让一位府尊大人这么上心。
“薛老，你在我们府上应该有四十年了吧！”薛官并没有回答，反而转了一个私人话题。
“额……是啊，今年已经整整四十二个年头了。”
他是八岁进的薛家，当然那时还不叫薛府，老太爷那年二十五岁，刚刚中了举人，他几十年间见证了薛家太爷从一个芝麻小官一步步成为上京北元权臣，一眨眼的功夫，太爷都过了古稀之年，不免一阵唏嘘。
“薛老也是我们家的老管家了，你是跟着爷爷的老人，为我们家操心操力，应该也知道，晚辈之中没有几个聪明人，靠我自己也撑不起来一个家族，所以我要找些品行高尚，心思成熟的后背，只有这样，薛家才能百年不倒啊！”
听到这位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少爷所说的话，薛老心里一阵心疼。
他才三十出头的年纪，但现在已经皱纹凸显，头上银丝在余晖照耀下依稀可见。
薛家后辈中只有薛仁能力稍显突出，其余有的魄力不足，有的压根是纨绔之弟。
不得不说，作为薛家长孙他的压力是最大的，怪不得要费尽心机的招揽人才。
“你不觉得，姚家这个小子很不一般吗？”
猛地听到少爷的问话，薛老突然想到刚才那小子的神态：
“确实不一般，很孝顺。”
“不止如此，你觉得这个秘方值多少钱？”薛官扬了扬手里的一张粗纸问道。
“这……当然是无价之宝！”
薛老一眼认出这便是俩小子千里送的制盐秘方，他还看过，说不上复杂，但也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
“咱们都知道这是钱买不来的，那你认为能拿这一个千金难买的东西随便来送人的，你见过几个？”
“啊——一个也没有！”
薛老真没有想到这个层面，这也不怪他，正常人的思维得到一个宝贝会很高兴，但做官和经商人的思维却带有很强的目的性。
听自家少爷这么一说，他才发现：
此人虽小，但也具备大家风范，心胸之大已经远超同龄人，在结合他这一双老眼观察出来的，诚信，孝顺，知恩图报，聪明睿智……
这——
还是人吗？岂不是成了圣人？
薛官看薛老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明白了，此人重要性也不用再多说，只是轻描淡写一句：
“看看能不能改变他的主意。”
不用自家少爷说，他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么小就如此，长大那还得了？如果能进薛府，薛家说不定还真能百年屹立不倒呢？
可未来的事，谁又说的清楚呢？
第一百章 一场噩梦
第二天一早，薛家马队出发，姚岩昨晚和薛老交谈之后，一夜都没有睡好。
从躺在床上一直持续到大半夜都没有睡意，再加上李二的呼噜声，姚岩几乎没怎么睡觉。
今天醒的又早，现在一到了马车上，便再也受不了了，开始昏昏欲睡起来。
薛老在车内没有说话，只听到李二在和高统领探讨一些武术上的事：
“师傅，这一招……”
——
还没听完两句，姚岩便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梦里他回到了自己的村子，但里面却没有一个人，正当他要喊，却突然看见一众衙役压着一众人等，推推嚷嚷：
“走快点，把秘方交出来！”
正当他要上前说话，却发现根本没人看见他——
石头和蘑菇蓬头垢面看不出人样，活脱脱像个小乞丐，汪叔汪婶几人都被铁链子串在一起，浑身都是血迹，脚上也没有穿鞋，一路过去，地上赫然是一道道血色脚印！
看上去异常恐怖！
姚岩嘶声呐喊，却没有人搭理他，他跟随这衙役一直往前走，在村口石头旁停了下来——
一个面目横肉的侩子手拿出一把大刀喷了一口酒，露出两个大门牙，盯着姚岩嘿嘿一笑：
“谁让你们和他走的近，死了也别怪我们……”
汪叔就趴在石头上，双手被捆着，双眼无神，姚岩伸手便要拦住杀人的刀，却怎么跑都追不上
只听“咔嚓——”一声
人首异处
“啊——”
姚岩瞬间惊醒，发现自己正在车厢内，李二还在和高阳一块学招式，薛老正在闭目养神，没人发现自己的异常，他反手一摸，后背依然全部湿透了。
他最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自己一走了之，竟然忘了村里人的安危，临走了没有嘱咐汪叔他们藏起来。
如果李县官勾结府官里面的人，查了县城铺子没有查到，肯定要拿村里人问罪，现在老师自身难保，根本不可能有余力能照顾他们。
越想越可怕，姚岩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怎么会忘了呢？
要是村里人出了什么事，他也活不下去了，石寨村一直以来都是他内心的精神支柱，如果支柱没了，他活在世上便没有意义了。
他发誓：如果村子出事，势必要他们血债血偿！
谁参与了，他都要尽全力报复！敢杀村里一人就灭他十人！
姚岩咬牙切齿的在心中咆哮。
马车内，几人都没有发现异常。
在高统领和李二看来，他是刚睡醒正在发呆，岂不知，姚岩此刻的心中早已翻起惊涛骇浪。
持续了一刻钟，他的心情才平复下来：
多想无益，只能祈求李县官没有惨绝人性，拿别人开刀。
这个想法姚岩不报一丝希望，把活命的机会寄托于别人，从来都不可靠，这是他这半年来受过的教训。
——
河源县县衙。
范县首刚准备好礼物正要出门。
一个小厮从外面跑进来，气喘吁吁的说道：
“大人……他们……他们一大早就出城了。”
啊——
范运直接傻眼了，手里的粗纸字画掉在了地上也没有发觉，小厮赶忙上前收起来刚想拿到屋里，范运照着他就是一脚：
“都怪你，磨磨蹭蹭。哼——”
说罢扭头进屋去了。
“我……这怨我什么事啊。”小厮欲哭无泪，挨的这一脚莫名其妙。
只觉得自己跑前跑后的吃了大力也不讨好，可是也不敢发牢骚，只能抱着书画揉揉屁股从地上爬起来。
——
南行的薛家马车内。
“姚兄弟你看，那是什么？”李二掀开车帘，指着外面一惊一乍的说道。
这下把所有人的眼光都吸引到了外面，薛老睁开眼，揉了揉眼珠，半晌方才模模糊糊的看清楚东西。
高阳只是扫了一眼，剑鞘敲了敲李二的头：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只是废弃的一段城墙罢了。”
这在上京郊外经常见到，对于一个在上京生活了多年的薛府统领来说，未免太过于平常。
“城墙？你给我讲讲呗，师傅！”李二一双渴望的眼神望着他。
“没啥说的，之前打仗用的而已，你已经说了一路了，渴不渴？”
“不渴，那师傅，什么时候……”
“闭嘴！安静一会，我有点累了。”
李二话还没有问出来，就被高阳打断了。
也不能怪人冷漠，主要是李二太能说了，他是昨晚睡得昏天黑地，可其他人很累啊！
姚岩从醒来已经听他问东问西半个时辰了，也难怪自己的师傅都受不了他了。
姚岩一回头，正好撞见薛老似笑非笑的表情，他见状也点了点头，算是礼貌。
他还没有想好，也不喜欢别人逼迫他做自己不情愿的事，自己没有想通的事情，无论是谁，都不能替他做主意。
可能以后他的想法会变，但目前还是村里人重要。刚才的一个噩梦，更让他没有心思考虑进薛家了。
这一路上薛老没有说话，李二也安静了很长时间，一队二十几人的马车正向南疾行，在干燥的冬季，车轮带起一阵尘土，远远望去，一层层黄烟从地面升起，被北风一吹，瞬间消失不见——
马嘴里吐出的热气打湿了马具，赶车的护卫时不时地会拿毛巾擦拭一遍，以防寒气过重伤了马匹……
黄昏时分，马队进了石关县，这是苍梁府最北的一座县城，古代是石头垒成的城墙，由此得名。
规模虽比不上河源县，但却比苍河县气派多了，很多外围的城墙都是保留了百十年前的样子——
混体青石，在岁月的蚕食下，墙体已经大多变成了黑色，但乍眼一看，却更让人肃静，只是在经过的一会儿，苍凉之感便深深震撼了姚岩的心灵——
这便是苍梁府北门户最大关隘！
到了城里，依然漆黑一片，在马车上颠簸了那么久，都没有心思再闲聊了，只是简单收拾了一番，吃了一些东西，便都早早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虽说石关县威武雄壮，但姚岩心里藏事，根本没有心情欣赏它，他现在一颗心早就飞到了苍梁府，尽快到了才能确认汪叔等人的安全。
好的是明天便能到河口县，再有一天就是府道衙门了，不知自己的老师是否安好，有没有府官为难他。
等我啊，老师！
第一百零一章 府城不凡
一路疾行，薛家一众人马不停蹄的奔驰在官道上，就这样，终于在两日后的申时末看到了苍梁府城的城门。
“啊！终于到了！”
李二率先从马车上跳下来，急不可待的舒展着僵硬的身子。
“你还叫，干活比你多的都没先喊累。”姚岩也紧随起下，听到李二的话忍不住对他一阵讥笑。
“哈哈！也是哦”
“看来这两天跟着高阳练武，依然没有成为绝世高手啊！”薛老和高阳一块下来，半开玩笑的说道。
高阳看了自己的小徒弟一眼，便直接去前面马队了，应该要出示路引，领队进城了。
过了一刻钟，一个护卫回来报信：
“薛老，大人让我们直接步行进街。”
几人点头称是，就在后面跟着薛老和一群护卫进入了苍梁府城。
姚岩还是第一次进自己的府城，以往也不曾听汪叔提过，现在仔细看——
城门竟然比之前看到的所有县城都要宽大，足足有十丈高。
城门前有一条宽五丈的大河，想必这就是护城河了，小县城里很难见到，但每一个府城前护城河是少不了的，战时可是有很大用处。
路上问薛老，才知这竟然是索罗河的支流，不免让人乍指，这里离中定县已经是几百里的距离了，没想到索罗河的流域面积如此之广。
姚岩踩在吊桥上，马队行走没有一丝晃动，看木材的条纹，黑红厚重，还有丝线在其中缠绕，难道是楠木板！
这可是好木材，不仅沉重耐磨，主要还防刀剑劈砍。
姚岩记得当初在村里做小阁楼之时，他随汪叔进山砍树，一斧子下去，只是树皮破了，砍了半天也只有了小指大小的疤。
这种木材可是盖房的好东西，用上几十年都不用换。
用这个来做吊桥，光是起吊的绳索便要几个成年人才能拉动。
不愧是府城，有讲究！
到了城门口，应眼处是两个一丈高的赑屃，上面石碑，下面是一只巨大乌龟，这个传说是龙的第六子，辟邪杀锐气。
可为何从不曾听汪叔提起，北元难道信奉龙图腾？
这——
也太不可思议了，姚岩脑海中觉得龙很熟悉，好像是存在于远古时代的图腾，可现在明明时代不同，怎么会这么奇怪？
北元如何有这些东西的？
先不管脑海中突然蹦出来的想法了，一旁李二看到这一左一右两只神兽早就被吸引住了——
这货正趴在上面来回抚摸，这还不够，差点爬到乌龟背上，姚岩见状赶忙上前拦住他：
“你不想活了，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额——啥东西？”李二一阵迷茫，不就是两块大石头吗？
姚岩没有说话，示意他往城门处看，李二一抬头吓了一跳，只见两丈距离正好两个身穿甲胄的卫士死死盯着自己，眼神犀利，手握长枪，仿佛要吃了自己。
“这是帝国图腾，你以为随随便便城门口运两块石头让你看的啊！”
“啥是图腾？”
“图腾是信仰，一个国家的灵魂！”姚岩正要解释，不知何时，薛老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姚小子，你怎么知道图腾的？”薛老很诧异，一般人是不知图腾的含义的，官场才会知晓。
“这个……是老师给我说的。”姚岩知道才怪，这都是脑子里自己蹦出来的说法，为了不多解释，他直接把话题抛给了苍河县首史大人。
果然，薛老听到这个回答便不在多问了。
“可这信仰怎么这么奇怪？下面是一只大乌龟？”李二此话一出差点把薛管家的一颗老心脏吓出来。
“嘘！慎言！这是长寿，象征帝国长久知道吗？”
“哦哦！”李二点点头，看表情也不知道是否真的听懂了。
姚岩不想在这上面多绕口舌，直接把他拉回了官道：
“你走南闯北那么多年，竟然没见过这个？”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李二这人这么爱玩却不曾听过帝国图腾，未免不太正常。
“嘿嘿，我没去过府城，都是在县城里面逛。”李二挠挠头，觉得很不好意思。
他吹嘘自己见多识广，却连灵魂象征都没看出来，可谓是丢了大脸。
进城门的时候，两排卫士并没有表露出迎接一把手该有的谄媚之态。
姚岩还以为是府道里面的士兵素质高，最后听薛老和高阳的谈话才知道：
路引压根没有写明薛大人的身份！
由于薛家身份敏感，所以一般出行之时薛大人都习惯拿出商人的路引，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这次进城也是如此，让姚岩很是难堪，他还以为是本城官吏素质不一般，专门给薛老吹嘘了几句，这回闹了个大红脸。
一行人走进城里，一眼望去，青砖铺路，店铺竟也都是青石砌成的！好不气派！
宽十丈的主道，一直向南延伸到看不到尽头，每个店铺门前都挂着两个大红灯笼，往远处看，点多成线，真如一条红色长龙！
夕阳向大地洒下金辉，整个古城披上了蝉羽般的金翼，大地仿佛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金辉照耀下这座百年古城沉敛庄重，青砖黑瓦，条线分明，府城尚且如此，那上京岂不是要更加气派！
按常理看，一个二十几人进入府城并不会引起太大注意，每天从这里进出的马队数不胜数。
但薛家马队刚进城门，瞬间把人的目光都吸引住了，四辆马车按序入城——
十几个身穿黑衣的护卫手握剑柄，步伐强劲，不像是一些看家护院，倒像是训练有素的卫士。
姚岩听高阳说过，薛家护卫很多都是从帝国部队招募的退役士兵。
帝国原则上不允许将士充当官员的私兵，但为了依靠薛家权势，皇帝专门特许了薛家允许有一定数量的退役士兵来保家护院。
当然风冯家和紫家也享受同等待遇。紫家就不用说了，世代都是将军家族。
风家与薛家齐名皇帝自然不会厚此薄彼，整个北元帝国超过五成以上都是两位相国的门生故吏。
北元建国之初，风雪两家便已经存在，是帝国的老家族。
皇帝需要他们来支撑起来整个帝国的运转。
第一百零二章 府尊大人
姚岩和李二跟在后面进了城门后，便一直没有见到高阳。
作为护卫统领，时刻要保持警惕状态。还好一路上有惊无险，万一出点差错，他就难辞其咎了。
薛老时不时的来回穿梭，时刻盯着薛大人和其家眷，别看他年龄大，腿脚却很麻利——
穿梭在护卫人群中，转眼便消失不见，一会儿又从李二的身边冒出来，神出鬼没，与练武的高统领相比也能拼个高低。
李二在黑衣护卫中间昂首挺胸，大步迈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主角。
马队随着顺着北街一直往前走。
两边的街铺整整齐齐，延伸到脚中央，酒馆客栈，裁缝铺应有尽有。
在街道上来来回回的行人大多都是穿着棉布长衫，也有一部分人穿着锦花外褂，很少有人和姚岩李二一样的打扮——
短衣短裤，一看便是乡村来的穷苦人家。
从府城大多人的穿衣打扮便能看出这里的繁华程度，远不是一般县城比得了的。
李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瞬间想斗败了的公鸡，耷拉着脸，也没有自信大摇大摆的。
无奈之中专门跑到马车后边藏了起来，姚岩叫了他半天都不想出来。
马队过了街铺，一直往前。开始有两层三层的铺子，姚岩谣言打眼一看，胭脂铺陶瓷铺，都是些与女人们有关的买卖。
李二不知何时出现在姚岩面前，津津有味的打量着这条女人节街，对于他的见识在城门口碰到赑屃时并没有体现出来，现在倒是能说会道。
“你看这个女衣铺，可不是一般的裁缝铺，都是些女人的贴身衣物——”
“这个胭脂铺是整个南方府道网罗的精品，别看它不大，但种类齐全，要啥有啥……”
…………
姚岩无话可说，怪不得盐铺李掌柜总要骂他，不知他是跟谁学的，小小年纪只喜欢这些。
姚岩不止听他说过一次，外面的世界给我多么美好，原来他口中的美好便是这些东西。
谣言心不在焉的，听着他做的介绍。心思早就飞到九天员外。
“啊——好地方啊！”李二说着还动起了手，拉着姚岩往旁边拽。
他这一付偷偷摸摸的样子，让姚岩很是无语，也不知道他要搞什么鬼。
离开周边的几个护卫，李二你扫了一眼周围，小声的说道：
“你知道这里面是干什么的吗？”
姚岩顺他所指，抬眼一看：
——春花苑
“也是买卖东西的吗？”姚岩看着这座三层小楼——
外面是朱漆粉丝，青瓦红墙，但大门紧闭，如果是做生意的，这个点儿应该开始营业了。
“嘿嘿，确实是卖东西的，准确说应该还卖人的，全都是漂亮女人”
这货说完满眼都是星星，口水都要流出来的，可把姚岩恶心坏了，一脚把他踢了出去。
看名字姚岩便知大概意思，之前虽并不曾听过，不知为何，却觉得名字很熟悉——
妓院，是这类瓦砾场所的代名词。
北元并没有禁止这类营生，反而很多官员乐意去潇洒，官场中也并没有管制这一说，不用担心有人参奏你为老不尊，不知廉耻——
很多官员之间反而以此结伴，互相为荣，有的甚至会比较谁出入频次更多。
但李二的年龄并适合留恋这类场所：
一个17岁的孩子还是太小，主要是从小自己摸爬滚打，没人看管，所以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一直等马队走远，李二还在想春花苑的事儿，虽说这不算什么大毛病，但姚岩觉得还是有必要调整下他的爱好。
正巧现在他对武术情有独钟，姚岩决定每天都给他讲一遍练武的好处，把污秽思想扼杀在摇篮之中，彻底打消他的念头。
街头人影涌动，这条街大多是女人在挑选心仪的物件。
酉时将近，天空昏暗，有些店铺门口已经摆上了展示，女人们见到喜欢的东西根本走不动，三两成群的妇女站在街边认真比对。
一时间街道上也开始热闹起来了。
由于街道比较宽敞，马队走在中央并没有感到拥挤，除了时不时地被人指指点点之外，一行人的脸上早已习以为常。
走过这条街，人突然少了很多，偶尔三三两两的行人路过也是急匆匆的，给人的感觉大多人都是火急火燎的。
再往前走，马队渐渐慢下来了，最后直接停在了三岔街口。
姚岩往前面看，高统领站在一座高大的建筑物前，薛大人和家眷也一块下了车。
李二喜爱热闹，姚岩拦不住，便和他一起走进前——
这是一座白墙青瓦的高大建筑，院墙有三丈高，院墙外围种了一圈姚岩从来没有见过的成年树种。
现在已是冬季，奇怪的是，这些树棵棵枝繁叶茂，巴掌大的树叶密密层层，真是个夏季乘凉的好去处。
姚岩走近，入眼处是一个宽三丈的红木大门——
门前左右两座一丈多高的大石碑，门口两旁各站着一名士兵，和城门处一样，浑身甲胄，手握长枪，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这……是哪里？
薛大人为何停了下来，门堂肃穆，堂前甲士，莫非是衙门？
姚岩抬头一看——
府衙！
乌黑苍劲的两个大字落在牌匾上，字体粗狂，字义豪放，连李二不懂文书的人都被震住了。
高统领和薛老刚走上台阶，两名士兵武器交叉：
“你们是何人？此处闲杂人等不准进入，快快离开。”
“上京薛大人到任，让你们府衙所有官员出来迎接！”
高统领上前一步，亮出腰牌，威风凛凛的吩咐道。
这——
两名甲士看到青铜官牌，立刻敬了一个军礼，片刻没有停留，急忙跑进府衙。
不一会儿，只听到衙内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好家伙，前前后后十几人在一胖一瘦两位府官的带领下小跑到府门处。
胖府官巡视一周，开口道：
“敢问哪位是府尊大人？”
高统领后撤一步，指着薛官示意众人。
“下官胡生，下官孙远拜见府尊老爷！”十几个府衙属官整理好衣冠，一众躬身行礼。
“各位同僚请起！高统领宣读皇帝昭！”
听到薛大人的话，高阳佩剑跨在腰间，从包裹中拿出一个黑色的卷轴，直接摊开：
“北元大皇帝昭：薛家长孙薛仁薛子豪少岁入仕，经衙令编书，上京城令……因任官期间恪尽职守，功绩卓越，特擢升苍梁府首，即日上任……北元880年冬。”
“苍梁属官谨遵皇帝昭命！”
从今日开始，众人便要改口称府尊大人了！
第一百零三章 老师噩耗
昭命宣读完毕，胖府官微躬着身子，笑呵呵的和众人打了招呼。
他吃得太胖，脸盘也大，笑起来两只眼睛成了一条缝，活脱脱一个弥勒佛的样子。
“胡大人你好，我是薛府的管家，这位是高护卫，这两位小兄弟，是府尊大人的朋友。”
薛老在一旁为众人做了介绍。
等到这位苍梁府的二把手和姚岩二人打招呼时，可把李二高兴坏了，一个劲的推着姚岩向前。
轮到高阳的时候，高统领可不管你是县首还是府官——
通通一个“哦”字打发了，半句话都没有。
胡大人自讨没趣，便拉着薛管家聊了起来。
姚岩听了半天都是些官场寒暄的说辞，无关痛痒，只是问了何时来的走的哪条路？是否辛苦……
不论真假，人家笑得开心，薛老也不好冷落这位府道衙门的东道主。
那位瘦府官孙大人只在一旁赔笑，从刚进门的一句话，姚岩再没有听到他开口。
薛大人接到家眷后，胡大人自告奋勇在前面引路，领着几人往后衙。
几个黑衣护卫，从后面的马车卸下东西，一包一包的堆在地上。
姚岩叫上李二正准备重要下手帮忙，隐约之间，听到有人在喊他——
“贤侄贤侄”
声音很小，但在这空旷的街道上，却能听得一清二楚。
姚岩听声音熟悉，便放下东西绕到马车对面，竟看到了盐铺的李掌柜。
这倒是出乎他意料，赶紧一把扯过正在忙活的李二，两人快步跑了过去：
“李叔，你怎么在这儿。”
李二见到自家掌柜的眼泪直接出来了：
“叔，你咋成这样了”
李二的话让姚岩注意到李掌柜打扮——
一身棉布长衫已经脏的不成样子了，衣服上竟然还有磨损的破洞，头发凌乱应该有几天都不曾打理了。
“先不说这个，这是薛大人的马队吧！”
李掌柜抓住两人的肩膀，指着这群黑衣护卫急促的问道。
他得到两人的确定之后，眼眶湿了：
“你们俩总会回来了，赶紧！史大人现在被关在地牢了，快去救你老师！”
李掌柜的话让姚岩立时一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难道自己不这个这段儿时间老师出了什么事？
越想越可怕，他急忙问道：“老师怎么了？”
李掌柜叹了一口气，沉重的说道：
“你们走后两天，府衙便派人把他抓走了，这么多天过去，大人不知怎么样了？他们要是找不到秘方……”
李掌柜的话没有说完，但后面的意思姚岩已然了解了。
现在只有尽快到地牢，才能确定老师是否安然无恙。
薛大人已经知道此事，只要老师没事，危难自解。
现在最怕的就是两位府官听了苍河县李县官的话，如果一旦坐实了私吞秘方的罪名，两位副官完全可以不顾老师死活，想尽一切办法得到秘方。
越想越急，已经由不得再耽误了。
姚岩让李二在这里陪李掌柜，自己赶紧进府衙去追薛老管家。
他的话人微言轻，只能请薛老转告薛大人才能逼府官放人！
姚岩冲进府衙，看到薛管家与高阳在前面引路，薛大人和其家眷紧随其后。
迟则生变，这会儿姚岩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了，直接把薛老拉到一旁，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急忙催促薛老：
“求您和薛大人说一声，救救老师吧！”
事情紧急，姚岩几乎是含着哭音说完的。
薛老听他说完，一把拉住姚岩的手：“跟我来！”
薛老上前给薛大人小声说了几句，二人去了一个角落处。
众人都停下来，不知出了什么事？
这边薛仁听完管家的汇报，脸都气白了：
“岂有此理！两个府官都能定罪，还要我这个府尊干什么！”说完大手一甩，冲着胡府官去了。
看到这位大人还在嘻嘻哈哈，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在众人面前直接开骂：
“谁让你把人抓起来的！谁给你的权利！”
额——
胡大人瞬间表情凝固，被问的一脸懵：
“府尊大人说的什么人？”
“你们前几天是不是抓过一个苍河县的县官，好大的胆子呀！一线自尊说抓就抓，还不把人放出来！”
“这……不能放啊大人，他要私吞秘方，勾结商人牟利。”
胡大人不愧是一个任职十几年的官场老油条，瞬间便想到了说辞。
薛仁怒火中烧，语气阴冷：
“史大人一早便把秘方交给了我，谁允许你们抓起来的——
还是说你认为，我要私吞秘方啊！”
此话一出，不仅胡大人愣了，就连一旁的孙大人和一众属官也都呆在原地。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史可求一直被关在牢里，什么时候和府尊大人联系上了？
先不说史老头怎么有办法扯上府尊大人的，谁又敢说薛大人有私心？
人家不仅皇帝亲自任命的四品府尊，还是根红苗正的薛家长孙，哪一个招牌亮出来都能压死他们。
“下官不敢有此想法，既然是误会，我现在就派人把它放出来。”
胡大人最先反应过来，赶忙吩咐刑官前去地牢。
姚岩早就等不及了，便和属官一起直奔后院。
出了府衙衙门是五丈见方的院子和府道属官办公的地方，再往前走，是府尊大人和家眷们居住的后宅。
这会姚岩并没有心思观赏府衙风景，只是一个劲儿的催促刑官，他真怕老师扛不下去……
绕过所有的房子向东走了百十步，路过一片竹林后院。
再往前，终于看到一个石门入口。
从远处看，它像一个农家地窖，走近前站在地牢口，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入口长宽大约有三人并排大小，往下能清晰看到两只火把烧得正旺。
“这里便是地牢了，小老弟要小心了”说完这位刑官率先下了地牢。
姚岩紧随其后。
进了地窖，冷风从四面八方窜进来，一股寒气，透过汗毛植入骨髓。
昏暗的甬道一直通向远方，左右两边是隔断的一间间牢房，每隔几步距离就是一个火把，配上阴暗潮湿的环境，让姚岩的心里一阵发毛。
不知是凉气还是怨气，他总觉得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在收缩。
“嘿嘿！大人你来了。”
突然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黑暗处冒了出来。
第一百零四章 急火攻心
姚岩吓了一大跳。
他循着声音，借着火光，发现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个中年男人。
看不出来年龄，呲牙一笑，门牙少了一颗，配上左脸上一个很深的刀疤，五官都扭曲了。
在这个环境下，猛地出现，姚岩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属官点点头：“前面带路，苍河县史大人。”
这人在前面走，姚岩不敢离他太近，几次都差点都撞到了属官身上。
他环顾四周，牢门都是用小腿粗细的实木做成的，不要说寻常百姓，练过几年武功的普通侍卫想破门而出都不容易。
牢门的每一盏火光处，都站着一名身穿甲胄的士兵。
看到几人走动，目不斜视，眼睛都不眨一下。
苍梁府的一众属官官风如何不曾看出，但从进门这一路走来，对于府衙的内幕士兵，姚岩是打心里佩服——
一看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纪律性极强。
如果李二以后能学到这种地步，跟着高护卫进入上京——
保卫薛家，应该不成问题。
路过几间牢房：
有的蜷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有的浑身是血躺在杂草堆里，有的坐在地上瞪着一双大眼空洞的看着你，有的见到人来了，一下子窜到牢门前，哭着喊着：
“放我出去，我没有杀人！”
这短短百十步的距离，他看到了这么多人——
其中血肉模糊者有十几人，叫声凄惨乱拍牢门的有二十几人，每个人都是惨不忍睹。
一旁的属官看着脸色怪异的姚岩，不知是纯属为了恶心他还是图开心，笑着给他讲起了地牢的情况：
“小兄弟，不要小看这个地牢，关押的可都是杀人犯，重犯才会关押在这里，总共一百多人，可这能关二百多人哦？”
不知属官是什么心态，姚岩竟然从他话语中听到有一丝兴奋在里面：
到底什么人才会有变态折磨人的看法，他可是负责刑狱的属官
姚岩突然一瞬间心底发寒，他这么变态，那……自己的老师……
他不敢再想下去。
“一些较轻情节的囚犯都会立马处理，重犯才要关在这里，这些人渣个个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恨不得拿烙铁烫遍他们全身，剖了他们的皮！抽了筋！”
这咬牙切齿的样子在火光的照耀下犹如一只在人间咆哮的魔鬼一般。
可能连正在受刑的犯人都没有他可怕！
气味血腥，入眼悲惨，这就是地牢的情况，他已经不想在听了，可刑官却还在饶有兴趣的介绍着。
姚岩被环境熏得胃里一阵翻腾，就快要忍不住的时候。
走在前面的刀疤男突然一声：
“到了！”
他应声抬头，顺着牢头所指——
是一间普通牢房，里面一个犯人正蜷缩在墙角，他轻声喊道：
“老师？……”
一连喊了三声，这人才抬起头，头发蓬松，白囚衣已经看不出颜色，从外表看，仿佛穿了一件黑红色的长大褂。
听到声音，这人缓缓抬起头，眼睛挣了好一会儿才完全睁开，等到看清来人，他嘶哑的声音喃喃道：
“是……中正吗？”
姚岩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老师给自己起的字！
从来没有这么叫过他，汪叔说过，如果有人称呼你的表字就代表别人尊重你，从心里认可你。
想到这，他没忍住，眼泪夺眶而出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老师，我来晚了！”
“呵呵……不晚，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撑上几天……”
老师有气无力的样子，让姚岩怒火中天，这些畜生，竟把人打成这样，看身后两人没有动静，他怒吼一声：
“开门！”
刀疤男正要说话，属官制止了他，示意打开牢门。
刑官本来就是主管刑罚，奉命行事，所以他有恃无恐。
虽说眼前这小子和府尊大人关系匪浅，但两位府官也不是吃素的，自己没有过错，并不怕他记恨。
刀疤男刚打开牢门，姚岩便闯了进去，离近了才看清——
老师身上红色的血迹早已经变成了黑色！
他轻轻捋起袖子，手臂上一道道血红的鞭痕触目惊心，冬季气温冷，很难结痂，有几道血痕还在渗血！
姚岩满眼通红的盯着刑官，一句话不说，过了一会儿，他被看得发毛：
“小兄弟，你不能怪我啊！我也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
没说完便被姚岩打断了。
“额——是胡大人的令，你看我也做不了主……”
后面的话姚岩不想再听。
胡生！他的仇人手册上又多了一个敌人！他必要为老师讨回公道。
虽然他和史大人成为师徒并没有多久，满打满算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但不论从索要秘方，间接救命，还有后来主动帮学生承担——
每一桩每一件对于他来说都是天大的恩情，老师一把年纪为自己受苦，让他心里怎么能忍受！
恨不得想把面前这些人统统烧死才能解心头之恨！
为何对自己好的人都要无辜受到牵连！
先是富掌柜孙女被绑架差点卖到别处，再是老师为救自己差点被折磨至死，现在汪叔等人又生死不知，姚岩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只想好好生活，吃饱穿暖，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不想去害别人，老天到底怎么了？
非要和自己过不去！
心里越想越气，突然一股火气从喉咙升起，下一刻直接窜进了口中，姚岩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再也没忍住
“哇——”的一声竟然吐出了一口鲜血，歪倒在牢房中。
两声惊呼
“娃子——”
李二害怕姚岩出事，专门来到牢房看看，刚从拐角处跑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顿时大吃一惊，急忙跑进牢房，使劲掐着姚岩的人中，足足过了一刻钟，方才悠悠转醒。
“快！咱们先出去！史大人你能走吗？”
“慢点不成问题，你赶紧送他上去。”
李二不敢迟疑，弯下腰背起姚岩便走，刑官想搭把手帮忙，却被李二一巴掌甩开，之后他一路急奔，直接往地牢外跑。
史大人挣扎着起了身：
“这回，我可以走了吧！”
说罢冷哼一声，扭头出了牢门。
刑官尴尬的笑笑没有说话。
这一动静惊动了牢房内的其他犯人，都趴着想看看怎么回事？
被牢头刀疤男一阵呵斥便都老实了。
片刻功夫，牢房安静了下来，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