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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黑心包菜     衣品侯夫人txt下载     衣品侯夫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三章 自作孽寻死

    被踹翻在地的伙计,有几个没能及时爬起来,被他们轮番踏过,一时感到脏腑都在流血,只能抱着头脸,呼吸渐渐低弱。

    场面一时间极度混乱,跑出来的伙计眼见自己的伙伴快要被踏死,急得赤红了眼,不管不顾地拿着手里的武器,见人就打逢人就砸。

    两拨人迅速扭打起来,但冬风酒楼的伙计才几个人?数量上差异悬殊,很快就只剩下被动挨打的份。

    “都给我散开!”街面上爆发出一声大吼!守城的卫兵终于出现了!

    当先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大人眼见场面闹得不可开交,心中惶惶不安,毫不迟疑地弯弓搭箭,一连五箭射在了春风酒楼的门框之上,高喊:“都住手!再闹事,格杀勿论!”

    闹事人群顿时一阵寂静,纷纷回过头来,见着身穿甲胄,手持武器的兵丁一字排开,各个神色肃穆凶悍,威势骇人,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步子,企图减少存在感,就怕那锋利吓人的刀枪会落在自己身上。

    场面好歹控制住了,守城卫兵们一时都暗暗松了口气,接着就头疼起来,这么多的流民,该如何把他们重新赶出城去?!

    又隐隐奇怪,到底是哪个城门的士卒玩忽职守,叫他们一窝蜂地涌了进来!

    守城兵丁们不悦地目光又瞥向被流民踏破门槛,砸的乱七八糟的东风酒楼,呵呵!什么世道还摆这种排场?

    简直没脑子!自作孽寻死!

    宋语然对这些一无所知,早在官兵出现之时,万石便迅速关了门,把容记铺子的大门自里面紧紧栓住!

    “官兵过来打压,流民势必要逃,咱们不要出去,也不能开门!”万石声线沉稳,语调平平,叫人听来十分有安全感。

    一种紧张惶恐的氛围迅速蔓延开来,没人有异议。

    宋语然这才想起:“这儿也有后门的罢?”

    小杨忙跳了起来:“有的!我去把门锁了!”

    一阵风似地卷了出去。

    后院的帘子还没完全落下。

    “土匪?!”

    跑出去的小杨大叫了一声。

    宋语然等人大惊,难道不光是流民?土匪也进城了?

    万石骤然握紧双拳,当先掀了帘子跑进后院,虞琳护着宋语然紧随其后。

    却见院子里靠近后门的位置,确实站着个男人,却是个斯斯文文手里握着把精致扶桑扇的男人,一身青色中衣,外罩同色纱袍,风流倜傥往那里一站,脸色黑沉沉的,正是吴棘。

    吴棘虽然正儿八经确实是个土匪,还是个土匪头子,但他一向不喜欢别人喊他土匪。

    寻常都只做白面书生的打扮,倒是从来没有人一眼就认出他的身份。

    如今冷不丁被个小伙计叫破,他心里怎么能痛快?瞥见宋语然等人出来,他便边摇着扇子边往前走,看住叫破他的小伙计问。

    “小爷我如此风流倜傥人见人爱,你怎么喊我作土匪?实在太伤人心!”

    话是一番调侃玩笑的话,但偏偏他面目表情,目光深沉,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戾气,这样一番玩笑话听来便十分吓人。

    小杨记得今早上他开了后门,但是忘记锁上了!万一流民都跑进来,那可就闯了大祸!

    是以东家一问及,他立刻就反应过来往后门奔,就怕慢了要出事,可他到底慢了一步,后门前已经站了个人。

    那一声“土匪”,其实是他被吓过后的下意识的反应,他一时害怕脑子都在发懵,脑子里浆糊似的忽然就挤出来“土匪”两个字,于是便喊了出来。

    如今被他如此一问,再见他的样貌打扮,着实与土匪不搭噶,自知失言。

    但他挺着胸膛,理直气壮:“那你好端端的,跑人家后院里来做什么?”

    吴棘挑眉一笑,方才黑沉吓人的脸色便淡了些许:“外面满大街都是流民,我见你家这门又没锁,进来避一避,不行么?”

    哪有这种道理?当然是不行的!小杨提了口气正要反驳他,吴棘已经走到了他身前,拿着扇子轻轻敲了敲他的肩膀,语重心长。

    “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的。”

    一照面就喊他土匪?他长得就这么像个土匪?

    小杨没听懂他后半句话的深意,却忽然反应过来他方才道出了后院小门没锁的事实,心里就很发慌,赶紧偷着眼睛去瞟东家的反应。

    宋语然当然听见了,但此刻并不是训斥他的时候。

    她看向摇着扇子一派悠然,丝毫不觉得从人家后门进来多有不妥的吴棘,寻思着怎么跟这个头头土匪t好好说一说道理。

    吴棘一眼看穿她在想什么:“宋姑娘,你可别这么看着我呀!”他指了指前面,“你们把门关的紧,那我只好走后面看看能不能进来了。”

    “你可以敲门的。”宋语然实在没忍住,想教一教他规矩,“你这般擅闯人家后院,确实与土匪强盗的行径无异,不怪我的伙计要这么喊你。”

    吴棘对她左一句土匪右一句强盗的,表现的十分宽和大度,心里还乐呵呵地想着:她明明知道他确确实实就是个土匪,还愿意这么说,不就是给他留面子么?!

    真是人长得漂亮不说,心地还这么美!

    他心情不错,立刻站直了规矩道歉:“事急从权,请宋姑娘见谅!”

    “前头那么多的流民,我也不能敲门是不是?”

    宋语然一时语塞,他说的没错,确实开不得门。忽而灵光一闪:昨晚他走之前说要给她出气来着?莫非这些流民是他的杰作?

    宋语然狐疑地盯着他看,吴棘面色不动,依旧笑得人畜无害:“宋姑娘不请我进去坐坐?”

    宋语然便让开道路,转身领着他进了铺子。吴棘心中一喜,乐颠颠儿地跟着进去。

    万石却是识得他的,一个土匪头头,跑来这儿找宋姑娘作甚?怕他行为不妥,赶紧跟着一道进了屋内,时刻守着。

    吴棘不悦地扫了他一眼,进了屋凳子还没坐暖,后院又传来小伙计的惊呼:“正爷!”

    蒋正掀帘而入,一脸关切之色,许是着急奔跑的缘故,满头大汗,浑身都冒着热气。一进屋里,一双眼睛立刻搜寻她的身影,人也几步走近。

    关怀地问:“你没事罢?”

第六十四章 透着蹊跷

    她能有什么事?宋语然立刻摇头:“我没事,你别急。”

    蒋正又再三打量,确定她是真的没事,这才放下了心。一双凌厉慑人的视线,忽的落在了吴棘的身上。

    “正爷~”吴棘摇着扇子,笑呵呵地跟他打招呼。

    蒋正闭了闭眼睛,忍住了怒气,低低喝到:“跟我出来。”

    他今日一早就和向前去周边的城镇收货,沿路遇到一群又一群的流民往凉州城而来,心中很是不安,立即打马回头,刚进城就听说正阳街上的酒楼出了事。

    “那女东家可怜的哟!”

    又是酒楼又是女东家的,蒋正满脑子都是宋语然,心下狠狠揪紧,哪里想得到会是新开业的冬风酒楼的高芸芸。

    当下狠狠一抽马屁股,直往正阳大街而去,但流民甚多,守城卫兵将街道上各个出入口团团围住,他进不去,只能先翻墙来荣记试试运气。

    还好,她在这里。幸好,她安然无事。

    两人方才走到院子里,蒋正回身一拳狠狠地朝着吴棘面门打去,吴棘骇了一大跳,反应迅速也只堪堪避过,一口气还没歇过,第二拳又携风而至。

    他忙扔了手中的折扇,全力应对,蒋正几乎用了十成的力气打出一拳,他眼看避无可避只得双手抱住这硕大的带风的拳头,直震的他心口生疼。

    吴棘吃不住地剧烈咳了几下,缓过劲儿后怒道:“你发什么疯?”

    蒋正将手臂抽回,面色冷厉:“你发什么疯?弄这么多流民进城做甚么?”一想到万一出事的会是宋语然,他就忍不住想再给他几拳!

    原来是这事儿。

    吴棘淡淡而又坚定地道:“那不是我做的。”

    蒋正一顿,狐疑地看向他。

    “不管你信不信,我本来是要叫几个弟兄进城,趁夜给她把粮仓搬空,但我们刚到城门口,就看见了这一波一波进城的流民。”

    吴棘说着,面上难掩痛苦之色:“你竟然不信任我!”

    “我会那么傻么?如此多的粮食,我搬回去分给兄弟们多好!”

    他如此一说,蒋正倒是信了,可这些流民既然不是他招来的,那还会是谁?

    吴棘也闹不明白,所以他遣散了兄弟们,独自进了城,远远盯着流民们的动静,很快就觉出是有人从中煽风点火、制造混乱。

    他将方才打斗时扔到地上的折扇捡起来,拍干净沾上的尘土:“我觉得,也不会是其他几个山头的山匪。”

    蒋正点头,自然不是山匪,山匪求财求粮,鼓动流民进城把粮食吃光,与他们没有半分的好处。

    吴棘又道:“这事儿处处都透着蹊跷,流民从四面八方进城,但是四个城门的守卫都不曾报信!”

    不然何至于大街上闹成一片了,守城卫兵才匆匆现身。

    蒋正沉默了片刻,道:“这里头恐怕还有不少事,我们少掺和,你赶紧出城回去,别忘记答应我的事情。”

    吴棘其实很想留下来,可也知道正事儿要紧,只好不情不愿地和宋语然辞别。

    蒋正回到屋里,建议:“外面一时半会儿消停不了,我们先回家罢。”

    外面如何吵闹动乱,他的一句“回家”让她立刻觉得安心,宋语然不自觉露出柔和的笑意答应:“好。”

    起身后四处一看,吩咐青玉和恕儿:“把所有的成衣、料子还有那些没做好的,都包起来带走。”

    万一流民集体暴乱,打砸沿街店铺,这些衣裳料子指定是保不住的,不如趁现在赶紧都收起来。

    青玉立即找出包袱,万石和两个小伙计麻利地把墙壁上挂着的衣裳一件一件的取下来,恕儿过来帮着她一起叠好包起。

    须臾整装完毕,他们仍旧从后门出去,留下小杨和小朱守着店。宋语然问他们要不要回老家去避一避,两人都是乡下人,回家路上并不比在铺子里安全,索性都表示要留下来守着铺子。

    荣记后门出去是一条小巷子,流民们最开始奔着冬风酒楼而去,并不会分心踏足这种小巷子,后又被守城卫兵围在了正阳大街之上,更加不会出现在此,是以这条小巷子暂时很安静也很安全。

    蒋正护着宋语然,虞琳护在他们身后,后面跟着青玉和恕儿,万石走在最后,各个手里都拎了些包袱,一路绕绕转转地避开了正阳大街,抄小路回了宋宅。

    经过一处巷口时,宋语然无意识地转头去看,只见守卫们各个拿着刀枪,凶神恶煞地将流民们团团围在大街之上,一大群流民拥挤在街面上,却很奇异地鸦雀无声。

    她心中不由一骇,压低了声音问道:“他们会被如何处置?”

    方才在荣记时,蒋正那般气势汹汹地要吴棘去后院,她担心两人万一谈不拢得打起来,就想过去劝一劝,便听见了两人的对话。

    在她看来,这些流民是无辜的。

    但是蒋正却又有不同的见解:“你觉得他们可怜吗?”

    宋语然下意识就想问:“难道他们不可怜吗?”

    但她知道他还有话要说,便没答话,只静静听着。

    蒋正很有默契地继续道:“你方才有没有看见流民,他们中不止有老弱妇孺罢?还有很多年轻力壮的男人。”

    宋语然回想方才站在荣记门口见到的那一幕,大力推开瘸脚老婆婆的就是个年轻大男人,除了瘦削了点,看着很壮实也很健康。

    “今年年景确实不好,地里的庄稼都长不出来,但绝对没到活不下去的地步。”

    “他们可以去服徭役,可以去服兵役,或者也可以来城里做工,但他们选择了最简单的,也是最活不下去的一种方法。”

    宋语然承认,他说的非常有道理。

    “当然,其中的老弱妇儒被迫背井离乡,确实可怜,但他们不该妄想贪图,更不能受人挑拨闹事。”

    宋语然默然,她有些明白了,正阳街上的流民已经属于暴乱的范围,如果守城大人心善,只将他们驱逐出去,倒也罢了,若是......

    哎,她叹了口气,这些事,她无能为力。但若是可以,以后可以在那些可怜人里挑几个勤奋老实的,在铺子里做工。

番外一(加更,感谢给我打赏的两位小可爱!)

    宋语然将将长到13岁的时候,忽然从天降下来一门亲事,落在她的身上,叫她和她父亲很是始料不及。

    她自出生起就被父亲带大,宋父把屎把尿地将她拉扯大,时刻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可不是想叫她这么早就嫁人的。

    何况这门亲事结的相当离谱。

    宋二老爷为了仕途汲汲营营,宋二太太更是长袖善舞,不知他们如何经营谋划的,反正谋划到了一门亲事。

    宋二老爷有个嫡女,叫做宋玉柔,比宋语然哦彼时她还叫作宋玉芳,小两个月。又不知怎么的,宋玉柔小姑娘跳着脚,吵着闹着不愿意嫁人,尤其不愿意嫁给那个成郡公府的世子爷。

    宋二老爷夫妇宠爱女儿,又不愿放弃巴结权贵,便把这门亲事转到了宋玉芳的身上!

    宋家是宋二老爷出主意,宋老太太做的主,偏偏成郡公府一点儿意见也没有,很爽利地答应了!

    是以,当远在天津港看番邦大船的父女俩得知此事时,宋父的愤怒可想而知!

    自古女儿家的亲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这个当父亲的居然是最后一个知晓此事的。

    当即就要收拾行李归家悔了这亲事,宋语然就问:“父亲为何这般生气?”

    宋父很有些意外,在他看来,女儿应该同他一般不满意这桩亲事的:“小阿然不生气么?”

    宋玉芳的小名就叫做阿然,她摇着小脑袋,说的无比认真:“我又不是现在就要嫁人的,还有好几年时间呢,反正家里已经把亲事定好了。父亲何至于急在这一刻?”

    她实际是舍不得现在就离开,那样就看不见番邦大船,也瞧不见番邦人在天津港以物易物地与人做交易的

    盛况,宋大老爷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养大的女儿的小心思,一时间五味杂陈:这可是你一辈子的幸福啊闺女!

    半个月后,番邦大船总算一只一只地驶离了天津港,宋语然小姑娘总算心满意足,然后有时间去认真想一想自己的终身大事。

    “父亲,你为何那般生气?”

    “因为你祖母和叔父都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把我女儿的亲事定下了!”

    宋父的本意是说他都不了解对方的人品样貌,也不知家境如何,人口多不多,姑嫂相处能不能和睦之类的事,但宋语然小姑娘想不到这些,她以为父亲是抹不开面子。

    本来应该是他能做主的一件事儿,非叫别人给捷足先登了,那真是怪没面子的。

    于是,看完番邦大船心满意足的宋语然小姑娘十分善解人意地拍了拍她老爹的胳膊:“别气啦,咱们回京城去!”

    已经换完了庚贴的亲事,自然轻易退不了,何况对方还是个郡公府,宋老太太无论如何也不答应退亲,道那样会把人家得罪了,宋家就完啦!

    宋父气的双眼通红:“母亲可知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已经打听清楚了!成郡公府的世子爷是个彻头彻尾的混不吝!

    宋老太太无所谓地抬起眼皮看他:“什么样的人?”

    宋父的拳头握紧又放开,又再度握紧:“他……他吃喝玩乐,游手好闲……那也便罢了!”

    宋父忍着极大的怒气闭了闭眼睛:“他还滥杀无辜,横行霸道,草菅人命!”

    “不孝、不尊长辈!就……就那样的人,您要把小阿然嫁给他?!”

    宋语然躲在门外,听得心惊肉跳:这样的男人啊……

    于是她也不想嫁了,可他父亲都没办法退了亲,她能怎么办?

    屋内老太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些都不过是道听途说,人们添油加醋传了出来的,有钱人家的公子爷哪个年少不轻狂?呵呵,你放心罢,这门婚事是极好的。”

    宋父气的倒仰,一言不发地往外走,整个人仿佛都沧桑了不少,宋语然看得心疼不已,赶紧跟上去,小声地道。

    “父亲,您放心罢,等我长大了嫁过去,要是他对我不好,我就把他休了!”

    宋父总算被她天真的豪言壮语给逗笑了:“女子休夫谈何容易?”

    “哦。”宋语然退而求其次,“那便和离罢!”

    宋父的脚步一顿,就是一声长叹:“是父亲没用,拖累你了。”

    宋语然却无所谓,她自小很少在京城,这一回难得逗留在家的时间长了点,就整日带着青玉出去玩。

    宋父亦忙的脚不沾地,便也管不着她,只叮嘱她:“小心安全。”

    她奇怪的发现,走到哪里,几乎都有人在议论她和那位成郡公府世子爷的亲事。

    比如她坐在了凉茶铺子里喝茶,边上那桌的人就在闲聊。

    “哎,那位宋家娇滴滴的姑娘,当真是可惜了!”

    “是呀是呀,许配给那样一个凶神恶煞,啧啧,只怕睡觉都不敢闭眼睛。”

    “谁说不是呢,听说昨日他还把个书生给打断了腿!”

    “为何?”

    “……听说那书生说了句不中听的话,叫他给听见了。”

    一时间周遭鸦雀无声,那桌议论的几个人还很戏剧性地回头四处张望,确定周边没有这位恶霸,才松了口气,互相看着笑起来。

    “来来来,喝茶喝茶。”

    宋语然就坐在边上从头听到了尾,心道:这位恶霸的确不在,但恶霸的未婚妻,你们口中娇滴滴的宋姑娘我在啊!

    她一时又奇怪,自己如何就变成了娇滴滴的小姑娘了?

    一时喝茶喝的有些饿,宋语然便转到斜对面的小馆子,点了份面条细细嘬着。

    结果小饭馆里也不消停。

    “听说那位世子爷,一言不合就要杀人!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那是自然的,毕竟他十岁上就把伺候他长大的丫头给砍死了嘛!”

    宋语然听的悚然一惊,觉得再也吃不下东西了。

    青玉担忧地给她拍背:“姑娘,莫听人胡说。”

    宋语然吸溜一下鼻子,莫名觉得有些委屈,她想了想,拉了青玉往外头走:“对,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于是两天后,宋语然终于在成郡公府对面的一个巷子口隐秘的角落里,远远瞧见了他的未婚夫,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狂魔。

    彼时他打马而来,急急停在了府门前,一个小厮小跑出来不知要作甚,差点与他撞了个满怀,宋语然眼睁睁看着他飞起一脚将小厮踹翻在台阶上,头也不回地进了门。

    宋语然目瞪口呆地发了半天呆,又见他风一般地又疾步出来,她自发呆中回神,瞪大双眼看着他的脸,终于想起来一件事。

    是了,宋玉柔死活不愿意嫁给他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说他满面胡子,丑极了!

    宋语然睁大双眼看了半天,觉得:把胡子剃一剃应该也还好罢!

    一眨眼他打马走了,宋语然觉得也就那样,便也走了,后面再有什么不堪的话传到她耳朵里,她也就这只耳朵进那只耳朵出了。

    反正退不了亲,那就结了亲再和离嘛!多大点事儿!

第六十五章 什么玩意儿

    麻大他们在家都听说了大街上的混乱,见到她们安然回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赶紧把门户关紧,麻大领着阿斗和柳子轮流看着门。

    当晚,街上就戒备起来,甚至禁止民众上街,第二日一早,麻婶和厨娘都没能出去采买食材。直到第三日,街上才恢复了往来秩序。

    宋语然立即把衣裳准备好,带着人用马车装着回了荣记,继续开门营业。

    万石照常跟着去帮忙。

    但是整个城里、整条街上到处死气沉沉,蔓延着肃杀之气,街面上甚至还能看见没有清洗干净的斑斑血迹。

    荣记铺子没什么损失,除了门板外的护栏被流民们拆的一干二净,不知是用去烧火了还是打架了。

    宋语然看着原本护栏的位置如今光秃秃的一片,苦笑一阵,对着两个小伙计道:“你们去找找还有没有木板了?”只能再重新做一个护栏了。

    细致的伙计万石插不上手,自告奋勇地寻了木板坐在檐下削起来。

    荣记隔壁是一对夫妻经营的糕点铺子,夫妻俩都是和善的面相,见着他们开了门,女人过来送了一叠新鲜出炉的糕点。

    “现在还没有什么生意,大婶不如在这里坐会儿罢。”青玉经常得到她的照顾指点,便客气地请她在门口闲坐一会儿,这样隔壁若是有了客人来,她也能及时回去顾上。

    大婶姓唐,为人很随和,闻言也不推辞,笑呵呵地在门口坐了,这时候日头还没升起来,门口还很阴凉。

    他们夫妻俩都是乡下人,流民来闹事,街上戒了严,他们便没有回去,只关了铺子守在里头。

    青玉手上做着事儿,一边与她闲聊:“所以,真的……杀人了吗?”

    唐大婶点了点头,像是想到了当时可怖的场景,神情有些惶然害怕:“哎,都是些可怜的人。”

    “守城大人原先并非要杀人,只下令要他们出城去。可那些是流民啊!见到了凉州城的安逸繁华,怎么甘心再去城外风餐露宿,过那种吃着一顿不知道下一顿在哪里的日子?”

    “都不想过苦日子去,就都赖着不走,守城大人命人押着走,但是他们闹得实在太凶了,血红着双眼抵死反抗,哪怕在城里沿街乞讨,就是不愿意出城。”

    “后头又来了位大人,说是不能把动静闹得太大,惊动了在凉州城内住着的贵人。守城大人实在没办法了,只好下令杀了几个带头挑事的人,把他们给彻底镇住了,这才强行把其他流民给押出去了。”

    宋语然对凉州城里住着的贵人并不感兴趣,却对这一做法不敢苟同:“他们这样杀人,就不怕激起民愤么?”

    唐大婶并不懂这个,只叹息着道:“当时那些人都被吓傻了,没想到卫兵们真的会杀人,都乖乖地被驱赶着出城去了。”

    闲聊半晌,话题又绕到了此时流民暴乱的根源上。

    “那冬风酒楼当日就被流民打砸的一塌糊涂,后来卫兵围着他们,他们干脆把酒楼当作了自己的老巢,全都躲了进去。”

    青玉讶然:“这么一来,那位高……姨娘、可怎么办的?”流民会把她放出去么?

    唐大婶摇了摇头:“你说的是那位冯老爷的小妾罢?”

    “听说被流民抓了做人质的,可守城大人并不认识她,也不可能因着她一个人,放任流民们在城内作乱,祸乱城内的秩序啊……”

    “直到把流民全都押解出城,冬风酒楼空了出来,才在里头的一间柴房里找到她的。”

    铺子里一时安静极了,宋语然若有所思:“冯老爷是凉州城商会会长,他的小妾开了这家冬风酒楼,当时开业的动静这么大,守城大人不可能不知道,可他居然也不卖冯会长的面子么?”

    唐大婶摇着头目露鄙夷:“就是这位小妾折腾出的这场乱子呢,冯老爷都被请进去问诘了,哪里还会顾得上这位小妾呀?哎,好好地开个酒楼也能闹出这许多的事儿!”

    唐大婶坐了会儿,街上渐渐热闹起来,隔壁有人要买糕点,她便匆匆回去了。

    宋语然她们刚把铺面整理妥当,刘管事便找了过来。

    他的面色有些凝重:“东家,咱们酒楼可要关门歇一歇?”

    宋语然奇道:“为何?”流民之祸已经过去,何至于还需要关门歇业这么严重?

    “今日一早,商会来了人,说要整顿秩序,把咱们酒楼彻底翻了一通,却没说出什么一二三。”

    宋语然面色发沉,竟然还有这种事:“人呢?”

    刘管事觉得他没护好酒楼,是他失职,很是惭愧:“走了。”

    “但他们说,明日还要来。”刘管事碍于身份,终究没问出那句:东家是不是得罪人了?

    自然是得罪人了,但高芸芸显然没有这种人脉,定是冯老爷这位商会会长对她的敲打。

    宋语然冷冷笑了笑,若他不这么做,她兴许就无所谓地只当看了场戏,可他偏要替高芸芸出这个头,那就别怪她不讲情面了。

    “为何要歇业?你手底下的伙计呢?让他们机灵着点儿!”凉州城商会会长冯老爷?呵~什么玩意儿!

    宋语然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去把今年的税目都拿来,半个时辰之内交给我。”

    她淡淡的目光瞥向刘管事:“可来得及?”

    刘管事一凛:“东家放心。”躬身作揖告退。

    宋语然交代青玉:“你去通知苏大掌柜,让他务必在半个时辰内把税目整理好交给我。”

    青玉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要出门,宋语然垂眸想着事,也就没在意原本在门口削木板的万石,不见了。

    刘管事不仅管着春风酒楼和好几家春风客栈,还接手了从高家盘下来的许多铺子,账目许许多多,但他很快回转过来,将两本税目账册和一匣子银票交给她。

    一本是春风酒楼和客栈的税目,另一本则是接手高家铺子以后整理出来的税目,一页一页详尽记录着,翻开一目了然,可见早有准备。

    刘管事道:“每年都是年中和年尾要去户曹司的,今年还不曾去过,但我都已经整理好,原本再过几日,便要报过东家此事了。”

第六十六章 户曹司

    “嗯”宋语然点头,“做得不错,您辛苦了。”她将银两匣子打开看了看,放到一边,“今次我亲自去。”

    说着又朝刘管事笑了笑:“不过我人年轻,只怕见到户曹大人会胆怯,还请刘叔陪我走一遭罢。”

    “是。”刘管事见她没有立刻要走,显见是一副等人的样子,便在一旁坐下,喝茶等着。

    苏大掌柜却是隔了许久才来,青玉走在他身后,面色难看,见着她勉强露出一丝笑来。

    宋语然心知肚明,不动声色地端坐着,等着苏大掌柜将一本账册和一叠银票递上来。她翻开一页心中便是一沉,纸上账目潦草,一看就是现做的。

    苏大掌柜见她面无表情地翻着税目细看,便笑着上前一步:“我们成衣坊的税目早就准备好了,可前阵子铺子里遭了流民,原本的账册被撕烂了,这是方才现滕的。”

    竟然这么巧,流民不仅袭击了成衣铺子,还这么巧的撕毁了账本么?宋语然淡淡瞥了她一眼,没做任何表示,只问:“遭流民袭击了?那衣料什么的,都没问题罢?”

    苏大掌柜“呵呵”笑着:“没有没有。”

    呵~当然没有。宋语然将三本账册收拢在一起,交给虞琳拿着,揣上银票,起身往外:“那便走罢。”

    苏大掌柜一头雾水,喃喃地问:“走?去哪里?”

    宋语然头都没回,淡淡地道:“去户曹司,怎么?苏大掌柜有事儿忙?”

    “不敢不敢。”苏大掌柜立刻谄笑两声,小碎步跟在她身后与刘管事并肩走着。

    路上找机会低声问道:“怎么今年东家要亲自去户曹司了?”去年年尾那次,还是他们俩去的呢。

    刘管事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也是才得了东家的通知。”

    苏大掌柜见问不出什么,只得悻悻的闭了嘴。

    户曹司就坐落在正阳大街的尽头,与西市交界之处,走路过去两刻钟便到了。

    宋语然在户曹司门上递了帖子,恭敬有礼地对着看门的小厮道:“我们是来缴税的,请问户曹大人这会儿可得空?”

    这小厮并不认识宋语然,却眼熟她身后的刘管事和苏大掌柜,立刻明白眼前这位只怕就是凉州城能缴纳一半税银的大户,立刻堆起笑脸来迎。

    “这位姑娘请稍等片刻,容小的进去通报一声。”

    宋语然便笑着点头,不急不躁在门口靠边儿站了。

    不过须臾,小厮又跑了回来,将帖子递还给她,躬身恭恭敬敬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户曹大人正在里面等着诸位。”

    宋语然道过谢,示意虞琳给了他一点碎银打赏,从容地带着人进了户曹司。

    户曹大人是个瘦瘦小小,留着一撮山羊胡的中年男人,看上去更加像是个教书先生。

    周身穿着普通寻常,只一双眼睛闪着精光,给人一种精明厉害的感觉。

    宋语然端正地行了一礼:“拜见户曹大人。”

    随即将三本账册并一叠厚厚的银票拿出,整齐地摆在了户曹大人面前的桌案上。

    “这是我名下所有铺子今年上半年的账本和税银,请户曹大人过目。”

    按照以往的惯例,在缴纳税银时,大家都会比账目上多给出一些银两,作为孝敬银两,户曹大人便不会再仔细翻查账册。

    宋语然也多准备了一份,却是单独后给的,户曹大人捏着很有分量的一张银票,将三本账册一起推还给了她,按照既有的名单一一划去她名下的各家铺子。

    宋语然等他勾画完毕,才柔声开口:“户曹大人,民女有一事请教。”

    户曹大人意外地看向她,点了点头:“你说。”

    “民女初来乍到,不知凉州城除了户曹司,可还有其他官衙需要咱们商户走动?”

    户曹大人看了她一眼:“大历律法,只有户曹司统管商户。”

    “哦。”宋语然作了悟状,随即又疑惑:“不知凉州城可有商会一说?”

    户曹大人蹙眉,他最烦的就是这该死的商会了,相互勾结一气,年年拖着税银不给,就是给也是这儿少一半,那儿却三成的。

    语气生冷严肃:“那是民间的组织,并不受大历朝廷认可,你万万要记得你是大历的子民。”

    宋语然一直留意着他的神色,闻言十分受教地点了头:“民女明白的。”

    她将账册收好,又施了一礼,告退出去。

    直到走出户曹司,苏大掌柜仍旧一头雾水,这么大热的天,东家亲自走这一趟图的什么?

    刘管事却隐隐明白了她的用意,想到她之前说的话,回到春风酒楼,立刻就着手布置起来。

    宋语然回到荣记,叫来青玉细问:“方才发生了什么?”

    青玉知她问的是去成衣坊传话的事,便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我去的时候,苏大掌柜就在柜面上,等我说出了姑娘的吩咐,他就说进里面去拿出来。”

    “可他进去了却迟迟不出来,我催了小伙计去问,结果……”青玉咬着嘴唇,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那些伙计们十分无礼……我……要不是万石大哥赶了过来,我……”

    宋语然面色一沉:“那些伙计调戏你?

    青玉羞红着脸不说话,万石亦是一脸的愤怒神色,宋语然便懂了。

    那起子小王八蛋,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调戏她身边的贴身大丫鬟?!

    宋语然手指骨节在桌面上敲了几下,拍了拍青玉的手背,安慰她:“放心,等我给你出气。”

    姑娘一向说到就能做到,青玉心里头微微发暖,之前的委屈一扫而光,笑了笑:“姑娘不必为我费神,我没事。”

    见姑娘专心想着事儿,便不再打扰她,起身往里间走,路过门口的时候,忍不住转头瞧了一眼正挥汗如雨刨木头的万石。

    万石似有所感,停了手,抬头来看,朝她露出个憨憨的笑脸。

    青玉抿了抿嘴角,低下头什么也没说,进了里面。

    刚刚过了午时,冯掌柜亲自跑了来,脸色焦急:“东家,商会的人又来了。”

    呵~来得倒是挺快!宋语然站起身就往外走:“咱们去见识见识凉州城商会的厉害。”

第六十七章 规矩

    青玉听见动静出来,一直将她送到了门口,仍旧不放心地叮嘱:“姑娘,你千万小心点,那些人可都是不讲道理的。”

    万石将护栏重新装好,站起身拍了拍手,对着青玉憨厚一笑:“我过去盯着,你回去罢,有事儿赶紧叫人来通知一声。”说完,几步就跟上了宋语然和虞琳。

    春风酒楼门口被一个长得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带着四五个打手似的人,围的水泄不通。

    堂食的客人们吓得立刻扔了碗筷,跑没了踪影。

    冯掌柜带着宋语然到了门前,那些人将她上上下下一阵打量,似乎在确认她的身份,直到里面传来一声男人的轻咳,才让开一条道路,给她放行。

    宋语然漫步而入,同样也在打量他,看衣着打扮气度,应该是个管事之类的人物。

    她便勾了勾唇角,往刘管事为她准备好的太师椅上一坐,朝着冯掌柜道:“路上怎么和你说的?开门做生意,最忌讳有人来找茬,难道来一回我这儿就歇业一回吗?”

    冯掌柜束着双手,低着头,毕恭毕敬。

    宋语然朝左右一看,明知故问:“怎么一个客人也没有?”随即不悦地朝他挥了挥手,“去,把堵在门口的人都给我请出去,碍着人家做生意,当真晦气!”

    却是压根儿就没把来人看在了眼里。

    来人不是别人,而是冯老爷的大管家,带的帮手亦是实实在在养在商会,处理一些非寻常之事的狠人。

    冯掌柜身后跟着两三个小伙计,走到门边,恭恭敬敬地请他们离去。

    守门的人见他们如此软趴趴的,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挥着手不耐烦地赶他们:“去去去,别没瞎掺和,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这是商会在办事!”

    他不过随手一摆,不见得有多大的力气,但是被他推到的一个小伙计立刻就顺着他的手劲儿,一下子跌到在地。

    冯掌柜与另一个伙计立刻傻了眼,慌了手脚的样子,都拿眼来看宋语然。宋语然沉了脸,怒视着门口的人:“堵着我的门,还要打我的人?光天化日的,这是何道理?”

    她肃着脸色冷冷一笑:“在我的地头上撒野?”对冯掌柜一挥手,不容置喙地吩咐:“把他们给我全打出去!”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正色看屋内的大管家一眼。

    冯掌柜得了指示,扬声吆喝一记,从里面各个角落里迅速跑出来十几个身强力壮的伙计,各个手里拿着工具作武器,显然是早有准备。

    大管家坐不住了,冷笑一声:“宋姑娘,年纪不大,竟好大的气性!”

    宋语然这才悠悠看向他,眼神讥诮:“不知阁下又是哪位?”

    大管家并不直接回答她,“哼”了一声:“凉州城商会,今日特来检查你们春风酒楼的内务。”

    “哦?”宋语然挑了挑眉,嘴唇轻启,缓缓问道:“凉州城商会?”

    大管家以为唬住了她,很有些得意地点头:“正是。”

    “没有听说过。”宋语然声音既凉又不屑,对着门口就是一喝,“愣着做什么?既耽误了我生意,还打伤了我的伙计,全部给我打出去。”

    冯掌柜得了吩咐,再没有犹豫,带头便拿一根门闩往前头一横,后面的伙计们一拥而上,立即把门口的几个人逼退到了大马路上。动静十分大,吸引了左近无数来往行人与沿街铺面内管事、伙计们的关注。

    大管家神色阴郁,怒喝一声:“住手!”

    但冯掌柜们早就得过吩咐,哪里会听他的话。大管家紧喊几声都没用,面色愈发黑沉,他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几乎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声:“放肆!商会处理事务,岂容尔等刁民胡作非为?!”

    宋语然凉凉地声音从旁传出:“我等是刁民?请问你是个什么官儿?”

    大管家瞬间噎住。

    “莫说你们不是个官身,即便是个官老爷,请问我这春风酒楼开的好好的,犯了哪一桩罪过?”

    “你!”大管家哪里会料到这么个小丫头竟然如此张狂,不但不把他放在眼里,压根儿连商会也不惧。

    高姨娘哭哭啼啼地求老爷给她做主,冯老爷实在被哭的不耐烦了才打发了他过来,打算随便修理一顿给她出口恶气便罢了。

    如今看来,能把高姨娘坑害到那般地步的女人,当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大管家阴沉着脸侧过脸来看她:“宋姑娘,你这酒楼既然开在凉州城里,就要守咱们凉州城的规矩!”

    冯掌柜领着伙计们,把人远远隔在马路上,不给他们一丝一毫靠近的机会,宋语然看得很满意。

    她不屑地瞟了眼大管家:“那你倒是说一说,凉州城的规矩是什么?”

    大管家挺了挺胸膛:“凉州城所有的商铺都归商会所管,不服规矩的,勒令查处!”

    宋语然慢条斯理地捋了捋衣袖:“若是不呢?”

    大管家阴恻恻地笑了笑:“那你便试试看!”

    “好!”宋语然一拍手掌,“叫你们商会的会长过来,就说,春风酒楼的东家,有事要向他请教!”

    春风酒楼的东家不就是她?

    “咱们会长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大管家十分不屑,态度傲慢无礼,“快让你的人收手!再不收手,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宋语然端端站着没有动,冯掌柜没有得到指令便丝毫不退,双方就这么僵持在街面之上。

    时间一长,看热闹、指指点点地围观人群越来越多。

    大家或多或少都受商会的约束,平时不但要缴纳户曹司的税银,还得往商会孝敬银两,哪家若是不从或者孝敬少了,至此便没了安生的日子。

    是以,宋语然这番举动,得到大家一致地赞同,他们虽然不敢明着对抗商会,但凑个人头将人围住这样的事情实在轻松又简单。

    不过片刻功夫,商会的几个从来张扬跋扈的男人被里三层万三层的拦在了春风酒楼之外,根本顾不及大管家这里。

    大管家渐渐觉得事情不妙,有心缓和一下气氛,一时却没有台阶能下。

    宋语然却没心思跟他玩什么心眼,要是不把这帮人彻底地镇压住,只怕她在凉州城里就不会有好日子过!

第六十八章 邀她入会

    于是她悄悄朝着虞琳递了个眼色,虞琳会意,立刻将那几个和冯掌柜他们正锋相对的人给撂翻在地,一个个捆起来,关进春风酒楼后面的柴房。

    大管家顿时就傻了眼,完全没有料到她行事竟然如此的直接蛮横,商会自凉州城立足开始,就没有遇到过不给面子的,偏偏今次叫他遇上了,还是个女东家!

    他的一张老脸涨的通红,怒瞪着宋语然:“你要做甚么?”

    宋语然傲然立在门前,抬头挺胸,中气十足地道:“自我到凉州城以来,我只知道户曹司,从不知道还有什么商会!你们无缘无故地占着我的门头,耽搁了我做生意,是何意?”

    商会是个名副其实的地头蛇,却也得在户曹司这只大老虎的獠牙之下,小心行事。

    大管家咬牙切齿地低声道:“我们是例行检查庶务!”

    宋语然朝着她嫣然一笑:“我光明正大开门做生意,正正经经地缴纳户税商税,我的酒楼若是有哪里不妥当,自有户曹司的大人们来检查处罚,又与你何干?”

    大管家大跌眼镜,这样气势凌人、收放自如的女人,他着实招架不住,难怪当初高家要折在她手上,也不怪高姨娘在她手上没讨得到好。

    他认清了现实,迅速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既然宋姑娘不认我们商会,那便当我今日没来这一趟,你把人放了,我们这就走。”

    “放人?”宋语然仿佛看笑话一样的看着他,“首先,你这来的可不是一趟,加上早上一次,今日你无缘无故地来我的酒楼闹了两次。”

    “再者,你们闲来无事就到我这里来闹一闹,耽误我做生意,你却轻轻松松就叫我把人放了?当你们没来过?”

    真当她好欺负么?她兀自笑了一回,顿了顿,看着外头围观的人群,一字一句地道:“不可能!”

    大管家额头开始冒冷汗:“那你要如何?”

    “叫你们商会的会长亲自过来,把这些人带走罢。”

    这女人人不大,口气倒是不小,要他们会长大人亲自过来,可能么?!

    可这一趟,确实是他没把事情办的风光漂亮,大管家灰溜溜地走了。

    周围的人群全都激动地看向宋语然,有史以来敢如此跟商会对着干的,她是头一个!

    宋语然其实心里也没有底,但是她不能退缩,更不能就此轻轻放过,必须彻彻底底地把他们收拾服帖了,才能免掉日后明里暗里的诸多麻烦。

    她端坐在酒楼等着冯老爷来。

    但来得却不是冯老爷,而是商会一个年轻的副会长,后面跟着灰头土脸的大管家,看样子回去吃到了一顿不小的排揎。

    宋语然挑眉笑了笑,对此并不意外。

    副会长一脸漠然地到了春风酒楼:“听说这位姑娘对我们商会有些误会?”

    宋语然不动声色让人看座端茶:“没有误会,你们的人来闹事,被我抓住了。”

    副会长看了眼大管家,看得他把头低了又低。

    “宋姑娘确实误会了,他们不是来闹事的。你的春风酒楼开业有好几年了罢,从前一直不知道东家是谁……且你的铺面也不止这一处,我们商会一向求贤若渴,今次是特地来邀请宋姑娘一同入会的。”

    呵呵~说的比唱的还好听,邀请她入会?

    宋语然冷淡地笑了笑,望着他一字一顿地道:“抱歉,我没有兴趣。”

    副会长十分意外,她竟然会拒绝商会的主动的邀请?要知道多少人求着拜着都得不到进入商会的机会啊!

    他想了想,决定邀请的更有诚意一些:“我们会长是个爱才之人,宋姑娘经商有道,加入我们商会,我们精诚合作,只会越做越大......”

    宋语然不耐烦地将他打断:“我意已决,不必再说。”

    副会长堪堪住了嘴,一张脸阴沉着,十分难看。

    宋语然不以为意,只问:“我们接下来要谈的事情,你可能全权代表你们会长么?”

    会长和副会长在本质上是有差距的,他这个会长前头还有个“副”字,一想到这里,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宋语然也不催他,给他时间思考,还让小伙计给他端了张椅子,泡了一壶凉茶,让他慢慢地想。

    “宋姑娘要谈什么事情?”副会长喝下去一杯凉茶,觉得再僵持下去不是个事儿。

    宋语然笑了笑:“副会长这是可以做主的意思么?”

    他面色上有些犹豫,冯会长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宋语然微笑着道:“其实,我也不是要谈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副会长端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听着。

    “做生意嘛,大家都讲究和气生财,我也不想与大伙儿闹得不愉快,毕竟这里是凉州城。”宋语然停住,端起茶碗来喝茶,给他时间思考。

    副会长果然在想她这句话,所以她这是......求和?可这矛盾是她和冯老爷小妾之间的,冯老爷要替他的小妾出头,商会说到底不过就是个背黑锅的。

    副会长逐渐烦躁起来,这都是什么事儿!

    宋语然见火候差不多了,便继续:“我这个人呢,不喜欢有约束,所以方才您说的要入会的事,就此作罢。”

    副会长察觉到她态度的软和,扯起了脸皮露出个笑来,原本他就不是真的要她入会,商会成立这许多年,何时见过允许一个女人来分一杯羹了?

    “那么,请问,春风酒楼在凉州城开业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一直与你们和和睦睦的,请问,为何这两日却要来找我麻烦?”

    为什么你心里还能没点数么?真会装的。

    他“笑呵呵”地打哈哈:“这都是误会,方才我已经问过大管家了,就是来查一查内务的,这城里所有的店铺都是要经过这一遭的......”

    “大管家?”宋语然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溜向了一边站着的人,“大管家不是贵商会的人罢?请问这是哪家的大管家啊?”

    副会长一听这话就知道她并非一点都不懂商会里头的门道,也就不敢再糊弄她,硬着头皮解释:“是冯老爷家的大管家,因着冯老爷人贵事儿多,是以咱们商会的事情很多都是大管家出面的。”

第六十九章 助威

    这便是婉转地表示,这次由大管家出面并非看轻她的意思。

    宋语然呵呵笑着,玩笑似地问:“是以,这位大管家能代表冯会长?”

    大管家吓得双腿一软,赶紧摆手否认:“不能、不能。”

    “哦。”宋语然淡淡一笑就此揭过,“在凉州城里,我只认户曹司,有户曹大人亲自签下来的指令,便能查我的铺子。却不知道还有什么庶务是要贵商会来查的?”

    这话说的,他们哪里敢跟户曹司抢活干?

    副会长面上仍旧笑呵呵地,心里早就骂开。这都什么破事儿!招惹谁不好,偏偏要招惹这么个不依不饶的厉害娘们儿!

    据说还有身手十分了得的贴身护卫,一出手就把商会最能打的几个人一起撂趴下了?他一双眼睛在她身后的虞琳和万石身上打了个转,暗暗猜测是不是这两人。

    “副会长,你意下如何呀?”

    宋语然嗓音细细的甜甜的,可却听得他身上直冒冷汗,他能说什么?当然是以朝廷亲设的户曹司为主了!

    他非常不情愿地点了下头。

    “既然副会长同意我说的,那就请回罢,我宋氏名下所有的店铺产业,都不归你们商会查庶务。”

    “那么.....他们?”他不能就这么回去罢?商会里被她关着的人总得叫他带走。

    宋语然勾唇一笑:“副会长要是认可我方才说的话,就请签下份字据,把人领走。”

    刘管事早有准备,立刻从后走出来,拱手问道:“东家,可要去请户曹司的大人过来做个见证?”

    副会长吓了一跳,怎么能捅到户曹司里去?他当即摆手:“不用不用,不就一份字据么,我签下就作数!”

    大管家还想说什么,被他一记眼光狠狠地瞪了回去!冯老爷虽是商会的会长,可说到底这商会并不是他冯家一个人的,他能不以商会整体的利益为主么?这事儿要是惊动了户曹司,可不就是给人现成的把柄好收拾他们么?!

    宋语然却有些犹豫,没有人做见证,纵使冯老爷亲自签下的字据,过后都可以抵赖不承认,何况是一个副会长签下的?

    正在这时,门口围观的人群有些松动,分开一人多宽的道来,一个高大威猛的胡虬大汉,从最外面径自朝着宋语然阔步走来。

    副会长又是一惊,难怪这个小姑娘小小年纪就能如此狂妄,丝毫不惧怕凉州城的地头蛇,也压根儿不给他们面子,原来是有混道儿的给她做靠山呐!

    来人正是蒋正,但他一改往日低调普通的打扮,把个青布直缀换成了束手束脚的短打褐衣,脚上一双马靴,手里卷握着一根马鞭,配上他一脸的胡髯,再一双深邃凌厉地眼睛,凶相毕露,活脱脱就是个混道儿的大汉!

    蒋正几步走到她身边站定,微微垂下脸来看着她,面色柔和,嗓音洪亮:“听说你这里遇到点麻烦?要我帮忙么?”

    他是特意来给自己助威的么?宋语然心中一喜,弯着眉眼笑着道:“的确有一事为难。”

    “方才我与这位凉州城商会的副会长达成了协议,我名下的所有铺子都不归商会管辖,但是......”

    她看了看副会长:“我初来凉州城,并不懂签协议的流程。”

    副会长面皮涨红,心中来气,这不是摆明着在怀疑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今日签下协议过后就要悔掉的意思么?

    他自诩是个正人君子,便朗声直言:“宋姑娘......”

    却被门口一条声音打断,一名瘦高的青年摇着把铁骨扇漫步而入,语中带笑:“这还不简单么,直接叫咱们正爷做个见证!以后宋姑娘的产业都由咱们兄弟罩着了。”

    副会长的豪言壮语就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正爷?哪个正爷?西北道上赫赫有名,连雄霸一方的虎爷都要退避三分的正爷??!

    蒋正凌厉的眸子盯了副会长片刻,摆了摆手:“准备笔墨纸砚。”

    宋语然笑着朝刘管事点头,他很快用个托盘托着文房四宝出来,当着众人的面迅速写好了两份一模一样的字据,大意便是宋语然名下所有的产业均与凉州商会无关,商会不得以任何理由来干涉商铺的经营。

    宋语然拿起看了一遍,大大方方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再按下手指印,将两份一样的协议推到副会长的面前:“副会长,看完觉得没问题,便签下罢。”

    有正爷在场镇着,他哪里还敢觉得有问题,粗略扫过一遍,便将自己的名字签在宋语然之后。

    蒋正最后在见证人后面签上他的名字,这件事便尘埃落定。

    宋语然吩咐冯掌柜:“把里面关着的那几个人带出来罢,叫副会长带走。”

    又望着副会长笑得柔柔地:“希望以后,咱们再也不要有这样的误会。”

    再有,那就不是把人关起来这么简单了。

    副会长听懂她的话中深意,看着她如花的笑靥,只觉身上一阵阵地冒起冷汗,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他自己确实可以做到,可冯老爷呢?

    这事儿本来就是冯家挑出来的!倒叫他们整个儿商会背了黑锅,还在鼎鼎大名的正爷跟前露了脸,要是被这么位大爷记住了,若是他哪一日心情一个不爽,把他们的老巢端了,那可怎么好?

    他越想越是这么回事,沉着脸带着人迅速走了,得赶紧召集元老们商讨一下对策,千万千万要把冯老爷劝住才行。

    酒楼门前围着看的,躲在暗处偷偷看的人群,顿时都骚动起来,没想到这样一位小姑娘竟然把商会的副会长都赶走了!还签下了字据,当真是了不起!

    感叹完毕又渐露惊恐之色,她年纪小小,手段却如此了得!还能认识这么厉害的能够镇住商会的人物?!人群不自觉地后退三步。

    其中就有人小声议论起来:“那个叫正爷的,你们可曾听说过?就是那个连虎爷都怕的正爷!”

    虎爷的恶名大家都有所耳闻,这位正爷比虎爷还要凶恶?大家伙退散的步伐迈地愈发快了。

    刘管事拱着手笑呵呵地出来作礼:“今日多谢诸位街坊邻居援手相助!”

第七十章 都听你的

    “我们东家方才说了,春风酒楼今日免费给大家供应茶水,请诸位进来歇一歇凉罢!”刘管事伸手作了个“请”的姿势。

    但人群反而退散更多,最前面的几个大婶“呵呵”笑,摆着手推拒:“多谢宋姑娘的好意了,但铺子里还有一堆事儿呢,我们耽搁了这大半天,要回去了。”

    很多人附和“是呀是呀!”

    “多谢宋姑娘好意!”

    “多谢多谢!”

    宋语然眼睁睁看着门口围着的人群一忽儿散了个干干净净,好笑地看向蒋正:“没想到,你正爷的威名这般的大?”

    早知道如此,她一早就该借他之名来吓唬那些商会的人,能省下多少时间和精力?

    蒋正无奈地摸了摸鼻尖。

    宋语然这才有闲心打量他的衣着打扮,奇道:“你这一身是从哪里弄来得?”用来吓唬人真的太合适了!

    一想到方才副会长被他彻底镇住的模样,她便忍不住想笑,“你怎么知道我这儿有事的?”

    向前站在一旁,摇着铁骨扇在笑:“这才是咱们正爷正儿八经的打扮呢!因着宋姑娘你,才......”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蒋正一记锋利的眼刀给打断,讪讪地住了嘴,往旁边的桌上坐下,兀自倒了凉茶喝着。

    尽管他话只说了一半,但不妨碍宋语然自己暗暗补充后半段,她略显诧异地看向蒋正,随即点头:“倒也是,住在我家,你这身打扮实在太扎眼了。”

    她又兀自欣赏评判了一回,手指抹上下巴缓缓道:“不过么,除了用料太不考究,做工太过粗糙以外,你这一身倒是很有个性。”

    她琢磨了一会儿,评判:“还不错。”

    向前“噗”一口凉茶喷了满桌,“咳咳”咳嗽个不停。

    宋姑娘这也......寻常姑娘看见这样的正爷多少该有点害怕啊啥的罢?到了她这里,除了扎眼就是个性?居然还不错?啧啧!

    蒋正深深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却是挺扎眼。”

    向前忍不住再一次被茶水呛住了,“咳咳”咳了起来。

    蒋正的视线扫过他咳得直抖个不停的肩背:“是青玉叫小杨回家报信的。”

    宋语然“哦”了一声,无视心里头凌乱的向前,交代了刘管事照常经营,便回了荣记,重新过上睁眼就要做衣裳的日子。

    但她日进斗金,看着口袋里日渐丰满的银票,止不住的乐,再苦再累都觉得无所谓。

    同样高兴地还有白秀娘,她傍身的银两越积越多,便想继续往北边去寻邬二。

    这日,做衣裳的时候,白秀娘犹犹豫豫地开了口:“我想继续去找一找他。”

    “很好啊,就去找。”宋语然正在比对两片裁好的衣片儿,闻言随口应了一句。

    白秀娘将手里的针线放下,微微皱着眉,叹了口气,一副郁郁的模样。

    宋语然若有所觉,这才从衣片中抬起了眼:“你是不是担心,你大张旗鼓的去找人,会被邬家察觉?”到时候不但人不好找,反而她自己也暴露了。

    白秀娘红了眼眶,低下了头,觉得自己很没用,做事总是瞻前顾后怕这怕那的,远没有宋语然那般果断坚毅。

    宋语然陷入沉思,麻大不能总往北地跑,那样会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蒋正倒是说过要帮她......

    她犹豫了一歇,安抚白秀娘:“你若是信得过我,依旧把这事儿交给我,如何?”

    “好。”白秀娘立即欢喜地应了一声,随即咬了咬嘴唇,坚定地道,“钱我自己来出。”上回麻大往北边跑了一趟,宋语然没叫她出一份银钱,她心里头实在过意不去。

    宋语然正要起身往外去,闻言一笑:“好!你给自个儿寻丈夫,就该你自己掏钱好么,小富婆!”

    白秀娘被她明媚张扬的笑容感染,也会心一笑,又被她那句“小富婆”弄得很不好意思,“都是托了姑娘的福。”

    宋语然已经走到外面廊下,闻言从窗户里探进来半个脑袋:“咱们谁也别说谁了罢,互相托福!”要是没有白秀娘的一双巧手,只光靠她一个人,荣记是不可能做到这么红火的。

    两人相视一笑,宋语然往外走,白秀娘继续做衣裳。

    蒋正刚好要寻她:“有些消息正要告诉你。”

    能得他告知的消息,只会是关于她父亲那事的进展,宋语然肃了容色点头,吩咐虞琳:“你在外面守着,不要叫人靠近。”

    两人进了堂屋说话。

    “刚刚我接到吴棘的消息,他昨日攻破了一个山头,但叫土匪头子跑了,一同跑掉的还有媚娘。”

    “她一直就在附近的土匪窝子里?”宋语然很是讶然,“难怪这么久都没找到她的消息,她原来一直在土匪窝子里躲着?”

    可她为什么要躲着?

    蒋正推敲着:“兴许,你一脱险,她便躲了起来,知道高老爷和那个男人被咱们捉住,她更加不可能再露面。”

    宋语然顺着他的思路往下琢磨:“那就说明,她以为我知道的那件事,会要了她性命!”

    到底是什么事,会让她得知以后想要杀了媚娘?

    她父亲的死!

    宋语然浑身冒起冷汗,喃喃地道:“一定要捉住她!她一定和我父亲的死有关系!”

    “好。”蒋正郑重答应。

    自得到吴棘的消息,他立刻就让向前带人出了城,又有吴棘的人马相助,只要媚娘人还在凉州地界,他们就一定能把她抓住!

    宋语然激动了好一阵,蒋正便在一旁安安静静地陪着她,直到她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他才慢声问道:“你方才是有事找我?”

    宋语然回过了神,想起来找他的目的:“我本来是想问你借个人,再去北边找一找线索,白姐姐也要再找一找她的丈夫。”

    蒋正闻言,双眼瞬间一亮。她这是开始信任他了么?不再偷偷派了麻大出去,还瞒着不叫他知道了?

    他心里喜得开了花,胡子底下的脸色瞧不真切,但出口的话却带着激动的颤音:“这好办,我等下就安排下去。”

    “嗯。”宋语然点了下头,“白姐姐要强,所以这趟出去,所有的花费都由我们自己出,也不会白白辛苦了你的弟兄。”

    蒋正微微一笑:“好,都听你的。”

第七十一章 装疯卖傻

    蒋正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略作思考后道:“去找邬二倒是没什么,但是,伯父的事情,最好先放一放。”

    宋语然不解地瞪着眼睛,看向他。蒋正放缓了声调解释:“逼得太紧,容易打草惊蛇,我们先把媚娘抓住。”

    没错,不能操之过急。

    宋语然接受了他的建议,每日照常来回荣记和宋宅之间,逐渐发现街道上混乱了不少,流民和闲汉越来越多了起来。

    她便不再放青玉一个人来去,每回都是带着她一道坐马车,偶尔有需要她独自外出时,也总让万石陪在左右。

    忽忽过了几日,终于传来了消息,媚娘被吴棘和蒋正的人联手捉住了。

    但当宋语然在吴棘的土匪寨子的某一间房间内,看见她那般衣不蔽体、浑身斑驳的样子时,着实大吃一惊。

    彼时,蒋正与她一前一后的进去,见状立即将她双眼捂住带了出来,冰寒着一张脸。

    吴棘匆匆赶来,到底还是晚了一步,一见蒋正寒冰似的脸,暗道不好,赶紧堆起满脸的笑,上前打哈哈解释。

    “首先,这真的不关我的事!再者,也不是我手底下的人干的!”

    吴棘双手举过头顶,赌咒发誓。

    “那她......”宋语然光想一想方才见到的媚娘的那个样子,就觉得恶心难受。

    吴棘沮丧着脸,双手一摊,表情十分凄苦:“我打到老高子老巢的时候,她就已经这样了。”

    媚娘长袖善舞,与这边一片的山头老大都有结交,交情也都很不错,个个都愿意为她开一条道。

    但她与虎爷不知为何闹翻了,也不敢回凉州城自己的底盘,就躲在老毛子的山头,一躲就是几个月,直到吴棘带着人把老毛子的窝给缴了。

    老毛子倒是很重情重义,撇下了一帮的兄弟自个儿逃命,却还记得带上了媚娘一起,两人奔到了老高子的地头。

    老高子却是个奸诈猥琐之辈,面上和和气气地给二人接风,实际并不愿意无缘无故收留他俩,吴棘来势汹汹,他自顾不暇,趁着夜黑风高之际,把老毛子给彻底了结了。

    媚娘机警地想要逃命,已然来不及,只得发挥她的特长,委身给了老毛子,以期利用这种裙带关系叫他护她周全,老毛子乐呵呵地答应了,提上裤子就把人赏给了底下的弟兄们。

    弟兄们倒是各个乐开了花,媚娘却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几天下来,人都变得不怎么正常了。

    吴棘带人攻进去发现她的时候,她就是这幅模样,不仅拒绝洗漱换衣服,还整天乐乐呵呵的四处招摇她脏污的身躯。

    宋语然听得沉默下来,媚娘这是疯了么?她透过窗户纸被戳破的小洞看进去,媚娘正在手舞足蹈地跳着一支艳舞。

    蒋正将她拉开到自己身边,沉声对着吴棘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半个时辰后,我们要看见一个正常的人。”

    这个正常自然是指外表正常,吴棘无奈地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转头抓了个小弟吼道:“给我找个老婆子来,无论如何给我把她收拾干净了!否则,你们自己下山去罢!”

    沿山而建的栈道之上,每一步走过,老旧的栈道都会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宋语然忽然脚步一顿,侧头去问:“你觉得她是真的疯了么?”

    但她实际并不是要听他的回答,因她自己心里有一份答案:“我觉得她没有,她在装疯卖傻。”

    蒋正挑眉:“何以见得?”

    宋语然蹙起秀眉:“直觉。”

    媚娘是什么人?她是从勾栏院里摸爬滚打过来的厉害女人,任何女子遇到这种事情都会奔溃,但她会么?

    不会!

    宋语然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方才她进屋的那一刹那,她明显看到媚娘笑了一下,而那抹笑容,绝对不是痴傻之人会流露出来的。

    她迅速转身往回走去,脚步又急又快,栈道“吱嘎”“吱嘎”响个不停,蒋正皱眉,抢步上前将她拦住:“不要急,跟我来。”

    蒋正带着她飞身攀上岩石顶端,借着岩道悄悄回到了关押媚娘的屋子上方。

    门前守着两个小兄弟,正在交头接耳,时不时地回头偷瞧被锁上的房门,脸上明显带着好奇探究还有一些......跃跃欲试,但大概惧怕吴棘的雷霆手段,并不敢动真格的。

    两人悄无声息地借着树木的遮挡,掩身其中,透过房间的顶窗看进去。

    从他们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媚娘伏在地上,拿了一根眉笔,在一块白色绢布上写着什么,白色绢布并不规整,显然是仓促间从里衣上撕下来的。

    离得有些远,并不能看见她具体写了什么。宋语然有些着急,她这是要给人送信?怎么送?难道吴棘的山寨里也有她的人?

    蒋正一只大手稳稳地压在她后背上,贴着她的耳朵安抚她:“稍安勿躁。”

    两人靠的极近,仿佛她就依偎在他怀里,周身全充斥着他的气息,一呼一吸全是他的味道。他嘴里的热气吹进她的耳蜗,让她有片刻的失聪感。

    宋语然不自在地深呼吸了两下,试图吸进一些新鲜空气,结果徒劳无功,耳朵边悄悄泛红,连面颊也开始烧红起来。

    蒋正以为她猜中可媚娘果然可疑,一时激动地连着两次深呼吸,不免心疼她一颗为着寻找父亲死亡真相的心,手上便愈加用了力道,沉沉稳稳地将她箍在了怀里。

    媚娘很快写完了密信,直起了身子,将白娟仔仔细细地卷成小小的一卷,然后走到后窗口,手指弯曲在嘴边嘬了个呼哨。

    一只灰白的信鸽应声而来,媚娘将白娟熟练地塞进信鸽爪子上拴着的小铜管内,扬手便放了出去。

    原来是用信鸽?!

    宋语然恍然大悟,蒋正低声飞快说了句:“不要动,等我回来。”一转身便没了踪影。

    他应该是去追信鸽了罢,宋语然乖乖地站在树桠子背后,继续盯着屋内媚娘的动静。

    但见她将身上本就不多的衣衫扯得越发的破烂,在屋内疯疯癫癫地跳着艳舞,甚至在吴棘推门进来的时候,还来了个投怀送抱,勾手抛媚眼地诱惑他。

第七十二章 绣花针

    吴棘黑着一张脸,抬臂一个手刀劈在她的后脖子上,媚娘毫无防备,立刻浑身软软地瘫倒在了地上。

    门外一个老婆子不情不愿地被推推搡搡推了进来,吴棘将扶桑折扇拿在手里猛烈地摇了摇,方才客客气气地对着老婆子道。

    “有劳这位大婶帮个忙,给这个女人洗个澡换身衣服。”

    老婆婆打眼一看地上媚娘浑身的惨样,就忍不住气红了眼眶,嘴里碎碎着骂道:“杀千刀的土匪龟儿子!残害良家妇女!看看把个好好儿的姑娘弄成了什么模样?!”

    “哎哟!苍天老爷哎!这还是人干的事儿吗?!”

    “杀千刀的土匪!”

    吴棘被骂的浑身僵硬,一张白净的脸黑成锅底,手里的折扇被他生生捏折成了两半。

    跟在他身边的吴宝吓了一跳:“老大您没事罢?”

    吴棘黑着脸跨出门去,身后,老婆婆把门“砰”地一声响亮地关上,给媚娘把身上的破烂衣服悉数脱去,一遍脱一边“啧啧”摇头。

    又拿了帕子浸了热水,给她一点一点仔细地把身上擦干净,到最后实在忍不住还抹了两下眼角。

    老婆婆刚给媚娘洗好,换上干净衣裳,蒋正就回到了宋语然身边,他并不往屋内瞧一眼,而是带着她重新绕回到了栈道之上。

    宋语然甫一站稳,蒋正便握住她的胳膊:“先回屋再说。”

    吴棘这个主人做的很是地道,将山寨内两间最好的客房借给他们临时住着,一进房间,蒋正谨慎地将房门掩上,又静听一会儿确定无人尾随偷听,才将手里捏着的小铜管打开,把里面的白绢布取出,先看了一眼,随即紧紧蹙起了浓眉。

    宋语然接过来一看,亦是皱起眉头。

    这是一封写给杨夫人杨诗诗的信,要她帮忙看顾琼花楼。

    除了确切知道杨夫人果然就是媚娘的人,别无其他收货。

    宋语然反反复复看了几遍,视线定在了最后两个字“小心”之上。

    “她在给杨夫人提醒!”

    蒋正浓眉深锁,“但她并没有交代具体什么事。”

    他将白绢布重新塞进铜管之中,将房门打开:“走罢,去听听她怎么说。”

    媚娘被梳洗收拾妥当,并没有醒来,屋内也没了老婆婆的身影,只吴棘抱臂站在门口,见着他们就问:“准备怎么审?”

    “单刀直入。”蒋正说完,示意吴棘把人弄醒。

    吴宝从角落里跑出来,手里捏着根银针,走到床前,狰狞着面目,翘着兰花指将银针狠狠扎进了媚娘的手指尖。

    宋语然片刻惊讶,粗犷的土匪们审问人的手段竟然如此秀气的么?

    媚娘吃痛惊醒过来,“啊!啊!”尖叫出声,捧着手指从床上跳了起来,一眼就看见了立在门口的宋语然。

    她忽而妩媚地笑了笑,倒是不装疯扮痴了,瞧着宋语然,还和从前那般妩媚又高高在上地抬了抬下巴:“哟,小姑娘好啊,好久不见呀!”

    她的目光在他们三人身上来回打量,古怪地笑了笑:“我从前当真是小瞧你了,没想到你还能征服的了土匪山贼为你卖命呢!”

    这话十分不好听,蒋正和吴棘立刻沉了脸,宋语然也极为不悦,但她却笑了笑,清清冷冷地开口:“你想激怒我们,你怕我们审你?”

    媚娘被猜中了意图,面色一紧,抿着嘴看向别处不再说话。

    宋语然缓步走近她,从吴宝的手里接过那根绣花针,蒋正和吴棘立即跟在她身侧护着,都担心万一媚娘突然发难,把她伤着。

    媚娘眼珠子一转,娇媚地笑了起来:“审我?要审我什么?呵呵~我就一个老鸨,手里头多是姑娘家的秘密,并不适合告诉你个小丫头片子!”

    “啪”一声,出乎所有人意料,宋语然狠狠给了媚娘一耳光,咬牙切齿地瞪着眼睛。

    “说!为什么非要绑架我,把我卖走?!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她那一下力道极大,媚娘被打的脑袋一偏,但她却依旧笑着:“虎爷啊!你不是看见了?他见你姿色上佳,托我把你卖到南国去。”

    她的一双媚眼在宋语然身上游走,如有实质一般:“就你这样姿色的,卖到南国可值万金呢!”

    “虎爷?”宋语然将绣花针紧紧捏着,向她的脸靠近,“你胡说!你和虎爷不过就是高老爷的走狗!他给了你多少钱,让你这么祸害我?!”

    媚娘似乎怔了一下,随即笑了,不是那种妩媚妖娆、勾人心魄的笑,而是开怀的放松下来的愉快。

    “小姑娘!你到底还年轻着呢,这世道经历的太少,许多事儿都是你想不到得!”

    宋语然紧紧盯着她脸上的神情变化,此时捏着绣花针站直了身体,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

    “我明白了。”

    媚娘笑容一滞,不明所以:“你明白什么了?”

    宋语然面上露出了然的笑意,将细细的银针还给吴宝,退后两步,慢条斯理地捋了捋衣裳。

    “我方才说错了,高老爷才是你和虎爷的走狗。”

    媚娘果然紧缩了一下瞳仁,诧异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即又露出那般妩媚的娇笑。

    “小妹妹,你太会说笑了!”

    “呵呵~”她笑的花枝乱颤,夸张到有些气力不接,“我们是什么身份?高老爷又是谁?他会听我们的?”

    “他自然不会听你门的,但是……”宋语然一字一顿地道:“安北都护丘大人的夫人,杨诗诗呢?”以权压人,高老爷不可能不听。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她虽然还在笑着,但笑容僵硬,眼神飘忽。

    蒋正适时地拿出一个小铜管,拎着那根细细的链子在她面前晃了晃:“这个东西,你还认得?”

    媚娘终于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她本来半撑着手臂仰躺在床上,作出一副妖媚动人的姿态,此刻倏然坐起,劈手想夺铜管。

    蒋正手指一收,小铜管便握在了他手心里,媚娘愤恨的眼睛怒瞪着他:“卑鄙!”

    蒋正岿然不动地立在宋语然边上,吴棘摇着他把崭新精致的扶桑扇在一旁看热闹,“啧啧”感叹,真是看不出来,这小丫头惯会使心眼的,三言两语就把话给套出来了。

    不简单,有趣!

第七十三章 看准了,扎进去

    宋语然要笑不笑地瞅着媚娘:“论卑鄙,我们哪里是你的对手?故意装成先前那一副样子,不就是为了叫我们放松警惕,好让你有机会通风报信?”

    “那又如何?”媚娘寻思了一番,她也没写什么要紧的话,便稍微放了心,“想必你们查过杨诗诗了罢?”

    宋语然不置可否地端着浅浅的笑,眸色极为冷淡。

    “这原本就不是什么秘密,诗诗本来就是我带出去的,她发达了不就得拉拔一下旧人么?怎么着我也算是她的恩人,要是没有我,她哪里能认得这么个达官贵人,一路青云直上,飞上了枝头当凤凰!”

    宋语然静静听完,并不给她岔开话题的机会:“既然,高老爷听你的吩咐行事,那么,你为何要对付我?”

    媚娘低垂了眉眼,须臾又睁开,笑得明媚起来:“真的不是我要对付你呀,我还把你当成摇钱树了呢,怎么会想要对付你?”

    宋语然皱起眉,这女人当真狡猾,一直在绕圈子。

    蒋正给她递了个眼色,示意她接着问要问的,不要被她牵着鼻子走。

    宋语然稳了稳心神,再开口便问:“上回你绑我,腰间挂着的那个红珊瑚的兔子挂件,是哪里来的?”

    媚娘莫名其妙地想了想:“哪个挂件?”她有那么多的配饰,红珊瑚的兔子?似乎是虎爷给她的那个?她脸上的娇笑僵硬了几分,微微皱了眉:“那是一个友人赠我的,如何?”

    宋语然又问:“你认识宋清远?”那是她父亲。

    媚娘本能地矢口否认:“不认识。”但她出口的太急切,反倒显出了她的心虚。

    宋语然和蒋正相视一眼,宋语然垂下眼来继续问她:“你不认识,那他怎么会把随身携带的挂饰赠送给你?”

    “谁说这东西是他给我的了?”媚娘心里头暗叫不妙,翻了个眼皮,“和我有什么关系?”

    宋语然向吴宝伸出手,接过那根细细的银针,冲到媚娘面前,狠狠一针扎进了她的手臂上。

    “和你没关系?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今日就要为父亲报仇!”边说边狠狠又刺了几下。

    媚娘早在看见她捏着针靠近的时候就有准备,一边尖叫一边躲,还时不时地伸手来挠她两下。

    宋语然躲闪及时倒是没被她挠住,但也没怎么刺痛她。

    吴棘在一旁直看的摇头叹气,这蛮劲使得毫无章法,哪里能击中敌人呢,他实在看不过眼,上前两步,一手轻轻松松抓住了媚娘的两只手,把手指露到她面前,示意她。

    “往指甲缝里扎,看准了,扎进去!”

    宋语然一通猛扎下来微微有些喘,歇了口气,从善如流地照着吴棘指的位置一下子扎了进去。

    媚娘躲闪不过,食指尖就被她狠狠刺中,偏偏宋语然还故意拿银针顶了顶她的指甲盖,本就锥心的刺痛顿时十倍痛起来。

    她的手被抓住没法动弹,但柔软的身子却迅速紧紧缩起来,企图减轻痛感。

    吴棘朝着宋语然使眼色,无声道:继续啊!

    宋语然一连刺了五六下,把她一只手的手指尖都扎了个遍。媚娘痛的几乎要晕过去,嗓子也喊到破败,整个人顿时没了方才的精气神,满脸汗水、发散衣斜。

    “你绑我不过是心虚!怕我找你报仇!说罢!为什么要杀我父亲!”

    这一通询问下来,她已然知道媚娘最多只是个从犯,但她不会交代更多,为今之计只有定死了她的罪,咬死了她就是杀人的主谋,如果她不想死,如果她还有顾及,那她多少都会说一点实话出来。

    只要她不死,有的是办法折磨她,就不信挖不出真相来!

    此时她一副凶狠的模样,站在同样凶恶霸道的蒋正身旁,十分相得益彰。

    媚娘认识蒋正,更对正爷折磨人的手段如雷贯耳,她害怕那样的手段会落在自己身上,不免就开始犹豫起来。

    “我......”早在宋语然停手的时候她的双手便得了自由,此时她捧着自己的右手,有气无力地跪趴在那里,“我没有杀人。”

    说完她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道:“我没有杀你父亲!”

    宋语然语气深沉:“那是谁?红珊瑚怎么会在你身上?”

    媚娘缓过了那阵锥心刺痛的劲儿:“不管你信不信,我是被虎爷给坑了!那个红珊瑚,是虎爷送我的!”

    她抬起脸来,看向宋语然,认真的道:“就是抓你的那天。”

    “这么说,我父亲是虎爷杀死的?”

    媚娘目光一闪,没有做声。

    她明显就是在绕圈子,虚虚实实叫人分不清真假!进展到这一步,宋语然一时有些烦躁,她没有审讯人的经验,该如何叫她开口说出实话呢?

    蒋正没有错过媚娘一闪而逝得意的神色,淡淡地开口:“今天先到这里罢,等我去会会那位杨夫人。”

    蒋正在故意试探她,不料媚娘忽然神色大变,又惊又怕起来:“不要!不要去!”

    “我说!我都说!”媚娘见他脚步不停地往外走,吓得连滚带爬地从炕上摔了下来。

    仿佛有人拿着把屠刀追在她身后,只要稍慢一步,屠刀就要落下,取走她的性命。

    蒋正停下了脚步,给吴棘使眼色,吴棘立刻会意,把一帮子明处暗处看热闹的闲人全都轰走,自己摇着一把扇子站在门外守着。

    房内只剩下他们三人,媚娘不敢再耍心眼,直接提出她的条件。

    “要我说可以,但我要活着!你们要负责我的安全!”

    蒋正与宋语然对视一眼,问道:“是谁要你的命?”

    媚娘看向宋语然,宋语然毫不退缩地回视,坚定地道:“如果我父亲当真不是你杀的,我自然不会为难你,但你若是骗我,就算你跑到了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为我父亲报仇!”

    蒋正从旁悠悠接了一句:“她若是敢耍心眼,我保证她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媚娘浑身一抖,她丝毫不怀疑蒋正的能力,更何况,就算他不动手,只要被凉州城里的人知道她身在何处,早晚皆是个死。

    她急急开口保证:“我不说谎!保证句句属实!”

第七十四章 你还有我

    媚娘急急开口保证:“我不说谎!保证句句属实!

    “但是,你们要保证我的安全!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去南国!”

    蒋正神色淡淡:“你先说说,杀害宋清远的人,究竟是谁?”

    媚娘不敢再有迟疑,立刻就道:“是虎爷!是他带着人,乔装成胡人身份,在宋清远的必经之路上设伏,把他们全杀干净了。”

    血腥的一幕仿佛在眼前重现,宋语然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努力压下嗓子眼里的干涩:“我父亲从不与人结仇,虎爷为何要杀我父亲?”

    一开口,她才发觉声音都在发颤,进而全身都在发抖。

    蒋正宽厚的手掌稳稳落在她的肩头,无声地给她安慰和力量。

    媚娘怔了怔,摇头:“这个我不不知道。”

    眼见蒋正目光一沉,杀气毕露,赶紧接着道:“但是、有一日……他在我那儿的时候接到了一封信,是京城来的……看完了他还嘲笑了一句‘这个宋家真有意思!’”

    宋家?竟然真的是他们......

    “我当时悄悄地……瞄过那封信,信上就是要他把宋清远杀了,并许诺给虎爷十万两银子做酬劳,署名……是、宋二。”

    呵呵~宋二老爷当真是好大的手笔!十万两银子,谋害嫡亲手足!

    宋语然狠狠吸了口气,尽管心中早就有数,但一朝听到真相,到底忍不住心头生寒,眼角不自觉地溢出几滴泪珠,为父亲这一辈子感到不值!

    别人不知道,但她却清楚,父亲十分的有才华,家里伺候的老人也曾说过,父亲自小读书就分外出色,十岁出头便是童生,马上就能参加院试。

    可那时候宋老爷子早逝,留下孤儿寡母,实在无力负担两个孩子一起读书科考,父亲是长子,为了养家,亦为了给弟弟读书的机会,他毫不迟疑地选择了下海经商。

    那时候才十多岁的小孩子哪里懂得什么经商之道?不过是跟在大商户掌柜的手底下打杂偷师,受尽了欺负和冷眼,但是他全部都一一忍下,只为了学的一身的本事。

    平日里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拿到的工钱以及得到的赏赐,都悉数拿回家去,孝顺母亲,关爱弟弟。

    即便后来长大了各自成家,父亲也总惦念着家中寡母和弟弟,遇上什么好东西除了给她留着地,其他都想办法弄回家去。

    结果呢?!一片孝心和爱弟之心喂了狗!亲弟弟买凶杀了他!母亲不闻不问,甚至有可能是帮凶!

    宋语然的心狠狠揪紧,一切都说的通了。那时父亲的死讯刚刚传来,尸体都没有下落,宋二老爷的第一反应却不是去寻尸首,而是布置灵堂,仿佛父亲的死已经板上钉钉!

    一应用具好似早就置办妥当似的,顷刻便都拿了出来,分毫不差的,当时她太过伤心,未曾在意这些细节,如今仔细一想,只觉浑身发冷,如坠冰窖。

    宋老太太不可能不知道这一切。可父亲难道就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吗?!宋语然十分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任由泪水流了一脸。

    蒋正无声地陪在一旁,眼看着她痛苦的模样,脸庞滑落的泪水仿佛烫进了他的心里,整颗心都被揪紧了,心疼的喘不过气来。他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用指腹抹去了她鬓边的泪痕。

    手指间湿濡的触觉叫他心中骤疼,伤她最深的人都是她的亲人,这种感觉他深有体会,因为他同样是被亲族抛弃的人,他手指一点点拭干她的泪水,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叫她直视自己。

    坚定地道:“不要紧,你还有我。”

    宋语然一愣,通红的眼眶内骤然蓄满泪水,但她终究忍住了,没再落下眼泪,她吸了吸鼻子,只觉得被他握住的地方十分灼热烫人。

    她抿了抿唇哽咽着“嗯”了一声。

    蒋正略带不舍地收回了手掌,掌中残留的温热滑腻的触觉,似乎生了根发了芽,直往他心里面钻。

    他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这才注意到媚娘鬼头鬼脑地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他朝着媚娘走近两步,低声喝问:“你说的话,不足以取信于我,证据呢?”

    媚娘看了看宋语然,这都哭成这样了,还不信么?但她更加惧怕蒋正的手段,绞尽脑汁回想了一遍也没想出个能取信于人的证据来,不由暗恨虎爷狡诈。

    当下只得扮柔弱装可怜:“真的不关我的事,这种事情虎爷怎么会留把柄在我手里呢?而且,你们想想,是不是自从宋姑娘出现在凉州城起,虎爷就盯上她了?”

    说的全是一堆废话,蒋正不动声色地等她胡乱说完,冷清地接着问:“这件事和高老爷有什么关系?”

    媚娘一怔,愣了片刻,才低下头慢慢道:“那是你......她自己与高家的矛盾......”

    蒋正冷冷的睨着她,一字一句地沉沉说道:“你最好说实话。”

    蒋正这幅模样,媚娘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寒颤,连虎爷都忌惮的人,她怎么会不怕?

    她迅速思量一番,小心翼翼地开口:“高老爷记恨她,是因为高家的财产,他要借助虎爷的势力给她吃些教训,但是......”她抬起眼皮觑了眼蒋正的脸色,“虎爷哪里是他能指挥的动的,所以找到了诗诗,给了三千两,说是事成之后再付七千两,诗诗看在银票的份上,就托我找虎爷说一说情。”

    这么说来,倒是基本没什么破绽,蒋正面色岿然不动。

    媚娘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待把人弄出来了,我看她姿色……十分出众……是个好苗子,日后一定能赚很多钱,就、就做主把她……往南边卖。”

    “谁知道......”她十分泄气,后面的事情她不说他们也都知道,她不仅没能把宋语然卖了,反而落在了他们的手里。

    宋语然静静听她说完,心中激荡的情绪终于平稳下来,听到高老爷居然花了一万两要对付自己,当真觉得很不可思议,也更加说明高老爷忌惮她,当初仓库里的那批货很有猫腻。

    于是她便问:“那你为何不敢回凉州城,甚至要逃到南国去?”

第七十五章 憨憨

    媚娘毫无生机的身体一下子弹了起来,尖着嗓子道:“虎爷早就认出了你,为绝后患一心就要弄死你,高老爷的请托不过就是个由头!

    他既能摆脱了你,还能白赚高老爷一笔银子,何乐而不为呢?

    但我没有办好差事!他想剁了我的心思都有了!他那么神通广大,我只要在外面一露头,他肯定就知道了!”

    宋语然却觉得她未必说的全是事实,她很害怕是真的,有人要她死也是真的,但那人却未必就是虎爷,虎爷与她蛇鼠一窝,单为了让她逃脱这么一件事就要翻脸抽刀见血,应该不至于。

    不依不饶的应该是出钱的高老爷,但高老爷既已经死了,她还在怕什么?

    除非,她背后还有人。

    蒋正直接问道:“那个与高老爷一道儿的男人,是谁?”

    媚娘迅速摇头:“我不认识。”

    再多的便问不出来了,要么一问三不知,要么来来回回都是之前说过的话,末了一再要求他们把她立刻送到南国去。

    逃离的心思十分的急迫。

    审问结束,两人一道儿往外走去,走到两人紧挨着的房间门口,宋语然才低声问道:“你觉得媚娘说了实话吗?”

    蒋正摇摇头,看向她:“她背后还有人。”

    两个人想到一块儿去了!宋语然勾起唇角笑了笑,因着方才哭过,一双眼珠子水润精亮。

    蒋正被她这样一双眼眸晃到了心神:“等回了城,我再好好查一查杨夫人。”

    “嗯。”杨诗诗绝对有问题,可她毕竟是安北都护的夫人,身份地位不普通,“你千万要小心。”

    “好。”蒋正对她的关心十分受用,漆黑的眼眸越发深沉,“你也要小心,日后尽量少出门。”

    虎爷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她,而且,若虎爷当真受命于宋二老爷,那只怕她甫一到凉州地界,京城宋家就得到了她的消息罢。

    宋二老爷谋害嫡亲兄长这件事,宋语然是通过细微地观察猜出来的,并未宣之于口,媚娘并不知晓。是以,在宋二老爷买通虎爷伏杀父亲这一件事情上,宋语然并不怀疑媚娘说谎。

    既然如此,那她的处境确实挺危险,她沉默着想了会儿,道:“我寻常并不出门,可荣记并不能离了我……”

    蒋正认真地建议:“钱不是一时就能赚完的,荣记照旧卖成衣,但由你量身定做的那部分,能推便推了罢,平时让青玉去守着铺子就行。”

    “青玉也是个女孩子!”宋语然不赞同,而且他们先前就抓过白秀娘逼迫她,难保不会再抓青玉逼她就范呢?

    蒋正认真想了想:“万石最近好像很喜欢往荣记跑,就叫他做个荣记的掌柜罢,他身手挺不错的,平日与青玉一道儿来去,这样你可安心?”

    万石人忠厚老实又勤快,见天儿地往荣记跑,她一直寻思着给他算一份工钱,这样倒好了,叫他做掌柜的压场子,又有青玉从旁搭档,荣记只会越来越好的。

    但是……宋语然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儿:“万石不用给你做事儿吗?”仔细一想想,他好像总跟着青玉在跑啊……这是……?

    蒋正单手握拳抵在唇边“咳咳”了两声:“万石只是我的兄弟,他有权利做他自己想做的事儿。”

    他自己想做的事儿就是恨不得时时刻刻跟在青玉身边?

    宋语然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大秘密,一时间心情有些激*荡。

    两人分别要进房间时,她才想起来问:“你真的要帮媚娘躲到南国去吗?”

    蒋正挑了挑眉,倒也不瞒着她:“去南国要经过很多地方,我在北地吃得开,南边儿却不行,能不能平安到南国,要看她自己的运气。”

    宋语然不过一问罢了,并不觉得媚娘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可怜的,于是进了房间自在休息。

    第二日一早,两人吃过了吴棘特意备好的早饭,赶回凉州城。

    吴棘忙着收拾攻打下其他山头遗留下的残局,只留下一句:“道路已经清好了!你们啥时候动身往南运货,知会一声就行!”人很快就不见了。

    宋语然这才想起来问:“你和刘管家以后来往运货,是要走吴棘的地头?”可他一个山匪,能有多大能耐势力啊?这成片成片的山道,土匪可不止他一家哦!

    蒋正轻轻一笑:“你可别小看他。”

    “他为咱们护道儿,咱们也不能叫他白忙活,每一趟都要给他一成的抽分,我替你做主,答应了。”

    宋语然点头,这倒没什么,若是雇佣镖师,路上再出些意外,损失可远远不止这些。

    媚娘仍然留在山寨里,等着与蒋正和刘管事的商队一起南下,这样容易遮人耳目,媚娘对这份安排没什么意见,且要求吴棘指派两个身手极好的人护卫她每日的安全。

    两人回到宋宅,蒋正只匆匆灌下一壶凉茶就走了,宋语然躺了会儿,起身去了荣记。

    再见到万石,她便没有从前那般淡定了,这看上去憨憨的老实汉子,竟然在打她身边最能干的大丫头的主意呢!

    万石发现了宋语然无数次偷偷看他的目光,终于停下了手里的活,走到宋语然身前,憨厚地问道:“宋姑娘,是有话要和我说?”

    额……真是又憨又厚的憨憨啊!宋语然觉得有些尴尬,不过好在有现成的借口:“正爷向我推荐了万兄,做荣记的掌柜。”

    万石一愣,显然没弄明白怎么一回事儿。

    “青玉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人儿,她把荣记打理的非常好,但她终究只是个女人。

    往后我应该不怎么会过来,我怕她一个人压不住场子,就想给她找一个可靠的帮手,正爷就跟我推荐了你。”

    万石听明白了,十分豪爽地一挥手,欣然答应:“这事儿简单,有我在,你不用担心!”

    说完又憨憨笑了:“可是……掌柜的我就做不来了……我没做过,不会啊……”

    青玉一直在旁边听着,闻言红着脸皮嗔道:“傻子,姑娘不过是叫你担个名头镇场子,活儿都是我来干呢!”

第七十六章 出事了

    万石恍然大悟,“哦”了一声,又觉得不好意思,摸着脑袋笑了。

    一夕之间,凉州城又热了许多,尤其中午的毒辣日头,晒得人闷热烦躁,直叫人透不过气来。

    细密的汗沁在肌肤之上,手指尖滑溜溜的,连绣花针都捏不住,宋语然便放下手里的活儿,在跨院里寻了个阴凉的树荫下,邀着白秀娘一道儿喝茶聊天。

    白秀娘倒还耐得住,捧着一件衣裳在缝袖子。

    “今年热的那样早,如今刚刚暮春,就热成了这样。我听恕儿和麻婶都说,城里的流民越来越多了,在这么下去,城里会不会乱起来?”

    天气太热,流民越多,一个不好,就会滋生疫病......

    她们只是寻常的百姓,这些大事上头,她们只能在家闲聊的时候叹上一叹。

    但宋语然却有计较,她沉吟片刻,道:“我们得时刻小心注意着,万一......”

    流民暴乱攻击民宅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

    这么一想,宋语然立即喊来麻婶:“以后外出采买,不可落单。”

    麻婶也知最近城里乱的很,闻言点头:“我省得,以后定然叫上麻大一起,姑娘放心罢。”

    “嗯。”有麻大跟着,她比较放心,“得空的时候,你带着恕儿一起,把家里的所有摆设物件儿都收起来,清点好了收进库房里。”

    “把寻常不住人的屋子也都锁起来。”

    麻婶他们夫妻经过动乱,清楚流民走投无路之时会如何暴起反抗,势单力薄的民宅便是他们的首选,姑娘考虑的很周全,麻婶立刻唤来恕儿一道儿收拾东西。

    白秀娘越听越心惊:“有这必要吗?”他们难道还会闯入民宅不成?

    “嗯,以防万一。”被逼急了,流民就可以是抢匪。

    白秀娘点头,若有所思。

    恕儿忽然匆匆跑来:“姑娘,正爷找您呢!”

    这才半日多的功夫,难道就打听到结果了?宋语然走到外院正堂,蒋正已经在等着了。两人就坐在正堂内说话,门敞开着,外面有什么动静都能立刻得知。

    “杨诗诗和媚娘之间的真实关系,我们都没想到。”

    宋语然诧异地看着她,她们之间还能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她们是嫡亲的姐妹。”蒋正的面容掩映在他的胡髯之下看不清楚。

    宋语然大吃了一惊,亲姐妹?!这还真的是没有想到。

    难怪杨诗诗明明是花魁,是琼花楼里的摇钱树,却能在荣华正好的时候被赎身,还十分有幸的遇到了安北都护丘大人。尽管脱离了苦海,杨诗诗却没有忘记从前的老人,还和媚娘保持着联系,甚至是相互庇护……

    若两人是嫡亲的姐妹,这一切便都说的通了。

    “所以,是杨诗诗给媚娘提供庇护,她才能把凉州城内所有的花楼都拢在她手里罢?”宋语然心中怀疑,“你说,那个丘大人,会不会也参与其中?”杨诗诗是他最爱的夫人,是亲近的枕边人,他会不知道她做的事情吗?

    蒋正微微蹙眉:“说不好。”但据他所查,这位丘大人相当宠爱杨诗诗,且为人十分爱财,说不得正是通过杨诗诗在敛财也不一定。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媚娘、杨诗诗和虎爷,这三个人的利益息息相关。”

    他顿了顿,迟疑地道:“也许,还有第四个人。”

    媚娘背后的人,亦是那个要取掉媚娘性命的人。

    他们的关系错综复杂,但宋语然的目标只有一个:“我们能找到虎爷吗?”

    蒋正偏头来看她:“或可一试。”就用媚娘钓饵。

    第二日,蒋正还没来得及安排吴棘把媚娘送进城里来,荣记就遭遇了一场袭击。

    大约五六个流民组成了一个小团伙,冲进了荣记,不管三七二十一进来就是一通猛砸,各个身手敏捷,动作十分干净利落。

    除了在铺子里打砸之人,还有两个人把守着门口,一个则冲进了后院。

    唐婶眼看情况不妙,赶紧派了家里的小儿子悄悄地跑到宋宅报信。

    小幺儿跑的满面通红,正好撞见要出门的蒋正,这个满面胡须的大叔他是认识的,那回在春风酒楼看热闹的时候见过他站在宋姐姐的身边。

    虽然看起来十分的可怕,但此刻更加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他顾不得双腿发软,立即跑上前气喘吁吁地道:“快去通知宋姐姐,荣记出事了!”

    他一时跑的脱力,见到凶神恶煞的蒋正又一阵害怕腿软,话一说完便双膝跪了下去。

    蒋正一把将他捞住扶好:“出什么事了?”

    也许是蒋正态度平和没那么吓人,小幺儿没那么害怕紧张,但还是挣开他的大手,自己在台阶上站好。

    “是流民,方才有好几个流民冲进去了,还把守着门不给里头的人出来,我娘一看不对劲,就叫我跑来报信的。”

    蒋正便道:“我知道了,你回去罢,路上小心。”

    小幺儿任务完成,一溜烟儿地跑了。

    蒋正没有犹豫,直接去了荣记,看门的阿斗将门锁好,转头就往内院跑。

    宋语然正在廊下伸腰转脖子,见到他这样,奇道:“火烧着你屁股啦?”

    “姑娘!”阿斗扶着廊柱子稳住身形,再规矩站好,“哎哟喂!是荣记出事了!”

    宋语然神经猛然一紧:“出什么事了?”青玉他们可都在铺子里呢!

    阿斗摇头:“具体不清楚,是个小幺儿来报信的,在门口正好遇到了正爷,正爷已经去了。”

    宋语然看了看日头,唤上虞琳往外走,这个蒋正,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不告诉她!

    但走到门外,看见街上忽然多起来的零零散散的流民,她便不自觉地蹙了眉。

    她在门外停住脚步,吩咐阿斗:“去套马车来。”须臾,麻大亲自驾了马车出来。

    但将将驶出街口,横向里就有一批牛疯了似的猛冲了出来,一对坚硬又锋利的牛角尖笔直地朝着宋语然她们的车厢冲撞而来,周围响起一阵尖叫提醒的声音。

    人群的尖叫声惊吓到了驾车的马,麻大登时便握不住手里的缰绳,只来得及大喊一声:“姑娘快跳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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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品侯夫人介绍:
随父肆意游历大江南北的她,父亲被害身亡,亲族意欲图财害命,她果断带着万贯家财金蝉脱壳。
光鲜亮丽的郡公府,一遭背上谋逆大罪,全家被斩,死里逃生的他曾被家族厌弃、谋害,他洒脱的闯荡江湖,有钱有自由潇洒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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