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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黑心包菜     衣品侯夫人txt下载     衣品侯夫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主意

    紧接着又是长街上的番货铺子开业,照旧请了杂耍班子过来,但那里居住的多是文人墨客,出来看了一圈新鲜便散了,也没有孙二太太和孙宛如那样豪爽的一掷千金,相对于荣记,番货铺子便寻常了许多。

    自从荣记开业那日孙二太太大出血以后,孙家的人再没来找过她,宋语然乐的清净,每日里荣记,布坊,番货铺子轮流检视一圈,再从沁芳苑的后门回家,倒也十分忙碌。

    这日,宋语然又接了从天津港过来的一船货,正在布坊后面的仓库里逐一检视,朱慧便带着小丫鬟跑来找她。

    宋语然很是讶异:“你这么找到这里来的?”

    朱慧“切”了一声:“你这每日固定地就来来回回这么几个地方,想叫人不知道都难。”

    竟然是这样?宋语然蹙了蹙眉,随即松开:“你这么急的找我?是有什么事?”

    朱慧便怏怏的,自找了个凳子坐了,有气无力地道:“陈主簿的太太给我家下了帖子,邀请我们家的女眷都去参加赏梅宴。”

    宋语然并不熟悉那些官宦女眷,是以并不明白其中有什么不妥,便静静地听着。

    “你不知道陈主簿么?”

    朱慧显得十分的吃惊,她反倒奇怪了:“我难道应该认识他么?”莫非他们家也有女眷在她这里买过或者定过衣裳的?

    朱慧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扫先前的郁闷,鼓着手掌道:“就冲你这态度,孙家想从你这里讨得到好处都难!”

    宋语然被她逗得也笑了起来:“莫非,这陈主簿家与孙府是姻亲关系吗?”

    她猛点头:“是啊是啊。”好容易抑制住了笑意,才道:“那位姑太太,可不就是陈主簿的太太么?”

    竟然是这样!宋语然恍然大悟:“你不想去,是因为孙家罢?”

    “是啊,出面的是陈家,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主簿,但好歹是个官身,我大哥刚考中了举人,轻易不能得罪了这些人的。”她的神色又萎靡了下来。

    “那你家中长辈地意思是什么?”

    “哎,我家老太太说,去就去,总不能硬逼着做亲的,只要我自己端住就行。”

    宋语然却觉得没有这么简单,她将手里的账册交给青玉和黄伯一起点,陪着她往外走着散心:“那你这番来找我,是为何?还想做两身衣裳,打扮的美美的?”

    朱慧立时就跳了起来:“怎么可能!”

    “我就是心里头不爽,想找你说说话。”

    宋语然总感觉她怪怪的,便将她拦住坐了下来,看着她认真的问道:“究竟怎么了,你有什么心事?”

    朱慧慢慢红了眼眶,低下了头:“我……我觉得我要辜负老太太的信任了。”

    宋语然心头一跳:“你看上孙家那位公子了?”不用再问,端看她此时的神态表情,就能猜到。

    她不禁深深皱了眉:“你们家不是不想和孙家结亲么,怎么还会安排你们见面?”说完觉得不对,她便道:“你们是私下里见的?”

    朱慧只是低着头,但看得出来心情很不好。

    宋语然便接着问:“是他主动找上你的罢?是孙家的哪一位?”为了也白问,她只知道孙家的三少爷,那位和孙茗玉一道在茶楼找她麻烦的孙铭州。

    朱慧这才点头:“就是他,我们是在街上偶遇的。”

    偶遇?未见的,若孙家早有结亲的心思,只怕这是场与谋已久的相遇。

    宋语然一针见血地问她:“你就这么看上他了?”

    她一瞬间呆了呆:“我被一匹惊了的马冲撞了,是他救了我,我觉得他应该是个好人……后来我们又遇上过……”

    啧啧,救命之恩起头,再接二连三的相遇制造好感,要说不是蓄谋已久来诓骗这个傻姑娘,她无论如何都不相信。

    “是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朱慧摇了摇头:“我觉得他该是个好人,可我家中的长辈也不会害我……”

    真是个纠结的姑娘,宋语然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孙家就只有这一个三少爷吗?”怎么就肯定要与她说亲的就是这位孙铭州了?

    “哎。”朱慧叹了口气,难得地聪明了一回,“我找人打听过了,孙家没有婚配的少爷,就只有这个三少爷了。”

    她郁闷极了:“宋姐姐,你比我大些,你快给我出出主意,我该怎么办才好?”

    宋语然沉吟片刻,道:“你信我?”

    她立刻点头:“当然信啊!我二哥就说要我好好跟你多学学呢!”

    额……宋语然顿了顿,努力让自己觉得这是一句好话,给她出主意:“这样,你按我说的……”

    朱慧静静地听着,越听越是止不住的点头,最后又免不了伤感了一下:“你说,若是他经不住考验怎么办?”

    在她看来,这位孙铭州十有八九是经不住考验的,但这么残酷的现实她觉得可以晚点让这么单纯的小姑娘知道,便淡淡一笑:“这些都是未知的,我们先按照计划来罢?”

    朱慧按照宋语然给她出的主意,在陈家举办赏梅宴之前,给孙铭州带了个口信,找的是可靠的小厮,借的是主家少主朱霆的名讳,但孙铭州一听便知道这是朱家的小姑娘想见他,忍不住得意起来,按照时间地点,孤身赴约。

    但等他的并不是含羞待怯、春心暗许的小姑娘,而是一脸怒容的朱家少主,孙铭州远远看见是他,便想掉头就走,被朱霆带来的小厮给拦住了。

    朱霆一双犀利精明的眼睛扫过他,一眼便能瞧出这小子包藏祸心,偏偏自家小妹还当他是个宝,幸好有宋姑娘从旁看清,又给他们出谋划策。

    朱霆收起了想要将他狠狠揍一顿的心思,只冷着脸,愤怒地道:“我不管你孙家还是陈家,总之我家妹妹不会嫁去你家的!趁早死了这条心罢!”

    孙铭州没料到他暗暗接近朱慧的事已经败露了,更加没料到他会这么坚决的反对,长到这么大一向的优越感叫他自尊心完全没办法忍受这样的羞辱。

第一百九十五章 陈府

    但朱霆完全没有要与他商量的意思,说完了这一番话,便带着人迅速走了。

    徒留孙铭州在原地,越想越气愤,越想越觉得不能忍受。

    被朱慧一提醒,宋语然便不在日日出门,除非铺子里有要事,寻常只窝在家里,与白秀娘她们一道做衣裳。

    这日,沁芳苑迎来了客人,却是朱霆和董氏一道而来,董氏果然身子骨单薄,穿着厚厚的裘皮披风,还是冻得脸色煞白。

    朱霆心疼极了,紧紧拥着她,一再小声地道:“早知道这样,何苦一起跟着出来受罪?”

    宋语然赶紧将他们迎进了偏厅,叫人将四处的门窗都关上,又立刻烧了火盆进来,各个角落里摆上一盆。

    董氏身上暖了,脸色好看起来,朱霆才想起这趟过来要办的正事。

    但他刚要开口,便被董氏按住了,一双纤细修长的手自袖筒中取出,当真赏心悦目,就连宋语然这样的一个姑娘家都看得挪不开眼。

    董氏朝着她歉意地笑了笑,轻声道:“我们贸然前来,是有一桩事想让宋姑娘帮一帮忙。”

    宋语然一时想不出自己能帮他们家什么忙,便微笑着安静地听着。

    董氏顿了顿,继续道:“后日便是陈家的赏梅宴,我家小妹……哎,她便是那么一副纯善天真的样子,我和她哥哥不放心,若是在陈家出了什么事,只怕后悔莫及。”

    她见宋语然一直神色淡淡的,没什么表示的样子,一时摸不准她的性子,不知道他们的请求她会不会答应,便略作了犹豫。

    就这么一顿的功夫,朱霆便抢先开了口:“我们想请宋姑娘届时一起去罢,从旁看顾着些我们家阿慧,我们朱家感激不尽。”

    孙家行事的确不光明磊落,万一在陈家使出一些手段,受害的只会是小姑娘朱慧,况且,那个主意还是她想出来的,宋语然便点了头:“阿慧与我投契,我拿她当好友的,她的事我自然要放在心上。”

    朱霆夫妻俩听她这么一说,顿时都松了口气,却又听她道:“可我没有收到陈府的邀贴啊。”

    这种官宦人家为了相互结交举办的各种花会茶会,没有邀帖是断断进不去的。

    朱霆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便道:“可能还得委屈姑娘了,扮作拙襟的表妹跟着一道去如何?”

    董氏在邀之列,带上个花样年纪的妹妹前去露个脸倒也无可厚非,只是那样难免就会遇上孙宛如,还有孙家的人,她便有些犹豫。

    可朱家并不晓得这些,见她迟疑,夫妻俩相互看了一眼,董氏便道:“要不,我们再想想其他的法子?”

    罢了,左右逃避不是办法,先把眼前朱慧的事情解决再说。

    她便点了点头:“就这么办罢。”

    朱霆和董氏都是一喜,松了口气的同时起身告辞:“后日一早,我们的马车过来接你。”

    到了日子,朱家的马车果然早早便侯在了沁芳苑门前,宋语然简略收拾了一番,便带着虞琳出了门,登上了马车。

    朱慧立刻拉住她的手带她上车,欢喜地道:“我二哥说你会陪我一起去,我还只当他是哄我玩呢!”

    宋语然很羡慕他们兄妹的感情,笑着小声道:“这歪主意是我出的,可不得保证顺利进行么?万一中途出了岔子,这算谁的呢?我的还是你的?”

    经过这几日的冷静,朱慧已经隐隐明白了一些事,闻言便道:“当然算那些坏人的!”

    宋语然见她心中清明,倒不甚担心了,一路上问她平昌府历年来的趣事,逗着她不停地说话。

    转眼便到了陈府门前,虽只是个小小的主簿,家宅却很大,门前两只威严的石狮子镇着,宋语然下意识地停住了脚。

    朱慧以为她是被两只石狮子吓住了,赶紧搀住了她,笑道:“宋姐姐扶着我!”

    周围很多人的目光投了过来,宋语然便挽住了她的手臂,小声地问:“这确定只是个小小的主簿?”

    朱慧一听便懂了:“你别看这宅子宏伟壮阔,其实他们家也就祖上出过以为开国将军,后来的子孙却都碌碌无为,只到了这一代,出了个主簿罢了。”

    原来如此,难怪看这宅子也很有些年代的感觉。陈府从外院开始,处处种着梅树,成片成片的腊梅中点映着几株红梅花树,雪白中点点血红,十分好看夺目。

    两人边说着话,边赏着风景,跟着领路的小丫鬟往后院设宴的场所而去。

    正是梅林深处,用了幔布圈出了一块场地,又一分为二,男女客各自分开,说是分开,也就隔着一层幔布,互相说话逗趣丝毫不受影响,这是平昌府历来的玩法,宋语然从前也见识过,倒也不见得惊讶。

    她们跟着朱家的长辈进来,一一认了人,才被放下去自在玩乐,宋语然忽觉一道视线钉在了身上,抬头一看,不正是孙宛如吗?但她并没有意外见到亲女的欢喜,反而有一种惊恐之色,抿着嘴唇四下打量,像是怕被人发现似的。

    呵~果然她就见不得光。

    宋语然好笑地看着她面上神色的转化,无所谓地闭了闭眼,跟着朱慧一道出去了,今次她的主要目的是跟着朱慧,防着孙家和陈家。

    红梅白雪,煞是好看,许多小姑娘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自在说话聊天,她们跟着董氏缓步往前去,忽然从旁走出来一位身量高挑苗条,肤白貌美的姑娘,看着年纪十六七岁,正望着朱慧笑吟吟的。

    “慧妹妹,你来啦。”声音温柔婉转,甚是好听,正是朱慧的手帕交姐妹,是陈主簿的独女,叫作陈乔芝。

    “陈姐姐!”朱慧立即欢喜地回应她,又给她介绍宋语然认识。

    陈乔芝见着陌生人微微有些不适应,但朱慧快乐活泼,宋语然玲珑,三个妙龄少女很快便玩做了一团。

    朱慧催着董氏:“二嫂嫂你不用管我们啦。”

    董氏便道:“那我便把表妹交给你了,你千万要带好了她。”这话其实得反着听,也是说给宋语然听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 算计

    两人心知肚明,但不好当着主人家的面点破,朱慧便不耐烦地赶她:“哎呀,我知道啦,嫂嫂快走罢。”

    陈乔芝羡慕极了:“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哥哥嫂嫂疼爱你,多好啊!”

    朱慧拉着两人往梅林深处去,一边走一边回她:“怎么了?你羡慕啊?那谁叫你娘没给你生个哥哥或者姐姐呢?”

    宋语然心头一动,大眼去看她的神色,陈乔芝毫无所觉,作势要打人:“我看你就是皮痒痒了,什么浑话都乱说的!”

    三个人很快闹成了一团,主要是她们俩笑闹,宋语然笑着站在一旁凑趣,玩了会儿,陈乔芝便看出了异样,问道:“宋姐姐是不喜欢与咱们玩耍吗?”

    朱慧听了一乐:“别理她,她掉进钱袋子里了,与咱们不是一挂的!”嘴上这么说着,却又极为亲昵地上前来挽住宋语然的手臂,亲亲热热地道:“宋姐姐快别时时刻刻想着赚钱了,你想玩什么,我们陪你!”

    三人正笑闹着,忽然从梅林外寻来了一个小丫头,低头敛目恭敬地道:“太太找二姑娘呢!”

    陈乔芝一听,立刻紧张起来:“我娘怎么了?”

    小丫头只是摇头:“太太挺好的,想是找姑娘有事罢。”

    陈乔芝蹙眉默了默,便跟她们抱歉告辞:“想来我娘是有要紧事找我了,你们先耍着,我等会再来寻你们。”

    两人当然客随主便,但朱慧很快垂了头,有些丧气,宋语然明白,这是因着方才董氏带她进来,一路上很多人家的太太都在打量她。

    朱慧叹气:“为什么女孩子到了年纪就必须要成亲呢?”自由自在可多好?

    这是怎么说的?被孙铭州这事儿一打击,直接一杆子打翻一船的男人啦?

    宋语然诧异了:“你就这么不相信他是真心喜欢你啊?”

    朱慧白了她一眼:“我又不是个傻的,被你那么一分析,我早就想明白了。”

    她们俩的声音细细小小的,别的人一点也听不见,靠近的一个小丫头竖着耳朵听了半晌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便轻轻“咳”了一声,道:“这位是朱家的姑娘罢?你们家二*奶*奶旧疾犯了,你快去看看罢?”

    宋语然立刻皱眉,董氏本就身子骨不好,诓人走用了这么个借口,实在缺德!朱慧一听,果然着急起来,二话不说就往梅林外走。

    宋语然当然跟着,那小丫头却拦着她:“这位姑娘面生的很,不如留下来喝喝茶取取暖罢,懂二*奶*奶身有旧疾,朱姑娘一时情急失了礼数也是有的,姑娘就别跟着再去添乱了罢?”

    宋语然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小丫头莫不是新来的,不知道我便是董*二*奶*奶*的嫡亲表妹么?”说着话,手上一用力,便把她拦人的手给拨开。

    小丫头被拨了个踉跄,还要伸手来拦,被虞琳冷冰冰地拦住,宋语然得了空,拔腿紧紧跟住了朱慧。

    “不要担心,嫂嫂不会有事。”为了防止他们多处下手,宋语然特意让虞珑在暗处跟着董氏的。

    朱慧并不知道,心中焦急:“你不知道,我二嫂嫂身体不好,我二哥哥可着紧了,要是因着我的事,今日出了什么意外,恐怕他扒了我皮的心思都有的!”

    梅林外头等着个小丫头,一见着她们出来,立刻便冒了出来:“朱姑娘,快跟奴婢来!”

    她们无言相视一眼,跟了上去,那小丫头跑的飞快,尽挑一些没人的小径,一路跑进一处偏僻的小院子。

    院门轻响,回头去看,领路的小丫头已经不见了,院门被人从外头关了上去。

    宋语然蹙眉,很快拉着朱慧的贴身婢女找了个角落躲起来,无声示意朱慧进屋里去看看。

    若她猜的没错,屋内的人应该只以为来了一个朱慧。

    朱慧深深吸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去开门,虞琳得了吩咐,紧随其后。

    但甫一靠近,微微阖上的门缝里泄露出来的气息便让她蹙眉。她立即伸手制止了她,对着她无声摇头,带着她迅速撤退。

    宋语然眼见不对,立即出来,四个人借着虞琳的帮助很快翻墙出去,藏在暗处等着。

    虞琳这才到:“里头点了女子闻不得香。”

    朱慧还很懵懂,但宋语然立刻就听明白了,孙家这是想破釜沉舟,直接生米煮成了熟饭,说不得到时候朱慧名声受损,都不用迎娶为正妻了,还省下了一笔聘礼,果然一举两得!

    可惜他们的好算盘注定落空,她们猫着腰躲在院子旁边的一从冬青树后面,这里本就地势偏僻,冬青树更是在最角落里,这里便十分安全,无人会发现。

    大约过了一刻钟,前头传来了一阵紧着一阵急切匆匆的脚步声,她们透过冬青树枝叶的缝隙看出去,只见为首的孙二太太揪着董氏,脚步迈的飞起,面上一片关心急切,嘴里不住地说着:“没事没事,二*奶*奶别着急,心虚就是个误会呢!”

    说的是安慰人的话,却掩盖不住言语中暗暗流露出的得意张扬。

    董氏本就身子羸弱,被她这么几乎拖着跑起来,早就气力不支,气喘吁吁,仿若下一刻就能真的晕倒,她说什么也都听不见了。

    朱慧看得一阵火起!

    他们老朱家全家上下捧在手心里,不敢磕着碰着她,就恐二哥哥一朝生气发狠离了家。结果呢,来陈家做客,就是被这么对待的?

    身为主人的陈太太孙宛如,跟在一边只顾埋着头跟着走,面上神色忧郁。

    怎么着?他们合着伙儿的算计他们朱家,她反倒先委屈上了?

    朱慧义愤填膺,火气蹭蹭蹭地就往上冒,宋语然死命地抓着她的手臂,就怕她一个忍不住就跑了出去。

    带路的小丫头一马当先,手脚利索地趁着无人赶上她无知无觉地把挂着的门锁藏了起来,做出了一副很用力的样子,一把推开了院门。

    一群太太们鱼贯而入,神色各异。

    紧接着,便传来了一阵惊呼之声,隐约还有人喊了一声:“二*奶*奶!”

第一百九十七章 闯

    朱慧再也待不住了,从树丛里跳出来,伸手排干净身上的枝叶灰屑,一阵风似的冲进了院子里。

    宋语然怕她头脑一热会坏事,将她在院门口拦住,另一只一推,门扇被她推得一下子“哐当”想。

    众人这才回头来,就见她俩整整齐齐地站在院门口,有认识地便道:“朱姑娘来啦,快来看看你姐二嫂嫂,她晕过去了!”

    朱慧脸色大变,丝毫不顾形象地吼了一声:“愣在干嘛呢!喊大夫去!”

    她一路奔到了董氏身边,见她双眼紧闭,面色苍白,脸颊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显见就是方才被孙二太太一路拖曳着跑过来累的,便恶狠狠地盯着孙二太太。

    “我二嫂嫂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的命!”

    孙二太太见着她安然无恙地从后头跑出来本就大吃一惊了,又被她这般狠辣的眼神一盯,浑身就不对劲起来,听着她的话更觉刺耳,当下反击道:“你个小丫头片子的,胡说八道什么!你二嫂嫂身体不好,关我什么事?!”

    孙宛如总算想起来自己是陈家的主人,立刻喊来婆子媳妇:“快把二*奶*奶抬进去休息!”

    宋语然立即道:“慢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她看来,她亦不慌不乱:“我少时跟着父亲游学四方,曾经听名医说过,忽然晕厥的病人在不知她何故晕厥之前,最好不要搬动。”

    孙宛如不想在此时此地见着她,是以沉着脸没话说,孙二太太倒是不乐意了,此时她巴不得早点将这些人都打发了,便竖眉冷嗤:“莫说胡话了!这大冷的天叫她这么个身子骨有缺陷的人躺在地上,岂不是要她的命?你别不是与二*奶*奶有仇罢?”

    宋语然冷冷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孙二太太,说话得有根据。”便不在管她,只对着虞琳点了点头,又道,“我这婢女深得家中真传,对岐黄医理有一定的研究,先来看看二*奶*奶是怎么了罢!”

    虞琳立刻上前,孙二太太想拦亦被她轻而易举地就挥开,力道大的她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孙二太太顿觉脸上无光,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虞琳伸手把脉,又迅速掏出一根银针,在她手上不知什么地方一扎,董氏便“悠悠”醒转过来。

    朱慧喜极而泣,抱着她哭起来:“二嫂嫂!你没事罢?吓死我了!”

    董氏却是一惊,道:“你从哪里来?”边说边上上下下地打量她,见她身上整整齐齐才松了口气。

    朱慧抽噎着没话说,宋语然便道:“我和阿慧在院子里走迷路了,方才远远看着你们,就想叫你们来着,可你们实在走的太快啦,我和阿慧都追不上你们!”

    众人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俩姑娘指不定就是被设计了,但运气倒是不错,迷了路便躲过了一劫。

    孙二太太脸上煞红煞白,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既然二*奶*奶没事了,那便散了吧,好好的一场梅花宴,可不能就这么给耽搁了。”

    董氏已经被朱慧和宋语然一左一右搀扶着站了起来,闻言脸色便是一沉,这话是真不好听,好像她们就是搅事儿精一样。

    她虽然身子不好,确实个极有脾气之人,立刻将脸一沉:“慢着。”

    她缓缓转身,看向先前被小丫头推开房门的屋子,昂起了下巴道:“我们是被邀请来做客的,也一直紧守本分,不行岔踏错,我本与好友赏梅,是你们硬是将我拖来,一路上叽叽喳喳胡乱往我妹妹身上泼脏水。”

    她说道这里,冷冷“哼”了一声:“你们这是打量我身体不好,人就好欺负不成?”她一手指了那扇房门,冷声发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往我妹妹身上泼完了脏水,就想这么算了?”

    从来只听说董家的二*奶*奶是个病秧子,偏偏被一家子捧在手心里,便都以为她是个不谙世事,柔弱可欺之人,却没料到她并不是个糊涂好糊弄的,反而摆起架势来气势十足,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朱慧闻言,气的跳起来,帮着她二嫂嫂道:“往我身上泼脏水?我呸!欺负我们老朱家没本事么?”

    这趟来赴宴的都是小官的家眷和平昌府大半的商户女眷,谁敢说欺负他们朱家没人,闻言立刻拿眼去看孙家二太太和陈太太的脸色,一个是今日折腾出这出戏的人,一个是这里的女主人,两人还是姑嫂的关系,就有精明的人心里打着转儿猜到了几分。

    孙二太太冷着脸:“我也是停了底下丫头们胡说,听叉了耳朵,你家姑娘不是没事么?既然没事,还咋呼什么?”

    本就鄙夷看不上朱家商户出身,如今见着朱慧这般泼辣的样子,更是瞧不起。

    孙宛如亦适时地出来劝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索性并没有酿成什么不堪的后果,咱们这里的都是熟人,不会对朱姑娘造成什么影响的。”

    董氏柳眉立即倒竖,指着她问:“我妹妹清清白白,谁敢胡乱编排?能有什么影响?倒是你家,好好的办个赏梅宴,却整出这么一桩子事儿来,着实叫人笑掉大牙!”

    她说完,看向身边跟着的从里带来的媳妇子,道:“去,进去看看,里面究竟藏了些什么勾当!”

    她们此行早有准备,是以带的都是些孔武有力的厉害下人,得了她的吩咐,两个年轻媳妇立刻就往房门奔去。

    孙二太太大惊失色,抢步要去拦:“你们这是做甚么?未经得主人家的同意就要单闯吗?”

    她身边的人也都不是等闲之辈,见状都去拦人。宋语然立刻看向虞琳,虞琳得了示意,起身往孙二太太身前一站,一手拦住一个婢女,将人挡在了院子里。

    孙二太太没想到一个商户女身边的婢女竟然会有这样的身手,被拦住后面色铁青眼看就如火药桶似的要爆炸,孙宛如赶紧出声叫她:“二嫂嫂。”

    孙二太太被她这么一喊,瞬间喊回了理智,是了,她们进到这个院子里都多久,里头的人早该跑了!她还怕什么?

第一百九十八章 容和郡主

    她便立刻放松了下来,淡淡地抚了抚衣衫群摆,十分倨傲地往一旁站了:“果然是商户出身,粗鄙的很,来别人家做客都没有客人该有的样子。”

    董氏也不气,只凝神看着房门口,朱慧也只当她放屁,搀扶着自己二嫂嫂,眼角风都没有给她一个。

    两个媳妇子很快走出来,面色却有些诡异地潮红,其中一个上前回话:“里头躺着位公子哥,看样子……有些不好。”

    孙二太太和孙宛如脸色大变,立刻着了慌,面上再也维持不住云淡风轻,一个劲儿地在想,怎么可能,州哥儿怎么还没走?

    但房间门口都被董氏和宋语然的人拦着,她们想进去一看究竟都不行。

    宋语然立刻向朱慧看去,只见她神色愤然,尖声叫道:“什么?里面还有个男人?!”

    她的目光左右一看,冷冷地讥诮起来:“啊~我明白了,你们合着伙的想坏我名声呢!哼!幸好在这里的太太们都是明事理的!才不会跟着你们乱嚼舌头呢!日后平昌府要是传出败坏我名声的事,那一定你们干的!”

    被无辜牵扯进来的太太们后悔不跌,暗悔不该跟着来凑这个热闹,纷纷有了退却之意。

    董氏却不放过她们,淡声道:“诸位既然已经来了,便来看看这一出戏本该是怎么唱的罢?”

    说完,她便朝着两个媳妇子示意,要她们把人抬出来,那两人却面面相觑有些为难。

    董氏微微皱眉,宋语然便道:“有什么为难的?人家能做出来这种事,就不怕丢人现眼,更何况他们还想污蔑咱们阿慧的名声,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董氏也这么想的,两名媳妇子立即回身进了房间,但她们毕竟只是女人,一时颇有些手足无措,半天没见着出来,宋语然便给虞琳示意。

    虞琳不动声色地让开一条道,孙二太太和孙宛如立即一前一后往里面奔去,宋语然、董氏和朱慧紧随其后,一干想要看热闹的人也不甘落后。

    一间不大的房间瞬间被呼啦啦挤满了人。

    却诡异的一室鸦雀无声。

    徒留屋内一个男人赤身裸体,形容难堪,正在不断地喘着粗气。宋语然与朱慧走在后面,被董氏挡住了视线,并看不见具体情形,也大致猜到几分,便都识趣地在后面躲着,不往前头去凑。

    孙二太太惊呆了,这怎么回事?怎么变成州哥儿了??不应该是朱慧这个破商户的女儿么?就算不是,事情败露,州哥儿也该立刻离去,怎么会如此形容被她们当场捉住?

    这下子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看向孙二太太和孙宛如的目光便复杂了许多。

    两人面色皆很难看,又各有心思,孙二太太眼看指望不上孙宛如了,只得仗着自己是长辈,抢步上前一把掀起一条薄被,扔在了床上孙铭州的身上,又将桌上的一壶冷茶当头悉数泼在了他的脸上。

    孙铭州这才从混沌中清醒过来,目光渐渐清明,待看清眼前站了那么多人,还都是女人,吓得自床上惊坐而起。

    随着他的动作,陡然觉得浑身一凉,他这才惊觉自己竟然一丝不挂,不着寸缕!他迅速将薄被捞起,一张脸涨得通红,羞愤欲死,怒道:

    “你们做甚么?”

    众人都从惊讶中回神,董氏更是气的发抖,没成想自己一时惊怒交加不知言语倒叫他占了先机。

    当下冷冷一笑,大声斥道:“好!好一个孙府!交出来的好子孙!我定要仔细禀明了家中长辈,让他们瞧一瞧平昌府孙家的好家风!”

    众人一时都没有听明白,朱家不过就是个在平昌府略有些钱的商户,但放在整个大历,那可真是小虾米入大海,啥浪也没有啊,董氏更是个无名之辈,告知他们家的长辈,撑死了能闹出什么动静?

    众人便都以为董氏是被气糊涂了,说出来的是胡话,便也无人放在心上。

    但朱慧知道自家这个二嫂嫂的底细,心内当即万分动容,要知道她嫂嫂自嫁进了他们朱家,可是一次都没有与娘家再联系过,就连新婚三日回门都不曾去过,却没想到今次会为了她这么件事,她便要打破一直以来坚持的原则了吗?

    心下百感交集,但见董氏愤怒转身傲然离去,她只得收起自己的小心思,拉上宋语然,跟着一道走了。

    孙二太太和孙宛如巴不得她们赶紧走,是以一句话也没说,只悄悄吩咐了个小丫头去盯着,便罢了。

    朱慧和宋语然之前一直躲在董氏的身后,董氏一转身,便将二人暴露出来,孙铭州陡然看清了朱慧居然在看热闹的人群当中,一时惊诧不解,随即是气愤惊怒,瞬间明白自己是被她给暗害了!

    不然这些该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如何全都加诸在了他身上?他原本只需要等她名声尽悔,无人再敢娶她,迫的他们家不得不低头把人嫁给他!

    然而这一切全乱了!都被这死丫头给破坏了!

    他直恨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此刻就上前将人捉住暴打一顿,可如今他未着寸缕,还被人向看猴子似的围观着,只能咬牙忍了。

    哼!来日方长!

    宋语然只以为她们要回家禀报朱家的老太太,毕竟那位老太太貌似很有些见底,只不准家中na朱慧的亲事去讨好巴结孙家这一事,便可看出她为人正直,起码对待家中子女都不错。

    这事儿到此,便没了她什么事,便在陈府门前与她们别过。

    “想开点,这事儿对你来说不是坏事。”宋语然不会安慰人,憋了半天也就只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朱慧点了点头,又叹了一声:“等我这事儿解决了,我再来找你玩。”

    宋语然以为她说的是,等这件事的风头过去了,便点头笑起来:“好,我等你找我来做衣裳,让我赚钱呢!”

    朱慧被她逗得“噗嗤”一笑,笑骂她:“你果然是掉进钱眼子里了!”

    两人那就此别过,宋语然回到沁芳苑继续裁布做衣,丝毫没有把去了一趟孙宛如的家这么一件事放在心上。

第一百九十九章 容和郡主

    荣记接了许多的单子,她每日忙着做新鲜衣裳,一时倒也忘记了朱慧这么一件事,直到某一日,听说了一件大事。

    容和郡主在这冰天雪地、隆冬之时,来到了平昌府。

    若说是大事,是因着这一位大有来头。

    首先,这位容和郡主是当今陛下的嫡亲姑姑大长公主唯一的女儿,自出生起就被先帝封了容和郡主,不但有称号还有封底,这在大历来说,是头一份的。

    再者,这位容和郡主不但人长得漂亮,性子更是一等一的好,可偏偏是个爱舞刀弄枪的,十五岁便跟着上了战场。

    连先帝都觉得她不过是和胡闹爱玩的性子,是以并未料到她竟然能博得战功回来,不仅如此,更是杀得北方异族闻风丧胆。

    最后,在她小小年纪竟然成了位女将军之时,她确毅然转身,选择嫁给了一个教书先生,伤了大历上下多少年轻英豪们的心,惊呆了多少人的下巴。

    但这并不影响她在大历朝的威势,她虽嫁给了教书先生,但她的封地、称号、陛下亲赐的丹书铁券都在,是以她虽居住民间,但几乎是横着走的。

    好在她并不往歪道上横着走,是以她的事,朝堂上下无人敢置喙。

    这些便也罢了,最叫人惊掉下巴的事是十八年后,她将自己的唯一的女儿嫁给了一个商户,且外界无人得知她将女人嫁去了何方,正是因此,才有人暗暗猜测,她那体弱多病的女儿是不是早就病故了?

    但这也仅仅只是大家私底下的猜测,没人傻到敢去她面前说话。

    是以,这位传奇人物容和郡主到了平昌府,怎叫平昌府上到州府大人,下到黎民百姓不惊呆呢?

    清子从外将事情打听了清楚,再跑进内院将给大家伙听。

    “原来那朱家娶得病秧子二*奶*奶,正是那位容和郡主唯一的女儿!”

    ……

    宋语然陡然想起了在陈府,临走前董氏说的那句狠话,原来竟然应在了这里。

    他们这里刚打听完八卦,就有人拍响了沁芳苑的大门。

    来人是朱家的管家,恭敬有礼地道:“我们家老太太感谢宋姑娘为咱们家慧姑娘出谋划策,并在关键时候为她出头,特意邀请送姑娘到府中一聚。”

    宋语然倒是没想到,顿了顿才问:“现在?”

    朱府管家便道:“自然不是,没有这样的道理的!”

    “怪我!没有说妥当,是这样的。”

    “家中来了位贵人……是以请姑娘明日一早,过府一聚。”

    原来是容和郡主要见她,宋语然心知肚明,定然是为了朱慧的这件事,便答应了。

    “我知道了,明日一定去的。”

    她自己淡然的很,正好休沐归家的蒋正却很不淡定。

    宋语然在门口正巧遇上他,诧异了:“你怎么这时候回来的?”

    往常休沐都是午前回来,好歹还能吃上一口热乎饭,这个时候回来,可真就只有残羹冷炙了。

    蒋正无所谓这些,简单地道:“我是出来办差的,上峰允许我办完了便休息一下。”

    宋语然抿着嘴角愤愤不平,这不是摆明了在压榨他的休沐时间么?果然应了一句老话:官大一级压死人!

    蒋正一笑,大掌没忍住在他脑袋上揉了揉,直把她的发髻揉乱了才罢休。

    宋语然被他揉的恼羞成怒,脾气上来了作势要捶他,他这问道:“放才那是谁家的管事?找你何事?”

    宋语然不得不佩服他的眼力,竟然打眼一看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于是便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

    蒋正脸色骤然就变了,不可思议地反问:“所以,要见你的是容和郡主?”

    宋语然点头:“我觉得是这样,毕竟那个主意是我出的,她想见见我也在情理之中。”

    蒋正便知这事推脱不掉,便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你记着一点,到了那里,千万别说自己的真实身份,也别提到我。”

    宋语然一想就明白了,反问道:“这位郡主也是认识你的?”

    蒋正立刻哭丧着脸:“别说了,我小时候人憎狗厌,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位郡主了。”

    宋语然“噗嗤”一笑:“莫非她还打过你?”

    蒋正慢慢摇头:“说来奇怪,我那般混不吝,她居然没打过我,只是见着我就冷着张脸,让人害怕。”

    原来是有心理阴影了:“那你怕我提到你,她会认出来你的身份?”

    蒋正点头:“对,她太聪敏了,你千万记着,在她面前千万别耍小聪敏,她绝对一眼将你看穿!”

    竟然这么厉害的?但她很快不服气:“谁说我会耍小聪明了?我这人最实诚了!”

    蒋正挑眉戏谑地望着她笑:“对对对,最实诚的小狐狸!”

    气的宋语然不理他,跑到厨房让厨娘给他整一桌菜出来,好叫他早点吃了早点滚蛋。

    但吃饭的时候又发现他身上的衣裳破了好几个洞,无言片刻又是心疼,赶紧推他:“你怎么回来了也不洗漱一下换个衣裳?快脱下来,我帮你把这些补补。”

    蒋正顺着她的手指一看,果然破了几个口子,竟然都没注意到,既觉得不好意思,又觉得被她关心着的感觉实在美妙,脸上的笑意便怎么都止不住了。

    蒋正还有公务在身,偷着回来看了看她,吃过早晚饭便走了,临去之前亲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小心应对容和郡主。

    导致在她的心里,想象着容和郡主该是一个多么强势冷酷,手段狠辣的女人,直道在主家见着了一位端庄优雅又美貌的贵妇人,她嘴角噙着抹笑意,整个人看起来和煦又温柔,与她之前想象的样子完全不同。

    宋语然心内大吃一惊,面上不敢有丝毫的显露,恭恭敬敬地跟着朱慧拜倒在地:“拜见郡主娘娘。”

    容和郡主笑容温煦,叫左右的婢女将人扶起来,打眼先端看了一会儿,再招收叫她靠近:“走近一点我看看,年纪大啦,眼神不好。”

    宋语然忙低眉敛目,顺从地又走近两步,本就隔得不远,这一靠近直接就站到了郡主的身前,郡主认真看了看她的面目,忽而一笑,挥了挥手,问道:“我很可怕吗?”

第二百章 郡主的女儿

    就有个小婢女过来扶着她在一旁的空座上坐下,宋语然全身心都绷紧了,努力喘匀了一口气才敢开口:“民女粗陋,寻常没见过贵人,头一次拜见贵人难免紧张无措,叫贵人见笑了。”

    嘴上说着紧张无措,说出来的话却很有条不紊,容和笑意深了些许,叫人给她看茶,又从手腕间剥下来一串佛珠,递给小婢女送给她:“送你玩罢。”

    宋语然站起了身,双手接过,恭敬地谢了礼,才将佛珠仔细收好。

    容和便问:“我瞧你们俩这性子完全不同,难为还能成为好姐妹。”说的是宋语然和朱慧,她们俩的性子的确相差甚大。

    宋语然看向朱慧,她正坐在边上的椅子上,闻言漂亮生动的眉目跳跃起来:“郡主娘娘您不知道,宋姐姐做的衣裳太漂亮了!她人美,手巧,心地还善良!我不与她做好朋友,才奇怪了呢!”

    容和郡主被她这般灵动的姿态逗笑了,指着她对陪坐在一旁的朱家老太太道:“你家这丫头,有趣!”

    被人夸赞自家孙女,朱老太太是很欢喜得意的,尤其还是这位容和郡主,嘴上依旧谦虚着:“娘娘谬赞了,就是个泼皮猴子,难登大雅之堂。”

    容和郡主便勾唇笑了笑,一只手的两根纤细好看的手指捏住了杯盖,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才道:“姐儿可说亲了?”

    老太太和煦地笑了:“不曾。”

    容和郡主点点头。

    “到时候有媒婆上门来说了一家。”

    “嗯,我听说了。”容和郡主就是因着这件事才来的平昌府,“姐儿可吃着亏了?”

    大历朝尽管对女子比较宽容,但一个女子的名声依然是顶天了的事,万万不可有差池。

    朱老太太立刻认真地道:“不曾。”

    郡主一笑:“那便好。”她又看向宋语然,“说来这事儿还得感谢宋姑娘呢!”

    宋语然立刻惶恐起身,又被劝着坐下,一上午来来回回地直到她走也没说啥正经事儿,但宋语然对这位郡主的感觉却很好。

    至少并不像其他的皇亲国戚那样目中无人,盛气凌人。

    但很快,孙府便遭了泱,孙府挂了个闲职的大老爷被容和郡主申饬了。

    原因是大老爷教子无方,做出有伤风化之事,惊着了郡主的女儿。

    这份申饬是通过官报的形式发出来的,全平昌府上上下下一夕之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孙大老爷惊呆了,他什么时候得罪了这太岁了?

    孙府内宅也得了消息,自孙家老太太起,到被申饬的当事人孙铭州,全都一头雾水。

    孙二太太心里头隐隐不安:“会不会是上次……”在陈家,董氏临走的时候说的那一番话。

    当时谁都没有将这话放在了心上,但如今看来……

    老太太立刻怒骂了一句“蠢货”!

    “还不赶紧地去查清楚!”

    孙二太太被劈头骂了个没脸,敢怒不敢言,只能将这一份委屈先暗暗记在了心里。

    这一份官报申饬的对象皆是大方顶梁之柱,孙大太太备受打击,但也得强撑着去查明真相。

    得了出去打听消息的管家很快回转进来:“容和郡主一来到平昌府,就住进了朱家。”

    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连着底下的孙铭州等小字辈都是一惊。

    “怎么回事?!”容和郡主无缘无故怎么会去一个商户之家居住?

    可他们很快就想起来,容和郡主并不是个看中身份地位的郡主,只在她所嫁之人只是个教书先生,且几十年如一日的是个教书先生这事上便能看出。

    果然,管家就回到:“这事儿早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小的也去朱家亲自问过,确是事实,不会有假。”

    众人的心皆是往下一沉,容和郡主一来就住进了朱家,紧接着就申饬了孙大老爷和孙铭州,这明显就是在为朱家出头啊!

    但是,说什么冲撞了她的女儿?容和郡主的女儿是哪一个?她女儿在平昌府?为什么他们孙家事先都没有听到过风声?!

    管家摸了摸额头上沁出来的细密的汗珠:“容和郡主的女儿……便是朱家二爷的妻子董氏。”

    众人先是目瞪口呆大吃一惊,紧接着孙二太太便开始坐立难安。

    在陈府那日,她可是半点儿也没将董氏放在眼里,扯着她疾走的时候更是半点儿也没顾及她是有病之身,甚至后来她还当众晕倒在了雪地之上……

    这些可都是大家众目睽睽看见的,她想抵赖都得花费一番功夫。

    老太太很快回神,观她面色异常难看,便蹙起了眉头,不悦地发问:“你是不是还有事儿没交代?”

    老太太语气冰冷,突兀地那么高声响起来,只叫孙二太太吓了一大跳。

    老太太见她这般模样,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立刻砸了一下桌面,喝到:“快说!再藏着掖着给家里招来了祸事,仔细我不扒了你的皮!”

    这还是对儿媳妇应该说的话么?简直连一个体面些的下人都不如!

    孙二太太憋屈极了,这祸事明明是大房招来的,怎么就成了她的不是了?

    她忍下这份屈辱,低着头将当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说到最后董氏临去之前撂下的狠话时,孙大太太实在忍不住了,怒道: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说?”

    孙二太太会忍老太太,可不会忍平时就十分看不惯的大太太,当即勾起嘴角嘲讽道:“我是无能,所以没能早些想到那病弱的董氏竟然是个千金之躯,大嫂既然这么厉害,怎么没早点教州哥儿些好法子的呢?也省的这样把人家给得罪彻底了!”

    没错,当初这个让州哥儿接近朱慧的主意是她想出来的,孙大太太动了动嘴皮子,气的胸膛起伏不定,到底一言未发。

    这个档口她若是再自辩一句,老太太手上的茶碗绝对能立刻砸在她的头脸上。

    老太太阴着脸一言不发,外头忽然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一个面目姣好的婢女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完全忘记了该守的礼仪。

第二百零一章 申饬

    孙大太太一口恶气没处去,劈头就骂:“作死的小蹄子,这点规矩也不懂了?慌慌张张地做甚么?赶着去投胎吗?”

    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哪里轮得到她出口训斥下人,老太太的一双厉眼悠悠地瞟过她身上。

    孙大太太毫无所觉,骂了一通裁决周身舒坦,这才看清跑进来被她一顿骂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婢女似乎有些眼熟。

    “你抬起头来。”

    来人正是孙铭州院子里的大丫头芳芜,她是自孙大太太身边出去的,一向稳重守规矩,这样慌张失措还是头一遭。

    孙大太太眉头一跳,忙问道:“你怎么来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芳芜这才赶紧回道:“三爷、三爷……是老爷,老爷一回来就要打三爷!”

    “什么?!”老太太听得一惊,手上的茶碗差点没端住,泼在了桌面上,“大老爷为何要打州哥儿?他要打,你们也不拦着点儿?”

    芳芜只是个小人,低着头不敢说话,她就是因为拦不住,才来这里搬救兵的啊!

    孙二太太阴阳怪气地小声道:“还能为什么?定然是为了容和郡主申饬的事情了。”

    她不这么说倒还好,老太太听得火大非常,“闭嘴”恶狠狠地盯了她一眼,率先朝外走去。

    孙二太太撇了撇嘴,不服地嘟囔:“我又没说错,怎么还不能允许人说了?”

    孙大太太目光不善地盯了她一眼,此时没时间与她计较,跟着老太太的脚步,急匆匆去了孙铭州的院子。

    孙大老爷虽然只是在粮草司挂了个洗马的闲置,可他顶着孙家的族辉在平昌府十分吃的开,走出去谁不高看他一眼,谁不给他的面子?

    如今,竟然叫他折在了这么个小兔崽子身上,一想到那份申饬送到粮草司时,同僚们乃至下属们看他的眼神,他便忍不住怒气上涌,一把挥开拦着他的孙铭州的奶嬷嬷,举起碗口粗的棍棒就往孙铭州身上招呼。

    孙铭州一头雾水被他老子打得口吐鲜血,如今见他还要发了狠地往死里打,不免也来了血气,操着公鸭嗓子喊道:“父亲不分缘由地打我!我不服!”

    “不服?!你还不服?!”孙大老爷气的哆嗦,举起棍棒有一次用力落下,“我打到你服了为止!”

    “住手!”忽然,门外响起一声苍老的怒喝,满院子的下人都松了口气,孙大老爷亦是一愣,没料到竟然惊动了他娘老子,手上便是一顿,奶嬷嬷赶紧一把将三爷抱在怀里,那迟了一步落下的棍子便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奶嬷嬷的背上。

    虽然稍微卸了些气力,但那棍子本身就又粗又重,那么落在身上也生疼,奶嬷嬷被一下子打的出不了声。

    老太太看在了眼里,恨声道:“你们大人做的孽,拿孩子撒什么气?!”

    “孩子?他这么大个个人,好意思舔着脸说自己是孩子吗?”孙大老爷越想越气,这孩子不成材,还不是被家里这么多人给惯坏的!

    老太太后半句话这才转进他脑子里:“大人做孽?”

    他狐疑的目光落在了跟在老太太身后的孙大太太身上,眼神不善:“说,到底怎么回事!”

    孙铭州本就一头雾水,这么一听就觉得自己更加冤枉,扑到老太太腿上就哭:“老祖宗!救命啊!”

    孙大老爷简直没眼看,心里头越发生气,没了耐心:“快说!”

    孙大太太被他喝的一抖,只得硬着头皮一五一十地说了。

    “……我们之前可真是没想到董氏竟然是容和郡主的女儿……”

    谁能想得到呢?那么一个毫无根基的病秧子美人,竟然来头这么大!

    现在想来,朱家毫无底线的宠爱捧着董氏这样一个病秧子,并不是毫无理由的!

    孙大老爷暗咬后槽牙,看着扑在老太太腿边还在扯着公鸭嗓子哭着的儿子,抬腿便是一脚踢了过去。

    嘴里骂道:“没用的东西!”竟然连一个女人都拿不住,还被人反算计了去,真是丢人现眼!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加起来,只叫他一张老脸都丢干净了!

    孙大太太心疼儿子心疼坏了,赶紧抢步上前扶他起来,嘴里一叠声问道:“儿啊,你哪里疼?没事罢?”

    孙铭州早就听明白了,他今日这一场无妄之灾还是因着朱家那小蹄子!他心里头恨死了,哭的也就更加伤心了。

    孙二太太忽然道:“董氏其实是容和郡主的亲生女儿,那宋语然那丫头又与她们什么关系?!”

    去陈家做客,说的是董氏的表妹,可宋语然其实就是孙宛如和宋清远的私生女!这事他们孙家谁不知道?那她个小丫头又是哪门子的郡主亲戚?!

    孙老太太很快回过来味儿,心里气的,嘴里便有些口不择言:“孽障!孽障!我就说那人不是个好的!”

    “看吧,生的个小的也是个搅家精!幸好当初我没松口,不然咱们家还能有安生日子吗?!”

    孙铭州一听,立刻附和:“那就是了!我愿先明明就哄的那个朱慧点头同意了的!肯定是她从中作梗,坏了我的事儿!”

    孙家妯娌俩也赶紧附和,企图减轻一下自身在这件事当中要负的责任。

    老太太沉吟了片刻,吩咐道:“去把姑太太喊回来!”

    孙家妯娌俩相识一眼,都悄悄松了口气。

    孙宛如直到暮色西沉之时才到了孙家,一同来的还有陈主簿。

    陈主簿却没有停在外院接受大舅爷的招待,而是跟着孙宛如一道儿进了二门,先去拜见了孙老太太。

    他面色黑沉,直到见着老太太才微微露了个笑脸,礼节性地作了揖,便问道:“老太太最近是有什么事么?”

    孙老太太被问的一愣,就听他接着又道:“宛如这一日日地往娘家跑,我原以为是老太太哪里不好了,吓了一跳,今次特意跟着来看看。”

    “原来是虚惊一场,老太太精神好着呢!”

    这说的是什么话?好好儿的咒她死?

    孙老太太气的胸口疼,更没想到她千挑万选出来的女婿,竟然是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孙宛如低着头脸,羞得一丝一毫也抬不起来。

第二百零二章 陈主簿

    孙大太太赶紧出面打圆场:“咱们老爷这是怎么了,把姑老爷一个人扔在了这里,太不知礼数了,姑老爷请千万见谅啊!”

    又招来小丫头:“快把姑老爷请出去,让老爷好生招待着!”

    陈主簿淡淡地拒绝:“不了,今日衙门里事情太多,早上就光忙着写官报了,哪里有空房间?让我先歇一歇。”

    这不就等于是说,容和郡主申饬孙大老爷的那份官报,全都出自于他的手了?!

    孙大太太面色一阵青红交加,羞愤难当,孙老太太气愤非常,但此时还得先把人给打发出去才行。

    便忍着脾性吩咐:“带姑老爷去客房歇着。”又特意嘱咐了一句,“小心伺候着!”

    陈主簿这才满意,转身离去前有深深看了孙宛如一眼,直看的她头又低了几分,才大步离去。

    孙老太太不可思议看着女儿,等外头人走干净了才问道:“你成亲这么多年了,竟然越发没出息了?被丈夫管成这样了?!”

    竟然连妻子回娘家,都要跟着过来一探究竟,甚至当面不尊重岳母!

    孙宛如一张俏脸通红,抿唇片刻问道:“你们今次找我,是为的什么事?”

    “他今日本就心情不好,你们又这么每日的叫我回来,他当然要发作了。”

    孙老太太没想到她竟然还帮着他说话,气的不想说话,可又想到他还在客房里等着呢,便暗示孙大太太开口。

    可孙大太太哪里知道老太太究竟要和亲闺女说什么?更何况,有些话她敢想不敢说啊!

    老婆子干嘛自己不说?非要为难她呢?

    孙大太太气闷了一会儿,在老太太的目光示意之下,说出了他们心里的疑问。

    董氏其实是容和郡主亲闺女这事,孙宛如已经自丈夫的口中知晓了。

    陈主簿与孙大老爷是郎舅关系,孙大老爷被申饬,那官报还是他亲笔一份一份写的,叫他一整日在衙门没能抬起了头。

    偏偏还有寻常与他不对付的人借此阴阳怪气的奚落他,陈主簿受了一天的气,回到家中再得知妻子又要往娘家跑,当下便发作了起来。

    直将孙宛如训斥的狗血喷头,一声不敢多吭。

    如今听见她们叫自己回来只为了心中的一份疑虑,当下也来可脾气:“这事儿你们找我作甚?!”

    “得罪人的是州哥儿,当务之急就该叫他去朱府门前负荆请罪,请求董氏和朱家姐儿的原谅!再请容和郡主对咱们家网开一面!”

    “更何况,这事儿本就是你们贪图朱家姐儿会有一份丰厚的嫁妆,才造成了后面这一摊子的事儿,我早就说过行不通了,早劝你们别这么干了,你们非不听呢!”

    一向唯唯诺诺没什么主见的人,忽然发了脾气,还是有些威慑力的,更何况仔细听她说的话,也确实有几分道理。

    孙老太太便拧了脸色,赶她走:“赶紧走赶紧走罢,省的嫌弃我们娘家碍事!”

    她又哪里是这个意思了?孙宛如气红了脸,可当下也不知能说什么,眼看时间不早,只得图着下一回再解释误会。

    临走时,老太太对着她道:“你也别撇的一干二净,赶紧想办法把那姑娘收服了认了祖宗才是正经,这么晃荡在外头,被人知道了,咱们孙家还有脸么?”

    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有谁会知道?这么不依不饶大张旗鼓地笼络她回来,不是更加叫人生疑吗?

    再说,当初她会流落在外,跟着去了宋家,还不是他们孙家搞得鬼?孙宛如想想还有一肚子委屈呢!

    但她本性就软懦,刚刚才顶了一回老太太,无论如何也顶不了第二回,便低着头一声不吭往外头走。

    才掀起锦缎门帘出去,就见陈主簿从外而来,她心里下意识地猛然一跳,努力忍下了慌乱,迎上前去。

    陈主簿看了看她,只隔着门帘朝着老太太作揖告辞,连门都没再进,带着孙宛如便走了。

    孙二太太诧异极了:“今日这位姑爷怎么回事?与寻常简直判若两人啊!”

    “哼,还能怎么回事,这是眼见咱们家倒了霉,不愿意再亲近的意思了!”

    孙大太太这是被气狠了,否则很少能听到她如此阴阳怪气地说话,孙二太太心里暗爽,可有老太太在上,不敢叫她看出来分毫,便将头低下去,装着口渴去端茶喝。

    孙老太太默了片刻,道:“宛如说的有道理,就该州哥儿去赔礼道歉。”

    孙大太太一万个舍不得,可为了老爷的前程,为了家族的兴旺,也只能暂时牺牲一下自己的儿子。

    “是,我等下就去备上好礼,叫他明日天不亮就去。”

    老太太摇头拒绝:“现在就去,马上。”

    孙大太太不可思议:“可是现在天都黑了,再说这一时半会儿地,也备不出像样的礼来啊。”

    老太太却十分坚持:“就该现在去,非凡如此,他身上也不能收拾不能上药,就那样去最好。”

    孙二太太立刻帮腔:“就是就是,这样才能显示出咱们家的诚意来!”

    用她儿子来显示诚意?亏他们想的出来!孙大太太有心拒绝,可却想不到更加好的法子,只得勉强答应。

    “可我手里没有能随时取出的像样礼品啊!”

    可怜孙铭州莫名其妙被他老子痛打了一顿,如今不但不能上药,还要立刻去那满是铜臭味的朱家负荆请罪,他是一百零一个不愿意。

    可有孙大老爷盯着呢,他是半个不字都不敢说,就怕说了再被打一顿。

    朱家正在吃晚饭,容和郡主身份尊贵,脾气性子特异独行,但却没什么架子,让朱家按着寻常的规矩来,只需加她一个位置一双筷子就好了。

    朱家不敢不从,却将她的位置按在了主位,一桌人边吃边说着趣事,大多都是郡主在问,朱家人回答,但也其乐融融,氛围极好。

    门房忽然跑了进来,小声回禀:“门口来了个人,负荆请罪。”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谁呀?

    容和郡主挑了挑眉,将筷著放下,端坐不动。

第二百零三章 负荆请罪

    朱老太太问道:“可看清楚是谁了?”

    “是孙家三少爷。”

    孙铭州?他跑来这里干甚么?

    老太太看了眼主位上的郡主,和她下首,一直冷着脸不怎么说话的董氏,问道:“可说为着什么事了?”

    “说了,说是不该唐突冲撞了咱们二*奶*奶!”

    “呸!不要脸!”朱慧首先就忍不住了,将筷子一拍,怒骂了一句。

    为着这事儿,他们朱家反倒不能出面了,谁都知道,孙家是为着郡主才来的。

    容和郡主却没事人一样,重新举起了筷著,笑着招呼:“快吃,这些菜就得趁热吃,冷了味道就不好了。”

    董氏跟着举了筷子,别人便也默默跟着吃完了晚饭。

    容和郡主又拘着大家说了会儿话,才问道:“门口那人还在?”

    “把他带进来罢!”

    可怜孙铭州,一身的伤,穿着薄薄的一层中衣,背着一身的荆棘条,在大冷的天里跪了一个时辰,人差点没厥过去。

    看见来喊他进去的朱家门房,仿佛看见了亲娘一样激动的热泪盈眶,及至到了郡主跟前,他总算想起来这一趟遭罪的主要目的。

    于是不顾身上冻得发抖,直接拜倒在地,口中称道:“小民知错了,请郡主责罚!”

    容和郡主将他上下一番打量,见着他满身的伤痕,对孙家的行为处事很是不屑。

    “说说看,哪里错了?”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是她脾气性子都还不错,愿意给他一次机会,听一听。

    可孙铭州哪里知道,听她这么一问,倒是先愣了一下,想了会儿才道:

    “小民不该行为不检,言语无状冲撞了二*奶*奶!”却又说不出怎么行为不检,言语无状了。

    容和郡主似笑非笑地看了他片刻,才道:“看来你父亲的一顿毒打,也没给你打开窍了,那你这趟过来,想求个什么?”

    孙铭州听不懂了,他被家里人压着过来,就是求得郡主娘娘的原谅,让她对孙府网开一面啊!

    但这话,能想不能说啊!他支支吾吾的:“不……求、求什么……只希望郡主娘娘和二*奶*奶能原谅我则个。”

    容和郡主点了点头,看向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董氏:“你觉得呢?”

    董氏一改往日的随和好说话,对着孙铭州便道:“你请罪道歉的毫无道理,恕我不能认同,你请回罢!”

    孙铭州目瞪口呆,眼看着得了郡主示意的几个粗使下人,将他又架着拖出去了。

    这次跟着出来的还有一个朱家的管家,站在门前台阶上,看着孙铭州和不远处等在马车里的朱家人,朗声道:“我们郡主说啦,孙家三少爷品行不端,却不自知,负荆请罪流于表面,她甚为不喜,以后也不想再看见此人,切莫再登门!”

    孙铭州负荆请罪失败,在孙家掀起了轩然大波,宋语然却直到第二日午后方才知晓。

    朱慧过来缠着她说话:“我今日是与你来告别的。”

    宋语然不解:“怎么了?你要出门?”难道是要跟她的兄长出门做生意?那也不对呀,马上就是年关了,这时候并不是出门行商的好时候。

    朱慧叹了口气:“我祖母觉得,我太没个女孩子的样子了,叫我跟着郡主娘娘去学一学规矩礼仪。”

    将来好说个合适的亲事,再别遇上像孙家这样居心叵测的人家了。

    这便是女子的悲哀,同样都是到了年纪必须成婚,女子却比男子艰难许多。

    宋语然叹了一声:“那你去多久?”

    朱慧摇了摇头:“不知,这趟是跟着二哥二嫂一道儿去的,我什么时候能回来,却得郡主娘娘点头。”

    “什么时候动身?”

    “后日一早。”

    宋语然叹了口气:“那我到时候去送你,我给你做一身衣裳。”

    朱慧立刻欢喜起来:“我就知道宋姐姐舍不得我!你放心,我日后一定日日都穿姐姐做的衣裙!”

    朱慧想到自己这么悲催,宋姐姐明明比她还大,怎么就没人催的呢?难免好奇地问:“姐姐是有婚约的吗?”

    宋语然一愣,随即坦然点头:“是的。”

    朱慧立刻又来了性质:“是谁呀?我见过么?快跟我说一说呀!”

    宋语然再三保证等大家都空的时候介绍给她认识,她才作罢,又待了会儿才告辞离去。

    宋语然连夜赶制了两身衣裳出来,在他们出发前送到了朱府门前。

    容和郡主正站在马车前准备登车,见着她来,看见她手里的东西,忽然问道:“你这是给慧姐儿做的衣裳?”

    宋语然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起身回道:“正是给她践行之物。”

    朱慧早已喜笑颜开,一扫即将离开家的烦闷,就要上前去搂着她说话。

    又忽然想到家中长辈希望她规矩有礼,只得按捺住了激动,等在一旁。

    容和郡主扫了眼朱慧身上穿着的荣记的衣裳,对着身旁伺候的嬷嬷道:“你将我的尺寸留给宋姑娘,我也要在她这里定一身穿穿。”

    老嬷嬷一愣,随即笑了,敛身应是,将宋语然叫到一旁,把郡主的身材尺寸都告诉她。

    宋语然诚惶诚恐,立即表示:“小民一定用心做好娘娘的衣裳。”

    容和郡主坐在马车内并没有出声,老嬷嬷则对她柔柔一笑。

    朱慧再也按捺不住,立刻上前将她一把抱住:“宋姐姐!恭喜你啦!”

    能得到郡主的肯定,那就是荣记得金字招牌啊!

    宋语然也笑:“我也恭喜你,希望你保留初心、脱胎换骨,早日找个好人家!”

    尽管普通老百姓们未必认得郡主其人,但是能得她肯定的,定然是个好的,是以荣记的生意空前好了起来,宋语然每日忙的早出晚归,家中白秀娘和宋晚娘亦是忙的抬不起头来。

    这日,清子从外回来,带回来一则很是劲爆的消息。

    “陈主簿要休妻啦!”

    陈主簿的妻子,不就是孙宛如么?这又是闹什么幺蛾子?

    宋语然眉头微蹙,直觉这事没那么简单。

    “陈主簿要休妻,这事竟然传的人尽皆知了?”她们住在牡丹池这里,距离孙府、陈府几乎跨越了整个平昌府,这消息传到了这里,可不就得人尽皆知了么?

第二百零四章 休妻

    清子摇摇头又点点头:“没有,我是偶尔听几个官家妇人闲聊听到的。”

    宋语然便道:“说清楚些。”

    “说是陈主簿嫌弃孙太太总往娘家跑,便时常在家发难,之前又有孙府大老爷被郡主娘娘申饬的事,叫他面上甚是无光,又因孙太太一直不曾生出一儿半女来,陈主簿便以无所出的罪名要休她。”

    孙宛如无所出?

    宋语然眉心一跳,直觉里头有些问题,便问:“孙太太无所出也不是这一日两日的事,为何这么写年过来了,偏偏这个时候要休妻?”

    偏偏是她到了平昌府的时候,这巧合的想叫她不多想都不行。

    清子实在是机灵的,自从听到这个消息,便早早地把陈家、孙家所有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打听的一清二楚。

    此刻听得她问,便一点点将打听来的和盘托出。

    “陈主簿之前有过一位原配夫人,难产死了,留下了一儿一女双胞胎,后来因缘巧合陈主簿认识了孙太太,便托人做媒续娶了她,那对双胞胎长到七八岁的时候,小少爷溺水死了,只留下了一个姑娘。”

    那位姑娘便是上回见过的陈乔芝。

    “偏偏孙太太嫁进去数年,一直不曾有过动静,孙太太便给陈主簿纳了几房姨太太……”

    宋语然挑了挑眉:“但是几个姨太太都没有生育过?”

    陈主簿就有理由怀疑是孙太太善妒,自己生不出,还不给其他小妾生育,这次休妻的理由十足充分,又将阵仗闹得这么大,孙家想说不都不行。

    但是孙府是什么人家,岂能容陈主簿这么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骑到他们头上,自然不允许孙宛如被休弃,双方各执一词,休妻的事情虽僵持着,却愈演愈烈,愈闹欲大,大有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孙宛如暗暗想了会儿,问道:“可有听到其他不一样的风声?”

    清子不明所以,但还是认真地想了会儿,忽然一拍脑门,道:“有一桩!”

    宋语然眉心一跳。

    “据说陈主簿发难当日就把孙太太赶出来,但是好像也没有回孙府,孙老太太发下话来,没有外嫁女被休归家的先例。”

    呵呵,这是什么狗屁规矩啊?竟然无情刀连亲生女儿也不要的?

    宋语然眼神一暗,倒也不用觉得奇怪,当初她不就是被无情抛弃了么?其实骨子里,孙家和京城宋家,是一样的,冷漠无情,自私自利,金钱利益凌驾在亲情之上。

    左右这是他们两家的事,孙宛如再怎么说,也该有陪嫁之物,孙家那般大的家业,总不会连个陪嫁庄子都不给她罢?倒不用担心她无处可去,宋语然暗自叹了一回,便将此时放下。

    但是第二日,青玉一早去了荣记,很快又匆匆跑了回来,脸色很是难看。

    宋语然奇了:“你怎么了?是有人在荣记闹事么?”如今万石跟着去了军营,荣记只有青玉和罗掌柜坐镇,难道有人趁机来闹事?

    青玉摇了摇头,看着她欲言又止:“姑娘,要不,你跟我去看看?”

    宋语然面色一沉:“有事说事,你这样吞吞吐吐的,倒叫我心里不安。”

    青玉叹了一声:“是荣记后院,小伙计们说,昨夜有人敲那小门,还听见有人在里头哭,夜深漆黑的,他们没敢开门,但是一早去问,隔着门板,也没人给个回应。”

    宋语然一听,眉头立刻一皱,那地方……不就是当初孙家大太太千方百计引她上钩的院子么?

    半夜有人哭,还敲荣记的后门?难道是孙宛如?

    宋语然直觉有事发生,虽不想卷入孙、陈两家之事,但她想了想,依旧去了荣记。

    她站在后院那道小门前,皱眉犹豫了一会儿,才叫人打开。

    清子跟着一道来了,闻言立刻抢过掌柜手中的钥匙,三两下将门一下子打开,探出头去看,却见外头一道仅供一人走过的小巷子,空空荡荡的别说是人了,就是一条狗都没有。

    宋语然皱眉,问向罗掌柜:“究竟怎么回事?”

    罗铁牛也是今早上听人说起才知道的,便将晚上守铺子的几个小伙计都叫来了跟前:“把昨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跟东家说清楚!”

    “就就是先有人敲门,我们想着谁会没事从后门来啊,而且……而且三更半夜的,就没开门。”

    “后来、后来就听见有人哭,是个女人……”

    “我们听着怪瘆人的,就更加不敢去开门了。”

    “不对、不对,先哭的,再敲门的。”

    “是先敲门的,再哭的。”

    宋语然听得皱眉,她走出小门,站到了小巷子里,迎面看向对面宅子紧锁着的小门,皱眉深思。

    但她凝神细听片刻,并没有听见宅子里有任何的动静,默了默,转身便要走。

    忽然,自围墙里头,传来一声微弱的声音:“别走。”

    宋语然倏忽顿住了脚步,转身皱眉盯着墙壁。

    “我知道你来了,你……不管你认不认我,请你看在我辛苦怀胎十月把你生下来的份上,帮帮我,救救我。”

    这是孙宛如,宋语然紧皱眉头:“你怎么了?为何要我救你?”

    孙宛如哽咽出声,又似怕被人听见,声音仿若蚊蝇:“我……我、你去孙家,你去见一见你姥姥,你帮帮我罢,你如果不去,我就再也活不成了!呜呜……”

    宋语然心头一沉,冷声道:“你不要胡言乱语,你被陈家休弃,不被孙家所容,那都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不要扯上我。”

    孙宛如哽咽的声音一顿,似乎还想再说什么。

    宋语然已然不耐烦了,她冷冷一笑:“你这么藏头露尾的做甚么?既然半夜来敲我的门,为何现在不把门打开。”

    良久,才传来孙宛如的声音:“我……我现在这样,实在、哎,罢了,左右你也不是外人。”

    须臾,便传来了门栓拨动的声音,那道小门应声而开。

    虞琳警备地站在一旁,毫不犹豫一把就将门板推开。

    孙宛如一直站在门板背后,猝不及防被一推,竟然一下子就被推倒在地,传来她“哎哟”一声痛呼,但很奇怪,她摔倒在地,并没有人上前搀扶。

第二百零五章 逼

    宋语然透过打开的门洞朝内去看,小宅子空空荡荡的,一点人气也没有,一派萧条,厚厚的积雪上满是凌乱的脚印,到处脏兮兮的,显见的并没有下人打扫。

    她皱眉看向坐在地上半天没能站起来的孙宛如,犹豫了一歇,到底上前两步,打算将她搀扶起来。

    孙宛如看出了她的打算,面色激动起来,嗫嚅着嘴唇想说什么。

    宋语然将她自地上拉起来,交给虞琳扶着,神色淡淡的:“你不必做出这样一副可怜的样子,我与你们不想干。”

    孙宛如一连遭受打击,心神大恸,再听她如此之言,只觉心痛难以言表,一阵阵绝望蔓延而来。

    她声嘶力竭地质问:“不相干?你一句不相干,就能抹除这一切的关系吗?”

    “我告诉你,不会!他们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我!”

    “因为你是我生的,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宋语然不解:“就算我是你生的,可我长这么大,并未碍着你孙家一丝一毫,你们为何不放过我?”

    孙宛如悲怆一笑:“我又何曾碍着他?他不照样把我休了?!”

    她悲怨地看着眼前如花绽放的姑娘,渐渐地魔怔起来:“就因为你,你毁了我的一生!就是你!”

    宋语然皱眉不语,目光扫过这间宅子,问道:“你自己住在这里?为何没有下人伺候?”

    她就算被休,也好歹是孙府的姑奶奶,没道理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孙宛如双手掩面,泪水汹涌,透过指缝流出。

    “他们要你回孙家,不然,要把我饿死在这里。”

    清子很乖觉地到前头查看,须臾回转,回道:“前面的门从外头锁了,门外有人把手。”

    呵,故意留着后门,就是逼她上钩。

    既然逼迫到这般地步,宋语然便直言相问:“孙家为何一定要我认她们?”

    孙宛如刚要开口,就被她打断:“别说冠冕堂皇的话,如果真不愿意,当初何必放我随着我爹?”

    孙宛如一噎,皱了皱眉头:“不是这个,还能为了什么?孙府的规矩历来如此,你身为孙家人,不在平昌府出现倒也罢了,你既然回来了,老太太就不可能放你孤身在外。”

    简而言之,孙家不是为了亲情血水,而是为了好面子。

    可就因为如此,反倒更加怪异。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孙家的血脉,孙家只需装作不知情,那就根本不需要担忧世人的唾沫,如今闹得人尽皆知,完全是他们自己作的。

    宋语然皱眉看着孙宛如,孙家老太太如此人精一样的人,怎么养出来她这么个单纯到蠢的性子,难怪一大把年纪,到头来不仅被夫家休弃,更被母家所不容。

    她淡淡点头:“所以,他们把你关在这里,为的就是逼我回去?”

    孙宛如点头,脸上全是如释重负的神色。

    “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你除了生了我一场,根本没有养过我,我长到这么大,父亲也从未与我说过母家之事,更是叮嘱我无事不来平昌府,就算不得已来了,也要离孙府越远越好。”

    “所以,你们凭什么觉得,我会违背父亲的教诲,去认你们孙家这门亲戚呢?”

    孙宛如面色发白,立刻呆住了,许久才道:“我是你母亲,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你怎么能对你亲生母亲见死不救?!”

    宋语然凉凉一笑,也挺想知道孙家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便道:“既然这样,去罢,与看门的去回话,叫他们能做主的过来回话。”

    这话自然是与清子说的,清子一溜烟迅速跑开,守门的明显是得过吩咐的,一见着清子来喊门,就知道里面的事成了,二话不说开了门。

    但清子守着门却不叫他进去:“我们姑娘说了,叫你们家能做主的人来!”

    守门的只是个传话的小厮,不可能做主,闻言犹豫了一下,转头就喊来了一位管事。

    等着管事的走进宅子,只见到一座空空荡荡的宅子,和一个滑头滑脑的小厮。

    清子抄着一双手,在雪地里站久了浑身发冷,跺了会儿脚才道:“我们姑娘说了,她在前头等着你们。”

    管事的心里头不悦,皱眉片刻,抬脚就要往前去,却被清子横跨一步,毫不客气地拦住了。

    “我们姑娘说了,没有从后门待客的道理,还请从正门进罢。”

    管事的面色一紧,这不就变相地在指责他们处事没规矩么,把前门锁了,却留了个后门招她。

    清子却仿若不见他难堪的脸色,抄着手,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走出去了。

    回到容记,宋语然正坐在火盆前烤火,孙宛如坐在一旁,清子低头回禀。

    “姑娘的话小的一字不漏地带到了。”

    “嗯,人来了?”

    清子点了点头:“来了。”

    宋语然瞥了眼一旁的座位,正在愣神的孙宛如这才回神,不解地回看着她。

    宋语然蹙了蹙眉,直言:“我有客至,你不妨先去后面避一避。”

    “可……”来的人不是孙府的人么?既然是孙家的,能有谁是她不能见的?孙宛如不解。

    宋语然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虞琳,你带她进去。”

    虞琳便往她身前一站:“这位太太,不管来人是谁,你都得回避。”

    因着你并不是这家中之人。

    来的人是孙府的管家,宋语然便道:“管家过来,是来接贵府姑太太的吧?”

    “你们家老太太可有说为何不容姑太太回家?叫她流落在外,夜半三更的找我们求救,这……”

    她顿了顿,给这位管家消化的时间。

    “咱们大历的律法对女人是很宽容的,从不允许亏待了归家妇人,姑太太被夫家所休,我也是听说了的,既然如此,贵府何不把人接回家去?”

    管家着实没料到这个小姑娘生了这样一张利嘴,一时有些语塞,但时刻谨记临行前老太太的吩咐,便不管她说了什么,只垂头重复老太太的话。

    “老太太说了,姑太太与宋姑娘有缘分,就想见一见姑娘。”

    呵,见她?有什么好见,又不是没见过,不就是想把她诓回去,再威逼利诱的要她低头么?

第二百零六章 教养

    说什么要她认祖归宗,其实说到底就是要她服软,要她低头,至于孙家所图为何?

    呵~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宋语然不慌不忙地喝了一盅热茶,又慢条斯理地吃了午饭,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去歇个午觉。

    有人坐不住了,管家赶紧劝道:“时候不早了,家中的都是长辈,姑娘还是早些出发吧。”

    哟,这她还没认亲呢,就敢在她面前摆谱了?

    宋语然冷眼一扫:“实不相瞒,我若是休息的不好,我的脾气就格外不好,什么话都免谈。”

    管家一噎,讪讪的站在了一旁,不管怎么样,只要她愿意去就好。

    孙宛如在后面也等的心急如焚,好不容易等她午睡醒了,立刻走出来。

    “好了没?我们可以走了么?”

    宋语然照旧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凉凉地道:“急什么?”

    孙宛如自然着急,她可不想一辈子都不能回家啊!

    “你要急的话,你先走啊,我反正不急,早去晚去都一个样。”

    她一个人回去?孙家能放她进门就奇怪了!

    她憋了阵气,却不得不继续等着。

    一直将两个人熬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她才慢慢往外头走:“时辰不早了,咱们走吧。”

    管家如释重负,立刻吐出一口浊气,紧走两步上前道:“姑娘请上马车。”

    宋语然扫了一眼道路一旁,靠近容记大门一侧的一棵大树边上,当真停了一辆极为普通的青毡马车。

    宋语然暗暗一笑,这是又担心她大摇大摆地走着去孙家罢?

    她默了默,招呼虞琳一道儿上车,管家一愣,欲言又止。

    待虞琳在她身边坐稳当了,她似是才想起来还有孙宛如。

    便诧异地看向管家:“你不会只带来了一辆马车罢?”

    管家的脸色很不自然的僵着,当然只有一辆,她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还需要他用个车队来接?

    宋语然便歉意一笑:“时辰不早了,也不知道贵府老太太何故非要见我,我需得快去快回。”

    她将车帘子一放:“你再另外安排一辆马车来接姑太太罢,我们先走了。”

    驾车的马夫自然要听管家的,犹豫着没动,被虞琳一脚踹了下去,她甩起缰绳一吆喝,马车碌碌往前去了。

    孙宛如站在一旁目瞪口呆,这丫头竟然敢这么对她?!老太太说的果然不错,不是她养大的,一点儿都不亲近。

    管家硬着头皮道:“姑太太,容小的稍后来接您?”

    孙宛如一百个不愿意,可也没别的办法,总不能靠着双脚走回去罢?

    清子忽然冒了出来,笑呵呵地道:“二位是要马车吗?五两银子就可以租一趟啦!何必浪费这个时间呢?”

    孙宛如便转头去看管家,管家暗恨这小厮多嘴,又觉得是宋语然这小丫头搞得鬼。

    他想了想,自身上摸出来一枚碎银,估摸着也就二两的样子,递给清子道:“我只是个管家,只有这么多,你租不租?”

    清子接过银子朝着半空一抛,又在手里掂了掂,不情不愿地点了头:“行吧,看在你们孙府的面上,就半价租给你们罢!”

    清子转身进去拉车,心里暗暗称奇,姑娘简直神了!能算准他们要租车就罢了,竟然连租金被压这事儿也算的出来!

    宋语然到了孙家,见着了孙老太太,同屋的还有孙大太太、孙二太太、孙茗玉和孙铭州。

    阵仗倒是大的,宋语然暗自撇嘴,不卑不亢地走进屋内,径自行了个晚辈礼。

    施施然站在地上,抬头直视着孙老太太:“不知老太太这般千方百计地要见我,是为了什么事?”

    孙茗玉见着她就来气,就是因为她,她才会被罚抄佛经、跪祠堂的,如今见她竟然如此不尊重家中长辈,更加动了怒。

    指着她高声道:“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有没有教养!”

    宋语然冷眉一扫,决定暂时不与这么个没脑子的绣花枕头计较。

    孙二太太担心自家单纯的姑娘又一次把人惹毛,坏了老太太的事,再一次被罚,立刻紧紧揪住了她,小声叮嘱她:

    “不要理她,不关咱们的事,咱们别说话。”

    孙茗玉确实惧怕老太太的淫*威,闻言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老太太瞥了眼不成器的孙女,再看这个虽然一身本事却不为自己所用的外孙女,心里狠狠一沉。

    她冷着声音道:“想必你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又扫了眼她身后:“既然知道宛如就是你亲生母亲了,如何不与她一道儿回来?你却自己先坐了马车回来,你的孝道何在?”

    宋语然眉目不动,一上来就给她扣了一顶帽子,以为就此能压住她了?

    孙铭州和孙茗玉兄妹俩却是头一次听说这事,难免惊讶,各自去看自己母亲的脸色,得到肯定的答复,又都沉了脸不说话。

    谁耐烦和这么个狐狸精似得人做亲戚?况且他们谁也在她手里讨不到好,就连他们祖母也未必得她尊敬,把这样的人弄回家,是嫌他们孙家日子太好过了嘛?!

    宋语然淡定的站着,直熬的老太太质问的架势端不住了,才慢慢地道:“我自小由父亲养大,只知父亲不知母亲。”

    “所以今次,老太太是要跟我谈一谈伦常人孝了?”

    孙老太太面目一冷,教训道:“你这丫头好没教养!我们既然是你的母家,就有责任将你教养成才!”

    宋语然悠悠一笑:“实在不知,你们以什么身份教养我?母家?”

    她勾着唇角讽刺:“我只知孙家姑太太嫁的是陈家陈主簿,而我父亲是京城宋氏,与你们根本八竿子打不着的干系。”

    “我姓宋,从小没有母亲,是以,也没有母家。”

    她明明白白拒绝认亲的态度激怒了老太太,她气道:“你也知你母亲嫁的是陈家?!”

    “那你可知,就是因为你这个……因着你的关系,陈主簿发现了你母亲的陈年往事,从而嫌弃她,才把她休了的!”

    宋语然着实吃了一惊,这么说来,孙宛如被休还是因为她了?

第二百零七章 没用

    她忽而一笑:“那你们可该感谢我了!”

    “就他这么个趋利避害,毫无责任担当的男人,你们姑太太早些离开她才是对的!”

    她这么一番言论,着实惊呆了满屋子的人。

    孙二太太奇道:“这么说,我们竟然还得谢谢你喽?”

    宋语然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那倒不必。”

    “但是,他既是这么个人,想必你家遇上些事儿,他也只会远远避开,这样的亲戚,难道你们还舍不得放手吗?”

    孙大太太立刻想到了孙大老爷被容和郡主申饬一事,陈主簿不就是明里暗里地怨怪拖累了他吗?

    老太太却不想这些,她如今一门心思地要收服了这个不服管教的野丫头。

    冷声道:“不管怎么样,宛如终归是因为你才被夫家休弃的,你该负责她的下半生。”

    宋语然奇了:“咱们大历都不允许归家女长待家中,必须尽快出嫁的,如何老太太竟然要自己闺女这么年轻就守寡了?!”

    她小小年纪就能脱口讨论这种话题,果然是粗鄙非常!

    老太太冷冷一喝:“这是长辈的事,轮不到你来做主!”

    宋语然便闭了嘴,站了一会儿,转身往外走,反正她又不会认他们这门亲,话不投机半句多,多费那个口舌做什么?

    老太太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往外走,眼看她就要走出门去,终归把持不住了,问道:“你做甚么去?!”

    宋语然半转回身,理所当然地道:“天色不早了,我回家啊。”

    老太太忍了又忍:“不必了,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了!”

    仿佛是给她天大的恩赐似的,宋语然笑了:“老太太,我今日呢就把话放在这里。”

    “首先,既然我父亲当年带着我回了宋家,她也嫁了人,那我便与你们孙家没有半点的关系,我不会违背我父亲生前的意愿,认你们这门亲。”

    “其次,你孙家硬要认我?可想过怎么堵住外面的悠悠之口,我奉劝各位,省了这些力气罢,反正我不答应。”

    “最后,不必拿你家姑太太来要挟我,我与她认识没比与你们时间长,于我来说是一样的,没用。”

    说罢,转身就朝外走。

    众人皆没料到这丫头如此冷心冷肠,更加确定她是真的半点没把孙家放在眼里。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老太太,老太太眉目一下子变得森冷,冷喝一声:“给我把人拦住!”

    就从四面八方一下子涌出了十几个粗使的下人,将院门堵住,又迅速朝她围拢过来。

    宋语然嘲讽地勾了勾嘴角,以为她不知道他们会来这么一出好戏么?

    这些深宅内院的粗使下人,没什么功夫,也就胜在了很有几分蛮力,这样的人会是虞琳的对手?真是天真!

    虞琳甚至都没有亮出使惯了的藤鞭,只随便扯了一个小丫头的手里的扫帚,便将一干人等瞬间掀倒在地。

    在所有人震惊呆滞的目光中,宋语然施施然迈出了老太太的院子。

    临去前,她回头微微一笑:“姑太太应该也快回来了罢,咱们大历的律法很有效用的,若是被朝廷发现府上苛待归家的女儿,只怕府上老爷们的前程又要受影响了!”

    这一下子可说到了她们的痛脚之处,前阵子大老爷被容和郡主申饬了一顿,可不就影响了差事么?原本说好这一期任满,就能往上升一升的,现在完全没了音讯。

    她们完全没料到这丫头身边竟然带着位高手,一时间拦不住人,只得放她离开。

    孙二太太犹自担忧:“怎么能叫她就这么走了,若是她出去以后胡咧咧,败坏咱们家的名声怎么办?”

    老太太呵呵一笑,自信地道:“不会的,早晚她还得回来求我们的!”

    孙二太太不解:“为何?我瞧着她可是硬气的很呢!”

    老太太却未多言,孙大太太想到了她临去前特意回头说的那番话,若有所思。

    孙宛如回到孙府的时候,孙老太太未再着人拦她,而是将她唤到了近前,还准备了一桌她自小爱吃的菜。

    孙宛如一瞬间热泪盈眶,扑倒老太太跟前,哭道:“母亲,您怎么能这么对我?”

    老太太目光幽幽的,伸手摸着她的发髻,语调却十分柔和:“我那是计策,你看你才受了点委屈,她不是立刻就来了?”

    孙宛如哭了一通,才觉得好受一些:“母亲那是没见着她是怎么对我的,哪里有半分尊敬可言?”

    老太太呵呵笑着:“那是她自小就与你分开,生疏的,以后多亲近亲近不就好了?”

    孙宛如一听,双眼一亮:“这么说来,她是同意回咱们孙家了?”

    “她的性子随了那人,倔得很,可我看出来了,她是真的关心你的,你还要再加把劲,定要说服了她才好。”

    孙宛如听到这个就不乐意了:“您从哪里看出来的?我怎么一丁点儿也没感觉到呢!”

    老太太不悦地沉了沉脸,将她放开,兀自在上首坐好,淡淡地道:“我的话你也不信了?”

    “母亲……”

    “行了,快起来吃饭,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哭哭啼啼的,难怪她对你不信服!”又对着身边站着伺候的小丫头道,“快去打盆水来,伺候姑太太洗脸。”

    宋语然走出了孙府,回头淡淡瞅了一眼,勾唇一笑。

    虞琳跟了她这么久,自问对她的性格脾气颇有了解,然而此时也很摸不着头脑。

    “姑娘这是何意?”

    宋语然勾了勾唇角:“你觉得,我说不认他家,他们会不会就此放过我?”

    虞琳摇了摇头:“不会。”这家人行为处事好生奇怪,表面上打着不愿骨血流落在外的旗号,实际上明明就别有所图。

    “既然不会,那就不退不避。”且看看他们究竟要如何。

    既然他们不给她安生日子过,那就大家都别过了。

    论挑事儿的能力,她也未必就差了。

    宋语然回了沁芳苑,先休息了片刻,起来就把自己埋进了衣裳堆里。

    荣记每日都能交出让顾客满意的衣裳,黄伯又招来了几个女工,人手足了,高端的和普通的一起走货,铺子里每日都热热闹闹红红火火,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第二百零八章 木炭

    这日,宋语然刚刚将新近设计好的衣裳样式裁好,就听清子回禀,家里来了客人。

    她心头一动:“是孙家姑太太?”自从得知孙宛如是她亲生母亲开始,她便没想过要认她。

    且不说他们长辈之间当初如何纠葛,只说如今,孙宛如做的事儿也不似亲生母亲该做的事,且就她那样的性子,难说当初的事情究竟谁对谁错。

    清子察言观色很有一套,见状立刻就道:“是的,面色不是很好看,哭着来的。”

    宋语然心知孙家又在作妖,孙宛如不过是他们的一杆枪,便道:“你先回去,不要加她随意走动,好茶好水的招待着,其他一概不管。”

    清子立刻会意,回到沁芳苑,招来恕儿一番嘱咐,便亲自守在花厅门前,不叫她往外走出去一步。

    孙宛如等在花厅里,这里本是夏日用来待客的场所,四面透风,着实冷的叫人难受,更何况屋内连一只火盆都没有,孙宛如从前哪里受过这样的冷遇,今次还是在自己亲生的闺女这儿被这样冷待,心中着实生气。

    便将茶盏一扔,站起来,指着恕儿的鼻子就问:“快把你家姑娘叫出来!这里冷死了,哪里有这样待客的道理?”

    恕儿得了交待,闻言,低着头脸往旁边一让,不卑不亢地回道:“咱们姑娘也不知道客人今日会来啊,况且我们姑娘每日里忙得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不知客人今日登门,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连吃饭睡觉都没有时间,哪里还有闲工夫搭理她呀?

    孙宛如被她一口一个的“客人”说的闹心,有心提醒一下她是宋语然的亲娘,可那丫头死也不认,闹出来不好看,且被传扬出去坏了孙家的名声,老太太头一个不会放过她。

    是以她忍了又忍,最终只得提了个要求:“那你去端个火盆来,这里四面透风,你是要冻死我吗?”

    恕儿立刻低头道歉:“真对不住客人了。”

    说着她颇为难地后退了两步,小小声地道:“咱们家里没有多余的炭盆啊,只有一个,现在放在绣娘们屋子里呢。”绣娘们日夜不停地忙着做衣裳,定是离不开火盆的。

    孙宛如真没想到她竟然会被这样冷待,别的就不说了,喝的茶水都是下等人才喝的粗茶,她气呼呼地坐在那里,有心想要离去,又想到临来之前老太太的嘱咐,只等忍着冻,僵硬地继续坐着。

    宋语然在廊檐下听够了,这才进屋,歉意地道:“真是叫孙太太见笑了。”她指了恕儿不悦地道,“哪里就到了要苛待客人的地步,快去厨房,叫厨娘把烧火的木炭整一整,好歹也是个取暖的物什。”

    孙宛如见她终于出现,免不了义正言辞地指控:“就说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不能当家罢,这么隆冬腊月的,家里竟然都不备着取暖碳的么?”

    宋语然眨了眨眼睛:“太太这话可就说错了,我家自然是备着碳的,只是我们只是寻常人家,人口有限,银两不多,哪里能储着碳随意取用呢?自然都是用到着紧的地方的。”

    孙宛如听她话里话外全是哭穷,就有些心软,随即就道:“你既知道一个人当家的辛苦,为何还要执拗着不肯回家呢?”

    宋语然便冷着脸不说话了,淡淡地往座位上一坐,喝了一盅热茶,才问:“太太今次过来,又是有什么要事?”

    孙宛如见她毫无规矩礼仪的喝茶的样子,便是眉心一皱,再见她喝着粗茶竟然丝毫没有不适的模样,便又心里一叹,更加觉得老太太要把她接回家过好日子的做法实在太对了,这前前后后的,当真就是这丫头不识好歹,跟她爹一个样。

    “我就是来看看你,顺便感谢你上一回帮我。”

    帮她?宋语然笑了,且十分认真地道:“太太严重了,我不是在帮你,我是个生意人,实在听不得晦气之事,传扬出去有损名声,不好。”

    孙宛如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是暗骂她半夜啼哭晦气讨人嫌呢?

    她脸色也冷了下来,左右一看,道:“听说你的生意做得很大,赚了这么多钱,怎么还过的如此寒碜?”

    寒碜?宋语然一笑,她吸取了凉州城的教训,如今到了平昌府,并不敢在家摆任何更重的物件,但每一样都是她精挑细选之物,虽不是贵重的,但也胜在奇巧好看,怎么到她嘴里就变得寒碜了?

    是了,对比孙家和陈家的奢靡富贵,她这儿确实寒碜到辣眼睛。

    她微微一笑:“生意大,本钱也大,我这儿有这么多工人呢,更何况,早前我父亲不明不白的死了,我倾尽了家资去寻人,甚至还外借了不少钱,到现在还没有还干净呢!”

    孙宛如的脸色就是一变,真没想打她小小的年纪竟然就敢借巨资,还到现在也没有还干净,这样的一个姑娘,有谁愿意娶啊?!

    宋语然丝毫没有要留她吃饭的意思,孙宛如被冻的浑身冰冷僵硬,实在熬不住了,只得悻悻地走了。

    恕儿立刻从外面冒了头,讨笑道:“姑娘,我做的怎么样?”

    宋语然点头:“还行。”又道,“快去把饭菜准备好,我饿了。”

    她早就饿了,要不是为了应付孙宛如,她早就吃上了。

    饭菜刚刚摆好,就有个人大刀阔斧地从外而来,毫无生疏地径自在她身边的空位上坐下,朝着恕儿道:“再来一副碗筷。”

    正是许久不曾归家的蒋正。

    宋语然见他风尘仆仆,本该刮干净胡须的面上满是青青的硬茬,显见地在外奔波许久饿模样,不由心疼起来。

    “不知道你今日会回来,都没给你准备好菜。”说着便吩咐,“快去炒个肉菜上来,再叫厨娘把那只老鸭炖上。”

    蒋正接过碗筷,毫无形象地先扒拉掉一碗米饭,这才将筷子放下,捏着个素菜馅儿的包子慢慢吃着。

    “不急,慢慢炖,晚上正好喝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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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品侯夫人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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