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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黑心包菜     衣品侯夫人txt下载     衣品侯夫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你兄妹俩吵架啦?

    宋语然赶紧扯住了许太太往外走:“您家阿悠长什么样啊?我今日马上要出门,是不得空了,让她明日来罢,我在家的。”

    她们身后,蒋正眉头越皱越深。一张脸俨然就是个黑脸罗刹,看得院中下人个个胆颤心惊。

    这位正爷好可怕,他怎么了??

    宋语然送走了许太太,顿觉心中疲惫,她果然不适合这样家长里短地跟人打交道。

    她折回前院,喊柳子套车。

    蒋正已然恢复了寻常的脸色,向她走过去:“你要出门?”

    “是啊。”宋语然并不知道他在专门等着自己,只以为他事情办好了在家歇着,也就没有多想,“我许久没有去荣记看看了,今日本来一早就准备去的,偏偏被......”

    说到这个,她面色古怪地看向他。他也有二十三了罢?确实应该成家立室了。

    她犹豫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方才这位许太太,你知道她来是为何事吗?”

    蒋正直视着她。

    宋语然略低下头,避开了他迫人的目光:“她来跟我打听你有无婚配,大概是想......”她有些说不下去了。

    蒋正打断了她,清清冷冷的声音问:“那你怎么回答的?”

    怎么回答的?宋语然就愣了,他当然是有婚约的!可是,这婚约又是......!她能怎么说啊?当然就是打哈哈,让人来问他自己啊!

    她忽然就有些不悦,这都什么破事啊?她闷闷地道:“我说我不清楚,叫她自己来问你。”

    蒋正额上青筋跳了跳,不清楚......?

    恰好柳子赶着马车过来,蒋正眼看着她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走了。

    向前摇着把铁骨扇,晃晃悠悠地绕过照壁进来,嬉皮笑脸地打趣他:“我说你今日抽什么风,把那一大摊子的事情都扔给我们,原来是跑回来找宋姑娘啊?”

    “我见她面色不是很好看啊,怎么啦?你兄妹俩吵架啦?”

    向前当然知道他们并不是真兄妹,却是定过亲的。可偏偏造化弄人,正爷要光明正大的照顾人家,就不能以未婚夫的身份自居。

    正爷这是觉得委屈了啊!他自认为摸透了他们正爷的别扭的小心思,故意说个“兄妹”二字来刺激刺激他。

    蒋正果然心里就不舒服了,什么狗屁倒灶的兄妹俩啊?他们明明就是有婚约在身!

    不就是有个人上门要给他做亲么?直说他有亲事不就完了?!他不过就问了一句“怎么回答的?”她就生气了?

    莫非她是连跟自己担个有婚约的名头都不乐意?那她可以随便瞎说八道啊。

    反正他从来就没打算要成亲,怎么说都无所谓的。

    向前笑眯眯地从旁窥视他的神情,这明显就是一副上心不自知的模样么,他但笑摇头。

    蒋正却道:“不要乱说话。”他莫名就是不想听见“兄妹”二字。

    向前也不戳破他的别扭心思,且慢慢熬着罢。他回来寻人可是有正经事的:“南边又有大生意可做,要不要走一趟?”

    蒋正果然收敛了心思,神情严肃:“准备妥当了?”

    向前点头:“杜良一直盯着呢。”

    蒋正皱眉沉思片刻:“这事不急,叫他继续盯着。”

    向前却听得十分诧异了,哪一次不是南边一有信儿过来,他们就连夜启程的?路上万一有了耽搁,错过交货就损失大了!

    他还想再劝,蒋正却回身进屋关了门。

    今年的春天似乎来的格外的晚,已然四月的天,却依旧冻得人缩手缩脚,整日里乌云蔽日,时不时地下一场小雪,一场春雨也无。

    荣记的春裳、夏装渐渐地卖不出去,生意便淡了下来。

    宋语然检查了一遍存货,让照看的伙计小心虫蚁咬蚀、当心受潮生霉,再没别的事情,就回了家。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有些怕见到蒋正,所以一到家下了马车就往后院走,蒋正只来得及看见她的一个背影。

    青玉见她这般模样,难免好奇:“姑娘是怎么了?你和正爷吵架了么?”

    “没有啊。”宋语然很不自然地否认,她有什么可吵得?被人知道了还指不定怎么误会呢。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腰杆往前走,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异样。

    越是这样,越发显得奇怪。青玉看向虞琳,她是每天寸步不离地跟着姑娘的,应该知道发生了何事罢?

    虞琳只当没有看见。

    许太太定然是时时盯着宋宅,宋语然甫一归家,阿斗就进来报说隔壁的许姑娘来了。

    想躲也躲不掉,宋语然不禁扶额。但是既然答应了人家的,不好食言:“带她去跨院的花厅罢。”

    许阿悠长得颇像许太太,身量高,骨架子也大,好在没有遗传许太太的一张四方大脸,她长了一张很好看的容长脸。

    说话也温温柔柔的,见着宋语然就笑着叫“姐姐。”

    “我娘说,姐姐的女红非常好,定要叫我来跟你学呢!”

    宋语然头一次应付这种小儿女,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便实话实说:“我女红其实也不好,只会做几件衣裳,刺绣什么的实在拿不出手。”

    她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就道:“我们不如裁衣裳做?”

    许阿悠笑意盈盈地答应了。

    直到将人送走,宋语然才深深觉得这一日太过疲惫!比她不吃不喝做上一整日的衣裳都累。

    一想到许阿悠说的,“姐姐,我明日还来,你在家吗?”她就更加头痛。

    青玉早就从恕儿嘴里打听到了前因后果,恕儿人小不开窍,她却是一听就明白了,此刻见她这样,就出主意:“姑娘何苦如此愁眉苦脸,既然她本意并不是来寻你的,何不叫正主出面应对她?”

    其实她还有一层深意,想借此看看这位正爷究竟是怎么个打算。

    宋语然一听,颇觉得有道理。

    是以,第二日许阿悠再次上门的时候,她便没有立刻就出去,让恕儿把人安置在前院堂屋,只要她有心,总会勾搭上正主的。

    许阿悠果然不负她所望,一看见蒋正出来,立刻就笑脸贴了上去。

    宋语然坐在暖房内,听到恕儿说到此处,吐了口气,明明应该觉得解脱的事,但她却半点没觉得轻松。

    拧着眉头,心里莫名慌得很。

    不过片刻,蒋正便沉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你是何意?”蒋正面色黑沉,一看心情就是十分的不好。

    宋语然心情有些微妙,讪笑着道:“哦,我方才有些不舒服么,所以就没有及时出去陪着客人......”

    蒋正揉了揉额角:“说实话。”

    宋语然闭了嘴,想了想索性摊开了说:“就是许家自己看上你啦,要你做女婿。”

    话说出口,她忽觉一阵轻松。

第三十二章 这是好事!

    “日后不必应付这样的人了。”蒋正看见她松泛下来的模样就暗恨,把他推出去,她自己倒是清闲。

    什么意思?宋语然眨了眨眼睛:“你把人打发啦?”

    蒋正“哼”了一声:“日后再有这样的人上门,你直接说我有婚约了!”

    这下子宋语然就有些尴尬了,跟他有婚约的可不就是她自己么?

    但那婚约不做数的呀!可不能因为这个就耽误了他正儿八经地娶妻呀!

    她刚想说些什么委婉地劝一劝他,蒋正就道:“我马上要离开凉州城一段时间。”

    宋语然下意识就追问:“你要去哪里?”话出口才觉得不妥,自己拿什么立场去管他出去做什么呀?

    真是多嘴!

    蒋正却不觉得有什么,很自然地交代:“去南边办事,你有什么要带的么?”

    宋语然摇了摇头:“我不缺什么。”她已经去信和陈管事说好,每月他都会派人送些凉州没有的料子过来。

    蒋正顿了顿,接着嘱咐:“你出门,一定要带上虞家双胞胎。”

    宋语然乖巧地点头,应一声:“知道了。”

    “除了查看铺子,你要尽量少出门,如今凉州越来越乱,高老爷和虎爷都......”

    “知道啦知道啦!”宋语然很有些不耐烦,当她是个无知的小女孩么?比她爹都要啰嗦!

    蒋正抿了嘴,道了句:“我明日就走。”出去了。

    宋语然没了继续做事的心思,起身走到了厨房,指挥着麻婶和厨娘做好吃的。

    “做些夹饼子罢,好久没吃,我馋了。”

    麻婶狐疑地看了看她:“这种饼子你不是说嚼着嘴巴累么?”

    “嗯。”宋语然点点头,看着她和面,“但是许久不吃也挺想念。哎,多做一些,这东西放得住。”

    麻婶在她的眼神示意下,和了一大团的面,这足够他们一家子上下吃个好几天了!

    到了晚上,宋语然就让青玉把一个装满了夹饼的包袱送到了前院。

    青玉笑盈盈地将包袱递给蒋正:“我们姑娘说,正爷赶路肯定辛苦,吃饭什么的多有不便,特意让麻婶做了这些夹饼,让您带着路上吃。”

    一番话说完,从他满是胡须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只好走了。

    屋中,蒋正看着桌上鼓鼓囊囊的包袱,嘴角渐渐上扬。

    从来只身上路连件换洗衣裳都不带的正爷,忽然背了满包袱的饼子,向前等一众兄弟俱是大跌眼镜。

    奈何他们的正爷脸不红心不跳地道了句:“路上会饿,我给大家准备的干粮。”

    众人“呵呵”......

    阿斗却带了个面生的男人在前院等着,请宋语然出去相见。

    来人五大三粗,长相十分的粗犷憨厚,皮肤黝黑黝黑的,见着他就露齿一笑。

    宋语然被他白花花的牙齿闪了下眼睛,距离他很远站定。

    “宋姑娘,正爷让我来......”他似乎一时半会儿想不出词来,摸了摸脑袋,半天才说,“哦,看门户!”

    “请问你怎么称呼?”

    男人又摸了摸脑袋:“叫我万石就行。”

    宋语然就安排人在前院住下。

    他人虽然走了,却还是留信给她,告诉她,安排了信得过的人来宋宅住着。

    宋语然很是感动,心中不知不觉地开始记挂起他的状况,不知道那些饼子够不够他吃到南边目的地,不知道南边天气如何,衣裳可够换洗。

    一时又后悔自己怎么没给他把换洗衣裳也准备些呢?

    全然忘记,只有夫妻之间,做妻子的才会给丈夫准备这些。

    青玉从旁悄悄地笑,也不去提醒她,她们姑娘大事从来不含糊,居然在这等小事上......只怕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正爷已经悄悄地在她心里了。

    这是好事!

    四月的天气诡异极了,接连下了两场大雪,立刻就放晴,日头一日高过一日,大棉袄一脱直接穿上了夏装。

    荣记的生意很快又火了起来,青玉日日早出晚归地在铺子里帮忙,宋语然和白秀娘更是片刻不停歇地制衣裳。

    幸好之前生意淡的时候她们多做了一些,这样弥补下来,才不至于一下子断了货。

    为了方便客人们的需求,宋语然白日里就在铺子后面做事。这日下午,青玉从前头过来,贴着她耳边说:“有客人要见你。”

    这很正常,自从荣记开业以来,经常有客人要见她,大多都是为了穿上自己心仪的衣裳而提出一些她们的小建议,宋语然乐的赚钱,只要不是与她的设计相违背,从来都一一照做。

    但今日这个有些不一样,青玉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提醒她:“是高家姑娘和冯姑娘。”

    宋语然做了半天衣裳,脑子有些迷糊,反应了半天才明白她说的这两位姑娘具体是哪两位。

    她有些不确定地问:“高芸芸?”

    这是有多久没听到关于高家的事情了啊,但是这两人怎么走到一块儿去了?

    青玉点头,“是的,我看着,跟从前是大不一样了。”

    宋语然不动声色地走去了前面,高芸芸和冯姑娘冯燕灵一起站在柜台前,对着墙上挂着的一排衣裳小声的指指点点地交流着。

    她端起了笑脸迎了上去:“两位看上哪一件了?可以取下来试一试的。”

    “想必这位就是宋姑娘了?真是久仰大名。”

    冯燕灵果然和传闻中一样,看着就有些病弱,说一句话得歇半晌。

    但这话说出口,听着就让人不悦。

    高芸芸在一旁笑道:“那是自然的,如今全凉州城都知道宋姐姐是一等一的厉害呢!不止做生意了得,还有一双十分难得的巧手呢!”

    语气尖酸,皮笑肉不笑地勾着嘴角,与从前虽有些心机却更多的天真烂漫全然不同。

    确实如青玉所说,跟从前大不一样了。

    宋语然不动声色地笑:“那都是别人夸大其词,我能有什么本事,全依赖手底下几个能干的管事罢了。”

    冯燕灵抿唇笑着没说话,高芸芸却是拔高了声音:“那也是你厉害呢,能驯服得了这许多的人听你的话,给你效力。”

    这话听着十分别扭,宋语然便皱起了眉头,看向她:“高小姐甚言,我作为东家,若是连几个人都收服不了,还怎么开门做生意?”

    说着无心,听者却有意,高芸芸的脸色迅速地白了。

    宋语然不明所以,只端着笑继续问:“你们找我出来,是看上的哪件衣裳需要改动么?”

    冯燕灵这才柔柔地指了一件银红色用金银双线绣了牡丹的通袖长裙:“我喜欢这件,但是......咳咳”

    “我腰身太细了,可能麻烦你得帮我改一改。”

第三十三章 同样都是女人

    宋语然眼睛落在她的腰上,宽大的披风底下,隐隐可见她的腰肢不盈一握,披风空荡,整个人看上去楚楚动人。

    这样的腰身,她估不出来。

    她征求冯燕灵的意见:“我可以给你丈量吗?”

    冯燕灵没有意见,宋语然双手掐着她的腰线比量,心中有了数,的确比寻常人的腰肢纤细许多,若要穿她这儿的衣裳,确实都要改一改才行。

    可这件银红色的料子是番邦过来的,裁剪缝制都要格外小心,一不小心就会划破丝线勾坏料子。

    一匹这样的料子,她们拢共才做出了两身这样的衣裳,宋语然不愿意冒险,便建议:“冯小姐身量纤细,肤色白皙,其实更适合这件窄袖通肩裙,你试一试?若是满意,我给你改一下腰身就好了。”

    她示意伙计将挂在墙上同样是银红色的裙子取下,那是由北地难得一见的寒春罗制成,轻薄罗衣,十分好看。

    她由衷赞了一句:“冯小姐试试这件,穿上了定然美丽。”

    冯燕灵还没发表意见,高芸芸却先一步开口,指责道:“冯姐姐看上的是那件通袖的长裙,你怎么偏要指一件窄袖的?”

    宋语然看了她一眼,没接话,照旧微微笑着站在一旁:“冯小姐风姿绰约,穿什么都是好看的,只是......”

    她目光在冯燕灵身上略作停顿:“冯小姐身上的这件已经是通袖长裙,何不尝试一下不同的风格呢?”

    冯燕灵有些意动,她伸出一只分外苍白纤细的手搭在高芸芸的手背上:“妹妹莫急,我去试试再说。”

    宋语然立刻将那件衣裳抱起,亲自领着她上二楼的雅间试衣。高芸芸面色不虞地跟着。

    楼梯狭窄,仅供一人上下,冯燕灵走在最前面,宋语然抱着衣裙跟在其后,高芸芸只能走在最后。

    她微微抬头看着前面宋语然窈窕的背影,明明同样都是女人,别人的背影都能如此挺直不屈、气势十足,而她呢?

    家里的管家仆从不听她的,哥哥不管她,心情不好的时候随意打骂她,她也想要做点小生意贴补一下家里的开销,可她不会做生意,也求助无门,以往跟高家来往密切的亲友根本都不搭理她,只有冯家老爷和冯姐姐愿意对她伸出援助之手。

    而且......高芸芸的目中瞬间充满了怨毒,如果不是她以那般的低价买走了她家祖传的产业,父亲怎么可能一气之下离开了凉州城,把她抛弃了?!

    他们家沦落至此,她不得不抛弃尊严羞耻攀附着冯家,这一切都是她宋语然的错!

    心中的恶意迅速滋生,高芸芸低敛的目光跟随着眼前晃动的裙摆,终于在她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稳稳地踩了上去。

    宋语然脚步踉跄,立刻就往前面栽倒下去。

    楼梯以上,只有她们三个人,冯燕灵已经走到了雅间门外,她这一下子定然要摔得结结实实,高芸芸半垂着面目,幸灾乐祸地喊道:“哎呀,宋姐姐.......”

    “小心呀”三个字还未出口,宋语然就被她的贴身婢女给稳稳地扶住了。

    她一时惊讶地目瞪口呆,原来她身边有这样身手厉害的人,难怪从前她哥哥会失手!

    宋语然稳稳站住,定了定心神,但心跳太快,手也是抖得,方才那一瞬间她以为真的要摔个结实了!

    她回身,目光凌厉地盯着高芸芸,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恐慌脆弱:“妹妹走路千万注意脚下,行岔踏错任何一步都是要不得的。”

    她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是高芸芸在她身后搞怪。真是没有脑子,使些这种不入流的小手段!

    高芸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红耳赤,贝齿紧紧咬住下唇,目光呆滞。

    冯燕灵这才听见动静转身看过来,不解地问:“你们怎么都站在那里?芸芸怎么了?”

    高芸芸像是受了惊一样,迅速摇头:“没,没什么。”

    宋语然无声冷笑,不再管她,抱着衣裙把冯燕灵迎进厢房,扬起笑脸对着她道:“高小姐进去试试罢。”

    但到底败坏了她的兴头,宋语然站在外头边等边想,若是人家不满意,那这笔生意不做也罢!犯不着为了赚这么点钱就让自己不舒服。

    须臾,冯燕灵换好衣裳,跟进去伺候的婢女忍不住赞叹出声:“姑娘!你这样真好看!”

    宋语然得意一笑,这可是她设计裁片,白秀娘动手缝制的衣裳,能不好看?

    冯燕灵自屏风后面转了出来,面上半信半疑。在一面全身的铜镜面前站定,照了又照,随即满意地笑起来。

    “果然好看。”她伸着双臂,扭动腰肢左右看了看,“宋姑娘的手艺果然了得。”

    可能是衣裳本身设计的缘故,本来略微宽大的腰身,穿上身以后反而十分合体,无需再改。

    宋语然这时候就谦虚了,她抿唇笑着替她叠好衣领袖口,赞美她:“那是冯小姐人生的美,我这衣裳不过就是个锦上添花的物件儿罢了。”

    “你真谦虚。”冯燕灵很满意,也不再换下,直接让婢女把她穿来的那一身包起来带走。

    高芸芸立在门口,看着她们其乐融融的模样,心理扭曲地愤恨起来,凭什么不幸都是该她的?别人却能活的这般开心快意?

    这一趟,冯燕灵心满意足,高芸芸满心怨毒,但她依旧得维持着满面的笑容陪着。

    宋语然送她们出门,小声问虞琳:“有没有办法查一查高家和冯家的事?”

    “姑娘可以让万石去做。”以往,这类事正爷都是吩咐向前去办的,但既然正爷把万石留下,那找他应该没错。

    宋语然也觉得蒋正身边的都是能人,决定将此事交代给他去办。

    这一个月来,万石在宋宅着实闲的发霉,所以宋语然找到他,让他办这么桩事情的时候,立即提起了精神头,接了银票就走了。

    天气越发炎热,之前定三十套婢女服饰的大户人家又来下了个大单子,不光是四十套四色的婢女夏装,这回竟然还有小厮随从的长褂二十件。

    宋语然和白秀娘两人实在忙不过来,只好把麻婶也拉过来一起做。

    这日下午,宋语然从荣记往家走,因为天气异常的炎热,坐在马车里实在憋闷,她便弃车步行。

    路上竟然意外地遇到了许太太和许阿悠,宋语然自觉拒绝她们的不是自己,没什么尴尬的,便大大方方地冲人打招呼。

    结果母女二人均作没看见,目不斜视地从旁而过。

第三十四章 抓她

    “她们.....”宋语然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情况?记恨上她了?

    青玉也颇觉奇异,这母子俩有求于人的时候多热情啊,现在居然能做到对面不相识?!

    “罢了。”总归是蒋正惹出来的事情,怪人家做什么?宋语然很大度地不跟他们计较。

    转过一条街,远远就看见阿斗和柳子正慌里慌张地站在门口望着街口的方向,一见着她们,立刻飞奔过来,嘴里喊着:“不好了不好了!”

    宋语然被他们喊得心中一紧,不悦地斥道:“怎么回事,好好说话。”

    柳子稳重一些,但也满脸焦急之色:“白.....白姑娘不见了。”

    白秀娘?自从搬进她家开始,白秀娘几乎连房门都不出,怎么会不见?

    是被人掳了?难道是虎爷?

    “是谁发现的?”宋语然边往家里跑边问。

    “是恕儿,她在房间里留了一张纸。”他们全都大字不识一个,骤然发现人不见了,房中又有留书,都以为白秀娘不辞而别。

    可他们却都知道白秀娘和姑娘一道儿在做成衣的生意,她忽然走了,可不就是大事不好了么?

    宋语然稳了稳心神,拿起桌上的纸。

    “想要此女活命,独自来城外十里坡,不准报官。”

    这些人的目标是她,不是白秀娘,宋语然慢慢放下了纸,他们是有备而来。不仅知道白秀娘于自己的重要性,更加知道她身边有虞家双胞胎时刻护卫。

    但周围一众的奴仆都以为白氏不辞而别,她只好解释一句:“白姑娘是被人绑架了。”

    恕儿几个立刻就惊恐起来,光天化日的,他们悄无声息地就把人绑走了!莫不是虎爷又在凉州城作恶了?

    青玉也是识字的,看见纸上之言,禁不住皱眉:“这是什么人?他们怎么会知道咱们家住着白姑娘?”

    宋语然摇了摇头,忽然想到了什么,起身往外走,绕着院墙走了一遍,在一处矮墙附近停下。

    “去看看墙外是什么?”

    虞琳轻轻一跃上墙头,然后回身下来:“是许家,我见到了上回同许姑娘一道儿来的小丫头了。”

    那就说的通了,许太太和许阿悠方才在路上瞧见了她们,不是记恨不理她,而是心虚。

    恕儿她们站在一旁,闻言叫道:“我前两天看见那个丫头在这墙头探头探脑的!”

    “那你为何当时没有讲出来!”青玉恨恨地点了点她脑袋,“我平日都不在家,指望着你机灵点呢,结果你倒好,看见了也不说?”

    恕儿总算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诺诺地问:“难道她是在打探消息吗?”

    青玉没好气:“不然呢?”

    恕儿立刻焉了,垂头丧气地立在那里不说话了。

    “算了,过后你好好教她。”为今之计,是如何快速把人救回来。

    人多口杂,宋语然把下人们遣散,只留下虞琳和青玉。

    “姑娘,你不能一个人去。”虞琳也看了纸,立刻就想到了上一回在春风酒楼遇到的一队蒙面人。

    前面一次是试探,这一次直接动手。他们个个身手非凡,还不知道对方是何目的,她一个人去绝对凶多吉少。

    无非要钱或是要命,宋语然皱眉想了一会儿,没想出什么好办法,索性豁出去了。

    “我一个人去。”宋语然做了决定,制止了她的劝说,“你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沿途做标记,但是别人不会察觉的?”

    虞琳明白了她的打算,可还是觉得不妥:“万一我们跟丢了怎么办?”

    “你是对你们自己的本事没有信心吗?”

    虞琳没话说了,没过多久,虞珑现身,给了她一小瓶的药粉。

    “这东西无色无味,寻常人看不见,把它涂在你的鞋底,身上也可以撒一些,我们跟在你后面。”

    宋语然一一照做,一切准备妥当时,万石回来了,他这几日一直暗中跟着高芸芸,不怎么在家里,此次回来正要把这几日打听到的事告诉她,见她似乎要出门,虞家兄妹却不跟着,难免诧异:“宋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青玉十分不赞同宋语然一个人前去,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就算最终有惊无险,说出去,对她的闺誉也不好,是以立刻将事情说了一遍。

    万石也不赞同,就是担心她会有危险,正爷才将他留下的。看来对方打探的十分清楚,想要撇开她周遭的所有保护。

    宋语然不容他们磨叽,眼看天就要黑了,立刻就叫柳子套车,将她送到城门口去。

    在城门口下车,宋语然独自一人走道十里坡,坡上有个凉亭,周遭却空无一人。

    宋语然试探着喊了两声,但荒野空寂,并没有人回答她。她一颗心渐渐下沉,这才觉得害怕起来。

    忽然自旁边的树林中走出两个人,阴恻恻地笑道:“这小丫头的胆子着实不小!”

    另一个人往她身后看出去老远,确定没人跟着,才回头看向她:“自己来的?没报官?”

    宋语然端端正正的立着,实则到底害怕,她闭了闭眼精,不屑地道:“君子言而有信,我来了,把白姑娘放了。”

    这人似乎觉得有趣,反问道:“你就不问问我们要抓你做什么?”

    抓她?难道......她还没反应过来,兜头被一只麻袋套住,后脖子一痛,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一人将麻袋往肩上一抗,招呼另一人:“快走。”

    片刻后,虞家双胞胎和万石循着踪迹赶到十里坡,却空荡荡毫无人影,不由暗道“糟糕”!对方还留了一手!

    宋语然是被冻醒的,她双手双脚都被绑住,动弹不得。因着被绑着扔在地上时间太长,她浑身麻木,挣扎了许久才从地上坐起来。

    “有没有人?”她的声音空荡荡地传了出去,这不像是在城里......

    门外很快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随即锁着的门被打开,走进来一个圆胖胖的身影。

    这么熟悉的......宋语然借着月光眯眼辨认了一会儿,暗暗吃惊:“你是高老爷?”

    高老爷将屋里的烛火点亮,一双眼睛阴沉无比:“宋姑娘,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宋语然动了动被绑着的手脚,不无讽刺:“高老爷也着实让人想不到。”

    “听说高老太太出殡您都没有回家,这是在哪里赚大钱呢?”

    高老爷仿佛被踩中了尾巴一样,面色狰狞起来:“小姑娘,做人不要太猖狂,爷爷我今日就教教你做人的道理!”

    高老爷话才落下,门外又出现了两个彪形大汉,其中一个不就是虎爷??

第三十五章 媚娘

    宋语然陡然一惊,这俩人果真沆瀣一气!

    她抖着声音:“你们要做什么?”

    却在此时,与虎爷一道站着的男人比了个手势。

    高老爷十分不情愿的咳了咳,虎爷将门掩上。

    “宋姑娘,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不在家里绣花写字,出来搅和男人们的生意做什么?”

    宋语然十分好笑:“我做我的生意,与你何甘?你们捉我到这里,白姐姐呢?”

    “白姑娘与此事虽无关,但也需再等上一等。”

    “卑鄙!你们言而无信!”

    “呵!”高老爷十分无所谓地笑了笑,接着问,“你为何要盘下我高家的铺子?”

    宋语然翻了个白眼,不是神经病么?高家铺子地段好生意好,高老太太急着脱手,她干嘛不接?

    不对……

    他们抓她不是为了报复??

    宋语然心中顿生狐疑,嘴上却道:“自然是见不得你们好过咯!”

    高老爷面色愈发阴沉。

    “你们家老太太自己要卖,我接着了,这有什么不好?”

    ……

    “我不给你们家送钱,你们父子俩能这么顺利的从大牢里出来?”

    呵!还把自己说成善人了?高老爷目光阴沉,忍着声气道:“盘铺子就盘铺子,为什么要往死里压价?”

    宋语然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废话么,她又不是活菩萨,当然出的钱越少越好。

    况且,高家也对她使过下三滥的手段图谋不轨,她不落井下石都对不起父亲一个人辛苦把她养育到这么大!

    高老爷又问:“盘下了铺子,为何还要打库房里存货的主意?”

    宋语然顿悟,问题出在了库房存货上,里头难道还有猫腻?

    她不动声色地反问:“我盘下存货,既给你家送了钱,我又能立刻开张营业,何乐不为?”

    高老爷看她一副就是为了早日赚取银子得嘴脸,心知暂时问不出别的,便转身去开门。

    虎爷他们还在门外站着,很显然就没离开过,高老爷在里头问她的话,他们在外面听着。

    那个男人半转过身,侧身对着宋语然,这才露出他身后还站了个女人,那女人穿着打扮十分妖娆妩媚。

    宋语然一直睁大眼睛看着他们的动静,此时视线忽然顿住。

    那女人腰间的......她心神剧震,似乎不敢相信,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睁大的眼睛开始泛酸,眼中渐渐弥漫泪雾,可她不敢眨眼,也不敢出声。

    那是她父亲从不离身的挂坠,是她幼时玩闹,拿了父亲特意托人从番邦带回来的珍贵红珊瑚珠串编成一只可爱的小兔子,然后逼着父亲戴在身上。

    父亲一个堂堂的七尺男儿,怎么可能会随身佩戴这种小女儿的玩意儿?

    可父亲十分宠爱她,不仅每时每刻都戴着,绦绳旧了断了也舍不得拿下来,让她再编了新绦子系上。

    可是......父亲从不离身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一个陌生女人的身上。

    女人不知说了什么,与虎爷一道儿站着的男人大声笑了笑,两个人一起走了。

    宋语然依旧被独自关在这里。

    她脑中一片混乱,是父亲死后被人拿走了这个珊瑚兔子么?还是......?

    她不敢往深了想,她的一颗心脏在剧烈的跳动,她使劲儿地深呼吸才能把那份激动压下去,不知不觉间,几乎整个人都在发抖。

    虞家双胞胎和万石分头在城外搜寻了一遍,都没有再看到任何宋语然的踪迹。

    “怎么办?”对方是什么人他们都一无所知,就这样把宋姑娘给弄丢了,他难辞其咎,万石十分自责,想了一歇,“保不齐就是高家搞得鬼!”

    虞家双胞胎也有同感,虞珑道:“我们兄妹继续找,万爷先回城盯着高家。”

    三人方才说定,就见一人一骑疾驰而来,眨眼就到了三人面前,来人猛地扯住缰绳,快马骤然吃力,长“嘶”一声,高高扬起两只前蹄,在半空中乱踢一通才渐渐安静下来。

    三人不由又惊又奇,更多的是欣喜,正爷回来了!

    万石顿时觉得轻松许多,正要开口将宋语然失踪的事跟他说一遍,蒋正已经急急喝问:“人呢?!”

    这是知道情况了,万石也不废话:“人在这里不见了。”

    蒋正立即翻身下马,将周围仔仔细细地搜查检视了一遍,对万石道:“你回去守着。”

    又吩咐虞家双胞胎:“你们跟我走。”

    蒋正沉着脸,浑身肃杀:“你们给了她“追影”?”

    “是的。”虞家双胞胎护卫失职,半个字也不敢多说。

    宋语然浑身冰冷,头脑越发的昏沉,靠在木板墙上渐渐觉得浑身无力,昏昏欲睡。

    窗外,虎爷和妖娆的女人去而复返。

    女人将窗户阖上,妩媚地摆了摆腰肢,一双凤眼勾着他:“这么水灵的人,不觉得可惜?”

    虎爷“哼哼”笑了笑:“别大意,这女人厉害着呢。”

    女人嗤笑一声,伸手扶了扶发鬓:“到了我媚娘的手里,再厉害又如何?她还能逃出生天不成?”

    虎爷一对浓厚的眉毛挑了挑:“过几天,再给我弄几个人出去,货色都不错,给我往好的地方走。”

    往好的地方卖去,才能更加值钱。媚娘了然一笑,一只手若无骨地搭上他的肩膀:“放心罢,虎爷。”

    很快,两辆毫不起眼的马车自山谷间使出,一路飞奔南下,走得却是荒无人烟、僻静的小道。

    宋语然在剧烈的颠簸中清醒,入目却是一个封闭的车厢,她依旧被反绑着手脚,堵着嘴巴。

    她挣扎着踢踹几下,车厢门“哐哐”作响,却没有人理睬她,马车毫不停歇。

    宋语然一颗心不住的下沉,这些人是要做什么?因为那批货?她不小心接触到了他们的秘密?所以要把她无声无息地处理了?

    马车终于停了,车厢门被人打开,先前见到的那个妩媚的女人站在马车外,肃着一张脸,斜着眼睛看着她。

    “哟!”一把嗓子尖细刺耳,“小姑娘醒了呀!”

    宋语然“呜呜”两声,双眼瞟过她腰间挂着的红珊瑚兔子,怒瞪着她。

    媚娘勾了勾唇,朝一侧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个勾肩搭背却孔武有力的男人靠近,手一扯,把她嘴里塞着的布团扯落。

    “你有什么话要说?”媚娘显得很体贴,“我们休息一刻钟,你有什么要我帮忙交代的,都可以。”

    宋语然吐出嘴里的酸臭唾液,忍着满嘴的恶心问:“你是谁?要带我去哪里?”

    媚娘“呵呵”一笑,风情万种:“原来你不知道呀!”

第三十六章 土匪

    她走近一些,细白滑腻的手指在她脸上划过:“这么漂亮的脸蛋,这么好的身段,你说你会去哪里呀?”

    宋语然瞳孔骤缩,心口狂跳,脱口问道:“为什么?”

    媚娘冷了眉眼,“哼”笑一声:“什么为什么?乖乖地闭嘴跟我走,让你少受些委屈。”

    她警告地盯着她看:“若是不听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媚娘说完,先前那个孔武有力的男人扔进来一张饼子和一只水囊,将她绑在身后的双手解开,重新在身前捆绑结实。

    车厢门再一次被关上。

    宋语然只觉如坠冰窖,身上的冷汗将衣服打湿,黏糊糊的沾在身上她也没觉得难受。

    满脑子都是害怕,她要被卖到勾栏院去了?!!

    谁能来救她?!

    马车再一次往前行驶,车厢内渐渐开始闷热起来,是日头渐渐升高的缘故。

    宋语然浑身无力,她知道这是中了迷药的缘故,饼子和水她都不敢喝,只希望尽快恢复力气好想办法脱身。

    指望别人是没用的,更何况她根本无人可以指望。想到这里,她脑中忽然略过了蒋正的身影。

    如果......他知道自己不见了,会不会来寻一寻?宋语然绝望的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丝丝的希望。

    但眼下,她必须靠自己。

    首先,得出去。用她身上虞珑给的药粉,尽早的留下踪迹。

    她将地上的水囊费力地拿起,用牙齿咬开了塞口,把里面的水尽数倒在了身后的车厢缝里。

    等日头把打湿的车厢板烤干,她才使劲地拍打车厢门,一边高声喊:“快停车!我水喝多了,要解手!”

    驾车的人没有半分回应,宋语然又喊了许久,马车才停下。

    车厢门再次被打开,媚娘妩媚漂亮的脸上尽是不耐和狠厉:“你作什么?喊什么?作死是不是?”

    说罢也不管她,立刻吩咐:“把她的嘴给我堵上!”

    宋语然立即坚决地拒绝:“不要,这个太臭太难受了!”

    她露出乖顺的笑来,尽量让自己笑的真诚:“我是真的水喝多了,我......我一不小心把水囊里的水都喝完了,现在......”说着,一张脸憋得通红,俨然是一副尿急难耐的模样。

    都喝了?恐怕是太紧张害怕,拼了命的灌水罢!媚娘瞥了眼空空的水囊,心中信了三分。

    水都喝了,里头的迷药药效三五天就别想消了,这药虽不至于让人整日昏睡不醒,却能叫人手脚无力跑不远。

    媚娘放了心,无所谓地理了理衣角:“下来罢,别污了我的马车。”

    宋语然心中一喜,不敢有所表露,低眉顺眼地挪到车厢门口,示意给她解绑。

    媚娘早看穿了她的心思,并不说什么,让人给她解绑,然后指了先前的男人道:“你,跟着一道去。”

    宋语然刚活动了手脚,闻言不可思议地抬头:“他是个男人!”

    “那有如何?”媚娘挑着眉反问。

    “我是去......”如厕!在这荒郊野地解决,本身就够难为情的了,怎么还能让个男人跟着?宋语然羞的满脸通红,左右一看,却没一个女人,除了媚娘。

    媚娘凉凉一笑:“莫非,你要我亲自陪你去?”

    周围人哄笑起来。

    宋语然红着脸,小声地坚持:“我自己去,我保证不会乱跑。”说着不安地挪了挪脚步,显得很有些急意。

    媚娘讽刺地笑着,根本不怕她跑,一个小丫头片子还能跑出她的手心?

    何况......她的视线停在周围的树林中,古怪地朝着她笑:“我不是吓唬你,这边可都是土匪窝子,你落在他们的手里,可没有在我手里那般松泛了。”

    宋语然迈出去的脚步一顿。

    “所以呀,千万别想着跑。”

    宋语然僵着脖子四处看,不确定她是不是在骗人。

    媚娘成功地将她吓住,心情不错,见她僵立着不动,反而催她:“还不去么?我可没那么多的闲功夫在这里等你,若是等来了土匪,我照样把你交给他们。”

    宋语然僵硬地笑了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一边的林子走去,果真手脚使不上力气,于是不敢往深了去,只在路边寻了个一人高的草丛蹲下。

    很快出来,仿佛后面有洪水猛兽一样,径自爬上了马车。

    也不过如此么,吓一吓不就乖了?媚娘嘲讽地勾起嘴角,将马车帘放下,吩咐:“走罢。”

    赶车的男人就问:“不用再给她绑起来吗?”

    媚娘讥笑:“就瞧她那胆小的模样?你们还看不住?”

    过了一歇,她又道:“在城外就算了,给她松泛松泛,等进了城,再绑起来。”

    马车再度走了起来。

    果然让他们放松了警惕,宋语然悄悄松了口气,活动活动被绑的酸疼的手脚。

    不知如今离开凉州城有多远,她留下的这些脚印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被虞家双胞胎看见。

    这样不行,还是得想办法从这些人手里逃脱出去,她皱着眉深思。

    忽然,马车停了。

    先是一片诡异的安静,然后周围一阵骚动,有马蹄声、脚步声、车轮辘辘声还有刀兵金属声。

    这是......

    宋语然趴在车厢壁上侧耳凝神细听。

    媚娘下了马车,站在地上看向来人,笑的分外迷人:“请问兄弟们是哪一条道儿上的?”

    她媚娘走这条道数十年,谁不卖她个面子?今日这伙儿倒是面生的很,难怪敢拦她。

    为首的几人骑着高头大马,并不把她的搔首弄姿放在眼里。

    “道上的规矩,开了门再走。”

    媚娘面色微滞,每条道上都有规矩,他们北地的规矩可不是这个。

    开门?那是西边的行话。

    媚娘从来雁过拔毛,在道上行走从未花过一分钱,这伙儿从西边来的愣头子竟然要她的买路钱?

    她心中冷笑,迅速思量开。

    车厢里,宋语然越听越心惊,竟然真的是土匪!

    她不禁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幸好方才她没有贸然逃跑。

    土匪的耐心有限,媚娘只是沉默却不拿钱,其中一个打马上前,指了指她的两架马车:“拿不出钱?那就拿货来抵罢!”

    媚娘心念电转,东西她是没有的,这一趟本来的货都在后面跟着,她亲自押着的不过一个宋语然。

    于是她笑着道:“这位爷,通融一下可好?我这儿可没什么货物,也没有值钱的东西,我只是走亲戚的良民。”

    那人似乎笑了笑:“良民?”

    媚娘温温柔柔笑起来,做出一副良家妇女的模样,可惜她的妩媚是深入骨子里的,再怎么装清纯都不像。

第三十七章 吴棘

    那人讽刺般大笑两声,身后一众小土匪随即跟着放声大笑。

    大笑过后,男人朝后摆了摆手,小土匪们的笑声渐渐止住,传来男人清亮好听的声音。

    “良民会走这条土匪道儿?”

    “我看你不像是个好人。”

    男人没了耐心,大手举过头顶,修长的手指朝着马车的方向挥挥了挥。

    身后的土匪们立刻奔向宋语然所在的马车,他们以为里面藏得定然是值钱的好东西,一个个眼睛亮着精光,撒欢地跑起来。

    媚娘的几个手下要拦,被她伸手止住。

    车厢门被打开,无数双贪婪的眼睛对上车内宋语然惶恐不安、清清澈澈的双眼,纷纷傻了似得呆站在那里,周围一时间鸦雀无声。

    为首的男人立刻沉了脸:“你是......”他的目光在场中唯二的两个女人身上打了个转,落在媚娘身上,“老鸨?”

    打从十年前开始,媚娘把持着北地半数以上勾栏院姑娘们的出路,姑娘们见她都喊“妈妈”,男人们则更加爱叫她媚娘,“老鸨”这一称呼当真从未有人当面叫过她。

    她一时间有些发懵,随即沉了脸,面色难看至极。

    男人可不管她,面色声音都冷下来:“那就更加说明我们没有劫错人。”

    “拿钱开路罢!”

    他话音方落,周遭的土匪小子们立刻拔刀,大有不给钱就杀人的架势。

    宋语然给他那句“我们没有劫错人”愣了一下,她人在马车里,又被前面许多的人头挡住了视线,一时间并看不到土匪头子的模样。

    但他说的话却莫名中听!

    直到周围土匪们齐齐亮了兵器,她才陡然浑身一寒,这些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啊!得想办法尽快离开这里才行!

    媚娘没想到这伙土匪与她平时所打交道的并不一样,她只带了三四个人打手,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忍痛解下钱袋,单手扔过去:“就只有这么多。”

    从旁窜出一个矫健的身影,稳稳接住了钱袋打开一看,“啧啧”两声,对着为首的男人摇头:“打发叫花子呢!”

    男人打马上前,眯着眼睛看了看后面马车内,贴着车厢壁努力减少存在感,一心想要找机会逃走的宋语然,一抬下巴道:“那就把她给我带走。”

    土匪头子们二话不说,立刻上来几个人,三两下就把人绑好拖下了马车。

    宋语然全程都是蒙的,着地时抬头去看媚娘,媚娘却并不看她。

    她只是答应虎爷,把这丫头带的远远的,让人找不着,让她永无出头之日,现在被这土匪带走,岂不是更好?

    所以媚娘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笑着看着一众土匪将宋语然绑走,然后问道:“我是再没有多的银子了,各位好汉可以开一开门了么?”

    为首的土匪大手一挥,拦路的土匪们分开一条道儿,让他们过去了。

    宋语然看着媚娘毫不迟疑转头就走的背影,想破口大骂,可她自小虽然养的不成规矩,但要她真的骂上几句时却十分词穷。

    此时她猩红着一双眼睛,出奇的愤怒,可她自己也不知道在愤怒什么。

    总归这一切是她自己掉以轻心,自视甚高,轻视了敌人,把自己给坑了!

    为首的土匪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面上的表情变化,见她居然绝望地闭上了双眼,不由“嗤”笑:“落在我手里,难道还不如被她关进勾栏院卖身陪客好么?”

    宋语然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说话,睁开了眼睛看向他:“你们不是土匪么?”

    男人长得干干净净,十分斯文,若不是提前知道他是个什么身份,贸然见着他,她定然不会认出他其实是个土匪。

    土匪头子挑了挑眉:“土匪怎么了?”

    他豪气地大笑道:“我们一不打家劫舍,二不强抢民女,只是收些过路开门费而已嘛!”

    说到这里,他友好地朝她笑了笑:“我叫吴棘,口天吴,荆棘的棘。姑娘叫什么名字?”

    宋语然见他不似方才对着媚娘时那般狂妄,稍微放松了些,却并不答话,而是接着他之前的豪言壮语道:“你们既然不强抢民女,那请把我放了罢。”

    “我是被那个媚娘用迷药迷晕了捉来的。”

    吴棘“嘿”了一声,小丫头倒是挺机灵的。他伸出右手迅速地搭上她的手腕,须臾又放开。

    果然是迷药。

    他摸了摸下巴,有些为难:“放了你么?”

    他朝左右看了看:“你是我今日收的开门费,就这么把你放了,那我们不是亏了?我怎么跟兄弟们交代呢?”

    他这明显就是耍无赖啊!宋语然忽然觉得泄气,她怎么能指望跟个土匪,而且还是个土匪头子讲道理呢?

    但是她仍旧清了清嗓子,慢慢道:“我住在凉州城,你送我回去,你的损失我来给。”

    这姑娘倒是有些胆识,居然没有吓得哭哭啼啼,还能跟他谈条件,着实有趣。吴棘“呵呵”一笑,不置可否地摆了摆手。

    “凉州城太远啦!不适合我等靠山吃山的山匪。”

    他如此一说,倒叫宋语然又想起媚娘说的话,她说这一带是个土匪窝,那应该就不会只有他们这一伙儿。

    若他当真愿意放自己走,她只怕也不能安全回到凉州城里,宋语然想了想,觉得还是要说服他派人送她回去。

    “我给你银两,再远你都值当走一遭的。”她注视着他的神情,“我知道你们怕进城遇到官兵,只要把我送到城外就好。”

    吴棘笑意越发的深,问:“把你送到城外,大家都安全了,那请问银两你准备怎么付给我呀?”

    他是愿意了么?宋语然心中一喜:“我在凉州有许多产业,你大可放心,我不会耍赖,为了我的名声,我也不会报官,所以,你们可以到我的铺子里来取酬金。”

    她说的是酬金,答谢他们的救命护送之恩。

    吴棘却忽然放声“哈哈”大笑起来,双手不住地互相拍着,嘴里直说“有趣!”

    宋语然看的一头雾水,这人到底是答应还是没答应?

    吴棘笑了一歇,亲手给她松了绑,但并不让她走:“不要耍心眼偷跑,这里可不是只有我这一家土匪。”

    他举步往前走,回头招呼她:“走罢。”

    宋语然不死心,直接问:“你不送我回凉州城了?”

    吴棘头也不回地反问:“我为什么要送你回去?”

    宋语然一噎:“我可以给你钱啊!”

    吴棘摆了摆手:“老子累了,今日不想动。”

    居然还有不想要钱的土匪么?吴棘很快走远了,小土匪们见她还杵在原地,就不耐地推搡她,嘴里催着“快走快走!没看见咱们大当家都走远了么?”

第三十八章 小兔子

    走远了的吴棘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笑嘻嘻地呵斥小土匪们:“哎哎,给我客气着点!对待女人要温柔!”

    小土匪们“呵呵”哄笑,他也不恼,就近给了俩小土匪一巴掌:“别贫!好好学着点!活该你们讨不到婆娘!”

    一个胆子大点的小土匪嬉皮笑脸地接了句:“当家的你不也没讨着婆娘么?”

    宋语然心中怪异极了,这帮土匪怎么想的??不要钱?......难道是要人??

    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直到进了吴棘的老巢还没回神。

    吴棘一回头就看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以为自己成功将她吓住了,还颇有成就感地“哈哈”一笑。

    笑过以后又不忍心她这般提心吊胆,便很体贴入微地亲自将她带到了一处房间:“你在这里休息休息。”

    休息什么?她现在就要回家!

    宋语然一点儿也没觉得他体贴照顾,颇有些哭腔地道:“英雄您做件好事罢,送我回凉州城,我送您半副家资!”

    吴棘闻言一乐,这还是个出手挺阔绰的小富婆么?他刚再要套上几句话,就听左近响起一道急喊:“宋语然!”

    吴棘顿觉无趣。嘿!怎么早不来晚不来,这么重要的关键时刻就跑出来了!

    这么熟悉的声音?

    他怎么会在这里?

    宋语然惊疑不定地抬头去看,蒋正满面焦灼之色,正疾步走来。

    蒋正远远看见立在那里跟吴棘说话的宋语然,提着一日一夜的心总算归了位。

    自从离开了凉州城,离开了她,蒋正便觉得自己很不对劲,脑袋里日夜都是她,吃饭睡觉想的也是她,只想快些结束了这趟生意,尽早地回到她身边。

    事实上,他就是这么干的,平时需要两个月时间的路程,这趟被他硬生生缩短了一个月。

    但当他日夜兼程回到家里,得知她遇险时,只觉一颗心都被掏空了,担心与愤怒接踵而来,更多的则是害怕,害怕她会出意外,但凡她有半点闪失,他都不能原谅自己。

    他疯了一般地打马出城,心中一片焦灼,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再早半日回来!

    在城外十里坡得知她失踪,那一刻,他杀人的心都起了,要不是顾及着要尽快找到她,不能让她多一分危险......蒋正闭了闭眼。

    幸好,他把她找到了。

    蒋正在她跟前站定,先将她仔仔细细打量一番,除了衣衫稍显凌乱,不见其他不妥。

    他这才松了口气,仍旧一瞬一放地紧紧盯着她,问道:“你没事吧?累不累,要不要休息?”

    言语间带着的是他不自知的温柔,却听得吴棘倍感不适。

    吴棘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精致的折扇,在手里摇着,他觉得他应该做个君子,来个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可他自诩是个土匪不是君子,况且这么漂亮、胆大又有趣的女人,他私心里想多看一会儿。

    他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杵在一边愣是没有挪动半分,一双眼睛死死地看着蒋正面前的女人。

    自蒋正出现,女人先是怔愣不敢置信,随即双眼泛红激动的不能言语。

    啧啧,激动什么?激动个什么劲儿?吴棘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英雄救美的是他吴棘呀!花力气和那个媚娘斗智斗勇的也是他吴棘呀!

    宋语然既惊讶又感动,心里猝不及防地淌进一股温泉,熨帖的让她片刻失语。

    蒋正以为她是受惊过度,观她面色发白,心下难免揪紧:“我们先进去歇一会儿?我去给你找个大夫。”

    吴棘立刻嚷嚷:“找什么大夫,我就是大夫,方才我替她把过脉了,她就是种了迷药,身上没劲儿罢了。”

    蒋正不悦地眼神在他手上略过,沉沉地问:“迷药?”

    吴棘一时觉得手指上凉飕飕的,倒忘了回答。

    宋语然回神,立即抓住了蒋正的袖口,急急地道:“白姐姐还不知道下落!”

    蒋正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臂膀,低声温柔地道:“好,你不要急,我们这就去找。”

    “嗯”语然点头,小声道:“我听到他们喊她媚娘,她带我先走的,后面还有......”

    白秀娘八成就在其中。

    蒋正点头,保持虚扶着她的姿势不变,转头看向吴棘。

    吴棘一呆,随即认命地摇着扇子走远:“罢罢罢,我再替你走一遭。”

    两人进了屋,宋语然却并不休息,她抓紧时间说道。

    “抓我的是高老爷和虎爷,他们是一伙儿的!”

    这个蒋正已经猜到了,他静静地听她继续说。

    “他们抓我,不是因为要报复我!他们......那批存货有问题。”

    蒋正猝然皱起了眉头,“存货?”

    “嗯。”宋语然点头,“就是那批他们悄悄运走的存货,我原先以为他是不愿意低价卖给我,才偷偷运走了,但现在看来不是的,里面有猫腻,他们以为我看见了,或者说......防范于未然,所以要把我除了。”

    蒋正若有所思,大拇指缓缓摸过腮边的胡须:“这里面应该有大问题。”

    宋语然点头,她忽然抿唇犹豫了一下,父亲的事......到底要不要跟他说?

    她自我纠结了好一会儿,没有发觉蒋正满含期盼的眼神,那是希望她能对他知无不言敞开心扉的希冀。

    她只犹豫了一会儿,便道:“我还发现了我父亲的死……应该与他们也有关系。”

    蒋正却没料到会听见这个,他陡然明白了:“所以,你派麻大去北边,就是去查你父亲的死?”

    “嗯”宋语然低着头,十分小声地应他。

    蒋正沉沉吐了口气,随即拧了眉头:“所以,你来凉州,就是为了你父亲的死?”

    他这话宋语然就不明白了,“不然我还能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蒋正一窒,总不会是为了他,那时候她还不知道他活着呢,就算知道了,她……

    罢了!

    蒋正叹息一下,摇头甩开不合时宜的念想,继续问:“你发现了什么?”

    “我幼时给父亲做了个小挂件,是用番邦带回来的那种稀有的红珊瑚珠子串成的......额......小兔子。”

    “我父亲从来不离身的,他还玩笑说带着它相当于带着我在身边一样。”

    “但是那个东西,在媚娘的身上。”

    宋语然十分确信他父亲不会与媚娘这种女人有交情,更加不会把她的东西送给媚娘,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蒋正在屋中踱步,媚娘、高老爷、虎爷和宋大老爷有什么联系?

    他们为什么要截杀宋大老爷的商队?

    如果单纯地只为了钱财,更加不可能一下子将整个商队灭杀干净。

    这中间必然有联系,两人都沉默下来。

第三十九章 让我帮你

    宋语然渐渐恢复了平静,她笑了笑:“这事儿急不得,慢慢来,我一定会查出来的。”

    “让我帮你。”

    宋语然没有拒绝。

    蒋正黑沉沉的目中泛起点点星光,他搓了搓手指,又清咳了一声,“那你好好休息罢,等明日我们再回城。”

    她的确好累,想舒舒服服睡一觉,见他转身往外走,这才注意到他一身的风尘仆仆,她下意识紧追上两步。

    蒋正察觉到她的靠近,转身疑惑地问:“怎么了?”

    “你是昨日回的凉州城吗?”一回来就发现她不见了,所以一路追过来的么?还有......那个土匪头子吴棘,是他的朋友么?吴棘是受他所托故意拦住媚娘的罢?

    她有一大堆的话想问,临了却只是微笑着道谢:“谢谢你来救我。”

    因这些问题的答案,她都能在他的身上、脸上和眼睛里找到。

    蒋正黝黑地眼睛亮了亮:“不要多想,好好睡一觉。”

    宋语然望进他的眼里,柔柔一笑:“你也累了罢,早些休息。”

    但她哪里睡得着?白秀娘还没有下落,与父亲的死有关的线索刚刚露出苗头。

    蒋正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宋语然羞涩关怀他时的笑脸。他不自觉地勾起唇角,这还是头一次,她在他跟前露出这般小女儿的情态呢。

    日头渐渐西沉之时,吴棘带着一帮小土匪们浩浩荡荡地回来了,一车一车的货物,真可谓是满载而归。

    白秀娘和十几个小姑娘一起,边哭着抹眼泪,边绝望地被人推搡着往山上走,一路都是女人哭啼声,场景十分壮观。

    两人闻声从房间出来,吴棘见着他俩就抱怨:“这些女人是怎么想的?我不是在解救她们么?怎么反而哭的更凶了?难不成我比那个媚娘还坏?”

    一个土匪,也并不比媚娘好到哪里去,蒋正横了他一眼,满腹心思都在宋语然身上,实在懒得搭理这个奇葩。

    宋语然举目一看,立即就认出了其中的白秀娘,提了裙角就奔了出去。

    “阿然!”白秀娘立刻认出跑向自己的是宋语然,她往前紧走几步,一日一夜的担惊受怕,在绝望之际骤然看见了希望,一时竟悲从中来。

    “好了好了,我们都没事了。”宋语然安慰她,带着她回自己临时歇脚的房间。

    白秀娘是被迷晕带走的,醒来之后就跟这些姑娘们被关在一处,以为就是单纯地被拍花党绑了卖走。

    到此时她才觉出了异样,她擦干净脸面,问道:“阿然怎么也在这里?”这儿可是土匪窝子。

    宋语然一言难尽:“此时说来话长,总之是我连累了你。”她说完上下打量白秀娘,欲言又止。

    白秀娘知道她的意思:“我们被关在一处,倒是没受什么罪,只是都被绑着手脚堵着嘴很难受。”

    这是因为虎爷他们要尽快离开凉州地界,还没来得及有时间折磨她们呢!宋语然目中生寒,又转瞬消逝。

    “我们在这里歇一晚,明日回家。”

    两个人都是又饿又困又累,就着蒋正亲自端来的饭食,简单吃过,又洗了个热水澡,兴许是知道身处安全之地,身心都放松下来,躺到床上立刻就睡死了过去。

    不远处的一间房内,万石匆匆而来,也不拘谨,在桌边坐下:“正爷,姑娘一失踪,就有人到铺子里闹事。”

    “哪几个铺子?”蒋正勾了勾唇,很好,既然他们这么迫不及待,那就别怪他下手无情。

    “从高家手里盘下来的所有铺子,春风酒楼还有荣记。”

    蒋正对宋语然的产业还是有些数的,他默了一瞬问道:“没有成衣铺子?”

    万石一愣:“什么成衣铺子?那些铺子有人同时上门闹事,刘管事一下子应付不过来才来找姑娘搬救兵的,并没有听说还有成衣铺子啊。”

    蒋正眸光沉了沉。

    吴棘摇着把扶桑扇在一旁听了半天,“啧啧”叹道:“这小丫头是得罪人了?这显然是有人故意要整她呀!”

    “先把人绑走卖了,让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然后图谋她的家产收归几有!”

    “啧啧,真是好......”手段二字就要出口,忽然瞥见蒋正面色不善地盯着他看,嘴皮子赶紧拐弯,“丧心病狂!”

    蒋正也不跟他计较,问道:“这个媚娘,什么路数?”

    吴棘“呵呵”一笑:“兄弟诶,我也是今年才来的凉州地界,我从前可是在西边混的,这两三个月我光是收拾这大大小小山头都费了老劲儿了!哪里有功夫去逛窑子!”

    “所以这媚娘是个老鸨?”

    “对头。小正啊,你还挺聪明的!”吴棘一把扇子搁在蒋正的肩膀上,脸上的神色渐渐严肃。

    “虽然是个老鸨子,可你别小看她,依我这一趟的观察来看,这娘们跟这儿的大小土匪八成都有勾结。”

    “狼狈为奸?”

    “差不多罢。”土匪、老鸨都不是好东西,栽在他们手里的黄花大闺女、良家妇女只怕不计其数。

    蒋正心里有了数,睨着眼睛瞅着他问:“所以,在西边赫赫有名的土匪吴爷,究竟有没有把这一片山头大大小小的土匪给收服了?”

    吴棘怪叫道:“别土匪土匪的叫的那么难听好不好!”

    蒋正不置可否,兀自喝酒。

    “好歹你也是托了我这个土匪的福,才把你这心尖尖上的人完好无损地救回来了不是?”

    这话说的好听,蒋正挑了挑眉,亲自给他倒了杯酒,赔罪:“吴爷大恩,蒋正永不相忘,喝酒!”

    吴棘却觉得不舒服,明明他救得是人家宋姑娘,为何要他来谢?遂推辞:“罢了罢了,举手之劳罢了,算的什么大恩。”

    他目光微闪,匆匆喝下酒,却坚持,“这事以后莫要再说了!”

    蒋正“呵呵”一笑,没将他古怪的作态放在心里。

    “那么多姑娘,你准备怎么办?”蒋正这话一出,吴棘又犯起了难。

    “你说,我要是把人都扣下,宋姑娘会不会生气?”

    这关宋语然什么事?蒋正不动声色地道:“那你可以试试。”

    “哎!”吴棘自斟自酌,兀自烦恼:“可怜我这一众大小兄弟,跟着我背井离乡跑到这儿,餐风露宿吃糠咽菜,连个婆娘也讨不着!”

    万石看看自家正爷,也学着他无声喝酒吃菜,并不接茬。

    吴棘自说自话也觉得颇没意思,将筷子往桌上一拍:“谁让小正跟我是过命的交情呢!当初差点就是咱们二当家了!”

    他瞄了瞄蒋正的脸色,继续道:“明日一早,我就放人,让她们跟你们一道儿回城!”

    末了他很肉疼地歇气:“这总可以了罢?”

第四十章 不宜露面

    蒋正总算露了点了笑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忘了当初是为何才来的凉州,听我的,不要重蹈覆辙。”

    “你也要好好管束底下的人,不要大意。”

    一说到当初那段不堪往事,吴棘就有些泄气懊恼。

    当初他在西边,那可是相当威风赫赫的大当家,手底下的二当家三当家等等小当家就有十几个,于是他只管吃酒玩乐,懒得去管底下人的事。

    二当家渐渐野了心,想要谋权篡位,于是他打家劫舍疯狂地弄钱,强抢民女无恶不作,连带着底下的人都野了心思,渐渐只认二当家,都不知道还有大当家这号人物。

    他们行事太过猖狂无度,结果惹怒了平西王,安西都护得了平西王的授意,带着大军大张旗鼓地前来剿匪。

    吴棘这才惊觉大事不好,彼时内忧外患腹背受敌,被困整整一个月,虽然最后带着一帮亲信逃脱,但到底大伤了元气。

    就是那个时候得了蒋正相救,两人成了生死至交,他听了蒋正的话,带着亲信跑来了凉州地界。

    那是他一生的耻辱,他狰狞了面目:“谁要再犯!”他把酒碗狠狠一掼,海口大碗立时四分五裂,“休怪我翻脸无情!”

    蒋正见他心里明白,便也放了心。

    第二日,吴棘早早命人在山脚下准备了几辆马车,每辆上面满满当当都坐满了昨日上山的姑娘。

    姑娘们昨日上山时有多绝望悲苦,现今就有多感激兴奋,见着他也不觉得土匪头子多么可恶了,反倒瞧他面皮白净斯斯文文地摇着把扶桑扇子,颇有些风流倜傥的才子模样。

    倒是陪着宋语然走在最后,双眼黝深,胡子拉碴,面目黢黑,一脸凶神恶煞似的蒋正,把她们吓得各个禁声。

    蒋正全然不管,将宋语然护送上了马车,独自骑了马跟着一旁,径自回城。

    车内,白秀娘忍不住感慨:“正爷对你真的极好的。”但她瞥见了她隐藏在发间的白色簪花,知道她还在孝期,便闭了嘴没接着说下去。

    他们并没有直接回家,蒋正骑马,万石驾车,他们先是从东门绕到西门,从西门进城,又绕回南门,进了南门城墙脚下的一处民宅。

    宋语然疑惑:“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回家?”

    蒋正未答,直到屋内只有他们两人时,他才慢慢道:“你现在不宜露面。”

    ......宋语然不解。

    “若我所料不错,有人想趁着你出事,图谋你的产业。”

    “高老爷?”宋语然了悟,存货确实是有问题的,是以必须要把她除掉。把她解决了,高老爷便可以顺利把家业抢回去。

    一举两得。

    “也许,后面还有一只黄雀。”

    蒋正给她沏了壶凉茶,让她在圆桌旁坐下,他自己坐在她身边,宋语然皱眉想着事儿,并未察觉两人的距离有些近。

    “帮你管着成衣坊的人,可靠么?”

    宋语然顿了顿,想了想:“成衣坊是宋管事管的,但凉州如今主事的是苏掌柜。”

    她似有所悟,问道:“你是说,他有问题。”

    蒋正点了点头:“你一失踪,所有的铺子包括酒楼,都有人去闹事,独独苏掌柜没有找你搬救兵。”

    “如果你去找他问话,也许他会说他有那个能力处理,故而没有找你。”

    “所以......”宋语然抬眼看向他,“我们暂时不回去,先暗地里去查一查么?”

    蒋正点头:“媚娘把你送给了土匪,她应该是觉得你再不会逃出生天,所以现在他们都认为你回不来了。”

    “我们把事情悄悄弄清楚,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蒋正赞许地看着她,目光切切似有温度,宋语然这才惊觉两人居然离的这样近。

    她不自觉地烧红了脸,身子往后撤了撤了,拉开稍许的距离。

    蒋正“咳”了两声:“还有一个问题。”

    宋语然低着头,却竖着耳朵听他讲,蒋正盯着她泛红的耳朵尖,问道:“你有没有怀疑过,也许你诈死到凉州的事情,其实已经泄露了?”

    宋语然悚然抬头,一双秀气的眉毛紧紧皱起。目中空空,看着虚无,良久才道。

    “也许我的身边有那边的奸细,我的一举一动他们都知道?”所以她一出事,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出动。要把她的财产全部夺过去......

    蒋正艰难地将视线从她的耳朵尖移开,端起桌面上的茶杯将凉茶一饮而尽。

    “所以,慢慢来,借这个机会,把他们都揪出来。”

    宋语然点头赞同:“听你的。”被人在暗处时刻盯着,光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

    虽然早就知道宋家那些人对她并无亲情可言,可当真这样了,难免觉得心里难受。

    蒋正目光深深,有心想安慰她,伸出去的手快要碰到她肩膀时,又收了回去。

    “不要想太多,自己开心才能把日子过下去。”

    宋语然柔柔一笑:“你说的对。”

    她叹了口气,轻松许多:“若真个计较那许多,我早就被他们沉在泥潭里了。”

    蒋正“哈哈”一笑,手指在杯沿上来回的摸,他们是一样的人,都是被最渴望的亲情抛弃的人。

    蒋正忽而看向她:“你那么信任我?”他的眼睛漆黑深邃,里面泛着光,一圈一圈地包裹在她身上。

    宋语然不自在地垂了头,低低的声音传了出来:“为何不信任?”

    随即有些黯然,若是连他都不能完全相信,那她真的就只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蒋正勾着嘴唇愉快地笑,见她烧红的脸皮渐渐退去颜色,才压下心中的悸动,正色说道:“放心罢,你有我。”

    放心罢,你有我。

    虽然不是什么华丽郑重的誓言,可无端就叫她安心。

    宋语然抿着唇微笑。

    “姑娘。”门外响起虞琳的喊声,随即门被推开,虞家兄妹只着了中衣,身背荆棘端端正正地并排跪在门外。

    宋语然一惊站起,问道:“你们这是做甚么?”

    “我们没有尽到护卫姑娘的职责,请姑娘责罚。”

    宋语然就笑了笑:“那是我自己坚持的,再说了,你们不是给我用了那种药粉了吗?难道最后正爷能找到我,不是因为这药粉的缘故?”

    虞家兄妹并不敢正眼去看蒋正的脸色,也不敢回答。

    “起来罢,这次的事不能都怪你们。”她的态度宽和从容,“若要治你们的罪,那就应该先把我自己给打一顿。”

    她说的轻松,虞家双胞胎却半分不敢放松,依旧直挺挺地跪着。

    她便冷了眉眼,沉声发问:“怎么?我说的话现在是不管用了么?”

第四十一章 斗鸡走狗

    “姑娘是主子,您说的话我们一定听从。”虞珑低眉顺眼地接话,不敢再去瞟蒋正的脸色。

    “既然听我的,那就起来罢。”

    少顷,万石也来找她,却是跟她汇报前几日跟踪高家兄妹俩的事。

    “高家如今连仆人都没了,高管家也辞了差事自请离去。家里的值钱物件都被高少爷典当的一干二净。”

    “高姑娘想做些小生意贴补家用,但同宗的亲族无人愿意相帮,她吃了几次亏,只好通过冯姑娘,搭上了冯家寻求庇护。”

    ……

    凉州城东市,与正阳大街街尾相交的一条小街的街角处,人声鼎沸、叫嚷声直冲天际。

    “杀!杀!”

    “快呀!快呀!”

    “哎呀呀!”

    “快上!快上呀!你躲什么!”

    却是一群豪赌之人正在斗鸡,高少爷叫嚷声音最大,一张圆脸瘦了不少,眼睛睁得老大,正紧紧地盯着场中斗的死去活来的两只鸡。

    一人悄无声息地靠近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不耐烦地抖一抖肩:“小爷忙着呢!边儿去!”

    那人用力一掌拍下去,高少爷只觉得整个肩膀乃至半副身子都麻了,身体忍不住矮了半边,痛的他大叫一声。

    回头去看,却是个面生的,他一下子跳起来,怒道:“你干甚么?”

    那人面无表情:“宋氏完了,现在她名下的产业都无主,你与其在这里斗鸡走狗,不如去把你家的祖业抢回来。”

    自从高老太太死了、高老爷失踪以后,高少爷一发不可收拾地沉迷于赌博玩乐,把家里大大小小的家当输了个一干二净。

    越是这样,他越是赌红了眼,如今斗鸡正是缺银子的时候,骤然听闻宋语然完了,她那一大笔的钱没人管了?

    这可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呢!

    他当即乐呵呵地挺直了腰,抬步就往外头走,斗鸡的庄家将他拦住:“今日你输掉的钱还没给呢!”

    高少爷不耐烦地将手一挥:“急什么?小爷这就给你们拿银子去!”

    庄家见他模样不似作伪,且他高家的家底雄厚,他说去拿银子,还是可信的,庄家使了个眼色,示意手下放行。

    高少爷一路小跑着出了小街,却哪里还有先前那人的身影。他左右寻了一圈没见着,就将之抛到脑后,直奔银楼而去。

    高老爷从街角露出半个身影,一脸的痛心疾首:“孽障!孽障!”

    从旁一个人催着他:“走罢,跟着去看看。”

    高少爷做生意不行,斗鸡走狗也不行,但他今日闯进银楼,那一副讨债的架势看着倒是很在行。

    他往柜台前靠墙摆的圈椅上懒洋洋地一坐,指着陆安就道:“把宋语然那骚……”“娘们”两字还没出口,猛然就见左右的伙计全都面露不善地盯着他看,他最近总被要债的这样盯着,早就成了惊弓之鸟,当下立刻怂了,改口道:“把你们东家叫出来!她还欠我银子呢!”

    陆安当然认得他,从前的少东家,做什么亏什么,如今沦落到斗鸡走狗坑蒙拐骗的地步,可悲又可笑。

    他面上堆着浅浅疏离的笑意,问道:“高少爷此事从何而来?我们东家并未提过此事。”

    当然不可能提过,就算宋语然这娘们真的欠了他钱,怎么可能跟他这个半道收来的管事说?高少爷“哈哈”大笑:“你叫她出来,出来了你就明白了。”她要是能出来就有鬼了!

    陆安并不理他,回到柜台里面,悄悄地给银楼的伙计们使眼色,伙计们立刻严阵以待地守住各个角落。

    高少爷受到了冷落,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从前高家没有败落的时候谁敢这么对他?!

    他“哼”的一声,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桌子上的茶杯都跳了跳,“陆安你个狗东西,狗眼看人低是不是?!”

    “我实话告诉你,宋语然这小蹄子欠了我八千万两黄金!你不过一个打工的,何必替她守着,赶紧给我拿钱!”

    十足十的一副无赖的模样,陆安朝着左右使眼色,伙计们很快将他围在中间。

    陆安皮笑肉不笑地道:“高少爷莫不是酒喝多了罢?莫说我们东家究竟有没有欠你这么多钱,就算有,欠条呢?”他单手朝上伸着,一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模样。

    高少爷当然拿不出欠条,他横眉怒目吸了口气,好家伙,从前远远看到他就舔着脸恭维连腰杆儿都不敢直起来的人,现在竟然敢给他摆脸色了?!

    陆安接着道:“没有欠条,你就是公然讹诈,我将你送交官府都是可以的!”

    高少爷“呵呵”阴笑,一把打开就近的两个伙计,指着陆安的鼻子骂道:“你个狗东西!忘记以前是吃谁家的饭了......”

    陆安高声将他的话头截断:“我现在的东家是宋姑娘!我吃的是宋家的饭!”陆安亦是个血性的男人,咬着后槽牙,恶狠狠地低声警告,“狗东西别随便骂人!别忘记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身份!”

    高少爷横眉怒目,喘着粗气道:“这是我高家的祖业!我要收回!”

    陆安只觉的他莫名其妙,莫不是脑子坏了?

    他也就笑了:“我们东家从你家老太太手里买下的,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契书上还有高老爷的私人印信,在官府里也有备案。高少爷难道还想往大牢里去走一走?”

    说完也不耐烦再与他纠缠,对着左右一挥手,几个伙计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把人困住,将人给扔到了大街上。

    高少爷半天没能爬起来,他半边脸贴在地上,半睁着眼睛也不知道想什么,亦不顾周围来来往往行人的指指点点,老半天了才慢吞吞地坐在地上,然后慢吞吞颤颤巍巍地站起身。

    街角处,高老爷羞愤的满面通红,直悔怎么养出这么一个没用丢脸的败家玩意儿!

    指望着他能大闹一场,最好把陆安几个都赶走,他好顺理成章地安排人接手银楼,再慢慢想办法去官署改掉契书,渐渐地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银楼重新收回来。

    结果他倒好!一门心思光要钱?!要钱有什么用!不但钱没要到,还如此丢人现眼地被人扔了出来!真是几辈子祖宗的脸面都被他丢干净了!

    正要走出去教训一番,忽然兜头罩下来一张黑布,连同跟着他一起的男人,一道儿被敲晕了过去。

    街上,高少爷毫无所觉,阴着一双细小的眼睛紧紧盯着银楼里,咬牙切齿地寻思着该怎么报复回去,把银楼里的金银首饰全都据为己有。

第四十二章 是你给我下的套

    只用了一天的功夫,在几个铺子里闹事的或者挑头闹事的人都被蒋正的人捉了起来。

    宋语然便问:“成衣坊没有人闹事?”

    虞琳回道:“闹事的人是有,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打小闹,看着声势浩大而已。”

    宋语然沉了脸,是苏掌柜手段了得,还是他运气好,闹事的都不挑他的地儿,或者说……这里头他掺和了一脚?看来得好好查一查这个苏掌柜。

    蒋正了然:“我让人去查。”

    两人走到一间柴房门口,透过细小的门缝往里看去,高老爷歪在墙上昏迷不醒,边上同样歪着个男人。

    “是他。”宋语然一眼就认出,那晚上和虎爷站在一起的男人,就是他。

    蒋正点头,让她回去休息,剩下的事情交给他来办。

    宋语然自知此时帮不上什么忙,便从善如流地回了房间。

    第二日,蒋正来见她,带来的却不是好消息:“我们大意了,那人不但自尽,还杀了高老爷。”

    怎会如此?宋语然蹙眉问:“那他可说了为何一直针对我?”

    蒋正摇头,高老爷一口咬定是报复宋语然倾吞了高家祖产,甚至都否认与另一个人认识。

    “那人看着不像是中原人。”

    宋语然下意识地道:“难道是胡人?”看着不像啊,不对......若换上一身装扮,他那样的体格其实更像胡人,她心中陡然惊了惊。

    “人死了,那批货也失了踪迹,我们还怎么查?”宋语然难免灰心,“难道父亲也是发现了他们那批货的秘密,所以被杀灭口了么?”

    说完她愣住了,为什么不会!绝对有可能的!可这其中,宋家二老爷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她总觉得父亲的死,宋二老爷并不无辜。

    审问其他闹事的人,就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了,都说是受人指使,只管拿了钱去闹事,把看守铺子的人闹走就算事成,先拿了十两银子的定金,事成之后还有一百两银子。

    很明显,对方的目的就是为了她的产业。

    她思量片刻,看向蒋正:“苏掌柜得查,但是不能打草惊蛇。”

    蒋正看向她,“你有什么主意?”

    宋语然无奈摇头:“……暂时没有。”

    但是她总躲着却不是办法,“我得回去。”

    蒋正皱眉不赞同,宋语然打断了他将要出口的劝说:“如果苏掌柜只是一颗棋子呢?”她要揪出幕后的主使!

    但在回去之前,还有一颗毒瘤要拔掉。

    宋语然轻车简行,停在了小街的拐角处,里面一处民房内,叫嚷声兴奋声哭喊声不绝于耳。

    “就是这里?”宋语然撩开车帘,问向骑马在外跟着的蒋正。

    蒋正一点头,万石立即跳下马车车辕,快步走进了民宅。小半个时辰过去,万石兜满了金银出来。

    又过得片刻,被扒的干干净净只剩条裤衩的高少爷就被扔了出来。

    他垂眉搭眼地抱着光溜溜的双臂往前走,都没在意一旁宋语然的马车。

    万石压低了帽檐遮住面容,悄悄地赶了马车跟上他。

    高少爷果然一路往银楼走去,路过旧衣摊的时候很无赖地强抢了一件衣裳穿上。

    他躲在街角的阴影处,一直打量着银楼,直到里头客人散尽,伙计们偷空去后面打盹儿,前面柜台上只有陆安一个人守着的时候,他像个疯子一样一头冲了进去。

    他看准了几个柜台,一股脑儿抓了东西就往怀里塞,塞不下就撩起衣摆来兜着。

    陆安被吓了一跳,光天化日之下这样抢劫的,他是头一次见到,不由愣了片刻,不过很快就回神,朝着后面大喊:“快来人!有人抢劫!”

    伙计们立刻抄起家伙就冲了出来,高少爷并不恋战,垂着头脸抱着东西就往外跑去。

    刚刚迈出去一只脚,就被人阻拦了去路,硬生生地又被逼回了银楼里面。

    这一两个月以来,偷抢一事高少爷没少干过,但这么轰轰烈烈的实属头一遭,脑袋热乎劲儿一过去,心里就后怕不已,双手双腿都是软的。

    拦住他的人正是蒋正,他一张脸本身就很有吓唬人的本事,高少爷哪里还有胆气,脚下一个趔趄,就跌倒在地。

    “啧啧”宋语然摇着头,从外面走进来,目光轻蔑地居高临下看着他,“高少爷何至于沦落至此?”

    她的一句“高少爷”一出,陆安等人全都不敢置信地低头仔细去瞧他,这光天化日抢劫银楼的盗贼,不是大名鼎鼎的高少爷是谁?!

    宋语然继续道:“高少爷也是读书人,难道不知道抢劫是犯律法的么?何况……”她极度轻蔑地笑了笑:“这样光天化日地抢劫,实在也……太丢人了!”

    高少爷乍一见到她,就惊得不敢说话,不是说宋语然这小蹄子死了么?!

    “你......你......”他抖着嗓子,语不成调。

    宋语然替他接上去:“你是想说,我不是应该已经死了么?”

    高少爷下意识地点头,方才在赌坊,那个一上来三四把就把他赢得底儿掉的男人,是他说的!

    “正阳大街上的那家银楼从前不是你家的么?那女东家已经死了,你何不把银楼抢回来占为己有?”

    如何把银楼占为己有他一时半刻地想不到好办法,可是抢些金银解一下燃眉之急,却是十分便宜的,是以他才头脑一热闯进银楼抢东西。

    高少爷咽了咽口水,总算明白自己着了人家的道儿了。

    宋语然明明就好端端地站着,他渐渐醒悟过来,目光逐渐阴骘仿若毒蛇:“是你给我下的套?!”

    宋语然似笑非笑地瞅着他:“证据呢?”

    就是这个恶毒的女人!除了她还会有谁!高少爷怒意上涌,一张脸涨的通红,跳起来就要动手。

    宋语然目露鄙视,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当真是个小人!

    高少爷自然打不到宋语然一根头发丝儿,蒋正毫不费力就将他手臂反剪在身后,冷声道:“老实点!”

    一脚揣在他的膝盖窝里,痛的他立即跪倒在地,一张脸扭曲在一起,不住地呻吟。

    蒋正将他双手捆住,一把扔在地上,问宋语然:“打算怎么办?”

    宋语然眉目森寒:“偷窃被当场捉住,先打五十板子,然后送官!”

    陆安早就候着,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带着伙计就要上来拉人,这种偷窃的贼被捉住了是要当众打的!

    若是挨不住被打死了,律法也不会追究主家的责任。陆安和伙计们从前可都没有少吃这位眼高于顶的高少爷的苦头,是以,新仇旧恨一起算,他们下手干净利落毫不手软。

第四十三章 你还是心软

    高少爷被绑在条凳上,一板子下去,杀猪般哀嚎起来,周围围观的人群渐渐多了起来,他此时才觉得丢人。忽然人群外一道女声着急地嘶喊“住手!住手!”接着人群被分开,高芸芸煞白着一张小脸急急跑了过来。

    高芸芸先跑去看她嫡兄,见他疼的脸色煞白,满头的冷汗,忍不住就鼻头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高少爷骤然看见庶妹,眼中立刻绽放出光彩,看救星一样的看着她,被绑在凳子腿上的双臂剧烈扭动起来。

    “救我!救我!他们要打死我!”他目光牢牢看住高芸芸,一叠声哀嚎求救,“我可是你嫡兄,你必须要救我!”

    高芸芸心中凄苦,虽然这个嫡兄从前多数时候不待见她,可到底也是高家的顶梁柱,是她如今唯一可以依靠的亲人。

    从前如何金贵的一个人,下载居然被折磨成这幅样子……

    高芸芸怒目看向宋语然,朝着她厉声质问:“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高姑娘,你哥哥光天化日偷我的东西,被我当场抓住,先打他五十板子,然后送交官府!”宋语然从前还可怜这一对兄妹,高老爷能做到抛弃亲老娘和亲儿女,实属罕见。

    可高老爷不但要弄死她,要谋夺她的家财,更有可能是害死她父亲的凶手,她的那一点怜悯之心全数化为乌有。

    更何况,高少爷并不无辜,他若不是早就在打银楼的主意,怎么会被人一怂恿就上钩?

    高芸芸却不相信,她狐疑地目光在高少爷和宋语然身上打转,从前嫡兄算计宋语然的事并不是秘密,焉知她是不是在故意报复呢?

    宋语然当然明白她心中所想,朝陆安抬了抬下巴。

    陆安会意,将一包金银首饰托在手里打开给她看:“捉贼拿脏,这就是从你兄长身上搜到的赃物。”

    他目光扫过围观人群:“这可不是我们一家说了作数的,众位街坊邻居都是亲眼目睹的,我们不冤枉人,你兄长也别想逃脱得了罪责!”

    高芸芸目光变了变,面色很有些难堪,她嫡兄如何变成这般模样了呢?

    宋语然心底不屑地冷笑,但到底不愿意牵连无辜的高芸芸,她也不过是个可怜的人。

    她便叫左右把人拦开,对着杖打的伙计吩咐:“继续打,早些打完了早些送官。”

    高芸芸又惊又怕,她就只剩下这么一个亲人了!她立即尖声叫起来:“不要!不要打!”

    推搡着拦她的人,往宋语然那边挪近几步,眼睁睁看着那厚重的比碗口还粗的木棍沉沉打在她嫡兄的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嫡兄更是连喊痛的力气都没了。

    她再不犹豫,立刻叫道:“我有钱!我有钱!他偷了你多少,我全赔给你!”

    她看向嫡兄背上、臀上被打的渗出的刺目的鲜血,哭着哀求:“求你千万别再打了!要出人命的!”

    宋语然并不相信高芸芸能有钱,但也没让人再打高少爷,兄妹情深着实让人感动,至少高芸芸是一心维护高少爷的。

    “你给我时间......”高芸芸跑到嫡兄身边,护在他身前,希冀地望着她。

    “呵”宋语然冷笑一声,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裙,俨然一副不近人情冷酷无情的模样,“你去拿三千两银子来,把人带走。”

    高芸芸倒吸一口凉气:“三千两?”

    她看看嫡兄染满鲜血的后背,再度看向宋语然:“你不是当场把他捉住的么......”应该没什么损失罢?

    宋语然挑眉看向她:“若是按照律法,偷一罚十......”

    陆安很快接上话:“那就是十万两白银。”也不知道该说高少爷运气好还是不好,拿的都是最最值钱的。

    东家只说三千两,不过是小惩大诫,给他们一条活路罢了。

    高芸芸彻底震惊愣在了那里,她如何能拿得出这么多的钱来?之前悄悄摸摸藏得体己钱不过几十两而已。

    高少爷见她愣在那里不做声,害怕那痛死人的板子再度落下来,一迭声地催:“你不是说你有钱吗?还在等什么?快去拿来啊!”

    “哎哟喂,痛死我了!”

    “你快点呀!你要看着我被打死吗?”

    高芸芸渐渐面如死灰,她内心挣扎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般开口:“给我点时间,我这就去筹钱。”

    宋语然淡淡点头:“尽快,我这儿可不养闲人。”

    高少爷被抬了进去关进柴房,高芸芸确定他不会再度被打,终于匆匆走了。

    宋语然皱眉想了会儿,对虞珑道:“你跟上去瞧瞧。”

    蒋正将柴房锁好,走过来:“你还是心软。”

    说好的要给高少爷一个重重的警告,让他再也不敢打宋语然名下任何产业的主意,如今被高芸芸这么一搅和,只怕他这回并未吃足了教训,日后还得作妖。

    宋语然闭了闭眼没说话,看到高芸芸那般为亲人担忧的样子,她确实心软了。

    还隐隐觉得有些怪异:“我让虞珑跟了过去,总觉得她有点奇怪。”人被逼上绝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但为了高少爷这么个人,却未必值得。

    高芸芸没有回高家,她知道,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她嫡兄败光了。

    她一路不停地来到了冯家门前,却并没有立刻进去,低着头满面犹豫地站在门前良久。

    门房的小厮显然认识她,见她迟迟不进门,又不离开,便舔着笑脸迎上来:“高姑娘是来找咱们家姑娘的吗?怎么不进来呢?”

    高芸芸自沉思挣扎中回神,勉强扯出一丝微笑:“我这就进去了。”

    小厮立即给她将门打开,笑吟吟地迎她进去。

    高芸芸脚步顿了顿:“冯伯父......在家吗?”

    小厮微微一愣,仍旧笑意盈盈地回道:“在的,老爷今日没有出门。”

    高芸芸握紧了手中绢帕,咬了咬嘴唇,低着头默默地往里面走。

    虞珑悄无声息地跟在她身边,隔着不远的距离,无人发现。

    高芸芸一路进了二门,却没有去找冯燕灵,在月亮门前站了片刻,就有一个婆子笑眯眯地出来,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姑娘想好啦?”

    高芸芸脸色灰白,咬着唇轻轻点头。

    “那便跟我来罢。”老婆子转身进了月亮门,高芸芸略微停了片刻,举步跟上。

    月亮门内是一间小院子,院子里只有两间连着的房屋,老婆子将人带进了屋内,反身就将房门从外头关上,自己立在廊下守着,防止有人靠近。

    面上带着饶有兴味的笑意,竖着耳朵仔细听房内的动静。

第四十四章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虞珑蹲在远处的一棵树上静候半晌,略作犹豫,飞身上了屋顶,悄悄揭开了瓦片看进去,脸上立刻红了,面色很有些一言难尽。

    过得许久,房门终于开了,高芸芸似脱力一般一瘸一扭迈着不自然地步子走出来,眼眶湿漉漉的十分惹人怜爱,面上却红的诡异。

    老婆子只扫了一眼,垂下头无声暧昧地笑了笑,引着她往外走:“姑娘是个有福气的。”

    高芸芸面色渐渐发白,抿了唇不说话。

    老婆子将人往二门上领,一路尽挑没有人烟的小路:“姑娘今日不方便,你就不必去见咱们家姑娘了。”

    高芸芸巴不得不去见冯燕灵,一路沉默着往前走,直到迈出了冯家大门,才觉出身上不适,扶着路旁的树干喘息了一歇,伸手在袖口里捏了捏,然后毅然往银楼走去。

    虞珑先一步回到宋语然身边,将方才所见尽数说给她听,忽略了那些不可描述的部分。

    饶是如此,宋语然也听得目瞪口呆,因着蒋正他们都在一旁,她也不好多问,只暗暗在心里头诧异。

    高芸芸为了钱,竟然委身给了冯老爷?冯燕灵的老爹?为了那样子的高少爷,值得么?!

    宋语然心里头翻着浆糊,再见到高芸芸手里的银票,既觉得恶心又觉得不忍,高芸芸是真的爱护她的兄长,可高少爷呢?

    而在他们的眼里,恐怕她就是个残忍的刽子手,将一个黄花闺女逼到了深渊里。

    她忽然觉得好累,挥了挥手让陆安把人带出来。

    高少爷虽然没有挨足了那五十杖,但他自来也是娇生惯养着长大的,这么多下打下来,身上早就皮开肉绽,他身上疼的龇牙咧嘴,一路上骂骂咧咧,见着宋语然却忽然噤声,显而易见地很是怕她。

    这般,罢了。

    宋语然懒得再管他们的闲事,只最后警告:“以后莫要再出现在我跟前,若再被我抓到,就不会再像今日这样轻轻放过了。”

    银楼的动静很大,刘管事他们得知东家安然归来,都来拜见,宋语然便在银楼的后院见了他们。

    苏掌柜也在其中,恭恭敬敬的,看不出什么特别。

    宋语然请大家喝茶:“我前几日有事出城了一趟,听说城里面有流言传出我死了?”

    这些人中,刘管事最大,他便起头道:“确实如此,不但有这样的谣言,还凭空多了许多闹事的人。”

    底下的掌柜们纷纷附和:“好多伙计还受了伤。”

    “若不是东家及时回来,只怕很多伙计都要支撑不住了。”

    苏掌柜也道:“可不是,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来闹上一闹,都是想趁火打劫、浑水摸鱼之辈。”

    一句话,就把寻衅闹事说成了趁火打劫、浑水摸鱼,宋语然挑了挑眉,端茶喝着并不接话。

    底下热闹了一歇,大家发觉东家面色冷淡,渐渐止住了话头,安静下来。

    宋语然这才开口:“把受伤伙计的名单整理一下,报给青玉拿抚恤银两。”

    宋语然的意思很显然,对她衷心的,她都不会忘记。

    刘管事和几位掌柜的面上都带上了笑容,东家人好,对他们慷慨,他们对底下的伙计也好交代,伙计们感恩在心,以后定然更加竭心尽力地办差。

    刘管事们一走,宋语然才得以回到家中,麻婶、青玉、恕儿她们早就望眼欲穿,一看见她下了马车,一个个立即扑了上来。

    麻婶摸着眼角念了许久的“阿弥陀佛”。

    青玉小跑着过来,一把将她抱住,哭道:“姑娘!你要吓死我们了!”

    秋子也站在一旁抹眼泪,倒是恕儿忍着没哭。

    蒋正将马递给阿斗牵进马厩,向她走了过来,宋语然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红了耳朵,她推了推青玉,小声讨饶。

    “好青玉,你饶了我罢,你明明知道我最讨厌别人哭了。”青玉放开她,用帕子抹干净泪水,颇幽怨地看着她。

    宋语然无奈,指了指恕儿:“你看咱们家年纪最小的都比你稳重了,你这个平日里最稳重的怎么反而活回去了?”

    青玉说不过她,叹气了一声:“姑娘,以后再别这样了好么,你要是当真出个三长两短的,叫我们怎么办呢?”

    宋语然立刻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莽撞了!”

    蒋正在她身边站定,悠悠的道:“这话我也听见了,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宋语然不悦地噘了噘嘴,这话听着怎么好像她总是言而无信的呢!

    她拉了白秀娘的手,一言不发地进屋去了,关门之前还不忘交代青玉:“等下会有人来找你,记得把单子拿给我来看。”

    青玉一头雾水,什么单子?

    虞琳给她解释:“各家铺子被人闹事,许多伙计都受了伤,姑娘要发抚恤金。”

    青玉便点了点头:“咱们姑娘就是软善。”

    虞琳就想到了被宋语然轻轻放过的高家兄妹,只怕在他们的眼里,他们姑娘未必是个好人。

    回到家中一阵自在,宋语然赶紧让厨房烧热水,她要好好洗个澡。青玉将她换下的衣裳抱起来:“姑娘这衣裳不是咱们荣记的么?”

    荣记挂牌卖的衣裳每一件都有荣记特殊的印记,她看了又看,确定这不是从自己手里卖出去的,想必当时她不在柜台上。

    那是蒋正替她去买的,宋语然眼神飘忽了一下,很快脱光衣裳一步跨进浴桶之中:“哦,我没有衣裳换嘛,又要躲着不被坏人发现,就叫人去荣记买的呀。”

    她把头埋在浴桶里,闷闷地赶人:“快出去罢,我在洗澡呢!”

    青玉抱着衣服走了,她才从热水氤氲中抬起头来。

    梳洗妥当,宋语然擦干净头发,来到暖房的外间。自天气暖和起来后,她们就把制衣的地方从最里间挪了出来。

    她和白秀娘离开几天,剩下一堆的衣服还没做,那大户人家要的急,仔细算算再有两日就该来取货了。

    宋语然有些犯愁,进去却见麻婶和白秀娘已经动手了,看见她,白秀娘便道:“我们不在的这几日,麻婶已经把你裁好的那些都缝了,仔细算算也做好了一半。你快些再裁,我们抓紧些时间,总不能误了交货的时间。”

    误了时间,那可都是要赔银子的!

    宋语然拿起一件细看,针脚都很细密,麻婶的手艺确实不错。

    “那我现在就开始裁,抓紧些时间,把荣记的其他生意暂时放一放罢,先完成这单子再说。”

第四十五章 我陪你去

    荣记刚刚开业不到半年,是声誉最重要的时候,这档口若是得罪了大户,声誉受损,荣记就别想再在凉州城站稳脚跟了。

    白秀娘也是这么个意思,是以她匆匆洗完,立刻就着手,若是她们三人起早贪黑,专做这几十件下人衣服,应该来得及赶上交货。

    第二日,青玉捏着张纸来找她,正是这次受伤伙计的名单。

    宋语然翻开,其他都不看,直接找到苏掌柜的成衣坊,上面郝然写了三四个伙计的名字。

    呵!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导致这么多人受伤呢!

    宋语然将单子还给青玉:“按照单子上所写,轻伤五两,重伤十两,准备好,过几日等这批衣裳做完,我亲自去发。”

    “先给每家送上一些药材和鸡蛋、肉食之类的,这事儿拜托万石跑一趟。”原本这些事应该由麻大出面,但麻大不在,家里也没有能代替她出面的人,少不得要麻烦一下蒋正的人。

    宋语然寻到前院,说明了来意,蒋正二话没说叫来万石:“你替宋姑娘跑一趟。”

    万石将青玉准备好的东西搬上马车,带上阿斗一起去了。

    很快,两人空着马车回来。万石过来回话,宋语然就在堂屋见了他。

    “刘管事带路的,每家都感念姑娘大恩。”

    宋语然手上缝制的动作未停,闻言点头,寻常人家并不舍得吃鸡蛋、肉食,忽然一下子什么都有了,他们自然感激。

    “但是成衣坊那边,苏掌柜推脱没有空闲,叫我把东西放着,他晚点得空了再送去。”

    宋语然这才停住了手,问道:“你把东西放下了?”

    万石搔首点头,他只是个代人办事的,苏大掌柜这么说,他不好拒绝。

    这样也好,省的打草惊蛇叫他心里有了戒备反而坏事,宋语然平复了情绪,起身朝他行了一礼:“有劳万大哥走一遭了。”

    万石吓得立刻侧身避过,口里直道:“不可不可,我就是个粗人,跑跑腿是应该的。”

    说完眼皮也不敢抬,转身就跑了。

    青玉正好洗了瓜果送进来,瞧见他落荒而逃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这人好憨。”

    宋语然笑过,回到里间继续做活。三个人紧赶慢赶,终于在交货前一个时辰完成了这几十件衣服的大单子。

    宋语然歇了口气,指挥青玉:“找个樟木箱子把衣裳装好,送去荣记。”

    又觉得不放心:“让万石陪你走一趟,万一路上遇到麻烦,你一个姑娘家不好处理。”

    青玉也怕路上会有闪失,自去拜托万石帮忙。万石“呵呵”一笑:“有我在,放心罢。”亲自动手把几口大箱子抗上马车,朝着青玉露齿一笑:“走罢。”

    货交完,宋语然才有空清点荣记的账册,这阵子她们无暇顾及制作新衣,荣记卖的全是之前做好的存货。

    人手不够,这生意便做不大,奈何寻常女子女红都好,但像她们这样手艺出类拔萃的却不多见,这事急也急不来。

    宋语然叹了一声:“白姐姐也去休息休息罢,明日再开始做也不迟。”

    正好她得亲自去发一趟抚恤金,便叫来青玉去拿准备好的银两。

    白秀娘有心想尽快做些衣裳出来,好叫荣记不会出现断供的现象,可这两日她不分日夜地赶工,着实疲惫,便也不再坚持,自回了房间休息。

    青玉领命去拿银子,宋语然洗漱穿戴妥当,才走到院子里,就见蒋正立在月亮门前看着她。

    宋语然奇怪地顿住了脚步:“你在这里做什么?有事儿找我吗?”在她的印象中,他不是从来都很忙的?

    蒋正留意到,好似自他这一趟回来,她再没叫过他“兄长”。

    他愉悦地勾了勾唇,瞥了她一眼,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似的:“我这几日有空。”

    其实向前他们押着货物还在路上,是他独自提前到了凉州,在货到之前,他确实没什么可忙的。

    “你今日是要去慰问那些受伤伙计罢?”

    宋语然笑了,弯着眉眼问:“你怎么知道?”

    蒋正自得地挑高眉尾,并不回答,只转身朝外等着她一道走:“我陪你去。”

    宋语然这才发现,原来他的眉形那么锋利,当真是剑眉星目,十分好看,她一时看得有些入迷,脚步下意识地就跟着他往外迈。

    直到柳子请她上马车,她才回神,有心想说些什么,又觉得他既是担忧她的安危才放下手中之事,那她何必再矫情推辞呢?

    她这停顿的功夫,蒋正已经翻身上马,握着缰绳端坐于马背之上,无声地催她。

    宋语然收回视线,坦然地进了马车。

    青玉从旁观着,抿着嘴偷偷笑。自姑娘出事被正爷救回来后,两个人之间仿佛有些不同了,这是好事。

    宋语然先到了春风酒楼,刘管事得知她此行的目的,顿觉受宠若惊,立刻就要亲自带着她一家一户地去发抚恤金。

    路上,刘管事忍不住劝道“其实东家不必亲自来这一趟,他们拿着咱们的工钱,尽心尽力就是他们的本分,您给他们送药送吃食,他们已经感恩戴德了。”

    他是觉得东家这样,太过软善亲和,若底下的人因此生出异心,反倒不好。

    宋语然听过一笑,并未说别的,只道:“替我尽心办事的,我自不会亏待。”心存祸心的,被她发现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刘管事劝过,便不再多言,很快就将这边十几个受伤的伙计慰问了一圈,大部分都是刘管事手底下的伙计,却是在从高家盘下的铺子里受的伤。

    其中还有冯庆余,胳膊上挨了条口子,但他并未在家休息,带着伙计们下乡收货去了。

    宋语然在心中记下,看向手中纸上的名单,剩下的几个都在苏掌柜那头。

    春风酒楼和成衣馆互不干涉,刘管事便就此停步:“东家路上小心。”

    苏掌柜却不在铺子里,来迎接的小伙计满面谄笑:“掌柜的今日早起就不舒服,强撑着到铺子里站了会儿,实在没忍住,回家躺着去了。”

    那么巧么?宋语然淡笑不语,面色不动,却依旧举步朝铺子里去。

    “那我歇一歇,等下你们谁有空带我去看望一下苏掌柜。”

    小伙计原以为他这么一说,东家便不会再坚持,谁想到她反而还要亲自去看苏掌柜?他一时有些着慌,迎着她进屋喝茶歇息,眼珠子一通乱转,趁着她不注意,悄无声息避出去,过得片刻,又悄悄地回来在角落里站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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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品侯夫人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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