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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天狼星全文阅读

作者:羊角小辫     守望天狼星txt下载     守望天狼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开车天赋

    凡萱洗漱完毕后,在阿蒙的陪同下一起开车去施名,只不过从以前副驾驶的位置换成了驾驶室。

    “注意车距,左右两边都要注意,我怎么觉得你不自觉地就很靠右呢?”阿蒙坐在副驾驶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周边情况,比自己开车时累多了。

    凡萱根本没发觉自己有这个毛病,在阿蒙的提醒下稍稍往左打了一点方向盘。

    雨刮器把从天而降的雨滴往玻璃两边推挤出去,视线一直在模糊和清晰的两种状态下重重复复。

    “教练说新手上路都要在车上贴个实习的标志,我要不要贴一个啊?”凡萱老师在领了驾照之后第一次开车上路,乖乖孩子般还不忘教练的叮嘱。

    “那两字儿多土啊......”阿蒙邪邪一笑,“贴个女司机在车屁股后面就可以了。”

    嘿,这明显是把自己也一起歧视了。

    到达施名后,凡萱本来想把车停在路边,让阿蒙在车上等自己,她去楼上看看装修情况就下来,结果阿蒙想让凡萱练习倒车入库,让她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

    地下停车场是并列的两条道,一条入口,一条出口,且都比较窄。

    凡萱开车进去时正好有辆车出来,想到阿蒙提醒的注意车距,凡萱就把方向盘往右转,阿蒙刚刚“喂”了一声,右侧就传来“刺啦”一声响。

    凡萱反应还挺快,立马踩下刹车,转过头来和阿蒙面面相觑。

    “撞......墙上了吗?”微弱的声音几不可闻,凡萱盯着阿蒙眨了眨无辜的眼睛,车道里灯光昏暗,照不清她脸上的红晕。

    阿蒙一扶额,摇了摇头道:“撞倒是没撞,就是后视镜擦墙上去了。”

    凡萱一听,像是松了一口气,叫阿蒙下车去看看。

    阿蒙往椅背上一靠,示意凡萱看看自己的右边的情况,说:“你看我还开得了车门吗?我要下得去车耳朵还能与墙壁来个亲密接吻?”

    不知为何,明明是自己车技不佳闯了祸,凡萱却很想笑。

    在阿蒙一脸无言以对的表情中,凡萱忍笑下车查看了一下,回到车上时,安慰似地对阿蒙说:“好像不是很严重,就掉了点漆。”

    后面有来车,传来一阵催促地喇叭响,阿蒙摆了摆手,示意凡萱继续往前开。

    在停车场以蜗牛般的速度转了一圈后,两人才在一个小角落里找到了最靠墙的停车位。

    凡萱的自信心已经在刚刚的那个小摩擦中消失殆尽,再说这个车位要停进去还是需要有一定实操经验的,凡萱解开安全带,自觉让出皇位。

    阿蒙一把将她按在座位上,脸色不太好看,像训斥小孩儿一般严肃道:“遇到点挫折就放弃,不知道什么叫做迎难而上吗?”

    凡萱僵在座位上,看了看那个狭窄的车位,又看了看阿蒙,弱弱地问了一句:“你确定?”

    阿蒙忍痛点了点头,拍了拍凡萱肩膀给予鼓励,未防自己又下不了车,率先拉开了车门,还美其名曰是下去方便给凡萱指挥。

    副驾驶的车门“嘭”的一声关上后,凡萱定了定神,深呼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这才抬起右手将档位换到了“R”。

    楼上,施名的大厅里,身高腿长的一个男人正倚在前台前,好整以暇地盯着前面的电梯。

    孟衍诚一大早就等在这里,他来时负责保洁的工人都还没到,人家来时见老板已经在这儿悠闲地喝着咖啡了,吓了一大跳,顿时风驰电掣般开始打扫卫生。

    电梯数字从负一楼缓缓上升,停在了这一层。

    门一打开,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来,正是自己所等之人。

    只是,孟衍诚感觉这两人之间气氛有点不对劲,有种怪异地搞笑感。

    “怎么了,这是?”孟衍诚的视线在两人身上一扫,也许是受到感染,莫名也有点想笑。

    阿蒙难得见到自己老板都没打招呼,一脸生无可恋加悔不当初的表情,比今天的天气还让人觉得凄惨。

    “我先进去看看了。”有人动如脱兔般溜进了大厅,动作快得让想陪她一起去的人都没来得及迈出脚步。

    “诶,口罩带着进去,里面灰大。”孟衍诚从前台桌上拿起一个口罩,刚准备追进去,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孟总,有个问题我想问问你。”阿蒙神色凝重,似是有什么极大的困惑。

    孟衍诚朝里面看了一眼,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什么事,你说?”

    阿蒙也朝大厅那边看去,双手抱在胸前,微微眯起了眼,问道:“你觉得凡萱开车有天赋吗?”

    在孟衍诚的眼中,凡萱能有不足之处?

    那当然是没有的,硬要算有的话,那就是还没有喜欢上自己。

    “那必须有啊,你没看到她考驾照时各科都是一次性过的吗?”

    关于这一点,在今天之前,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凡萱是学霸,且不说从刘飞扬、三妹这些熟悉她的人口中得知,就自己跟凡萱这些日子的接触来看,阿蒙也能判断得出来。

    只是吧,这开车似乎跟学霸扯不上关系,凡萱善于考试,理论转化为实践却存在一些问题,特别是开车方面。

    “你怎么突然这么问?”孟衍诚似有所感,隐隐猜到了什么,“该不会刚才是她自己开车过来的吧?”

    阿蒙把手机上拍的照片拿给孟衍诚看,一边看一边进行了详细地解说,孟衍诚笑得不行,越发觉得凡萱甚是可爱。

    “得了,谁刚开始拿到驾照那会儿不碰点儿磕点儿啊,正常!”孟衍诚浑不在意,还让阿蒙把最后一张照片发给他。

    照片上,凡萱双手交握放在身前,垂首不语,像犯了什么不可饶恕般的错误正在进行深刻的反思。

    而在她正前面,一辆白色的奔驰越野车的车尾部分凹进去了一大块,一看就是倒车时撞到了什么东西。

    “这撞得还挺有水平,你看这坑像不像个堰塞湖?”孟衍诚笑眯眯地盯着阿蒙的手机,还伸手把那个坑放大了看。

    情人眼里出西施也就算了,阿蒙暗自骂了一句:西施放的屁在情人嗅觉里估计都是香的!

一次机会

    施名的格局没有太大的改变,但整体的装修风格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富丽堂皇得像座宫殿。

    孟老板挥土如金,法式的装修特别烧钱,可人家花钱跟玩儿似的,浮雕的墙壁,油画的穹顶,还有泛着金光的彩绘玻璃窗等,无一不展示着各自昂贵的身价。

    在这样奢华精致的地方学习,还能有心思好好学吗?

    凡萱穿过走廊,直往演讲教室而去,推开门一看,不由地愣住了。

    整个施名大变了样,这件教室却没怎么变,只是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了二次翻新。

    最耀眼的还是中间那个圆舞台,比以前更大一些,不知道孟衍诚用了什么材质重新定做这个舞台,整个台面散发着盈盈白光,像一块儿晶莹剔透的羊脂玉。

    “怎么样,喜欢吗?”孟衍诚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凡萱身后,脸上洋溢着狡黠地笑。

    凡萱回过头,除了看见发声者以外,还不经意瞅到了他背后那道鬼鬼祟祟地身影。

    这是干嘛呢?演谍战片儿似的。

    凡萱暗自好笑,朝四周又看了看,才点头道:“嗯,你还保留这间教室的原样,确实在我的意料之外。”

    孟衍诚迈步往前走去,轻轻跳上那个盈盈发光的舞台,原地360度转了一圈,简直没有一个老总该有的稳重样儿。

    “我之所以没有改变这里的模样,是因为我知道你很喜欢这间教室,如果不是因为这间教室,说不定你当时就不会选择在施名工作了。”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事都是谁告诉他的。

    菲儿把学校卖了,连同她一起。

    “什么时候恢复上课?”凡萱没接孟衍诚的话,转移了话题。

    “元旦吧,目前就只剩下一些清扫工作了,”孟衍诚从舞台上跳下来,倒退了两步看着凡萱笑道,“正好我打算弄个跨年party,所有校区的员工一起聚聚,你觉得如何?”

    凡萱点点头,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你是老板,你决定就好。”

    两人又聊了一些上课前的准备时宜,包括新的排课系统的应用和招生计划,凡萱虽然对销售这一块儿不是特别懂,但也听得出来孟衍诚的销售计划十分具有吸引力。

    “我还有一个想法,是关于我们的任课老师的。”孟衍诚双手插兜,略微收敛起了一些笑意。

    一听是与自己有关的事情,凡萱也重视了起来,凝神看着孟衍诚,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这一段时间我对各个校区老师的教学水平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再根据历届学员的满意度调查表来看,我认为,有些老师的个人能力达不到我的要求。”

    凡萱这段时间除了周末上上课,其余时间都一直闲着,却没想到孟衍诚在百忙之中还能将各个校区不同老师的教学水平了解得如此清楚,看来当初购买这个学校的决定,并不是凡萱之前认为的随意捡了个漏。

    培训行业孟衍诚没接触过,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不错的机会,他毫不犹豫就抓住了。

    凡萱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提前打探内幕,但内心中又实在好奇。

    “所以,你想怎么做?”

    此时的孟衍诚没有了刚才进门时随意的姿态,认真道:“任何一家公司都不可能养蛀虫,不思进取的人也不会留,这边正式恢复上课后,我会给到所有校区的老师三个月的考核时间,考核内容涉及比较多,但不会苛刻。”

    “三个月后,不达标的人淘汰。剩下的老师嘛,我会给每位老师相应的股份,但这些,包括我考核的部分内容,我不会提前告诉他们。”

    凡萱大概明白孟衍诚这么做的原因了,培训学校的老师流动率是最大的,而老师是每一家培训学校的命脉,特别是一位金牌讲师对于一个学校来说尤其重要,可以算是学校的金字招牌了。

    所以,一位优秀老师的离开,不仅会带走很大一批忠实的追随者,对这一学科后期的教学也有很大影响。

    孟衍诚这么做就是想要优胜劣汰,淘汰掉碌碌无为的人,而顺利通过考核的老师,他当然要想办法留下来,不仅要留下来,还要他们踏踏实实的长长久久地干下去。

    给他们股份就是效果十分显著的留人手段,老师一旦有了股份,就不仅仅是老师了,还是股东。

    都成股东了,岂不是会更加努力的工作了?

    “既然不会提前告诉他们,你今天干嘛又要跟我说,这不是对其他老师不公平吗?”凡萱不欲继续问下去,她不想让自己变得特殊照顾对象。

    孟衍诚笑了,眼尾的纹路是岁月的洗礼,眸光随着笑意轻轻颤动。

    半晌,他才接着说:“我之所以会告诉你,当然不排除我有一点私心,但更重要的是......这个校区我需要一位负责人,菲儿推荐了你。”

    凡萱愣了愣,有些好笑地问孟衍诚:“那菲儿有没有告诉你,我大学还没毕业呢!”

    “我能不知道吗?”孟衍诚耸耸肩,两手一摊,“可那有什么关系,你有这个能力不就行了?凡萱,这是一次机会,一次成长的机会。”

    凡萱觉得孟衍诚疯了,不,菲儿也疯了。

    “看完了吗?”阿蒙终于忍不住踏进了教室,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隐隐有些焦急,“我们得出发了,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孟衍诚闻言,转头问凡萱:“你们还有事?”

    凡萱“啊”了一声,见阿蒙紧紧盯着自己,左眼忽然轻轻一眨。

    不用暗示地这么明显吧,凡萱心想,自己虽然演技差,但也是可以配合她把这场戏演下去的。

    “是啊,我们还有事,该走了。”凡萱说完,快步朝阿蒙走去。

    阿蒙勾唇一笑,一手牵起凡萱的手,一手朝孟衍诚挥了挥,“拜拜了,孟总。”

    孟衍诚的视线在两人牵起的手上停顿了不短的时间,眸中全是羡慕嫉妒恨。

    “凡萱,你好好考虑考虑,我等你的回复!”

    听到背后传来这么一句话,凡萱明显感觉阿蒙拉住自己的手突然更加用力了。

    “我们有什么事啊?”进了电梯,凡萱笑嘻嘻地问道。

    阿蒙面向前方,颇为不爽地斜睨了凡萱一眼,咬牙道:“修车!”

第一次争吵

    两人将车从停车场开出来,当然,司机换成了这辆奔驰的所有人。

    凡萱坐在副驾上,侧着头望着窗外,雨滴模糊了视线,看不清路边的街景。

    “嘿,你说为什么车子只有前面玻璃有雨刮器?”

    没听到回答。

    凡萱心想自己这无厘头的问题也确实不知道让人怎么回答。

    “我们去哪里修车?”

    还是没听到回答。

    凡萱转过头来,见正在开车的这个人脸色似乎不太好看。

    “修车是不是要花很多钱啊?没事,我有钱!”旁边这人有多穷凡萱再清楚不过,她以为阿蒙在担心钱的问题。

    凡萱这几年外出主持存下的钱不少,再加上奖学金和这几个月的工资,已经有小十万了。

    这个车随便怎么修,这些钱总是够了的吧?

    “不用,我有保险!”阿蒙依旧面色不虞,跟窗外的天一样阴沉。

    搬到阿蒙家里来这么长时间,凡萱还没见过阿蒙有过这种表情,是真的生气了,不是装的那种。

    可凡萱不知道阿蒙到底怎么突然就变了一副模样,明明刚刚在教室里还有心情跟自己演戏呢,跟孟衍诚挥手再见时还笑得很灿烂啊!

    当然,也不可能是因为车的原因,阿蒙要是这么小气,就不会主动把车让给她这个新手作为练习之用了。

    凡萱怯怯地问道:“你......怎么了嘛?”

    平常这幅小心翼翼的模样都是阿蒙对着她经常会有的,特别是阿蒙做了某些心虚之事时。

    如今,凡萱那天然冷的模样没有了,竟然也有些不知所措。

    一直目视前方的阿蒙转过头来看了凡萱一眼,眸中的讶异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了那阴沉沉的模样。

    凡萱没得到答案,索性也不问了,她这个人不喜欢吵架,生气都是自己一个人生闷气,且不喜欢别人打扰她,自己气过了就好了。

    没想到阿蒙生起气来也是这副模样,虽然她不知道阿蒙到底在生那门子的气。

    “凡萱,以后不许单独跟孟衍诚见面!”沉默了一阵后,阿蒙终是没忍住,一句命令脱口而出。

    听到这句话的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凡萱眼眸微眯了眯,失笑道:“你就因为这个生气?”

    “对啊!”话已经说出口了,阿蒙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孟衍诚对你有意思你不是不知道,像今天这种情况,如果我没跟着你一起来,你们就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

    凡萱无语死了,解释道:“刚刚我们是在聊工作的事,你以为我们在说什么?”

    阿蒙跟没听见似的,心中的不满如滔滔不绝的江水滚滚而流:“他是老板,你是员工,这种事情要是被校区其他老师知道了,会怎么说你?我是怎么离开施名的,你以为仅仅是那女孩的家长闹的?错!是旁人的闲言碎语!你能不知道这些没有成本,只需动动嘴的流言蜚语杀伤力有多大?”

    “还有,以前你那些追求者你是怎么拒绝人家的你自己想想,那个陈什么宇的,你上晚班我来接你那次,你当着我的面是怎么毫不留情让人家不要再出现在面前的?”

    “现在呢?你是怎么对待孟衍诚的?不拒绝不说,我怎么还有种你们俩越走越近的感觉呢?你怎么能这样?你这样做对得起......”

    一通发泄之后,阿蒙猝然住嘴。

    车里静得出奇,仿佛连窗外的喧嚣也跟一起按了暂停键。

    可有人却不想暂停,似乎对刚才的那一大段话听得还有些意犹未尽,凡萱悠闲地靠着椅背,追问道:“对不起谁啊?”

    凡萱只要露出这种姿态,阿蒙瞬间就要怂,这无关其他原因,这是天蝎座的人自带的气场。

    一句话不说,只是懒懒地瞟你一眼,自己就好像被刮了层皮一样瑟瑟发抖。

    可话都说了,已经覆水难收,阿蒙就算心里再怂表面也要装作很硬气的样子。

    再说了,昨晚刘飞扬也说了,凡萱现在到底对孟衍诚什么态度,得打探清楚,他们才好伺机而动。

    “你这样做......对的起小金子吗?对得起它的临终嘱托吗?别忘了它最后是把谁的手放在你手上!”阿蒙不敢直说那个远在天边的人,慌乱之中只好把小金子拽了出来。

    一说完,阿蒙才后知后觉自己闯祸了。

    凡萱对小金子一直怀有深深的愧疚感,从渝江回来后几乎夜夜都要梦到小金子,睡得不安稳时还曾抱着枕头去过阿蒙的房间,手中紧紧攥着那个用小金子尾巴上的毛做的吊坠。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大概一个星期,凡萱才慢慢恢复过来。

    可这种时候,她居然以小金子来质问凡萱,这对凡萱来讲不得不说是一种变相的伤害。

    “停车!”

    果然,老虎发威了。

    阿蒙吓得手一抖,乖乖往右打方向盘,将车停在了路边。

    凡萱推门而出,用力甩上车门,车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阿蒙以为,自己把车停好后见到的会是这样的画面。

    可凡萱坐在位置上没动,安全带都没解开,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把气儿消了再开车,这车今天再也经不起第三次伤害了。”

    凡萱如此冷静自持,似乎也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阿蒙心中顿时一阵懊悔,重重拍了一下方向盘,不小心拍到喇叭上,车子发出刺耳的鸣笛。

    卧槽,阿蒙心想,凡萱不会以为自己还再发脾气吧?

    凡萱此时的冷静全是装的,谁听到这些话时能不生气?况且说这些话的人还是自己的好朋友。

    这么久以来,两人还从来没有因为什么事红过脸,今天这种情况确实还是第一次。

    阿蒙这一通控诉,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她是不是在吃醋,这要是被sityofsky的员工看到了,估计又要编排一出年度大戏了。

    阿蒙的确在吃醋,可却是在替别人吃的,而且醋劲儿还挺大。

    但凡萱也知道此时不能跟阿蒙硬碰硬,况且,有些事情她以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看见,如今,确实该好好谈一谈了。

求我啊!

    两人都冷静了一段时间后,凡萱侧首看着阿蒙,问道:“调节好情绪了吗?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凡萱一开口,阿蒙就不自觉紧张起来,刚刚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已经随着窗外的雨滴全流进了下水道里。

    阿蒙乖乖点了点头。

    “首先,我并不知道今天孟总也会过来,我只是想来看看校区装修的情况。”凡萱一开口,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索性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孟衍诚的事我们先不说,我也不想过多解释什么,我们先聊聊其他的。”

    心虚,很是心虚,阿蒙想装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去。

    她已经知道凡萱要找她聊什么了。

    阿蒙垂着脑袋,听见凡萱问她:“是我一个个的问呢还是你自己坦白从宽?”

    你听听,人家当老师的就是不一样,这话问得多有水平!

    你说要是接受一个一个问题的问吧,还显得自己不够主动。

    可若是坦白从宽呢,又说不定把她本来没想问的事情白白说了出来。

    这可怎么选?

    阿蒙全然忘了以前自己教凡萱提封闭式和开放式问题时的骄傲了,此时觉得十分无措,有种回到以前读书时被班主任支配的恐惧感,比如考试作弊被抓到的那种。

    略微权衡了一下,阿蒙决定保险起见,选择了前者。

    凡萱点了点头,侧过身子直面阿蒙,“行,那我先问你,你是我的闺蜜吧?”

    “当然!”阿蒙看了凡萱一眼,又心虚地转移了目光。

    “我平常对你不好吗?”

    “好啊!”

    “那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凡萱说完这句话,还是觉得怪怪的,还没想明白怪在哪里呢,就见驾驶室的窗户边出现了一个人影。

    “叩叩叩......”窗户被敲响,阿蒙回头一看。

    卧槽!交警!

    “你好,你们占着非机动车道挺长时间了,怎么还不走啊?”交警穿着雨衣,帽檐还往下滴着水,神情倒是没有多严肃。

    “哦哦,对不起,警官,我们刚刚就是......那个......”阿蒙降下车窗,还没从被支配的恐惧中脱离出来,又被眼前的交警吓了一跳,话都说不利索了。

    凡萱赶紧解释道:“不好意思,她刚刚情绪有点儿激动,不适合开车,我让她冷静冷静来着。”

    交警一双锐利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了一遍,突然明白了,摆了摆手道:“小情侣间吵架也不能违反交通规则,情绪稳定了就赶紧把车开走,本来就在下雨不要引起交通堵塞。”

    凡萱终于知道不对劲儿的地方在哪里了!

    “我平常对你不好吗?”

    “那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这不是情侣间吵架时才会有的对话嘛!

    凡萱拍了阿蒙一巴掌,示意她赶紧把车开走。

    阿蒙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心想这人哪里没生气啊,明明这一巴掌就是在公报私仇,忒疼了!

    这场谈话没能在车里继续,改到了家里。

    可想问的话被这么一打岔吧,又不知道从何开始了,但也不能如此草草收场,至少要把答应三妹的事情给问清楚。

    关于那个秘密的。

    “你和刘飞扬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啊?”凡萱给自己泡了一杯红茶,悠闲地靠在沙发上,轻轻抿了一口。

    阿蒙心想她和刘飞扬瞒着凡萱的事儿可就多了,那都不能说啊,即使要说,也只能以自己的英勇牺牲来保证刘飞扬的安全。

    想想,还挺伟大的。

    “什么事儿啊?你先说说。”阿蒙故作不知,眼神也装得很迷茫。

    凡萱将杯子放到茶几上,食指和中指轻轻敲了敲杯壁,问阿蒙自己昏迷入院的那天晚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阿蒙这下是真懵了,仔仔细细想了一遍,也没想到那天晚上有什么事情是凡萱不知道的。

    凡萱见阿蒙不像说谎的样子,就让她把那天晚上从自己进入医院到出院之前的过程全都给自己讲一遍。

    阿蒙真的老老实实从头开始讲起:“我们送你去到急诊之后,医生就给你抽血化验打点滴,然后我们三个人轮流在病床上守着你,最开始是三妹......”

    “我买完宵夜回来之后看见三妹躺在急诊大厅的椅子上睡着了,嘿,我当时还把自己的外套脱给她盖着,怕她着凉,你看看她现在怎么对我的,这个没良心的!”

    眼看阿蒙又要跑偏了,凡萱及时给她纠正了过来,“继续,你买了宵夜回来后呢?”

    “我就给你和刘飞扬送吃的过来啦,我走到你病床前时发现床帘是拉着的,刚想走进去就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嘿嘿,那时候我不知道是云海啊,只听到他说......”

    “什么?”凡萱猛地坐直了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阿蒙,“你说谁?谁在和刘飞扬说话?”

    阿蒙被凡萱的反应弄得更懵逼了,说:“云海啊,那天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那晚,云海来过?

    凡萱记得自己迷迷糊糊好像做过一个梦,梦见云海握着自己的手,说他回来了。

    可在此之前,她真的以为这只是个梦,哪怕自己的手在被人握在手心里的触感是多么的真实而温暖。

    阿蒙见凡萱这幅恍然若失的反应,才突然明白了过来:“原来你不知道云海那晚来过啊?”

    凡萱闭了闭眼,重新靠在了沙发上,摆摆手说:“你继续。”

    “哦......”阿蒙继续说道,“然后云海就走了,走之前还对我说了谢谢,多有礼貌的孩子啊!”

    “等等!”凡萱再次开口打断道,“你是不是.....跳过了些情节?”

    阿蒙想了想,说:“没有啊!”

    “怎么没有?”凡萱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下,一双漂亮的眼睛这会儿不敢直视阿蒙了,“你刚说......听到云海说什么了?”

    阿蒙愣了两秒,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凡萱瞪着阿蒙,脸也有些微微泛红,但阿蒙看得出来,那不是气的,是羞的。

    原本坐在钢琴凳上的阿蒙这会儿也不知道虚了,跑过来一屁股坐到凡萱身边,手往凡萱脖子上一勾,“想知道吗?求我啊!哈哈哈哈......”

    凡萱:“.......”

躲藏

    听阿蒙将那晚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讲述完后,凡萱竟然觉得有些哑然无语。

    过去这么久都还想要探求真相的那个秘密,就像一直扎在三妹心里如鲠在喉的一根刺,到现在来说却已经完全不算是什么大事了。

    凡萱不知道自己告诉三妹时,她会觉得高兴还是难过。

    只是阿蒙说到云海那晚的表现以及她不小心偷听到的那些话,却让凡萱久久都不能释怀。

    她仿佛看到了那个握着自己的手始终不愿离去的人,满脸都是担忧和悔恨的神情。

    阿蒙说云海离开时眼睛是红的,他是在自己昏睡不醒时流过泪吗?

    凡萱走到窗边,望着窗外一片阴雨绵绵,内心突然觉得一阵惆怅。

    她想起了高考完的那个夜晚,也是和云海分开前的那个夜晚,在渝江边的堤坝上,喝醉酒的云海抱着凡萱的脑袋说:“我做错了事不许怪我,不许讨厌我,更不许不爱我了,听到没有?”

    不,现在回想起来,那晚的云海虽然喝了很多酒,却根本没有醉,他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听起来像是胡搅蛮缠的话,却往往表现出了说话者内心的不安和恐慌。

    如今,凡萱能感觉到云海对自己说话时的小心翼翼,特别是她提出以普通朋友身份相处以后。

    云海朝前进一步担心自己会过界,退一步又怕离得更远,这个“朋友”的度该如何去衡量和把握?

    这个问题,连凡萱这个自己提出来的人都不知道答案。

    昔日恋人真能做回普通朋友吗?

    怎么可能!

    除非他们都不爱对方了。

    和云海分开的那三年,从刚开始的不敢置信逐渐过度到自欺欺人,再从自欺欺人变成心灰意冷。

    那时候凡萱真的以为,她和云海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了。

    “叩叩......”

    卧室门口传来敲门声,凡萱回过头的同时,阿蒙也将门推了开来。

    对上凡萱的视线,阿蒙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凡萱见阿蒙神色有些不自然,朝门口走了过来。

    阿蒙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指紧了又紧,才不好意思地开口道:“宝贝儿,你待会儿......能先出去一趟吗?”

    “去哪儿?”凡萱懵了。

    阿蒙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眉毛都皱成了一条线,“那个,哎呀,我爸妈待会儿要过来,我怕他们看到你会引起误会,我爸脾气有点暴躁,不,是十分暴躁,我不想连累你!”

    凡萱搬过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碰到阿蒙的父母来看她,以前几乎没有听阿蒙提起过自己的父母,只在当初租房子的时候说过跟家里闹掰了。

    至于为什么闹掰,凡萱没有问过,不过大概也能猜到原因,看阿蒙如今酷似一个男孩的样子就知道。

    凡萱心里突然一慌,倒不是因为怕那个脾气暴躁的叔叔,而是担心阿蒙一个人可以应付吗?

    “他们什么时候到啊?”凡萱转身回去拿手机,回头看了阿蒙一眼,“我就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行吗?你爸妈还要查房啊?”

    阿蒙耸了耸肩,很是无奈道:“谁知道,现在还好,知道提前通知一下,以前都是搞突然袭击的。”

    凡萱拿了手机,又从衣柜里把羽绒服拿出来,边穿边问:“他们说还有多久到啊?”

    阿蒙道:“半个小时。”

    凡萱点点头,抬脚往门走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指了指浴室,“那些护肤品啊牙刷什么的,要不要收一下?”

    阿蒙推着凡萱往外走,内心觉得十分歉疚,她让凡萱不要担心,自己先找个暖和的地方呆着,他们走了就给她打电话。

    凡萱走到门口换鞋,抬眸看了阿蒙一眼,不是特别放心地问道:“你自己真的可以?”

    “当然可以,毕竟我们身上还有一层抹不掉的血缘关系,他们再不待见我也不能吃了我不是?顶多把这条命还给他们!”阿蒙说这些话时,有一种即将上战场时的视死如归的强大气魄。

    凡萱心想,哪有那么严重,心里默默祈祷待会儿的会面一家人不要闹得太僵就行了。

    手刚碰上门把手,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卧槽!”阿蒙惊呼了一声,把凡萱往旁边一推,趴在猫眼上往外一瞧。

    完了,人已经到门口了,想走到走不掉了!

    “怎么办?”凡萱拽了拽阿蒙的衣服,用口型无声地问她,“不是半个小时后到吗?”

    阿蒙眼睛瞪得大大的,表示自己也很懵逼,现在门是出不去了,得找个地方完美隐身才是关键。

    阿蒙拉着凡萱往回走,敲门声再次响起,还有一个略微沙哑且中气十足的中年男声在喊着“开门”。

    两人在家里一通乱窜,衣柜里衣服太多躲不进去,床底......没有床底!

    阳台?阳台那么冷,她爸妈应该不会去,不过也说不一定啊!

    阿蒙心一横,拉着凡萱往门口走。

    “你要干嘛?”凡萱都惊了,这不是要躲吗,怎么还上赶着送到面前去啊?

    阿蒙二话不说,拉着凡萱走到了门口屏风后,在凡萱一脸惊讶加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打开了那个“秘密基地”的门,将凡萱一把推了进去。

    门一关,隔绝了唯一的光亮,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凡萱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世界不仅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更是静得仿佛穿越到了某个异度空间。

    这间屋子简直静得可怕,居然将外面的声音完全隔绝在外!

    不愧是“秘密基地”啊!

    阿蒙敢把自己带进这个房间,说明这个地方对于阿蒙的父母来说也是禁地,凡萱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应该安全了。

    可置身于这样一个看不着也听不见的地方,凡萱心里还是觉得隐隐有些发毛。

    眼睛似乎慢慢适应的黑暗,隐约能看到一些模糊的黑影。

    这间屋子要是开灯的话外面应该看不见吧?凡萱暗自嘀咕着,想要找到电灯的开关在哪里,从羽绒服兜里摸出了手机。

    打开手电筒的那一刻,凡萱突然发现原来一束光在黑暗中是如此的明亮,她举起手机往旁边一照:“啊!”

    手机掉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阿蒙的秘密(一)

    “我们不联系你,你是不是都以为自己是孤儿了?”客厅沙发上,一位五十岁的男人微耷拉着眼皮,扫了对面坐着的人一眼。

    阿蒙依旧坐在她经常坐的钢琴凳上,这种不算问题的问题,她一般都选择听之不答。

    李文英将买来的菜和牛奶放进了冰箱,又给父女俩切了些水果拿过来,这才挨着丈夫一起坐了下来。

    “我看你冰箱里的东西还挺全的,看来学会好好照顾自己了。”李文英性子软弱,说话也是轻风细雨的。

    听到这句话时,蒙老嗲嗤笑了一声,翘起二郎腿点了一支烟:“谁特么知道是哪个小情人给她买的!”

    李文英轻轻拍了拍丈夫的腿,示意他有话好好说。

    阿蒙冷笑了一声,看都不看对面的人一眼,无不讽刺地回了一句:“我算老几啊,小情人哪有你在外面养的多。”

    一个烟灰缸瞬间朝阿蒙砸了过来,被她眼疾手快地挡住了,手臂上一疼,烟灰缸掉地上的发出巨大声响。

    李文英吓得惊叫一声,连忙跑到女儿面前将她护在身后,回头朝那个一脸怒容的人吼道:“说了不许动手你怎么又说话不算话!”

    只不过这一声吼却没有多大威力,说话时颤抖得厉害,旁人都听得出来这背后隐藏着多少畏惧。

    “妈,我没事。”阿蒙揉了揉自己胳膊,自嘲一笑。

    是啊,这点痛算什么,顶多有点淤青,和以前遭受过的那些毒打相比起来,简直太小儿科了。

    李文英摸了摸阿蒙的头,小声在耳边提醒了几句,无非就是让她注意自己说话的态度。

    “你,回来!”蒙老爹指了指李文英,夹着烟的手因为生气还有些颤抖,“你跟她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她要听话还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阿蒙把李文英往沙发前推,李文英这才又坐了回去。

    “找我干什么,直说吧。”阿蒙背靠着钢琴,双手向后撑在琴盖上。

    这一问完,那个怒气冲天的人居然罕见的沉默了起来。

    李文英默默叹了一口气,见蒙老爹不说话,只好自己开了口:“是你......是......那个人要回来了。”

    阿蒙身体一僵,浑身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她终于抬眸朝对面看去,见到她爸脸上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神情时,突然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怎么啊,蒙大老总,你不是一手遮天无所不能吗?怎么现在也管不了他了?”

    “你不是说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吗?这才过去几年啊?哈哈哈哈......”

    “你给我闭嘴!”蒙老爹暴怒,条件反射般又想抄东西打人,可身边却没有顺手的工具。

    这可把蒙老爹气得哦,狠垂了无辜的沙发好几下。

    阿蒙果真乖乖闭嘴了,脸上的笑意却是掩不住,可这笑,说不清是高兴还是悲伤。

    “所以,你们管不了他了,又来管我了?”阿蒙冷冷地瞥着她爹,嘴角轻轻一勾,“你们想怎么做啊,是把我关起来还是又把我送出国去?”

    李文英眼眶一红,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阿蒙身边,缓缓蹲了下来。

    “阿蒙,我们不想把你怎么着,妈妈只是想求求你,就算他回来了,你们也别见面别有联系好不好?”李文英说话时已经明显带有哭腔,蹲在阿蒙面前的姿态看起来像是下跪。

    阿蒙垂眸,眸中倒映着的全是李文英泪痕斑斑的脸,额头上的皱纹比上一次见面时又深了许多。

    阿蒙心中一阵钝痛,从刚开始听到那个消息时就开始痛,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了。

    “爸......”

    阿蒙抬头直直地朝蒙老爹望去,这声称呼蒙老爹很久没听到了,此时不由得身躯一震。

    “当初这件事发生时,你明明就知道这不是我一个人一厢情愿的事,可你却把所有的错都怪在了我身上,把所有的恨都发泄在了我身上......”

    幽闭的黑色空间里,手机掉落到地上时正好背面朝上,手电筒的光照亮了凡萱惨白的脸。

    此时的心脏跳动得厉害,震得耳膜也嗡嗡发响,凡萱觉得全身有些发软,是被刚刚那一眼看到的那些照片给吓的。

    这里是阿蒙的“秘密基地”,她不许任何人进来,这秘密可不是她和刘飞扬之间那不值一提的小秘密,这个“秘密基地”里怕是装着阿蒙心里最大的难以启齿,如同这间屋子一般的黑暗而深沉。

    凡萱蹲下身捡起手机,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重新站了起来。

    这间屋子里没有暖气片,有些阴冷,却还是觉得有点闷闷的,可能是空气不流通的原因,凡萱想先找到电源开关,再看看有没有窗户可以通通气。

    她拿起手机朝四周照去,目光随着那一束手电筒光缓慢移动,越看越心惊,越看越觉得难以呼吸。

    墙上贴的照片的主角都是同一人,如果没有看过阿蒙以前是什么样子,也许凡萱不会认出照片里的人是她。

    只是......那个时候还是长发飘飘的阿蒙,原本清秀隽丽的脸上,几乎全是青紫的淤痕,单薄瘦弱的身上,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这是谁打的?

    是阿蒙所说的脾气暴躁的父亲吗?

    又是谁拍下了这些照片,阿蒙又为什么把这些照片全都贴在墙上?

    一时间,凡萱突然觉得自己太不了解阿蒙了。

    刚来租房子时,阿蒙给凡萱的第一印象是冷酷,冷酷中又带着点儿吊儿郎当的味道。

    再多一些接触后,凡萱发觉阿蒙其实很好相处,她对生活质量似乎没有太高的追求,对朋友却是极好的。

    再后来,两人的关系越来越近,很多时候内心的想法和感受不说出来,彼此也能心领神会。

    她知道阿蒙心里有秘密,从她说跟家里决裂开始,再到阿蒙给她看自己以前的照片,可凡萱并没有主动询问,她一向不喜欢打探别人的隐私,她觉得阿蒙如果愿意告诉她,自己会跟她说的。

    凡萱将视线停留在了最后一张照片上面,久久凝视着上面那个笑容满面的人。

    眼下,这巨大的秘密却以这样的方式呈现在了凡萱面前......

阿蒙的秘密(二)

    凡萱不知道自己在“秘密基地”里呆了多久,她有手机却忘了看时间,在这完全黑暗的封闭空间里呆一分钟都觉得很漫长。

    她也不知道外面正在进行怎样一场谈话,是和其他父母一样其乐融融地相谈甚欢,还是又......

    凡萱不敢想下去了。

    房门被猛地推开时,凡萱正盯着墙上那张照片出神,手机放在一张长条桌上,而凡萱蜷缩着身体窝在一个单人沙发里。

    阿蒙快步走到凡萱面前,却到了眼前时蓦地顿住了脚步,缓慢在沙发旁边蹲了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凡萱,伸出手想抚上凡萱的手臂,却又不敢似的缩了回来。

    “是不是......吓到你了?”阿蒙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

    凡萱却看都没看她一眼,目光仍旧停留在那张照片上,良久,才问:“一切都是因为他吗?”

    阿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垂下脑袋抵在沙发扶手上,额头在沙发轻轻撞了撞,才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

    凡萱侧过头来,只能看到阿蒙那一头刺手的青茬。

    曾经,那一头长发看起来是如何的细腻柔弱,那女孩儿也是如此的美胜星华。

    可如今呢?

    剪短头发,就剪断了千万情丝吗?

    假装喜欢女人,就不再喜欢那个男人了吗?

    “阿蒙,我们是该好好聊聊了。”

    两人一前一后从“秘密基地”里出来,凡萱刚走到客厅,就见地上一片狼藉。

    鲜艳欲滴的草莓滚得到处都是,汁水淌在地上看起来像血,不知道砸烂了什么东西的玻璃渣子还反着吊灯的光,看起来还挺绚烂。

    凡萱以为是杯子,打扫的时候才发现是烟灰缸。

    能把烟灰缸砸这么碎的,不知道当时用了多大的力气。

    阿蒙坐在沙发上,凡萱让抬脚抬脚,让挪位置挪位置,像个犯了错等着家长教训的孩子。

    想到这里,凡萱看着簸箕里的碎物残渣,脑海里浮现的是“秘密基地”里那一张张血淋淋的照片。

    别的孩子犯了错顶多会觉得有些忐忑不安,而阿犯了错面临的岂止是忐忑,那明明是恐惧。

    不过,阿蒙到底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能让他父亲如此心狠手辣地对待自己的女儿?

    凡萱都要怀疑阿蒙是不是他们亲生的了。

    “我也希望我不是他们亲生的。”

    卧室里,凡萱和阿蒙一起坐在床上,身上盖着同一床被子。

    回忆那些刻骨铭心的曾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哪怕阿蒙那般自虐似的要把过往的痛苦直观的展现在自己面前。

    但凡萱觉得,他们还是需要一个安全且温暖的环境来进行这场聊天,阿蒙心里是凉的,身体至少能够温暖一点。

    所以,被窝里是个绝佳的选择。

    “我记得我之前问过你有没有谈过恋爱,你跟我说没有。”凡萱想起第一天在cityofsky播完音后,阿蒙骑着小电驴载自己回家的路上,他们聊起过这个话题。

    阿蒙一笑,嘴角却是深深的无奈,她说:“我们确实没有谈过恋爱,却把恋人之间会做的事都做过了。”

    凡萱似乎没想到阿蒙一来就坦白得如此彻底,她可没想要探听这么隐私的事,有些不自在的地轻咳了一声,“不是恋人又......那不是耍流氓吗?”

    不以结婚为目的恋爱都是帅流氓,那么,不以恋爱关系而发生亲密行为的也是耍流氓。

    阿蒙低低地笑了起来,仰头叹了一口气,“要说耍流氓,也是我耍流氓,从头到尾,都是我主动的。”

    听到这儿,凡萱大概有了一些猜测,一拍手道:“我知道了,一定你是喜欢上了一个穷小子,不顾一切想要和他在一起,你爸爸可看不上这个人,觉得他配不上你,所以极力反对你们在一起?”

    电视里都是这样演的,生活中也不乏这样的案例,凡萱觉得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阿蒙听了又开始笑,转头看了凡萱一眼,有些嫌弃似的摇了摇头,“剧情太老套了,凡萱老师,发挥一下你的想象力,越狗血越好的那种。”

    可怜凡萱老师经历也不丰富,也没看过多少剧情夸张且不切实际的小说,一直循规蹈矩的生活着,她的想象力很贫瘠,没有发挥的空间。

    “你到底说不说啊?”凡萱伸手垂了阿蒙一拳,却不想这一拳根本没用什么力气,却换来阿蒙一声惨叫。

    “我没......”凡萱突然一愣,拉过阿蒙的手将袖子往上一卷。

    手臂上赫然一大块儿淤青,还微微发肿。

    阿蒙收回手,淡淡道:“没事,刚烟灰缸砸的。”

    凡萱眼眶瞬间就红了,翻身下床连拖鞋都没穿就跑了出去。

    阿蒙听到了水声,知道凡萱想干嘛,朝外面吼了一句:“要冰敷,别放热水了。”

    水声戛然而止,不知道这个从来没干过什么家务活的人又在外面捣鼓着什么,进来时手上提着个塑料袋。

    凡萱没再上床,而是坐到了阿蒙的那一侧,小声说:“没找到冰块,只找到一块儿冻着的牛排。”

    阿蒙忍住笑意,主动把袖子挽上去,把手伸了过去。

    凡萱一边帮阿蒙敷手,一边抹着眼泪,阿蒙伸出另外一只手揉了揉凡萱的脑袋,说:“怎么我帮你敷手的时候你也哭,你帮我敷手的时候你还哭。”

    凡萱知道阿蒙说的是她高烧昏迷入院那次,回家后阿蒙用热水给她敷了扎过针头的手背。

    虽然这些都是云海让她做的,但当时凡萱真的感动坏了。

    “那个人到底是谁啊?”凡萱真的是太心疼了,说话时都带着哽咽,“你爸宁愿把你打得那么惨也不让你们在一起,到底为什么啊?”

    房间了静默了一会儿,阿蒙盯着自己的手臂,眸光微微颤动。

    “凡萱,如果你是我的父母,你也不会同意的。”

    凡萱诧异地抬起头,见阿蒙也抬眸看向了自己,她望着阿蒙一开一合的嘴,那一字一词组成的一句话,却如此的震天骇地。

    “因为......他是我哥,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阿蒙的秘密(三)

    在阿蒙发现自己喜欢上那个借住在自己家的男孩儿时,她还不知道那人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

    远房亲戚,哪怕沾点儿亲吧,却没想到能有那么亲。

    阿蒙从小在一座叫“龙西”的城市长大,这是一个煤矿资源丰富的城市,他爸就是一个煤老板。

    阿蒙从小就知道自己家里很有钱,别人家还在住平房的时候她们家已经住在自己修的二层小楼房里了,别人家的孩子连话都说不明白时她已经在学英语了,别人家的孩子带着馒头酸菜去学校时她已经有保姆每天送饭来了。

    巨大的贫富差距让阿蒙身边没有什么可以交心的朋友,想要巴结她的都不是什么好人,自视清高的人当然看不起暴发户的女儿,阿蒙的童年过得并不怎么绚烂。

    直到小学四年级的那个暑假,家里突然来了一个男孩儿。

    阿蒙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到袁丞时的样子,男生高高瘦瘦的,头发黑的发亮,稚气未脱的脸上已经看得出帅气的模样了,只不过那张脸上的神情却跟炎热的夏季形成鲜明的对比,冷得要死。

    他在李元英的带领下进门后,扫视了整个奢华的屋子一圈,就那么一直站在门口不动了。

    “妈,他是谁啊?”阿蒙从楼梯上一蹦一跳跑到男生面前,上下打量着他,内心十分欣喜。

    她家很少有客人来,除了过年时能热闹一下,平时几乎没有其他人踏足过这个偌大的别墅。

    如果那时候阿蒙能分出心思看自己母亲一眼,她肯定会发现李文英的神色是多么的尴尬和无奈。

    她将阿蒙拉到自己身边,看了眼那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男孩,这样跟阿蒙说的:“他是爸爸老家远房亲戚的孩子,要到这里来上学,以后就住我们家了,你就叫他......叫他丞哥就行了。”

    这个善意的谎言,成了这场错误的开始。

    袁丞听到李文英如此介绍,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一动,像是一个嘲讽的笑。

    “那时候我能感觉到他不喜欢我,不,应该是不喜欢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阿蒙曲着腿,将下巴抵在了膝盖上,“但我以为只是他的性格使然,我听初中部的学姐说,他在学校里也是独来独往,平常也几乎不跟人说话。”

    凡萱靠着床头,轻声说:“我也是在小学四年级那个暑假,遇到了云海。”

    “但你们比我幸运......”阿蒙朝凡萱笑了笑,“所以我才那么希望你们能够和好如初。”

    凡萱心中一颤,她不想阿蒙拿自己爱情与她的相比,那样太过残忍了。

    “然后呢?又发生了些什么让你们走到了那一步?”

    蒙家在龙西虽然不算顶级富豪,但提起蒙老二这个人,龙西几乎没有人不认识的。

    认识他的人除了生意上往来的原因,更因为他的风流韵事也名声在外。

    所以,阿蒙在学校很多时候是抬不起头来的,特别是那些同学嘲笑他爸有十个老婆的时候,她简直想把头塞课桌里去。

    她没见过她爸外面的那些女人,她爸也从来也不会带其他女人回家,虽然夜不归宿是常有的事,但是妈妈说了,爸爸是去出差了。

    所以,不管哪些人怎么说,哪怕阿蒙知道无风不起浪,她也觉得那些人只是见不得别人好而已。

    一次,司机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有按时到校接人,阿蒙放学后久等不耐,索性自己往家的方向走,看能不能在路上碰到来接她的司机。

    谁知没走出多远就遇到了学校里最浑的那群坏学生,他们拦住阿蒙,不仅把她身上所有的钱抢了,还进行不堪入耳的言语攻击,说阿蒙的妈其实是小三儿,破坏了别人家庭,结果报应来了,他爸又在外面养了无数个小三,说不定她还有很多没见过面的弟弟妹妹。

    阿蒙真的被惹怒了,她那时早已忘记自己是孤身一人,也忘了自己还是个弱小的女生,冲过去朝站在中间那个男生的丑恶嘴脸狠狠地抽了一耳光。

    阿蒙说,她身上的暴力因子是在那个瞬间形成的。

    那些混混哪里知道什么叫做“好男不跟女斗”,哪里懂得什么怜香惜玉,他们的仇富心理让他们面目狰狞,嫉妒如狂。

    于是,这场群殴就这样发生了。

    阿蒙倒在地上被一群男生拳脚相加时,身上的剧痛都不觉得有多痛了,更痛的是心里。

    那里燃烧着一把火,又烫又痛,她恨不得将那群混蛋碎尸万段。

    她就不明白了,自己好好的一个家为什么会被他们说成那个样子,她见过自己父母的结婚证,他们床头还挂着一张巨大的婚纱照,那里面的爸爸和妈妈笑得多么甜,可见他们多么的相爱。

    爸妈日日起早贪黑地忙碌着,家里的钱都是他们辛苦挣来的,凭什么他们就觉得自己家富有就跟有罪似的,那些钱也不是天漏了一个窟窿,大把大把的钞票硬往她家里砸来的啊!

    那场架没有持续多久,被闻讯赶来的校门口的保安给制止了,阿蒙从地上被人扶起来时,已经头晕眼花了。

    恍惚中,她好像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张冷漠至极的脸,那脸上似乎没有任何表情,可嘴却抿得发白。

    “哥......”阿蒙晕倒前,轻轻喊了一声。

    一直到现在,阿蒙都不知道袁丞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打而无动于衷,还是她已经被打完后袁丞才出现。

    她摸不准,毕竟那个时候,袁丞心里是恨着她的。

    李文英叮嘱过阿蒙,为了替袁丞考虑,不要让别的同学知道他借住在别人家里。

    袁丞在学校碰到她也从来都视而不见,两人跟陌生人似的,阿蒙那时以为是袁丞的自尊心作祟,便也什么都没说。

    所以,在昏迷前叫了那一声“哥”的一瞬间,她就后悔了。

    袁丞一进校的摸底考试就考了全年级第一,再加上人又帅又酷,他们小学部都流传着他的传说。

    她那一声“哥”,旁边的人听到了吗?

    会不会有人怀疑她和袁丞认识?

    万一被人知道了,袁丞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更不愿意理她了?

阿蒙的秘密(四)

    挨了那顿打以后,阿蒙虽然在病床上躺了一个星期,但却换来了袁丞对她态度的转变。

    这些转变可以说是微乎其微的,袁丞只是从以前不搭理变成在问话时会有所回应,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嗯”。

    但阿蒙仍然觉得很欣喜,她也不明白自己内心中的那种喜悦从何而来,那种感觉就好像院子里种了一棵树,你很期待尝一尝它结在最顶上的那颗果实,等有一天你搭着梯子辛辛苦苦爬上去将那颗果实摘下来,轻轻咬了那么一口。

    只是一口,就足以弥补冒着摔下去的危险爬上这棵树的艰辛了。

    尝到了这一口香甜果实的阿蒙跟着了魔似的,将这口香甜加倍地回报予袁丞,端茶送水伺候袁丞她做得得心应手,比家里的保姆还更尽职。

    阿蒙这些讨好的举动有没有感动袁丞尚且不知,倒惹得李文英十分的愤怒,多次劝阻无效之后,阿蒙迎来暗无天日的补习生活。

    李文英虽然经常不在家,却把阿蒙的课余时间安排得一点缝隙也不留,就连周末在家的时间也不多,阿蒙不是被关在琴房练琴就是去培训班的路上,她那时候真的太累了。

    人一累,身体素质跟不上就容易生病,那时候的阿蒙动不动就感冒,一感冒准发烧。

    阿蒙发觉到自己对袁丞的感情时也是因为一次突如其来的病症。

    那是寒冬腊月的日子,龙西下起了大雪,阿蒙睡到半夜发觉自己发起烧来时,强撑着意志力爬了起来。

    她先去了李文英房间,敲了半天门才知道父母都没回来,她又下楼去到地下室的保姆房,才突然想起今天保姆告假了。

    她迷迷瞪瞪地往回走,却在楼梯上见到了穿着睡衣正皱眉看着自己的袁丞。

    袁丞给她拿了药,阿蒙吃了又沉沉地睡了,等她感觉到冷时自己已经置身在冰天雪地里。

    视线里是漫天飞舞的雪花,耳边是谁急促的呼吸声,阿蒙定了定神,才看清了袁丞的侧脸。

    “哥,我们要去哪儿?”

    “打车,送你去医院。”

    “我不是吃了药了吗?”

    “......”

    那晚,袁丞背着她走出别墅区,又在路上边走边打车,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一辆私家车载着他们去了医院。

    回忆到这里,阿蒙却已经泪流满面,她一把抓住了凡萱的手,用近乎恳求的语气询问凡萱,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你说,他是真的关心我的吧?要不然大半夜怎么会帮我找退烧药,又怎么会发现我吃了退烧药仍旧不起作用?他一定是一直守在我旁边的,对不对?他是在乎我的,对吗?”

    凡萱不知该如何回答,如果她是袁丞,她也不可能对正在生病的人不闻不问,哪怕是自己内心深处并不喜欢甚至有些憎恶的人。

    袁丞那时候的关心不假,但如果强给他加上其他别的什么感情,凡萱觉得那时候怕是没有的。

    要有,估计也是因为两人身上了流着一半同样的血。

    随着自己慢慢长大,叛逆的心也跟着“茁壮成长”,阿蒙经常跟李文英吵架,她不明白李文英一直这么逼自己是为什么,连他爸对她都一直处于放养状态,根本不在乎她成绩好坏,也许是觉得家里有钱足够他们花两辈子。

    直到后来阿蒙才明白:李文英之所以如此,是不想她比袁承差!

    可那时候她不懂,只是一味地跟李文英对着干,不让干嘛非要干,要干嘛偏不干,把李文英气得够呛。

    袁承上了高中就住校了,很少回家,阿蒙想袁丞想的不行,经常往他学校跑,后来为了方便进出校门,花钱托人给她买了一套袁丞学校的校服。

    那时候,袁丞的同学都笑话他,说他不声不响地交了一个小女朋友,天天跟小媳妇儿似的给他送东送西。

    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是阿蒙吓坏了,以为袁丞会生气,却没想到袁丞闻言只是一愣,什么都没说。

    这样的态度无疑是一种默认,也是一种暗示,暗示阿蒙袁丞也是喜欢着她的。

    从此,便更加肆无忌惮。

    袁丞高三时,阿蒙终于上了高一,能和袁丞一个学校了。

    当然,袁丞是考进去的,阿蒙是花钱进去的。

    袁丞依旧住校,阿蒙依旧走读,但不妨碍两人午饭和晚饭都能在学校一起吃。

    这样的生活,阿蒙已经很满足了,直到有一天她亲眼看见一个女生含笑盈盈地跟袁丞聊天,袁丞居然也回以一笑的时候。

    袁丞几乎没对她笑过,这一幕无疑像个炸弹在阿蒙脑中轰然爆炸,过往的自欺欺人似的一厢情愿再也维持不下去了,内心当中的嫉妒和不甘像岩浆般从地底喷涌而出,一切的混乱不堪似乎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将过去发生的一切从头到尾细细想来,我才发觉......”阿蒙将头抬了起来,声泪俱下,“也许从袁丞对别人误以为我是她女朋友而不解释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撒下了一张大网,而我还心甘情愿的往里钻。”

    凡萱闻言一怔,猛地明白了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阿蒙,喃喃道:“这一切难道是......”

    阿蒙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回忆带来的折磨在这几年已经慢慢变淡,却也抵不过再次回首,“他临走前对我说,这一切都是他对我们家的报复。”

    事情的东窗事发是袁丞考上了潆城的大学,阿蒙也非要跟着转学过来的时候,李文英终于觉得不对劲儿了。

    袁丞收到录取通知书就提前来到了潆城,留阿蒙独自一人对李文英软磨硬泡,李文英当然不允,越想越不对劲,最后在阿蒙的手机里发现了两人的亲密合影。

    那时候的李文英简直快要被气疯了,第一次失手打了自己女儿一耳光,随着愤怒从心里一同涌出的是无尽的悔恨。

    她恨自己当初心软将袁丞接回了家,也恨自己这些年忙于生意而疏忽了对女儿的监控。

    但李文英很快明白过来,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阿蒙能毫不畏缩当着她的面说出自己对袁丞的爱意,说明是袁丞一直以来的纵容。

    阿蒙不知道真相,难道袁丞还能不知道吗?

白色药瓶

    这一夜,凡萱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心里一有事就睡不着,脑海里控制不住要去胡思乱想。

    阿蒙今天说的那些话在夜里回忆起来,竟像是看了一场角色鲜明、画面清晰的电影,哪怕构成这场电影的元素只是她通过阿蒙的语言而产生的联想。

    迷迷糊糊中,凡萱一会儿觉得今天听到的一切只是一个梦,一会儿又被那血淋淋的照片激得浑身一颤,如此反复不知多少次,她彻底睡不着了。

    凡萱翻身下床,打开了床头灯。

    静静地坐在床边片刻,凡萱披了一件外套,走出了房间。

    她先是去到哪个暗无天日的“秘密基地”把墙上所有的照片都取了下来塞进垃圾口袋里,再顶着半夜接近零度的低温扔到了楼下大门外的垃圾桶中。

    回到家里后,她又在“秘密基地”里仔仔细细地寻找被阿蒙封起来的那扇窗户在什么位置。

    她要让这间房透进光来,也希望这束光能驱散阿蒙心里的阴霾。

    这间房间应该是杂物间,她从楼下看过了,其他家在这个位置都有一个小窗,他们家也不例外,只不过她无法确定这扇小窗户在这面被封成了一堵墙的具体哪个位置。

    凡萱用手敲了敲,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回到客厅里捣鼓了一阵,找到了上次被三妹遗忘在这里的空鼓锤。

    没想到三妹用来收拾阿蒙的工具竟在这个时候起了巨大的作用,凡萱没用多长时间就确定了窗户的位置。

    她随手抄起桌上的笔在墙上做了一个记号,又拿起手机在某个网上下了一个单,这才转身出了房间。

    这一波操作做完后,凡萱彻底没了睡意,她走到阿蒙的房门,轻轻拧动了把手。

    阿蒙的房间也是一片漆黑,凡萱打开门,门外的灯光照了进来,刚刚能够看清睡梦中的那张脸。

    皮肤白净而细腻,眼睫垂下更显得又黑又长,睡着时的嘴唇形状单薄,唇色是浅淡的红。

    这家伙,的确是长得很好看的。

    自己因为她的事失眠睡不着,这人却睡得差点儿打鼾,凡萱突然觉得心里不平衡,伸手轻轻在阿蒙脸上捏了一下。

    没醒,看来睡得真的很沉。

    凡萱一笑,起身准备回去,目光不经意一瞥,却猛然怔住了。

    床头柜上,一个透明的玻璃杯中还有半杯水,玻璃杯的旁边有一个撕了包装纸的白色药瓶。

    凡萱抄起药瓶才发现瓶子是空的,她将药瓶三百六十度翻转也没能找到一个字或标识。

    一种不详的预感在头顶炸裂开来,以前未曾注意的一句话突然在此时冒了出来:“要吃片儿安定么?我卧室里有。”

    那是凡萱因为云海遭受网络暴力而夜不能寐时,阿蒙曾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那时候她没有多想,只是有点奇怪,因为正常人家里面是不会有安眠药的。

    空空的药瓶掉在地上,滚到了床边。

    “阿蒙!你醒醒!阿蒙!”

    “120吗,我这里有人吃安眠药自杀,地址是......”

    “飞扬,你快来!阿蒙出事了!”

    这个夜晚,连日以来的降雨让这个冬日变得格外寒冷,尤其在这样的深夜,气温大幅下降,冷得骨头都隐隐作痛。

    凡萱不知道自己在发现阿蒙昏迷不醒后都做了些什么,脑子是有一个声音强迫自己冷静,指挥着她做出一系列抢救措施。

    却也有另外一个声音在耳边咆哮怒吼:

    为什么?

    为什么?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阿蒙为什么到现在又过不去了?

    刘飞扬赶到医院时,抢救室的大门外,孤零零地坐着一个人。

    那清瘦的身影像被狂风暴雨侵袭过的一株幼苗,随时都有折断的可能。

    刘飞扬走近了,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在了凡萱身上。

    凡萱的脸色是刘飞扬从未见过的苍白,神色是如此的彷徨无助,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耳旁,那不是雨淋的,是她对死亡而恐惧出的冷汗。

    这不是第一次经历,然而这一次相比上一次的学姐自杀事件,带给凡萱的影响更大更令人痛苦!

    如果今晚她没有走进阿蒙的房间,明天一早她将面临的是什么,凡萱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全身发麻。

    她半晌才回过神来,连抬眼看人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做得如此艰难。

    刘飞扬蹲下身,什么都没问,只是仰头望着凡萱,说:“别怕,阿蒙会没事的。”

    凡萱眼眶瞬间就红了,被吓到麻木的心突然渐渐有了知觉,开始慢慢疼了起来。

    刘飞扬的这句话,好像点到了某个开关,一直到现在凡萱才敢开始哭,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在这时终于撑不住了。

    “为什么?”

    “飞扬,为什么他们都要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为什么她要遇上这样的父母,为什么不能成全他们?为什么要逼他们分开?”

    刘飞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凡萱此时语无伦次的只字片语中,已经猜到了大概。

    为什么?

    他也真想问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的心不受控制,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让那颗心饱受摧残时还要假装若无其事。

    为什么?难道真的不知道答案吗?

    不,他当然知道,阿蒙肯定也知道,所以才选择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一切。

    因为活着,痛苦就永无止尽。

    三妹气喘吁吁赶到抢救室门口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刘飞扬单膝跪地蹲在凡萱面前,伸出双手轻轻抱着她,而凡萱埋首在刘飞扬的肩膀上,哭得全身都在发抖。

    凡萱身上还披着刘飞扬的衣服,那过于长的衣服下摆从椅子上滑了下来。

    三妹觉得冷,这才发觉自己也忘了穿外套,她自嘲一笑,移开了视线。

    抢救室上那盏红灯还亮着,呼吸渐渐平稳后,三妹望着那盏灯,眼眶也跟着红了。

    有些相遇,总是要迟来,却已是注定。

    所以,在命运的捉弄前,有人心有不甘奋起反抗,与所谓的命运斗得头破血流。

    有人便忍不住想要逃,逃到一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任命般放弃了挣扎。

    你能说,孰好孰坏?

欠揍

    阿蒙被推出抢救室时,等候在门口的三人同时围了上去。

    “洗了胃,没有生命危险,幸好她服用的量不大,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医生似乎是见多了这种情况,面无表情地说,“醒了好好劝一劝,这次也是侥幸,药吃得不多又发现得及时,再有下次,谁保证还能有这样的运气?”

    凡萱沉默地点点头。

    阿蒙被推到了病房,眉头紧蹙,嘴唇也没什么血色,绕是平时和她一见面就互掐的三妹,见阿蒙这样也觉得十分难受。

    她倒是希望阿蒙一直跟她吵架打架,而不是现在一脸虚弱地躺在床上,全然没了往日死皮赖脸时的生机勃勃。

    “醒了让她多喝水,身体没什么问题明天一早就可以出院了,我们床位紧张得很。”护士走之前,检查了一下输液的药瓶,很快就出去了。

    凡萱似乎这才相信人是真的救过来了,有些脱力地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怎么突然这么想不开?”三妹的话打破了一直以来的沉默,“她平时不是挺......”

    刘飞扬不动声色地看了三妹一眼,三妹立马闭了嘴。

    凡萱皱着眉揉了揉到现在还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不经意瞥到阿蒙紧闭的双眼轻轻颤了一下。

    “今晚怎么着,我们还是轮流守着?”刘飞扬的视线从病床上移开,看向了三妹。

    在医院轮流守夜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刘飞扬刚刚所说的“还是”两个字就听得出来。

    只不过今晚躺在病床上的人变成了上次守夜的人。

    三妹心头一跳,因为刘飞扬看过来的目光而短暂地愣了一下神,却马上又因这句话而心情愉悦。

    仅仅只是因为上次她和刘飞扬一起守过夜。

    “好啊,像上次一样,我们轮流去休息,那......”三妹看了看凡萱,不知该安排谁先在这儿守着。

    刘飞扬紧接着道:“我先守着吧,你们俩先去休息,两个小时候后来换我。”

    三妹张了张嘴,却也没说什么,走过来拉了拉凡萱的胳膊。

    凡萱一直不太能闻消毒水的味道,受到惊吓后头晕不已,胃也觉得难受,却也没打算走,一动不动地盯着床上的人,半晌,才说:“我先守着吧,你们先去休息。”

    三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见刘飞扬没有打算走的意思,自己索性也一起赖在这里算了。

    凡萱担心阿蒙这还说得过去,刘飞扬为什么也执意要守在这里啊,虽然凡萱跟她说清楚了自己一直想要知道的那个秘密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三妹还是觉得有些烦躁。

    于是,三个人就这么守在病床前没动静了。

    “睡不着吗?”

    凡萱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弄得三妹一愣,她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开,见凡萱的目光和刚才一样,一直盯着躺在床上的那个人。

    她和刘飞扬都没睡觉,这句话当然不可能是对他们说的。

    三妹转过头,见那张看似睡着了的脸眼睫颤动得厉害,看起来像是在做噩梦。

    “睡不着就起来了呗,我们三个还想睡一觉呢。”凡萱说话的语气惺忪平常,却莫名让人觉得冷。

    一直没说话的刘飞扬默默转过了身,背对着床的方向叹了一口气,“对不起,爱莫能助了......”

    话刚说完,床上的人就诈尸了,把三妹吓得手机都掉到了地上。

    阿蒙从床上翻身而起,抬脚就要往床下跑,扯得挂在头顶上的液体瓶“哗啦”一声响。

    她虽然没睁开眼睛,但已经听音辨位知道了凡萱所在的位置,逃命似的要往床的另一边跳下去。

    “阿蒙!”凡萱反应也快,一把拽住“逃犯”的手臂往回一拉,“刘飞扬,给我按住她!”

    刘飞扬闻言,大步朝床头走了过来。

    “宝贝儿,你冷静,你听我说!”阿蒙一边使劲儿挣扎一边白着脸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我先道歉还不行么?你先好好听我说,别激动啊!”

    “激动的人是谁啊?”看着输液管里长长的红色,凡萱气急了,“你给我躺好,别乱动,都回血了!”

    刘飞扬很尽职地执行了凡萱的命令,将阿蒙按在了床上。

    “好好好,我躺着,但你保证你不会打我!”阿蒙赶紧躺在床上,朝头顶上的刘飞扬眨了眨眼。

    那求助的眼神看得刘飞扬想笑,却也觉得这种时候似乎不应该笑,强行把嘴边的笑意压了下去。

    三妹在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屏幕上的裂缝很像一朵蒲公英。

    “我去.......”三妹心疼地伸手在屏幕上一抹,指尖全是碎渣子,“你特么刚刚装睡啊?陪老子手机!”

    “赔赔赔!”阿蒙这时哪还有心思跟三妹斗嘴,所有精力都保留着怎么压制凡萱的怒火上了,“宝贝儿,你先坐啊,别站在我面前,我瘆得慌……”

    凡萱还从来没被谁气得这么厉害过,双手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要不然阿蒙刚从鬼门关里闯了一趟,她很有一把掐死这人的冲动。

    “好啊,你倒是好好解释一下,”凡萱怒极反笑,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你是不是要说你根本没打算自杀,一切都是误会一场?”

    阿蒙心里“咯噔”一声:卧槽!自己想说的话被凡萱先说了,那她还解释什么?

    凡萱会信吗?

    可这一切明明就是误会一场啊!

    她是吃了安眠药没错,但不是想自杀啊,只不过是因为一直睡不着多吃了几片而已啊!

    洗胃的时候阿蒙就已经完全清醒了,她听到医生谈论的内容时,那才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是,宝贝儿,”阿蒙欲哭无泪,脸本就因为洗胃而变得惨白了,此刻还皱成了一团,“我确实没想要自杀啊,我想死还用等到现在?你来房间叫我的时候我都听到了,可我就是醒不来啊,他奶奶的没想到多吃了两片药会惹来这么大一个误会啊!”

    凡萱坐在椅子上没有吭声,只不过仍能感觉到她的怒气未消,刘飞扬都不敢回头看。

    “卧槽!”三妹伸手朝床上一指,“我看你他么是欠揍!”

演唱会(一)

    因为这个要命的“误会”,凡萱一直到上班前都没跟阿蒙说过一句话,阿蒙这才在真正意义上领略到了凡萱别具一格的脾气。

    一生气就不想说话的脾气。

    阿蒙没法,只得向另外一人求助。

    听着电话里传来低低的笑声,凡萱没好气地埋怨道:“你还笑......”

    “不好意思,没忍住......”云海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哑,估计最近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过,“我知道你被吓到了,这几天气也该消了吧,你看她都求到我这儿来了,阿蒙一直那么照顾你我不得替她说说好话啊?”

    凡萱坐在敞亮的办公室里,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水,才慢悠悠地说道:“不给她一点教训她不长记性,谁让她乱吃药的。”

    电话里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凡萱蓦地握紧了手机,待那阵咳嗽平息后,凡萱皱眉问道:“你感冒了?”

    云海在电话里闷闷地“嗯”了一声,接着说道:“对了,潆城那场演唱会的门票我让助理寄过来了,一共五张,不够的话我再让他们安排。”

    潆城这场演唱会正好安排在情人节那天,以云海如今的知名度本就一票难求,再加上这特殊的节日更加给这场演唱会增添了热度,微博上的讨论量甚至高过了云海的首场演唱会。

    凡萱突然觉得有点心虚,轻声应了,在挂电话前又叮嘱云海要注意休息。

    哪怕只是很简单平常的关心,依旧让电话那头的人觉得熨帖不已,最后的“拜拜”两个字温柔得不得了,听得凡萱耳朵发烫。

    通过这次自杀乌龙事件过后,凡萱发觉阿蒙有了一些变化。

    先是凡萱在网上预约的工人进门时,乖乖让他们把那扇封掉窗户的墙拆了,“秘密基地”里终于有了自然光。

    阿蒙对凡萱自作主张扔了自己照片的事也毫无反应,也许是因为凡萱还在气头上不敢造次,也许是知道凡萱的用心而选择了沉默是金。

    其次,阿蒙呆在家里的时间也渐渐少了,说是要去找个正式的工作,没过两天,她就把cifyofsky弹琴的兼职辞了,录音棚也转手卖给了朋友介绍的一个老板,找了个传媒公司正儿八经地开始上班了。

    “在这个公司里做什么工作?”

    “说的好听点儿是——作曲家?”

    “难听点呢?”

    “打杂的。”

    “......”

    后来凡萱才知道,这个工作是云海帮忙介绍的,而阿蒙也真的改头换面,一头扎进新工作里忙得不亦乐乎。

    这算是一个新的开始吧,凡萱觉得,至少阿蒙知道上进了,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做什么都随随便便应付了事,生活也只能勉强维持温饱。

    而孟衍诚以阿蒙做例子反问凡萱为什么不愿意接管施名时,凡萱只能以自己能力欠缺为由再次拒绝。

    为此,远在温哥华的菲儿还专门给她打了一个电话,说这个决定是自己给孟衍诚提议的,让凡萱不要有心理负担。

    凡萱倒是没什么心理负担,她只知道如果孟衍诚对自己没有那方面的意思,那她肯定就答应了。

    对于孟衍诚,她不可能会给予回应,所以这份工作,她也只打算做到拿到大学毕业证的那一天。

    一转眼,就到了1月25号。

    京都这座城市靠近沿海,气温比潆城高一些,可凡萱没想到的是一下飞机迎接自己的居然是一场大暴雨。

    凡萱坐在出租车里,听着收音机里交通电台的主播正在报到京都各处的路况信息,她本来还想先去京城音乐学院转一圈的,因为雨太大只好作罢。

    凡萱到达宾馆后就没出过门,她的鞋袜都在下车的一瞬间就被淋湿了,大半截裤腿也没能幸免,她在房间里用吹风吹了一下午。

    凡萱在宾馆的餐厅里随意吃了一点东西,神奇的是到了晚上,大雨居然毫无预兆地突然停了。

    凡萱暗自松了一口气,拿出一个小包开始收拾,里面放着门票、手机和纸巾,最重的一件物品是充电宝。

    看着包里的这个充电宝,凡萱轻轻一笑,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手指着山下那闪着光的舞台大喊道:“总有一天我会登上比这更大的舞台!”

    “到时候......我希望你们都能在我身边。”

    “而我们......也依然相爱着。”

    云海的演唱会地址在京都的会展中心,位置有点偏,但场馆是新修的,十分气派。

    凡萱定的宾馆就在场馆附近,步行过去的路上碰到了很多云海的粉丝,无一不激动得手舞足蹈。

    很多粉丝和凡萱一样,都是从外地来的,凡萱定的那家宾馆几乎都是住的来看演唱会的粉丝,和他们一起朝着演唱会场地慢慢走近时,凡萱才终于有了实感。

    云海成功了,他的梦想终于成真了!

    路上的粉丝们大多聊着自己因为哪首歌喜欢上了云海,然后在颜值问题上会停留很长时间,再到抢票的艰辛云云。

    但无论如何,此时的他们脸上都洋溢着兴奋而满足的笑,凡萱渐渐被这种气氛感染,突然能理解了追星族的快乐。

    路两旁都是云海演唱会的巨幅广告,一直延伸到了场馆的检票口。

    许多粉丝在此驻足停留,三三俩俩地拿手机拍照留恋。

    这样一对比,凡萱觉得自己是不是过于淡定了些,但要她拿出手机和他们一样跟宣传牌上的人合影她又觉得没有必要。

    毕竟,她是可以和本人合影的。

    凡萱在门口领了应援物,是一个会亮不同颜色光的指环,还有些其他的应援物,都是闪闪发光戴在头上的那种云朵形状物,凡萱买了一个戴在头上。

    这样看来,像是个合格的粉丝了吧?

    检票进场后,凡萱根据头顶的指示牌往自己座位的入口处走去,一进场馆内粉丝们更加激动,人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喧闹。

    凡萱不小心被人碰了一下,手中的门票掉落在地上,她赶紧弯腰去捡,一起身突然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随着人群走进了A3入口。

    “对不起,撞到你了不好意思啊!”一个女生边随着人流往前走边回头给凡萱道歉。

    凡萱笑着摇了摇头,路过A3入口时朝里看了看,里面人头攒动,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演唱会(二)

    进入到场馆内,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人,偌大的舞台在场馆的正前方,人站上舞台估计只有一只蚂蚁大小,舞台两边的大屏幕上正播放着云海新歌的MV——【独一无二的你】。

    置身在演唱会的现场,耳边是嘈杂的人声,凡萱在寻找自己座位的过程中,心里终于有了丝丝波动。

    像是紧张,也像是期待,反正不再像刚才那样淡定。

    人果真是环境的产物。

    凡萱站在台上主持都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上次临时被叫去顶场的发布会现场,阴差阳错的差点儿和云海同台,凡萱在那个小小的音控室里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又因身体不适无暇顾及太多。

    此时,和其他粉丝一样成了一名普通的观众,凡萱的心境却因此大大不同。

    这种感觉很陌生,却并未觉得不适,凡萱索性什么也不想了,只当自己是个小粉丝,跟着旁边的人一起因为屏幕画面的变化而尖叫,跟他们一起激动地等待着演唱会的正式开始。

    放在小包里的手机亮了又亮,最后,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晚上八点,大屏幕一直循环播放的画面终于有了变化。

    场内音乐暂停,所有的灯光熄灭、大屏幕黑了两秒之后,屏幕上出现了十秒倒计时。

    整个场馆被铺天盖地的呐喊声湮没,观众席上的星光汇成了一片海。

    倒计时结束,屏幕开始播放一段短片,一把黑亮的吉他静静地立在一面满是涂鸦的墙边,“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而入,一双白色休闲鞋出现在画面中,脚步踩在地板上摩擦出扣人心弦的声音,一直到那把吉他前才慢慢驻足。

    一只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轻抚上琴弦,片刻停顿后,那把吉他已被一手抄起,白色休闲鞋调转方向,随着画面拉远,那个颀长而挺拔的背影终于出现在了屏幕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

    粉丝的尖叫声不绝于耳,不知为何,当那个背影出现在画面中时,凡萱的眼眶蓦地红了。

    “哇,人还没出来呢你就哭啦?”旁边一妹子拍了拍凡萱的肩膀,大笑道,“一看就是真爱粉啊,哈哈哈!”

    凡萱心想,自己这个粉丝还根本不合格呢,好多歌曲她都不会唱,最熟悉一首就是云海的新歌,那首歌还是跟自己有关的。

    至于真爱嘛......也怕是没有人能跟她比了。

    短片播放完后,舞台两边的干冰机喷出浓浓的白雾,静静铺满了整个舞台,变成了云的海洋,一束定点光从头顶直射向舞台中央。

    全场屏住了呼吸,随着一阵轻柔的吉他声响起,云海一身白衣,如嫡仙般于白雾中缓缓现身,如雷贯耳的尖叫声再次响彻全场。

    前奏过去,云海立于白雾中,手执那把黑色的吉他,浅吟低唱:

    안녕오랜만이야

    (嗨,好久不见)

    여름바람이불고,겨울눈이내리고

    (夏风吹来冬雪飘落)

    나날이

    (日复一日)

    추억이여전히남아있어

    (记忆却依然深刻)

    안녕잘지내니?

    (嗨,你还好吗)

    말하고싶은데꺼내지못하고

    (想说的话未能说出口)

    하지만내가알고있다는건너또한알고있지

    (但是你知道我一直都懂)

    그곳을얼마나오랬동안가지않았는지

    (那地方有多久没回去了)

    이노래를난여전히듣고있어

    (那首歌我还一直在听着)

    그사람은이미떠나기로결정했고

    (那个人已决定往前走)

    돌아보지말고기억만해줘

    (别回头只需记得)

    사랑했으면,그걸로충분해

    (爱过就足够)

    ......

    凡萱没想到云海开场的第一首歌居然是一首韩语歌曲,旋律轻缓而忧伤,和歌词的含义倒是很贴合。

    只是,这首忧伤且不是国语的情歌似乎并不适合作为演唱会的开场。

    这样的开场,有些过于低调了。

    旁边那妹子从云海开口时就一直大声跟着合唱,凡萱从她的发音就可以听得出来这韩语应该是用的拼音拼出来的,虽然不知道这妹子是否懂歌词的意思,但也不妨碍唱就是了。

    “请问这首歌是什么时候出的啊?”凡萱还是没忍住打断了妹子的激情合唱,“云海为什么要以这首韩语歌作为开场曲啊?”

    “嘿!刚还夸你真爱粉来着,这都不知道?”妹子侧身凑近了些,大着嗓门儿给凡萱科普,“这是他在韩国做训练生时唱的一首歌,那个韩剧《隐形恋人》的插曲,剧不太火,知道的人不多,不过这是云海出道前发的第一首歌,所以才在今天作为开场曲,也算是一种纪念吧。”

    妹子说完,赶紧又跟着一起合唱了。

    凡萱点头道谢,将视线重新投向舞台,她已经在vip区域了,却还是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影,摄像机将这个人的面部特写投放到舞台两边的大屏幕上,云海垂眸低唱的样子也就近在眼前了。

    浓墨般的眉,如星辰般灼亮的眼眸,微垂的眼尾让云海看起来有些忧郁,却恰恰是这抹忧郁神色让他更具魅力,不自觉地让人想要去了解和靠近。

    云海还是那么喜欢白色,还有师父送给他的那把黑色的吉他,白与黑相互对立却又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一整晚,凡萱就像失了神一般,听觉沉浸在那富有磁性的歌声中,视觉完全深陷在那时而明媚时而浅淡的笑容里。

    某个瞬间,她觉得自己仿佛又置身于高一那年的操场上,耳边是同学们热烈的欢呼,而台上的那个人一直如此熠熠生辉。

    凡萱一直在哭,不,她也在笑,只不过眼泪就是停不下来。

    那种感觉无法形容,情绪似乎也太过复杂,像是多条支流汇聚在了一起,再从悬崖边变成瀑布倾泻而下。

    这种情绪中没有难过,反之,凡萱觉得自己应该是太为云海高兴了,过往种种浮现在脑海里,让她深感云海此时的光辉时刻得来得有多不容易。

    那个趁着夜深人静时才敢偷偷在阳台上唱歌的男孩儿,终于有了千千万万愿意听他唱歌的听众。

演唱会(三)

    “好了,到了今晚的最后一首歌了。”

    此时,演唱会已经接近尾声,云海换上了一身简约格调的西服,深蓝色的外套以白色封边,若开场时的云海像一尘不染的嫡仙,那此时的云海就是清新优雅的贵公子。

    粉丝的欢呼声几乎淹没了其他所有的声音,只来得及说出一句话就被打断的云海站在舞台中央,有些宠溺而无奈地笑着。

    这一笑,让全场的粉丝更加失控,声浪就快掀翻场馆的穹顶。

    一把椅子从地下缓缓升起,旁边立着那把黑色的吉他。

    云海接过吉他,对着话筒问道:“我累了,可以坐着唱完这首歌吗?”

    全场都在回答:“可以!”

    坐在凡萱旁边的那个妹子大喊:“你躺着唱都可以!”

    惹得周围的人一通笑。

    舞台上的云海当然听不见,他拿着吉他坐到了凳子上,一脚支在地上一脚收回踩在凳子边沿,等固定好话筒支架后,云海才又开了口:“最后一首歌大家都知道是哪首了吧?”

    全场粉丝几乎异口同声地给出了正确答案:《独一无二的你》。

    大概是听到了满意的答案,云海笑弯了眼,眸中的温柔如水,“是的,其实这首歌我前几年就写好了,只是一直到现在才发。”

    这首歌是云海写给初恋的,云海在接受采访时大大方方承认过。粉丝似乎预感到了云海即将要说什么,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凡萱更是心跳如鼓。

    “我想你们大家跟我一样,都有自己一直无法忘记和舍弃的一个人,你们共同经历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时光,她曾在你最脆弱无助的时候一直陪在你身边,我想说......”云海握着吉他的手微微收紧,眼角微微泛红,“她对于我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我也是因为拥有这段时光才能支撑着走到现在,这首歌是写给她的,我知道你们会很好奇她会是怎样一个女孩儿,也不用费尽心思去打听了,我希望有一天,在她原谅我后,我可以光明正大的把她介绍给你们认识。”

    一段话说完,全场沸腾。

    这次的沸腾和刚刚所有的情况都不一样,相比之前激动兴奋的尖叫,此时的粉丝们的反应各有不同。

    “卧槽卧槽卧槽!”旁边的妹子大叫了三声,似乎是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内容而有些不知所从,“他在说什么?我是不是听错了?这是干嘛,他不要命啦!”

    凡萱怔怔地望着舞台上那个由于距离远而变得小小的身影,如果前几次云海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媒体面前说的那些话还能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今天这么直接了当的话语无意是一种当众表白了。

    他在自己的首场演唱会上,把最后一首压轴歌曲定成了自己写给初恋女友的歌,不仅如此,他还在演唱这首歌之前对所有喜爱他的粉丝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

    别的明星即使谈了恋爱也是想尽办法藏着掖着,不敢公布于众,特别是一些当红明星,一旦公布恋情就等于自毁前程,所以恋爱对于他们这样的公众人物来说是禁忌,哪怕和谁传了一点儿不论真假的绯闻也是避之不及的。

    云海虽然没有公布恋情,却也差不了多远了。

    “我的天啊!”旁边的妹子沉默了半晌后终于冷静了下来,一脸不可思议道,“这才第一场呢,后面还有8场等着呢,他场场都要来这么一段话么?还有,什么叫等她原谅后再介绍给我们认识,敢情那姑娘还没答应他是吧?那他现在就还是在追求中咯?”

    妹子一拍大腿,怒了:“那姑娘谁啊!连云海的追求都敢不答应?”

    凡萱:“......”

    台下的粉丝们还在各种伤春悲秋,台上的人已经开始自弹自唱了:

    每次假装不经意回头

    总会看到你微笑的眼眸

    藏在心中的秘密

    总被你一眼看透

    喜欢陪你一起仰望夜空

    微风轻轻将你推入我怀中

    你笑我唱

    仿佛已到世界的尽头

    熙攘吵闹的人群之中

    说的笑话只有你能懂

    并排而行的单车

    还有双牵着的手

    每次在你眸中看见自己

    那是无法言说的情深意浓

    前行驻留

    你的身后都始终有我

    ......

    修长的指尖在琴弦上扫过,低沉的嗓子裹挟着浓浓的深情,像无孔不入的微风在整个会场里悠悠荡荡......

    凡萱抬起头,望着大屏幕上的那个人,他今晚唱了许多首歌,唯独这首歌是专门唱给自己的。

    那年,在漫山遍野的油菜花田里,在一片沁人心脾的清香中,云海也如此时一样一边弹琴一边唱歌给她听。

    那时的小男生已经成长了一个大男孩,淡蓝色的牛仔衣换成了深蓝色的西服,春日绚烂的阳光变成了炫目的灯光,连绵的山野化作了钢架搭建的舞台。

    在那时,她确定了自己的心意,而此时,云海也以他的方式来了一场猝不及防的真情告白。

    一切似乎都变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你问

    我们

    会有怎样的以后

    我说

    我们

    一定会走到白头

    因为有你

    我走向世界的每一步

    如此坚定而执着

    只会是你

    在每一盏路灯的尽头

    晃着小小的身影

    静静的在等候

    ......

    两个小时的演唱会在这首歌中落下帷幕,云海从升降舞台处退场时,在场的粉丝还恋恋不舍地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

    一直到舞台上什么也看不见了,凡萱才随着人流往外走,耳边其他人对于这场演唱会的讨论声片刻不停,凡萱却什么也听不清了。

    一直走到场馆外面,置身于空旷的地方,雨后的夜晚空气清新却冷冽,凡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听到小包里的手机在响。

    凡萱拿出手机一看,愣了一下,才接了起来:“喂......”

    “你在哪儿?”电话里的声音有些急切,听得出他置身之地有些嘈杂。

    “我......”凡萱被云海的这一问给打懵了,云海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知道自己来了吗?

    “你站在原地别动,我让人出来接你。”

    云海似乎很忙,匆匆挂了电话,凡萱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上有很多未接来电,全是云海打来的,时间在演唱会开场前。

哪儿也去不了

    凡萱还没想明白云海是怎么知道自己来了的,就被一挂着工作牌的工作人员带进了位于场馆内的休息室。

    与其说是休息室,不如说是云海单独的化妆间,里面的化妆师和助理正在收拾东西,一个大化妆箱里摆满了各种化妆品。

    “麻烦在这儿稍等一下,海哥有个采访,一会儿就结束了。”工作人员朝凡萱礼貌的笑了笑,回头招呼化妆师们跟着他一起出去了。

    凡萱站在原地环顾了一圈,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沙发正对面是一个很长的衣架,上面挂满了演出服,凡萱从中找到了云海在舞台上穿的那几套。

    视线调转,凡萱侧过头看着一旁的化妆镜,白色的镜前灯还亮着,一把黑色的皮质旋转椅斜靠在桌前,可以想象之前坐在这里的人离开得有多匆忙。

    这样的化妆间对于凡萱来说并不陌生,很多大型的活动都会给主持人和演员配备专门的化妆间,只不过因为这是云海呆过的地方,凡萱竟觉得和以往的感受都不一样。

    好像......从分别之后,她终于又重新走进了云海的生活。

    和以往上学时不一样的,全新的生活。

    门口传来门把手扭动的声音,那面化妆镜正好正对着大门,凡萱从镜子里看到门打开,刚刚那个在舞台上的人出现在了镜子中。

    云海还穿着那套深蓝色的西服,看来从下台后到现在都没来得及换衣服,他从镜子里看到了凡萱怔愣的脸,笑意瞬间从嘴角开始蔓延,最后盈满深邃的眼眸。

    云海大步朝沙发走了过来,凡萱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回头朝云海看去。

    仿佛已经预知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凡萱任命般站在原地没动,任由如风而至的人将自己拥入了怀中。

    心跳瞬间加快,感受到环在自己背上手臂的力度越收越紧,凡萱只觉得自己连怎么呼吸都忘了。

    鼻尖是淡淡的草木香,是云海现在一直在用的香水味,每次见到他都会从他身上闻到这个味道。

    凡萱仰了仰头,好让自己能够顺利呼吸到空气,云海的下巴紧紧抵着凡萱的肩膀,微微有些疼。

    拥抱,是人类表达情感最直接的方式,无论是在高兴还是难过时,一个拥抱似乎就能代替千言万语。

    两人静静地抱了一会儿,凡萱慢慢找回了心跳后,才轻声在云海耳边道贺:“恭喜啊,首场演唱会很成功。”

    如果没有说最后那段话就更成功了。

    云海埋首在凡萱肩膀上,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像是埋怨一般道:“嘘,你别说话。”

    不说话,还能感觉到两人似乎还是恋爱中的感觉,凡萱的这一声“恭喜”,倒像是多年老友给他送上不含其他杂念的真诚祝福了。

    云海不许别人说话,自己倒是说个不停:“我刚在在台上找你,人太多了,根本看不清,那些荧光棒晃得我眼花,你到底藏在哪里的?”

    高一那年的国庆表演后,云海也说过同样的话,凡萱想起自己当时的回答,脸颊微微发烫。

    她那时回答说:“以后再找不到我的话,知道我一直在看着你就好了。”

    也不知道云海是否还记得。

    不过云海这么一说,凡萱心中的疑惑更甚,她轻轻挣脱了云海的怀抱,云海直起身子垂眸含笑地注视着她。

    凡萱不自在地挠了挠鼻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云海“噗嗤”一笑,眸中星光璀璨,他眨了眨眼,回答了两个字:“直觉。”

    见凡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明显是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云海心里觉得好笑,这才老老实实道:“开场前有点紧张,就想着给你打个电话听听你的声音,结果你一直没接,我突然想到这个时候你可能在cityofsky上班,恰好阿蒙给我发了消息,祝我演唱会圆满成功,还说今晚餐厅的员工没有听到你的声音都食不知味......”

    凡萱咬了咬牙,想把阿蒙切碎了剁成渣,怪不得开场前云海会给自己打那么多电话,还发了一条信息问她在哪儿。

    她得有一天夜不归宿,也不想瞒着阿蒙,就老实跟她说了自己要来看云海的首场演唱会,还特意叮嘱了她不许告诉任何人,结果这人回头就把自己卖了。

    阿蒙的秘密自己替她隐瞒的密不透风,连那乌龙自杀事件跟刘飞扬他们的解释都是阿蒙跟父母吵架了,对于那隐秘的过去只字未提。

    这人倒好......

    凡萱抬眸瞪了云海一眼,心想这人到底给阿蒙许诺什么好处,让阿蒙一次又一次“背叛”自己?

    “你也是,一个人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人生地不熟的,你知不知道我会担心啊?”云海未察觉凡萱的小郁闷,嘴上埋怨着,心里却比吃了蜜还甜,问凡萱,“你定的酒店哪儿?”

    凡萱想云海这么问估计是想送自己回去,连忙摆了摆手,“就在这附近,走路就能过去,你不用送我。”

    云海转身准备去换衣服,听到凡萱说的话回头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却又忍不住笑道:“你在想什么呢,你觉得我会放心让你一个人住酒店?”

    凡萱不知道云海那诧异地眼神是为什么,反问道:“要不然呢?”

    云海从衣架上取下一套衣服,一看就是自己的私服,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当然是跟我回家!”

    跟他回家?

    回云海在京都的家?

    凡萱很想把云海刚刚说的那句话还回去给他:“你在想什么呢?”

    她当然不可能跟云海回家,刚刚演唱会上云海说的那些话肯定已经在网上炸开了锅,要是再被拍到他带女生回家那局面就更无法挽回了。

    凡萱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没想到云海的态度比她还强硬,进旁边的小房间换衣服前几乎是用命令的语气开口道:“就这么定了,我先去换衣服,你就在这儿等着我,一会儿我陪你一起去酒店拿行李。”

    凡萱双手抱在胸前,愤愤瞪着云海。

    云海刚拧开小房间的门,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朝凡萱邪肆一笑:“别想趁我换衣服时就跑了,门口有人守着,你哪儿也去不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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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天狼星介绍:
在十一岁那年的夏天,她晃动着脚丫吃着雪糕时,一个清秀冷漠的吉他少年闯入了她的视线;
也是在十一岁那年的夏天,因父母离异,他随母亲来到了一座小城,在举目无亲和破败不堪的环境中遇到了那个陪伴他成长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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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在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
为了追寻心中的梦想,两人分道扬镳,他成了天空中那颗璀璨的天狼星,她隐没在碌碌人群里籍籍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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