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达成协定
白额此时心乱如麻，脑子里各式各样的疑问不断的冒出：
为什么那小鹿妖会有如此多的法力，为什么刚才身后突然冒出来的两条蛇妖只有开灵初期却躲开了自己的感知，为什么自己身体当中的毒液如此猛烈，冰寒的简直彻人入骨。
“你的身边怎么会跟着两条环纹蛇一族的崽子，难道说你那夫子连环纹蛇一族都一并阴了，靠着湿林中的大变，趁机排开异己，真是打的一副好算盘。”
白额故作镇定的开口嘲讽，大半心神却集中到自己被毒牙破开的伤口上，暗自引动肌肉发力，尽力在阴寒之气完全将身体冰冻到毫无知觉前，排出一部分毒液。
“白额，不必再作样子了，你自己应该清楚，你中的毒不是一般环纹蛇能放出来的，抛开毒素不提，其中的寒气冰封一方水塘都不在话下，拖得越长，你只会越虚弱。”
莫鸠平淡的戳穿了白额，心下却是踏实了许多，自己用寒毒钳制住对方，终于是有了主动说话的权利。
白额脸色一白，但随即惨烈一笑，刚想说些什么，却被莫鸠突然打断了。
“看来你心里很不甘心啊，也许你想说，如果能解开寒毒，如果自己能把体内满盈的法力用出来，事情就不会落到现在这样，对吧？”
“这，”白额摸不清对方到底想要说什么。
莫鸠一步一顿的走向白额，步步紧逼：“如果我说，我的手上有一件东西，能够让你在现在开灵后期的修为就能借其生火，掌控火焰，将形如鸡肋的法力运用出来，你想要吗？”
“我就算是想要，你还能给我不成。”白额冷笑一声，看了看周遭混乱的战斗场面，仍是将莫鸠视作仇人一般。
哐啷一声，莫鸠风带一卷，从腹下抛出一块冰块，飞起一道风刃，切下一块碎片，掷到白额面前，正是之前莫鸠出发时事先冰封的重明鸟褪羽。
白额看向自己面前这块晶莹剔透的冰块，其中封存这半根火红的尾羽，虽然有寒冰阻隔，仍然能微弱的察觉到炽热的意味。
虎爪一拍，冰块喀嚓一声裂成冰屑，顿时，一股强烈的火属灵气勃然而发，白额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看到了什么珍奇宝药一般，但下一刻，一双瘆人的眼睛便直勾勾的顶在了莫鸠身上。
“如果你不想死的话，还是先用它消了体内的寒毒，再来考虑怎么对付我吧。”
莫鸠毫不退让的回看过去，站定当场不落一丝气势，白额听到这里，眼里狂热的神色褪了下去，将身前火红羽毛一吸，含在口中，摆了个规矩的姿势趴卧在地。
顿时，一蓬火光从白额口中砰然冲起，瞬间扩散至周身各处，跃动的火苗肆意燃烧，却没有烤焦一块皮毛，从前至后，连身后的虎尾也被火焰覆盖，登时，白额的身上冒出大片蒸腾的热气，而后半身的火焰却是一弱，像是和体内的什么对冲似的。
白额再一发力，口中的火焰一催，一股更强的焰流四散而出，重新冲击到全身各处，补满了缺口。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莫鸠身边的地面传来，斑环二人似慢实快的滑到莫鸠脚下，隔着半个身位停下来。
“看来虞娥说的没错，自她将四族首领赶出来之后，就再没有多打照面，除了曾经帮她开挖洞府的夫子和金牙之外，其他人对她都知之甚少。”
莫鸠想到白额看见火羽却毫无反应，不由猜测起来：
“不过即使他看出了火羽的来历也不重要，能拿到虞娥这位半步化形大妖的褪羽，这样的形象，反倒是给我多添了一块筹码。”
大火包裹住白额，直直烧了半刻钟，上方蒸腾的雾气才渐渐散去，随着白雾消散，全身的火焰顺势一消。
“哈。”白额全身向后绷紧，前爪犁地，伸了个懒腰，吐气开声，口间那半根羽毛因为灵气燃尽已经化作普通翎毛，失去了火红颜色。
莫鸠知道对方虽然凭火羽消去了体内的寒气，但蛇毒的毒性仍然在发挥作用，即使是开灵初期小妖的毒液，碰上现在伤势未愈的白额，仍是个威胁。
果然，看似威势高昂的白额没有反扑上来，眯着眼睛沉声道：
“你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里面蕴含的火属灵气简直强的可怕。”
“这跟你没有关系，”莫鸠岔开话口，用风带将那块冰晶一颠一颠的抛弄着，摇晃着白额的眼球。
“你应该回答我，到底想不想要这些火羽，想不想脱离只有翻弄些火石，才能勉强造火的艰难，想不想让自己随意控火驱焰，如臂使指的动用法力。”
“当然，”白额想都不想的应下：“但是我想，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吧。”
“像这样的火羽我还有很多，它能作为引子帮你催生火焰，但对我却没有什么用处，”
莫鸠再用风带一挥，将冰晶重新置于腹下皮毛，继续说道：
“火羽可以给你，但我有个条件。”
白额哈哈大笑：“我猜到便是如此，别说是一个条件，你给我火羽，三个五个也不是不可以。”
“不必了，”莫鸠没想到火羽的影响有这么大：“我只需要你在适当的时候为我出手即可。”
白额听闻莫鸠说的如此简单，反倒挑了挑眉毛：
“适当？呵呵，敢问什么叫适当，难道说不论遇到什么杂七杂八的小妖都要让我来清理，又或者遇到元猊山那些异兽血脉的强横世子让我来开路，这就是你说的适当吗？”
莫鸠听到“世子”二字，心中暗笑一声，这白额胡口所说竟然还真说中了自己拉拢他的缘由，面上默无声色，淡淡开口：
“放心，用的到你的地方不会超过三次，你只需要保证每次响应便可。”
看着白额仍旧鼓弄着那根灵气尽失的废羽，莫鸠刚想再补充些什么，突然，山谷入口处传来一声尖利的虎啸，声音由远及近，飞速向这里奔来。
“二哥，二哥，”一头大虎高声喊叫：“你没事吧？”
第七十七章 虞娥指路
那头大虎正是当初咸水湾大战后，除白额外虎群所剩的唯一一头老虎，和白额趁乱逃走后，一直与白额朝夕相伴，为其寻来采摘的药草或是新鲜血食，供白额恢复。
此时看到自己本应该躺卧休息的二哥没了身影，立刻搜寻气味，心急如焚的奔了进来。
看到一卧一立，相对而站的莫鸠二人，登时须发直冲，大吼一声，就要扑杀过来，可没等他再来得及动作，便被白额叫停下来，一时满是诧异，但还是顺从的蹲坐一旁，没再言语。
“既然你说只有这一个条件，那我想，如果我继续去找者夫子那老鬼寻仇，你不会插手吧。”
白额咧嘴狞笑几声，眯眼打量着莫鸠的反应。
“你可以试试。”
莫鸠得到了虞娥的保证，心知夫子和鹿群不会有什么危险，语气自然的强硬起来。
“哈哈，小友多虑了，我不过开个玩笑罢了，你给我那羽毛，我们两族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白额假笑一声，阴利眼神扫向莫鸠掩藏冰晶的那块皮毛，言语中的意思已经非常明了了，是想要莫鸠将身上剩余的火羽一并留下，而垂立一旁的大虎，听到白额毫不迟疑的说出“一笔勾销”几个字，眉眼间满是不甘苦涩。
风带一旋，将腹下的火羽冰晶抛给白额，莫鸠也不多逗留，头也不回的转身向外走去。
“时机到了，我身边的环纹蛇自然会找到你，若是你手上火羽用尽，就叫你手下那头老虎去湿林中心那块迷雾外候着。”
白额看着莫鸠和身后二蛇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谷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弯头往自己身上仔细嗅了嗅，破口大骂：
“我说那小鹿妖为何像回家似的绕到这里，天杀的，那条老蛇死了都不让人安生，啧，这些长虫的血还真是邪门。”
身旁大虎听了白额的叫骂，迷迷糊糊摸不着头脑：
“二哥，你这话是想说什么？”
“哼，那头小鹿倒是精明，借了环纹蛇的邪门蛇血知道了我的位置，想来，金牙那群钻地耗子也被他摸了个门清。”
“那怎么办？”大虎大惊失色：“蛇血难道不能去除，总不能让那小贼一直得逞吧。”
“不必费心了，”白额叫骂完，倒是冷静下来：“环纹蛇身为水属，不知怎的却混了些冰寒阴气，不同寻常，去除太过麻烦。”
“再说现在我还巴不得他漏不掉我的方位，不然到哪儿去领我的宝贝火羽，以我现在开灵后期的实力，有了火羽催生火焰，还会怕他不成。”
莫鸠走出水汽飘摇的山谷，深呼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
用火羽和白额定下盟约，算是了结了一个后顾之忧，不必再担心夫子等人的安危，还转祸为福，以后自己向世子复仇，也算是添了分力量。
脚步轻快许多，莫鸠带着斑环二人，安然的往湿林中心回返，心中又思量起下一件该做的事。
……
“什么，你要去元猊山附近！”
一声惊呼从降龙木后传来，虞娥盯着莫鸠，满脸的难以置信。
“没错，既然白额这个后患已了，也该开始会会之前为虐湿林的元凶了，”莫鸠点了点头，说道：
“夫子曾经和我讲过，元猊山极大，方圆近千里都是此山的山脉，其间奇峰陡立，各居险要，在整个北俱芦洲也是声名显赫；
但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像北地那些其他的巨孽妖族一般，在自家统领的地界附近，还会钳制众多山头的大小妖王，反而是固守着元猊山，没有想插手周边的意思。”
虞娥见莫鸠说的有些飘忽，反问道：
“相传元猊山一脉和道门有些瓜葛，行事才没有太过张扬，在这妖魔横行的北俱芦洲之中算是得是良善，所以此处没有强大妖王敢盘踞，宛如一个后花园，也是我选择到此的原因；
不过你说要去元猊山，是想找当时来此围猎的那个世子吧，不说你的实力修为，能不能闯到人家身前，就是放开了让你去转，诺大一个元猊山也不是你能遍尽的。”
莫鸠从自己飘远的思绪里回过神来，接话道：
“当然不是那样，夫子还告诉我，当日除了世子和他两个侍卫似的化形大妖外，还有一位大妖，便是元猊山地界边缘，距离我们湿林最近的一个洞府的洞主，那洞府名为南阁洞，我就是来向姐姐询问这南阁洞到底在哪边地界，去暗地里探探虚实罢了。”
虞娥狡黠的一笑，轻声说道：
“你不去问你的老胡子夫子，偏偏来向我打听，是害怕老胡子不同意吧。”
莫鸠听闻尴尬一笑，尽管已经听过多次，但对虞娥称呼夫子的方式还是感到十分的别扭。
“不知道她给鼠群头领金牙起的绰号又是什么。”莫鸠不禁想道。
虞娥不再打趣莫鸠，清了清嗓子，悦耳声音缓缓道来：
“当年我初到此地，为了避开元猊山的耳目，特意探察过附近，老胡子说的没错，南阁洞是元猊山势力边界上距此最近的山头，其镇守的洞主叫做葛番，乃是一位化形大妖，和元猊山本家一样，一副狮身，但却和九头狮子的血脉没有一丝关系，大概是附近山野间修炼的普通狮子成精；
此人虽然出身普通，只是被安排到如此边缘的地方做个小洞主，但其行事作为却并没有那么安分，尤其是近几年，不知道是不是身居一隅太久的缘故，总是十分殷勤的巴结着各种上层来人，可结果嘛，你也看到了，毫无变化。”
虞娥虽然只是开灵巅峰，但言语间却没有把身为化形期的葛番放在心上，不仅是对自己灵兽血脉的自信，而且本身能够轻松修至开灵巅峰却压制修为的脱凡天资，比起一个被发配边界十多年的平庸狮子妖不知强过多少倍。
“总之，”虞娥眨眨眼睛，身前皇皇正气裹挟着水雾，飞快的勾勒出轮廓，显现出一面生动的水汽地图：
“这就是你要的去往南阁洞的路线。”
第七十八章 独自潜入
南阁洞方圆一里，依山而建，大开的洞门嵌在山脚，山头附近有各式刚开灵的小妖把守，一队一哨来回穿行，颇有些令行禁止的意思。
巡山的警哨之后，大片山草野花，藓石青树，占满了陡峻山体，与外面天生地长的情势完全不同，虽说整个山头被各式鲜花野树堆叠的花团锦簇，可一众开灵小妖并不懂得什么林园架构，近相远景，放眼望去仍是颇为自然，看不出丝毫斧凿痕迹。
此刻的莫鸠正藏身在一片茂盛的灌木之中，距南阁洞边界离着三十余丈的距离，头顶上还特意用风刃斩下几条叶片繁满的树枝遮盖住一双扎眼鹿角，把身形压出的十分刻意的空隙填满。
谨慎的低探出鹿首，闭上一目，用已经开窍的单眼极目远眺，眨也不眨的紧盯着侧前方的一队巡山小妖。
打头的是一头獠牙外翻的山猪，一身长撩至整个背脊的鬃毛，其间满是半干的泥浆，最令人注目的是一面斜插在背顶鬃毛上的三角令旗。
那令旗颇为精巧，莫鸠从飘忽的旗面上凝神一看，上面缩印着一座南山的缩相，之下是黑线绣出的三个小字，南阁洞。
“看来这个虞娥口中处于边陲的小小山头，也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单看这些巡山小妖的面貌，其整个南阁洞的实力便可见一斑，而南阁洞只是庞然大物的一隅，元猊山又是何等威势。”
莫鸠暗暗感叹一声，心中有些沉重，从潜进草丛开始到现在的几个时辰，南阁洞边界旁，小妖们一队五人，一令三队，三班倒换的巡视着周边，更不用说其内明岗暗哨，简直是把这南山围了个固若金汤，难以下手。
本来此行的目的十分简单，就是要见见当初围困湿林各族的帮凶，南阁洞主葛番，但这副心思在莫鸠看到如此繁复岗哨的时候便化为了泡影，为今之计，只能是先摸清众多哨口，巡班的搜寻规律，再做打算。
见那头山猪扭着屁股，带领身后四妖走远，莫鸠微微回首，把目光直直点在山脚的洞门附近，从外看去，大开的洞门内一片漆黑，看不出任何动向，山门前，有一条山间流下的小溪被强引到门前，围了个半圆，横流而下。
“嘶。”莫鸠眉头紧皱，吸了一口气，这条山溪直通洞门，不必强闯边界就能接近葛番，是个瞒过巡卫的捷径。
按理来说，这类暗中刺探的事，交由斑环二人来做最是合适不过，但是所要探查的乃是一位真正的化形大妖，凭他们两人仅是开灵初期的修为，恐怕刚游进小溪，动向便立刻被对方察觉到。
因为同样的考虑，莫鸠一早来到附近时，就将二人留在了据此三十丈之外的地方，二人的修为已经帮不上莫鸠，不如送离，免得绕出其他麻烦。
但就这么放过了这条捷径，莫鸠又有些不甘心，思来想去，似乎只剩下一个办法。
莫鸠目光一动，四周立刻吹荡起一股微风，将胸前那块深藏在厚实皮毛间的玉佩托起，一尾精巧的黑鱼玉佩横飘在莫鸠眼前，鱼嘴中吐出两根水丝，环绕于脖颈，这玉佩仍像当初第一次打量时那般，每片鱼鳞都清晰可见。
“那水府洞主申公豹算是我半个师尊，但当初他将此玉佩作为信物给我，恐怕也没想到，我一次次用到的功效不是传送到水府，而是最简单的避水。”
莫鸠凝视着飘摇的玉佩，其姿态仿佛是一条黑鱼游曳在风中，微风散去，黑鱼又掉进了胸前的皮毛，看不出一丝痕迹来。
再次扫了前方森严的南山，莫鸠清风借力，将头顶的树枝轻轻一托，一步一退，从灌木间抽身而出，将枝条再次放回，确定了自己没有惊扰到各个明暗岗哨，发开四蹄，寻着小溪的流势，向下游赶去。
很快，全速之下，莫鸠就看到溪流左环右转，流出了南山，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强行引来的原因，溪流不过半丈余深，若是进入水下，即使是一直走在溪底，也能让人看到明显的异样，毕竟单单站着，就占到一半高度。
沉吟半晌，莫鸠还是一个前扑，跳进了溪水当中，按他的估计，南阁洞的洞门据此大约四五里，从这里走到上游，待到洞门前，溪水的深度绝对会完全的掩盖住自己的身形。
莫鸠鹿头刚一埋进水中，熟悉的景象瞬间再次出现，四周溪水中夹杂的空气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般，丝丝缕缕，瞬间聚集到莫鸠口鼻前。
左右拧了拧脖子，莫鸠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全身浸进水中的感觉已经变得十分熟悉，仿佛自己在水下生活了多年，浑身的骨头都轻了三分。
身处溪底，莫鸠不能再轻易的借周遭召来清风助力，如若非要控风推动，还得将水面上的空气强行倒灌而下，伸入溪底，反倒会暴露行踪。
没有丝毫停歇，莫鸠飞快适应着水下的失重，顶着水流向上游回溯而去，一路上，溪流的水深确实是在缓慢的增加当中，这让莫鸠心中原本残存的一丝担忧渐渐淡去，走到南山的交界，莫鸠仰头向上看去，提防着可能再次回来的巡山小妖。
这里架起了一根劈作两半的巨木作为桥梁，从溪底穿过波荡的水纹，莫鸠并没有看到任何的动静，立刻快步通过，自方才灌木中蹲点得出的规律来看，空余无人的时间只有不到盏茶功夫。
“呼，”莫鸠轻轻呼出一口气，只觉得自己身上的压力越发的沉，一股不确定的思绪逐渐升起，葛番不比旁人，化形大妖的威势并不是说说而已，当初面对世子几人只能逃窜的惶恐仍是难以忘怀。
“也许，自己六窍的修为在他眼中仍然只是一只蚂蚁，也许，开灵和化形中宛若天堑一般的距离并不是自己能清楚认识的，自己，会不会太过冒失了？”
莫鸠心中问着自己，胸中满是不得答案的烦躁，但脚步却丝毫不慢，一抬头，四五里的路程已经走过大半，上书南阁洞三个大字的宽阔洞门已经能隐约看到。
第七十九章 意外入洞
莫鸠的视野当中，南阁洞山门内仍是一片漆黑，看不出有任何活物活动的迹象。
随着逆流而上的游荡，莫鸠已经深入南山腹地，斜眼便能看到半面边境，一队队背着令旗的小妖仍然在巡逻，但没人注意到这里。
“这次行动确实有些急躁了。”
莫鸠皱着眉头，临近山门前，他才豁然发现，骗过岗哨，潜至洞门前，并不意味着就接近了洞主葛番，走到这里就如此困难，再想要不惊扰任何人的情况下去进洞探查，更是不可能。
“其实现在想来，最稳妥的办法是让斑环二人顺着溪流潜入，进入假死避人耳目，充当探子，自己则趁机制造些不大不小的麻烦，将葛番引出洞来，最好是让他动手，这样就算自己脱身离开，留下的斑环二人也能看清对方的实力。”
莫鸠微微一咬牙，还是准备转身离开，等集合了斑环二蛇后再做行动。
就在这时，黑黢黢的洞门内，突然闪起一道红光，瞬间，一股强大的威压冲天而起，自黑暗之中砰然爆发，一股沛然大力从黑洞般的洞门吸来，四周的草叶都旋转着没入洞内。
龟缩于溪流当中的莫鸠瞳孔紧缩，毫无理由的认定，这番变化绝对是冲自己而来，没有丝毫犹豫，也不再隐藏自己的身形，奋力一跳，水雷一般自水面上炸起。
体内法力狂涌，溪面上顿时狂风大作，隐隐凝成一个尖锥般的菱状。
莫鸠全身凌空，脚下四蹄正触着波荡的水面，猛地一踏，身后尖锥利风顿时发力，强大的推送力量竟然让莫鸠就这么凌空踏水而行，飞速的远离洞门方向。
但身后的强横吸力不会就此罢手，只见原本飘忽的无形吸力突然一变，像是塌缩般凝集一处，飞快的化为了一只淡红色的大手，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朝前一伸。
铿锵一声，血腥大手瞬间跨过近十丈的距离，巨手攥拳，发出兽牙咬合般的利响。
登时，莫鸠便被模糊血手捏住了身子，身后拢聚的狂风被尽数撞散，踏波而行的冲势瞬间瓦解。
“不好，这是妖气。”
莫鸠回头一看，淡红的气雾半是像手，半是像张咬合的血口，紧紧的锁住了自己的身体，鼻尖传来浓重的血腥气，仿佛自己正处于什么庞然巨兽的嘴里。
经这令人作呕的腐坏血腥一冲，莫鸠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一软，不受控制的消了三分力气，就像一只落入虎口的绵羊。
“可恶，这应该就是当初虞娥所说的，寻常几种妖气之一。”
莫鸠突然想到了当初虞娥告诉他的修行事由，寻常妖族，都是在化形期时才能迈过法力贯通全身的门槛，进而化生出妖气，而看现在紧缚着自己的血腥妖气，大概就是通过以杀养气，用血凝成的那类。
“不过没想到，即使是虞娥口中寻常的一类妖气，竟然还有慑服别人的能力，看来化形大妖确实要比开灵高出太多了，不说登临化形境界时所悟的小神通，仅仅是一个妖气就拉开了一条鸿沟。”
没等莫鸠再有动作，血腥大手向洞门方向猛地一拉，眨眼间缩进洞中，连带着动弹不得的莫鸠一并消失，只留下远处一队目瞪口呆的巡逻小妖。
莫鸠被拉进洞中，视野之中瞬间由明变暗，洞内甬道两旁架起照明的火把走马灯似的飞速掠过。
这时莫鸠才发现，南阁洞其实不小，背靠的南山虽说没有多么俊茂高耸，但仍是一座大山，掏空些许山体，就是个庞大洞窟。
突然，直行的甬道陡然一拐，竟是向上通去，但飞矢般的血腥大手丝毫不停，顺势一仰，毫厘间避开了转角。
而莫鸠的处境却没那么简单，若是就势继续前冲，甬道上方尖利的转角必定会撞上头颅，以当下的速度，绝对是个头破血流的下场。
“该死，这葛番真是个绝户的老贼。”
莫鸠暗骂一声，心中猜想着自己偷入南阁洞，对葛番来说算是什么罪行，但依理来说，或许不至犯之则死的地步。
“难道说这是个下马威？”
莫鸠心念电闪，同时体内法力鼓荡，眼神一动，一面漩涡般的凝实风盾聚集在自己身前，权当做对冲。
轰的一声，三尺大小的风盾与甬道棱角瞬间相撞，崩碎的土石被风盾刀刃般的边缘绞成尘沙，顺着盾面的旋转四散开来，而厚实的风盾则磨损了近半厚度。
血腥大手仍是不停，斜着向上飞射。
莫鸠眉头一皱，信手引风吹散了尘灰，脑中细细回想方才的过程。
“葛番的血杀妖气能摄人心魄，消解气力，处于他的妖气之中十分危险，但从方才凝集风盾时的现象来看，这妖气并不能影响法力释放，看来我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回身向后一望，从破开窍门的左眼视野中，甬道到了尽头，露出一眼明亮的光面，竟是破开山体，冲出山外。
血腥大手紧攥着莫鸠，顺势狠狠一摔，立刻消散于无。
“咳，咳”
莫鸠紧皱眉头，迅速站起身子，目光一扫，立刻发现这里应该是南山背面的一处半山腰，周遭生长着鲜花野草，是一块平整的平台，渐高的日头正照在此处。
平台边缘卧着一块深色青石，而青石之上，则是一道粗壮的人影。
那人半坐半躺，斜靠在青石上，全身九成皆是人形，单单项上头颅是个狰狞可怖的狮头，蓬松鬃毛半金半白，连带着颈肩，手臂都是长长毛发，肌肉虬结。
身上披带各式明铠暗甲，印刻着大大小小的咆哮狮首，虽然明显不是一套，但东拼西凑，满是裂纹的气质却给他填了些肃杀风采。
“这就是南阁洞主葛番？”
莫鸠瞳孔一缩，瞬间猜到了对面这人的身份，心下则是暗暗估计对方的实力修为。
“依当初水府主人申公豹的原话，化形期以妖身化为人形为第一要义，而修成人身则分三层阶期。”
第八十章 对抗妖气
“先四肢，再躯体，后头颅，看来这葛番已经修至化形中期了。”
莫鸠嘴唇一抿，面色瞬间沉重下来。
斜卧在青石上的葛番毫无动作，一双铜铃般的虎眼似笑非笑的打量着莫鸠，脸上确实面无表情。
身后的妖气仍没有收回体内，半虚半实的妖气飘荡在葛番身后，像是一道道血带，连半空中斜挂的太阳都被血带挡住小半，将整个平台映照的，宛如浸在了如血残阳的余晖里。
空气当中的血腥味也在血带的飘摇下越发浓烈，莫鸠只觉得自己整个头都泡在一汪鲜血之中，当即守住心神，将精力全部放到与腐坏血腥味的抵抗中。
方才一只血手便有如此摄人的威势，现在面对半空整片的血带，莫鸠更是不敢放松警惕。
但即使如此，在固守之中，莫鸠的身体还是慢慢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连脑海当中都开始闪现一幅幅尸山血海，流血漂橹的可怖幻觉。
仅仅是几个呼吸之间，莫鸠全身便浸出了豆大的汗珠，将身上的皮毛都打湿近半，尤其是两只眼睑，睫毛上挂满了晶莹汗滴。
心中莫名的恐惧一丝丝的积聚，种种幻象走马灯似的接连闪过。
不大的平台上一片安静，两人没有一个先开口。
很快，莫鸠脚下的地面被流下的汗液浸出一个大圆。
嘭，嘭几声杂乱的闷响。
莫鸠四蹄摇动，无力的敲打着地面，强撑着身躯，不让自己软到在地。
神智渐渐变得模糊，莫鸠也开始忘记自己到底坚持了多长时间。
这时，一声高亢的喊声突然从身后的甬道传来。
“报！”
这声拉长的高喊像是一块投湖的石子，当即将平静打破，溅起水花。
声响的同时，葛番身后道道宛如红绸般的血带顺势消失不见，空气中的腐坏血腥味也顿时散去，好像从未出现过。
莫鸠模糊的神智瞬间惊醒，打了一个激灵，刚回过神来的注意力当即被身后奔走的脚步声引去。
只见山体的甬道中跑出一头山猪，泥泞肮脏的背鬃里斜插着一面令旗，目不斜视，越过了莫鸠，奔至葛番身前。
“大王，小的在咱家洞门前发现了一头生面孔的开灵小妖，特来禀报。”
斜躺于青石上的葛番嗤笑一声，张嘴笑骂道：
“你这头肥猪，遇事倒是有个好拆对，明知道自己巡卫不力，漏放了一只妖怪进来，也明知道我已经发现、擒住了这头小妖，还赶来说什么见到了生面孔之类的屁话，看来你是想要在我这里领一顿好罚了。”
那山猪想来是听出了葛番的口气不是真的动怒，立刻爬杆便上，丑陋粗砺的猪脸硬生生堆出几分憨厚，谄媚的笑道：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小的哪敢啊。”
“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了，规矩不能废，也让你长长记性，自己去獾子那里记上，扣你半月的丹药。”
山猪原本油腻的笑脸一颤，一双猪眼里满是肉疼的神色，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强撑着笑脸，诺诺几声应下，转身退走。
一转身，脸上表情瞬间由晴转阴，眼中的怒火直直喷向了汗水淋漓的莫鸠，走到莫鸠身侧，长拱出的猪鼻喷出两道白气，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葛番目光漠然，以他的修为，定然察觉到了山猪做的小动作，但却并没有任何表示，显然是默许了这些动作。
看着山猪的身影消失在甬道阴影当中，一直默不作声的葛番终于开口：
“说说吧，你为什么会闯进我南阁洞界内。”
莫鸠立刻心头一动：
“这葛番并不清楚我的身份，毕竟一头青鹿实在太过寻常，加上我如今六窍的修为晋升的太过迅速，仿佛一个凭空出现的人，根本不在他的印象当中，不知身份，那么就意味着他并不知道我的目的。”
“如此一来，其中能做的‘文章’就太多了。”
莫鸠心中振奋，下意识跳出了句夫子平日的惯话，嘴上学着方才那只山猪的口吻，当即回道：
“大王饶命，小妖并不是这方地界的妖怪，路过贵地，不知深浅才冒失闯进，若是我知道有您这样的大妖坐镇，怎么也不会不知好歹的前来送死，小的绝无虚言，还望大王明鉴。”
葛番硕大的狮头一偏，脸上毫无表情，但眼中略一思索，倒是信了几分，这和他猜想的差距不大，毕竟以他对附近杂散小妖的熟悉，如果有头开灵中期的妖怪，不可能逃过他的眼睛，眼前这头青鹿是外来的可能确实是最大。
想到对方可能真的是无意闯入，葛番脸上的神色缓和了几分，倒不太急着处理莫鸠，眼睛一转，身下聚起猎猎妖风，浓烈的血腥气息再度遍布整个平台。
随手将汗出如浆的莫鸠拿妖风一卷，驾着风头，飞腾而下，扎进甬道，几个腾挪之间便飞至一处广阔的大厅里。
莫鸠身处妖风当中，被灌满口鼻的腥臭妖风熏的头晕脑胀，看不清洞内的景物，只觉得下一瞬便又被拍到地上，身旁裹挟他的妖风顺势散去。
强忍住作呕的感觉，莫鸠打起精神向四周看去，发现自己所处之地竟是颇为气派。
五丈见方大小的洞厅空阔冷寂，四角架立着粗壮石柱，其下的地面尽数用敲开的碎岩铺就，显然费了不少心力，左右两侧墙壁密密的凿刻出灯槽，当中放置着獾油制成的白烛，把个深入山体腹地的阴暗洞窟改建的灯火通明，气派非凡。
莫鸠站在整个洞厅之前，脚下踏着层层的长阶，再回首一望，正看到葛番一个转身，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副宽大石座上，背靠一张斑斓虎皮。
石座之后，恭谨站立着两只尖嘴山鸦，背后的墙壁五颜六色，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狰狞兽头，或是艳丽皮毛，将整个洞壁贴的不留一点空隙。
“这，”
莫鸠睁大双眼，一时语塞，不知道是该高兴自己能见到如此震撼的场景，还是担忧自己正落如此杀人无算的大妖手中。
第八十一章 洞厅议事
葛番像是猜到了莫鸠的反应一般，丝毫没有回应，把头一偏，朝旁边的一只山鸦清咳了一声。
收到示意的山鸦引颈高声鸣叫起来，粗哑难听的鸦叫瞬间透出洞厅，声声远递，响遍整个南山。
紧接着，一阵杂乱的哄响由远及近，迅速来到洞厅的入口。
第一个冲进厅室当中的是一头肥胖的獾子，长嘴圆脸，鼻间和双颊长着三条黑带，只留下双眼处在白色皮毛上，样貌憨厚可爱，颇为讨巧，简直看不出是一位开灵妖怪。
在他身后紧跟着二三十余只小妖，看情势只是堪堪诞开灵智，一窍未通。
肥硕獾子走进洞室，熟门熟路的奔至右侧，面朝高台石座上的葛番，老神在在的站定，被肥肉挤成一条缝的双眼闪出隐晦的光亮，提醒着别人这头肥獾并不像看上去那么无害。
紧接其后，又进来两队人马，带队的一个是方才见过的那只山猪，另一个则是一头毛色纯黑的大熊，一身气势颇为凌厉，显然是个硬角色，两人各自带了四十余只小妖。
但令莫鸠惊奇的是，黑熊身后的那队小妖竟然半是兽形半是人形，像是一群披鳞戴毛的野人，可从他们身上却看不出丝毫强横的感觉，一身气息都没有领头黑熊来的凌厉。
“这是怎么回事，一群半脱兽身的妖怪竟然像喽啰似的跟在一头开灵妖怪身后，难道他们不应该是化形境界吗？”
莫鸠脸上满是古怪的神色，依凭着自己从水府仙人，夫子，虞娥那里听来的教导，明明只有修到化形境界，妖族才会出现人身，可当下的这一幕让他如坠雾里，搞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熊站在了中央，山猪奔至左侧，三队小妖各自排班序齿，整顿的在各自头目后站定。
除了山猪，黑熊和那头肥硕獾子都是人立而起，下盘稳稳的立在当场，听候差遣。
葛番见三队人马都已经到齐，微微颔首，中气十足的说道：
“都知道我把你们召集起来的原因吗？”
“知道。”
站在中央的黑熊点了点头，瓮声瓮气回道：
“黑面郎巡逻不力，放进来一个开灵妖怪。”
见黑熊如此直接的道出自己的过失，被叫做黑面郎的山猪斜吐了口口水，一嘴上翻的獠牙晃动，脸色阴晴不定的磨起牙来。
右侧最前的那只獾子仿佛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一般，事不关己的呆站着，但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让人摸不准他到底在想什么。
“说得对，但是这还不是全部，”葛番紧皱眉头，肃然道：
“月余之前，那位世子殿下屈尊来此，围猎一方集攒血食，让我们这一洞携行，你们都是在场的，但是围猎之事已毕，不代表你们就办了一件大事，能放松懈怠一二；
我不管你们平日里怎么私下勾斗，但是现在，都要给我绷紧脖子，睁大眼睛，如果有谁在这个时候懈怠，那就好好掂量掂量自己有几个脑袋。”
葛番语气越说越重，讲到最后，整个洞厅内鸦雀无声，只让人觉得温度都降了几分。
莫鸠被丢在高台上，像是一个透明人，葛番没有发话，也没有任何人提起他，但此时的莫鸠已经从刚刚作呕的血腥妖风中缓过神来，认真的打量起葛番手下的几人。
“从方才的几句话里，就能依稀看出，葛番掌管的南阁洞也不是铁板一块，这高台下的三位小头目彼此之间并不对付，算是个不大不小的缺口。”
莫鸠平复下心情，刻意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告慰自己虽然横生差错，跌进了葛番这大开的狮口当中，但是能了解到这些消息，也算有得有失。
葛番见场上没有一人开口，又高声说道：
“黑面郎。”
“小的在。”
黑面郎上前一步，没有了方才在山腰平台上的嬉笑圆滑，满脸肃然。
“事情已经出现，你也领了俸罚，现在就马上补救，你现在立刻带上你所有的人，把山上所有能偷偷潜入的溪流都设下关卡，另外，不仅是河流入口，其余那些还没有被发现的缺口，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到，我的南阁洞必须要变成方圆百里之内，九十六洞妖魔之中守备最为森严的一处所在。”
葛番发下命令，一个退步，又坐回石座上，不等黑面郎开口应诺，沉声又道：
“依人言来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们虽说是我洞上的几员大将，各领一队小妖，比起外面那些天生地长的妖怪处境好上不少，但眼界仍是太小了，终日只知道彼此勾斗。”
此话一出，长阶下的三人脸色一变，表情各是不一，都不曾想今天的洞主为何如此古怪，直接把他们之间的暗中龌龊一语戳破。
葛番一脸唏嘘：
“你们看不到，南阁洞之外，处在元猊山边界上九十六洞妖魔都开始蠢蠢欲动，各自有了动作，争强斗狠，要给那些暗中的眼睛看看，自己才是最锋利的刀。”
“风雨欲来，这天要变了。”
葛番阴沉目光一扫，意味深长的看着众人。
台下几人都被他的话搞得摸不着头脑，但从其话语里隐约透露的意思来看，整个元猊山有一场大地震即将发生。
冷场半响，黑面郎打了个响鼻，高声应诺一句，带领着身后一众小妖，呼啦一声撤出了洞厅，走前还不忘深深的斜了一眼莫鸠。
台下的黑熊目不斜视，直直看向高台上的莫鸠，试探着问道：
“大王，那这头开灵妖怪该怎么处置？”
莫鸠闻言，立刻全身绷紧，心下思考着有没有机会逃离。
没等他有什么动作，身后石座上的葛番轻轻一挥手，一股腥臭妖风顿时将他锁住，借力起风，丢到了长阶之下。
“先把他押下去，让獾八好生看管，这种货色，迟早会用得到的。”
葛番斜眼打量了莫鸠一眼，散漫说道。
台下最右侧花脸的獾子应诺一声，似笑非笑的眯缝眼睛看向莫鸠。
第八十二章 分导妖气
莫鸠此时四蹄被绑，倒挂着穿在一根扁担般的长木上，上下翻转的视野里，除了左右四个抬着木条的粗壮猿猴，身前还有一个圆滚滚的肥硕身影。
黑身白纹，尖牙利爪，正是那头叫做獾八的妖怪。
莫鸠的身体随着长木左右摇晃，身旁是黑洞洞的甬道，而獾八正循着洞主葛番的吩咐将莫鸠往南阁山内的监牢押去。
“大意了，没想到化形大妖不仅是修为跨上一个境界，连手段都变得如此的繁多，远远不是开灵可比。”
莫鸠紧皱着眉头，思索着方才发生的事情。
被葛番扔下高台后，莫鸠身上裹缚住他的妖风并没有散去，反倒是凝成一团，瞬间冲向头颅，从七窍之间渗了进去。
顿时，莫鸠宛如窒息一般，只觉得自己的脑中倒灌进一团泥浆，神智被腥臭的气息侵扰的一片模糊，连头颅都沉重起来。
勉强清醒着神智，莫鸠突然发现，自己已经破开的六个窍门，竟是没有半点灵机浮动，好似被再次堵上一般，彻底回到了当初一窍不通的时候。
七窍间浓烈的腥臭让莫鸠浑身发软，虽是没有封上一身法力，但如此状态，连一片风刃都难发出。
骨酥筋软的状态下，就被獾八身后的小妖绑了四蹄，扛到了这里。
甬道不长，只一会儿的功夫莫鸠便被带到了一间空置的监牢里，其余的牢房大大小小十余座，都空无一人，也不知道为何要劳心去建。
“嘿呦~，去。”
四只猿猴妖怪侧身而站，往前一荡，甩手便将莫鸠扔了进去，麻利的上了三重石锁。
莫鸠摆旋过身体，斜卧在地，朝四周打量，牢房不大，是个削空山体掏挖出来的石室，连牢门都是一副石槛，一丈方圆的内部，只有挂在石壁上的两根火把，再无他物。
“好了，这就是阁下安居的地方了，”
獾八一副文腔，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虽说你擅自闯进了南阁洞，其罪难免，但我却对你并没有恶感，那只肥猪能遭上如此一挫，也是我乐见其成的事情，你在这牢房之中监禁，只要我在，就会优待你几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獾八笑意浓了几分，眼神思绪全然飘远，随口吩咐两只猿猴留下看守，自顾自的离开了监牢。
莫鸠默不作声的将自己挪到了石壁边上，侧身靠墙，狠狠的甩了甩头，面色一片沉重。
自己脑内七窍之间的妖风仍是凝滞不动，但呼吸吐纳时却不停冒出血腥气来。
“葛番能将自己的妖气衍化出这样一番功用，确实是有些本事，可再怎么样，这妖气想来也不可能就一直淤积不散，既然能从我的七窍冒出来，那就一定能化开。”
莫鸠想到此处，点了点头，往牢房外呆站着的两只猿妖瞅了一眼，将身体一转，背朝槛栅。
体内法力一动，一片寸许的细小风刃顺势一划，噌的一声轻响，绑缚在四蹄上的皮质粗绳被一切两段。
莫鸠轻笑一声，活动了下腿腕，将断裂的粗绳妥帖挨着墙壁放好，身形再动，变成平日修炼时的伏卧状态。
“幸亏我生是一只青鹿，身为风属，能调空中风为己用，不然，还真的要被摆上一道，无计可施了。”
心念引动起周身轻风，莫鸠些许感叹的想到。
深吸了一口气，莫鸠闭上双眼，将身边丝丝缕缕的轻风聚拢于顶上，如潮水般缓慢的从七窍内渗涌而去。
清风一进入脑内，马上便引起了波动，凝滞的沉沉妖气瞬间攀附而上，像是一滴墨水滴入了清水当中，将其侵染，散发出浓重的血腥气。
莫鸠不慌不忙的运转法力，又将被妖气污浊的清风导出体外，循环往复，抽丝剥茧的消解着雾瘴一般的妖气。
很快，莫鸠的身边便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腐坏腥气，经过清风接引，排出体外的妖气淡了不少，没有了淡红的颜色，但牢室太小，仍然飘到了门外两只猿妖的鼻子里。
“怎么回事？为什么牢房里有一股这么浓的血腥味。”
一只猿妖皱了皱鼻子，四下嗅探，最终将疑惑的目光放在了一动不动的莫鸠身上。
“是有些奇怪，进去看看？”
另一只猿妖也是感到了不妥，当即提议道。
“不，能瞒过黑面郎头领，前进我们南阁洞的妖怪，想来实力也不会太次，我们开了牢门反倒不妥，他手脚被缚，封了灵窍能搞出什么事情来，现在出现血腥气，只消看看他是不是畏罪自戕就行了。”
“嗯，有道理。”
猿妖点点头，信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往莫鸠身上一抛，口里高声叫喊道：
“哎，那头鹿妖，死了吗？别耍花招，转身站起来给我二人看看。”
莫鸠身处牢狱当中，自然不敢放下警惕，听到牢门外两人的谈话，立刻散掉风力，停顿一下，缓缓的从地上站起来。
在门外二人没有看见的阴影中，一股轻巧的微风吹过，将方才莫鸠一切两段的皮绳滚落到莫鸠脚下。
微风一凝，变作一只寸许的无形小手，灵巧的将皮绳捆上几圈，按切口严丝合缝的对好，让人看起来仍像是一根打着死结的完整绳子。
莫鸠面无表情，装作四蹄被缚的样子，踱着小碎步，一点一点的转过身子，平淡的眼神看向二人。
“这？”
门外的二人对视一眼，并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对来，只觉得牢房内的这只青鹿平静的过分。
“好了，没事就别死瘫在一个地方不动，不要跟我们耍小聪明，知道了吗？”
一只猿妖搔搔脑袋，没脾气的吼了一句。
莫鸠没有回应，就这么直接跪坐下来，把自己的正面毫不掩饰的对着两只猿妖，闭上眼睛，做出一副假寐的模样。
“大意了，这葛番的妖气确实是十分难缠，清除的妖气还不到十分之一，就已经引来了看守的注意，看来除了抽丝一般的剥离脑内妖气之外，还要留出部分心神来引导排出的妖气，防止看守发现。”
第八十三章 乱战起始
莫鸠眯眼瞟了瞟看守，心念一动，再次将皮绳从身下抽出，轻巧的甩到石壁下的阴影中。
摆好姿势，再次挥风而起，克制的缓慢渗入七窍当中，任由妖气侵染微风，而后搓线绺丝般的拉扯出来。
这次莫鸠并没有让其就这样逸散，一丝一缕的淡薄妖气经由莫鸠风力包裹，吹拂到石牢的洞顶。
整个牢狱建在甬道之中，一个个的牢房分列两旁，各有五六个牢室，莫鸠所处的最为偏僻，狭小，其中相邻狱室都用槛栅隔开。
自莫鸠突破第六个左眼眼窍后，他便发现自己这只眼睛目力大大提升，能看的更远更清晰之外，甚至有了些许夜视的能力，只要不是处在完全没有一丝光亮的地方，附近的景物便和白日里的看上去清晰无二，即使在一些月光黯淡的晚上，仍是百试百灵。
透过石栏的缝隙，莫鸠用开窍的左眼看去，寂静的牢房里仍是空旷无比，没有一个犯人。
把眯缝的左眼重新闭上，没有了门外看守妖怪的说话声，莫鸠沉下心来细细思考道：
“现在我所剥离的妖气，只是清除了堵塞一个窍门的分量，若是单单靠自己这间牢房的洞顶是绝对不够的，不如就直接吹进其他牢室，正好当下无人，多少能延缓被人察觉的时间，也省下了裹挟妖气的法力消耗。”
莫鸠放宽些心思，再次入定，将五感尽数放到自己七窍之间，平心静气的拉扯妖气，顺手将其顺着槛栅，扫进左右的牢房内。
在一遍遍不厌其烦的排空妖气的同时，莫鸠发现自己在疏导的同时，对于各个灵窍的认识反而更加通透。
原本，身上发生的各式奇遇，让莫鸠修行一路走来，并没有遇到什么坎坷，不论是朱果药力，还是天地灵气，都让他超出寻常开灵小妖不知多少。
粗算不过半载时间，便一路到了开灵中期巅峰。
要知道像夫子，白额那般没有血脉，机遇的凡妖，走到他如今的修为皆花费了三十余年的苦工，都是勤修不辍，苦苦参研，单凭着一副蛮力和水磨工夫才艰难闯到如此地步。
而回想莫鸠自己，每次破窍几乎都是经由外力，强行冲开，更不用说有自己的体悟了。
但现在，凝涩在脑中的妖气，像是重新将莫鸠破开的六个窍门封死，而祛除妖气的过程，就宛如再开窍门。
只能缓慢抽离的妖气，让莫鸠有机会感受窍门每一处不同的变化。
在他的感知当中，自己整个头颅混混沌沌，就像一颗泥壳，而自己引动的轻风就是一把尖锥，一点一点的的凿开泥壳，窥视到壳内散发着蒙蒙荧光的奇异寸芒。
每一丝妖气被抽离，窍门之中的灵光便更加生机勃勃，好似出水的温润美玉，把玩越多，越发耀眼纯粹。
就在莫鸠一心沉浸在拔除妖气的同时，远处甬道的黑暗里，快步跑来两只小妖，正是跟着獾八离开了的另两只猿妖。
“嘿嘿，换班了，换班了。”
打头的一只猿妖面带喜色，跳脱的叫道。
“呦，我可从来没有看到你换班的时候还这么高兴的，发生什么事情了。”
“呵，你们还不知道吧，大王不知为何，突然便要点顿全洞妖兵，前去攻打与我们相邻的松鹤洞，现在队伍刚刚开拔，浩浩荡荡往松鹤洞的方向去了。”
“也不知道同为元猊山边境上守关的山头，为何又如此大动干戈。”
那猿妖嘬了嘬牙花子，补了一句。
“全洞？那你们是如何跑脱的。”守门的猿妖问道。
身旁的同伴嗤笑一声，笑骂道：
“蠢货，整个南阁洞三队分行，熊山君一支是大王亲兵，黑面郎负责巡守全山，剩下我们獾八头领这一支，专管洞内一应开销打点，内务账簿，什么时候出去迎战过。”
那满脸幸灾乐祸的猿妖点点头，悠然道：
“说的不错，我们这一支虽然不及另两支人多势众，但是却也胜在营生安稳，不到全洞危急存亡之时，就没有杀身之难，现在熊山君，和黑面郎都跟着大王离开，算得上是倾巢而出，连守山的都全拉了去，仅次于之前世子登临的时候，看来确实要有大事发生了。”
“切，那也和我们没有关系。”
守在门前的二人撇撇嘴，一副懒得动脑筋的样子，将牢门钥匙往换班猿妖的手里一拍，越过二人，径直走出甬道。
而此时的莫鸠还浑然不觉的沉浸于妖气的拔除，没有听到牢门外几人的谈话。
修炼不知岁月，就在莫鸠潜心入定的同时，时间已经过去三天。
三天当中，事件频发：
葛番带领的妖兵大胜而归，带回一众从松鹤洞擒来的小妖，但上至葛番，下至普通小妖，没有一个带着笑颜，脸色绷的铁青。
将俘虏来的妖怪一股脑的塞进牢狱中，大队人马竟然又马不停蹄的再度开拔，朝着另一个方向上的山头讨伐而去。
留守的獾八一支顿时因为这些新添的战俘而变得忙乱起来，整个监牢近乎填满，每个牢房内都挤着三五个小妖，有个较大的甚至放入了八只妖怪。
好在莫鸠所处的牢房确实偏僻狭小，看守的小妖一顿安置，还是让莫鸠单独一个待在牢房内。
抓回来的俘虏都有修为在身，最次都开了一窍，若是平常，想要不让自己困顿饿死，每晚对月吐纳，吸吮月华就能免了口腹之累。
但现在一众小妖身为俘虏，只能被囚在阴湿的山洞内，没了月光，自然只能是按山林野兽一般吃食果腹。
獾八手下的妖怪单是忙乱着布置吃食，就弄得手忙脚乱，虽说不必是好吃好喝供着，但开灵妖怪胃口不可谓不大，人人弄个半饥半饱也费些工夫。
乱作一团的情况下，本该森严的防守也松懈下来，越发没人理睬莫鸠，每日只是往牢内丢些酸果，下水之类难以下咽的吃食。
而经过三天不眠不休的导引，莫鸠脑内又是一副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八十四章 找出关窍
牢狱内人头浮动，各种叫喊，呵斥，辱骂的声音混作一团，牢房内的妖怪尽是踩在自己的粪便当中，莫鸠所排出的妖气正好被这些战俘的活动遮挡，腥臭腐败的气息在这里毫不显眼。
嘈杂的环境里，莫鸠好像一块石头，默不作声的静卧在牢房中央，眉头紧锁。
在莫鸠的感知中，脑内凝滞的妖气已经除的七七八八，只差盘亘在右眼眼窍上的一团。
不知是不是因为右眼眼窍没有破开的原因，这里残存的妖气比之其他地方要难缠数倍，死气沉沉，宛如一滩泥浆。
每一次涌上去的清风都只能溶浸发丝粗细的妖气，清除的进展迟迟不能加快。
“怎么会这样，葛番的妖气本是外物，就算让他施了手段，也不应该粘连的如此厉害，现在的情形仿佛是要将一块石头化开，这该怎么办。”
莫鸠心中一阵烦躁，左右无果，索性停下了清风的掌控，睁开眼睛起身，将挂在自己身上几枚青色的果子抖落下去。
莫鸠自己没有看到的是，仍然缠缚着妖气的右眼已经是血丝满布，颇为吓人。
“喂，那边的兄弟，你醒了？”
牢房侧面的槛栅边上，一只圆头圆脑的兔妖满脸好奇，贴着石栏问道。
莫鸠猛地回头一看，这才发现整个监牢竟是人满为患，各种妖怪挤满了每个牢房，全都或多或少的带着伤痕。
“兄弟，兄弟，这里。”
兔妖似是怕莫鸠没有看到，灵巧的挥了挥手，继续问道：
“你不是我们松鹤洞的吧，我可从没见过你，难道说你是其他被南阁洞攻下的山头的妖怪？”
莫鸠心里满是疑惑，转了转眼睛，倒是没有闭口不言，走到石栏前，跟这兔妖搭上话来。
从他口中，莫鸠知道了他们这一群妖怪，都是从与此相邻的松鹤洞而来，两座山头皆属于元猊山，葛番突然发兵偷袭了他们，逼走了松鹤洞的洞主，将一众小妖都擒了回来，他们就被安置到这里，而大胜而归的葛番一众却是又发兵远行，去了其他山头。
“原来如此，难怪这里突然出现这么多妖怪。”
莫鸠点了点头，想到当初葛番在全洞小妖面前所说的什么风雨欲来的含糊话语，皱着眉头沉思起来。
“那个，兄弟，我看你这三天把抛进来的牢饭堆在身边一口没动，是不是没什么胃口啊，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我帮你分担一二。”
兔妖看到莫鸠出神沉思，讪笑一声，堆出满满一副笑脸。
莫鸠回过神，瞧见对方满脸的谄媚，一下明白了他主动和自己搭话的原因，心下觉得好笑，念头一动，挥风便把那些青涩酸果和肮脏下水全部从石栏空挡里塞了过去。
即使没有月光，莫鸠凭借自己的观想法也能汲取天地灵气，根本用不着这些肮脏东西果腹。
兔妖本来也不抱什么希望，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好说话，当下喜出望外，冲着莫鸠连声道谢。
“对了兄弟，方才我问你出身哪个山头，你还没有回我呢，既然你不是南阁洞和松鹤洞的妖怪，难道是距此地最近的蚕歌洞。”
兔妖将下水分给身后的其他小妖，嚼着青果，一边皱眉一边问道。
莫鸠本想再次入定，尝试一下右眼眼窍上的妖气能否化解，但见兔妖如此健谈，也不好冷脸以待，耐着性子摇头，老调重弹，将自己当初蒙混葛番的话又重说了一遍。
“哦，原来如此，原来我们松鹤洞是第一个遭了魔爪的山头，唉，兄弟你不知道，当时我们被南阁洞的人偷袭，慌乱之下简直溃不成军，其实我们两方妖怪的数量相当，但没奈何葛番和他的两个小头目实力太过……”
莫鸠见他仍然喋喋不休，一皱眉头，刚想叫他停下，但听到葛番两个字，马上来了兴趣。
从兔妖口中，莫鸠倒是知道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南阁洞和松鹤洞同为元猊山所属，两方建制大多相同。
每洞名下有一名洞主，大多都是化形修为，其下各有几队人马。
“我们遇到的两队妖兵就是如此，熊山君一支是葛番亲兵，黑面郎一支负责巡山，还有一支没有出现，想来是负责洞内内务的，松鹤洞也是如此。”
兔妖熟稔的说道。
也不知道是因为已经搞到了莫鸠的牢饭，还是吃的酒足饭饱，啃完了青果的兔妖热情消散不少，讲完了南阁洞的建制也没在把话题继续下去。
莫鸠得到了颇为完整的妖洞情况，心里安定不少，除却葛番强大的化形修为外，更让他在意的是不能摸清对方的底细，未知的对手永远是可怕的，但现在知道了些许底细，让莫鸠觉得情况豁然开朗不少。
重新回到牢房中央坐下，没有急着拔除妖气，莫鸠开始细细思考起如何轻松化解妖气的办法，既然单凭用风牵引不足以清除妖气，那还有什么其他的方式。
“如果说开窍和未开窍表示的是两种层次，那么破开的窍门就代表已有开灵的修为，窍门未破则是寻常野兽，毫无修为，那么是不是就能说，妖气是代表了化形期的境界，右眼眼窍上的妖气缠缚难解，是因为化形境界和普通凡俗差距太过悬殊，根本无法动摇。”
按着这条思路细细思索，莫鸠越想越觉得抓住了问题的关窍，一时间兴奋不已。
“若是按照这种说法来看，我身上到还真有些化形大妖的手段。”
莫鸠心念一动，将心神逐渐聚拢到自己的心脏，在轰隆作响，鼓若奔雷的心跳声中，莫鸠看到了一团凝结的勃勃生机，正是残存的朱果药力。
而在这团药力的旁边，是一朵宛如白云一般的洁白云气，也正是莫鸠想出能够解决妖气缠缚问题的钥匙。
下一刻，方才还深藏心脏之中的云气瞬间出现在莫鸠面前，就像一朵真正的白云一般漂浮在半空，不过核桃大小，显得精致又可爱。
自从莫鸠借由水府仙人传给他的观想法修炼，每次吸收天地灵气之后，都会发现会反吐出一股洁白云气来，经由问询虞娥，才知道这团慢慢积攒起来的云气，竟然就是所谓的妖气。
第八十五章 拔除妖气
当然，莫鸠吸纳天地灵气来修炼，本身就不是普通开灵小妖能做到的，由此而来的妖气也和正常妖气不同。
非是血脉高贵，天赋异禀，又或者是另有奇遇，寻常妖怪到化形修出人身，才能吸纳灵气，按虞娥的说法，莫鸠身上的妖气，倒有一半像是人族练气士所修，显得十分奇特。
凭借观想法，莫鸠先人一步的修出了妖气，但却从来没有施展过这一本该是化形才有的手段。
其中为了留存一张底牌立身保命是一部分考虑，而更多的则是这云朵般的妖气太过纤少，根本没有蕴养出体量，用无可用，故而当时去面见白额时，也不曾展现过这一手段。
“不管怎么说，就算是经由天地灵气修出，我是妖怪，那么这云气就是妖气，我用我自己的妖气来对抗葛番的妖气，想来也会有些功效。”
莫鸠把面前的云气一动，轻柔的覆盖在自己的右眼上，核桃大小的云气顿时如水般向内渗去，眨眼间便消失在眼眶中。
再次闭上双目，莫鸠凝神向右眼眼窍看去，感知当中，自家的洁白云气正对上了猩红的妖气，竟是不分上下，各执一头，拉锯般左右对冲，争夺着眼窍这块领地。
“果然，现在的情况和我想到的一样，”莫鸠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确实找到了症结：
“之前是用开灵去硬碰化形，自然只能循循引导，丝丝拔除，但现在妖气对上妖气，同为一个层次，自然就有了对抗的本事。”
看到确切的成效，莫鸠当即趁热打铁，分出一半心神，运转北海之眼观想法，冥想一具阴寒磅礴的北冥海眼在口中撕卷绞旋。
顿时，一股清冽的灵气化作甘流，被莫鸠啜饮进口中。
莫鸠此时观想修炼并不是为了恢复法力，而是借修炼时反吐的云气为眼窍中妖气的对拼做补充。
被葛番打入的妖气离了掌控，已经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况且这其中又被引走了十之七八，更加奈何不得洁白云气。
在修炼时反吐云气的助力下，猩红妖气开始一步步的倒退，但抵抗的力量却越发强烈，竟是让人感到一股凶残暴虐，拼死顽抗的气势，完全不像一团死物。
至于洁白云气则是颇为灵性，背后有着生力军源源不断的茁壮云团，也不硬打硬拼，轻盈跳脱，不进也不退，稳稳守住自己已经侵占下的过半地盘。
莫鸠自然也知道时间站在自己一边，这样消耗下去，最先崩溃的一定是血腥妖气，但在一轮轮妖气的对拼，挤压当中，莫鸠发现自己的右眼也被这种冲击伤的隐隐作痛，整个眼窍又酸又胀，好似要裂开一般。
如果此时有人看到莫鸠的眼睛，就会发现，他的右眼如同被鲜血浇了一遍，整个眼眸镀了一层红光，有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十分吓人。
若是方才还能叫血丝满布的话，现在的右眼就是血灌瞳仁，彻底没了黑白二色，只留下一片血红。
“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必须速战速决。”
莫鸠牙关紧咬，顿时加快了观想法吸纳天地灵气的速度，口鼻间的海眼似的气旋吸力瞬间增强，浓郁的灵气化为淡淡气雾，被大口吞咽进胸肺。
但莫鸠的呼吸却越发的沉稳绵长，一呼一吸间带出白色的云气，那云气十之八九都在空中顺势堆叠下来，仿佛稠重的云朵，将莫鸠半张脸都盖住，只有淡的近乎难以看清的一缕云气又随着呼吸纳入体内，服帖的藏于心脏深处。
很快，莫鸠的口鼻以下便堆满了白雪一般的云堆，浓的化不开的云雾里，只留下呼吸时进出的气流。
而在眼窍之中，由于莫鸠将心脏中刚刚修炼来的云气全部灌入，整个眼窍中的云气已是大如鸡子，猩红妖气仍是荔枝大小。
“好了，现在我的妖气已经是血腥妖气的数倍，正是出手的好时候。”
集中心神一推，右眼眼窍当中的所有云气顿时聚作一处，层层叠叠排云似的铺开，形成一堵云墙，朝着缩成弹丸的血腥妖气倾轧而去。
砰的一声，眼窍中仿佛传开一道模糊的闷响，两股妖气瞬间撞击在一起，只是一下，血腥妖气就倒退不少，甚至小半都被挤出了眼窍，挂在眼眶以外。
从外面看上去，莫鸠紧闭的左眼眼皮上凝结着一个圆形的血点，像是一道伤疤。
“嗬！”
一声低沉的叫喊从莫鸠牙缝里挤了出来，嘶哑的嗓音里满是痛苦。
方才的一撞好似有人在眼球当中给了他两拳，有一瞬间，莫鸠甚至感觉自己的眼球都震了几下，直欲飞出眼眶，仿佛眼后的血肉都不能拉住。
整个右眼虽然十分疼痛，但其中妖气的对拼却丝毫没有艰涩的意味，排山而来的凝实云墙无物可挡，云墙进一步，那血腥妖气便退一步，挤出眼窍，裸露在外的部分也越来越多。
但血腥妖气却丝毫不散，仍是凝聚成球，靠着仍然处于眼窍中的部分，死死粘着不放，好像一个滑入悬崖的人，双手扒着崖石野草不肯放开，依然一副穷凶极恶的态势。
莫鸠脸色一沉，此时的他已经颇为不耐。
云气挤压血腥妖气，好像是连同眼球一起往外推挤一般，剧烈的疼痛简直是把右眼放在了石碾上绞磨。
偏偏这妖气仍是好死不死的赖着不走，让人肝火大冒。
“给我破！”
莫鸠低吼一声，顶着右眼撕裂般的痛楚，拼上所有力气，操控着云墙向前只是一推。
血腥妖气最后占据的一丝残余登时被挤出，在脱离眼窍的一瞬间，凝集成团的腥臭妖气顿时解体，化为一股烟气消散在空中。
于此同时，莫鸠的脑海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
“啵！”
莫鸠还没从剧烈的疼痛中缓过来，血腥妖气离体的瞬间，他只觉得自己眼窍当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和那妖气一起飞离了出去。
但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好好去想到底是什么，下一刻，一股熟悉的舒爽感觉便从全身上下涌现出来，将他完全包裹在其中。
体外，一道道灵气无风自动，汇聚成淡淡气雾疯狂的涌进莫鸠四肢百骸。
第八十六章 七窍皆通
莫鸠经受着灵气的冲刷，心中豁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难道是我突破了？”
下一刻，一股宛若登仙一般的舒爽感觉席卷了全身，差点让他叫出声来，剧痛与飘然的变化之快，让莫鸠觉得自己从十八层地狱直接飞到了天上。
浑身好像被泡在温泉当中，筋骨都懒洋洋的松软下来，骨髓之中散发出阵阵热力，透过筋膜，传至每一块肌肉，再到皮肤毛孔。
一时间，莫鸠竟有了些许困意，方才压迫妖气脱离眼窍的痛苦一下子变得遥远模糊。
在模糊的思绪中，莫鸠缓慢的想到，这一次突破代表着他已经迈过了那道门槛，晋升至开灵后期。
从破开第六个窍门，到七窍皆通，其中的差距与之前的每一次破窍都来的更大，更猛烈。
“果然是如此，”莫鸠思绪缓慢的运转：
“就单单是现在不断涌进身体的灵气，如果放在晋升六窍的时候，恐怕早就停歇了，而现在还在不断的滋养充实着肉身。
灵气如雾，丝丝乳白穿过皮肤，渗入身体，却连皮毛都未曾打湿。
终于，周身疯狂卷积的灵气慢慢衰弱，但莫鸠体内的另一股力量却有了动作。
莫鸠心脏当中，一直郁结着大量剩余的朱果药力，自当时处在水府门前意料之外挡下了仙人申公豹的攻击，耗费了一次紫火进行洗筋伐髓之后，就再没有了动静。
多少次，莫鸠以为这些残留的朱果药力会在自己的修炼当中慢慢被肉身吸纳，或者是在破窍的时候自然化开，但这些药力像是冬眠在心脏里一般，从来没有任何变化。
不想此时竟然也跟着动作起来，丝丝药力像是金色的琥珀，融化成松脂般，自心脏开始顺着心脉流向全身各处。
“呼。”
莫鸠深深吐了一口气，在他的的感知当中，随着血液的流转，整个身体像是一片巨大的树叶，每一根血管就是树叶表面的叶脉，全部沾染上了金液般的纯粹药力，将肉身都照出淡淡光亮。
如果说先前的汹涌灵气攀附于莫鸠的每一处肌肉，筋膜，那么朱果药力所沁染的则是莫鸠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的骨骼。
柔软娇嫩的内脏肉眼可见的强健起来，心脏如火，铁肺如钢，腑脏之间轻微的蠕动更加柔缓自然，显示出一股强大的生命力。
灵气的清凉，药力的灼热，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没有让莫鸠感到不适，反而更加安然，仿佛自己正在鹅毛大雪中泡着温泉，在河滩的浸润下晒着太阳，肉身更加通透机敏。
睁开自己的双眼，莫鸠豁然发现，自己的眼前完全是一副完全不同的世界：
整个牢狱处在蒙蒙的黑暗当中，只有边缘墙壁上的几豆灯火。
但在莫鸠的眼中，整个牢狱是那样的清晰，近到自己脚下一处投放牢饭时果实砸出的泥印，远到对面牢房石墙上的土石纹理，就连之前淹没在黑暗中的甬道都清晰可见。
洞察一切的感觉让莫鸠觉得原本逼仄狭小的牢狱豁然变得如此广大，自己则变得无比渺小，清晰的近乎精致的图景全部冲进眼睛，竟是生出一种目不暇接的奇异感觉。
这一次修行，又不知道耗费了多长时间，也许是正值深夜，牢房中关押的妖怪都尽数睡去，没有了之前的争吵，四下一片寂静。
同样，也许是受犯人增多后的忙乱所累，连看守的小妖都没了身影，偌大一个监牢，只剩莫鸠一个清醒的人。
一时间，莫鸠颇有一种众人皆睡我独醒的感觉。
随着周身吸卷的灵气慢慢停歇，心脏里的药力也随之放慢了化解的速度，仍旧剩余下部分朱果药力，如同凝固的琥珀，又重新回到了郁结的状态。
破窍带来的异象和变化终于停止。
莫鸠站起身来，细细体味起自己突破到开灵后期的不同。
破窍之前，右眼窍门未通，莫鸠总是要单睁左眼，以求更好的视野，终日这样确是让他颇为别扭，如今双眼俱通，倒是省了这不伦不类的土办法。
深吸一口气，再经由嘴吐出，莫鸠顿时觉得自己整个头颅好像是空的一般。
七窍相通相连，一股气于七窍中流转，所有的窍门在此时都变成了呼吸的一部分，敏感的能够感受到每一缕空气的细微流动，让莫鸠不禁想起了曾经幼时在山林间吃到野薄荷的感觉，仿佛是一口气吸到了脑子里。
这就是七窍通透，灵性勃发的不凡！
沉浸在这种状态中，莫鸠的思绪一片平静，放在以往，窍门破开总是让他激动不已，但这次顶上七窍皆通，晋升到开灵后期，却没有任何波动。
“这种和天地共同呼吸的感觉简直让人迷醉，原来这就是七窍洞开的感觉。”
莫鸠心中满是新奇。
许久，渐渐适应了自己感官巨变的莫鸠甩了甩脑袋，从有如圣贤的平静里挣脱出来。
重新放眼朝监牢一看，鸦雀无声的环境顿时让他心生一个冒险的想法：
“不如就趁此时逃出南阁洞。”
莫鸠弹弹鹿蹄，感受着身体当中满盈的力量感和身为开灵后期的自信，悄无声息的走到上了三重石锁的牢门前。
现在葛番抽调了整个山头三分之二的妖怪离开南阁洞，再加上正值深夜，一众看守的妖怪即使没有全部歇息，也只可能是在对月修行。
此时此刻，绝对是南阁洞防守最为薄弱的时候。
“如果现在行动，能成功逃出这里的几率至少有六成。”
莫鸠心念一动，身前顿时凝出一道七寸有余的锋利风刃，纤薄无形的风刃向前噌噌一闪，岩石凿出的牢门登时破开一块缺口，一根两端无比光滑的石棍掉落下来。
操控着清风，莫鸠将风形一变，散成一团柔风，间不容发的接住了石块，轻柔的放在地上，没有让一丝声音发出。
“果然，晋升开灵后期后，自身的法力也浑厚不少，控使风力的威力大大增加。”
莫鸠看着自己一个小小风刃造成的伤痕，满意的点点头，心中的底气更足了一些。
第八十七章 葛番回洞
几豆爆开灯花的火把映照下，莫鸠正聚精会神的切割着面前的牢门。
在他身下的地上，已经放着几根长短不一的石棍，再斩断几根栏杆就足够莫鸠探出身子了。
本来，若是依照之前莫鸠的身形，现在牢门上砍出的窟窿已经足够他逃出，但突飞猛进的修为增长，将他原本半大小鹿的体形拓高不少，个头比寻常成年的青鹿还高出两头。
一身青色的皮毛顺滑厚实，宛如上等绸缎，连头上两支挺拔的青色鹿角，也从才冒头的尖尖细角变得高大粗壮，左右各分三叉，带着些许弧度，整个鹿角甚至长得比莫鸠身体还迅猛，比正常的比例还大些。
像是带上了一顶华贵锋锐的荆棘王冠，让莫鸠显出一份庄严肃穆的威武感。
但身子骨还没有完全长开，仍是青涩的面目。
不过此时，威武摄人的鹿角王冠却让他在拆卸牢门时多费了几分功夫。
“这牢门还真是结实。”
莫鸠嘴里小声嘟囔一句。
为了方便，莫鸠原打算将牢门上的三把石锁切开，动作小，不容易搞出太大动静。
但没想到，这些石锁不仅是看上去比旁边的石门石壁颜色深沉，就连材质也是坚硬了数倍，虽说依莫鸠此时的实力，切开它不在话下，但却不能保持完全无声，石锁碎裂的声音一旦惊动熟睡的其他妖怪，自己逃脱的希望定会小上不少。
无奈之下，才开始对牢门上的栏杆动刀，一根根切下去繁琐一些，但却轻快不少，风刃挥下，如切斩黄泥。
眼看着门上的缺口越来越大，莫鸠心中暗自估摸，只需要再来一根，就能离开牢房。
就在这时，一声熟悉的谄媚叫声豁然响起，从甬道深处迅雷般传进整个监牢。
“大王，您这是怎么了，快，快来人给大王上药。”
莫鸠耳朵一抖，瞬间意识到这声音是那小头目獾八的声音，而听他所喊，葛番已经带着人马回来了。
“该死。”
莫鸠暗骂一声，只道自己运气不好，明明只剩一步，就能逃出这里。
看着眼前切下一半，摇摇欲坠的石栏，莫鸠紧皱眉头，身边的风刃聚了又散，散了又凝，迟迟没有动作。
“要不要冒险赌一把。”
莫鸠脑中心心念念的想到。
葛番刚刚带人回来，不会这么急切地来到监牢，而且看似还受了伤，洞内驻守的妖怪们的注意力定然都集中在洞主身上，如此想来，并不是没有机会。
但是，这种设想还是太过侥幸了，并不清楚葛番伤势的情况，贸然出去，如果葛番只是轻伤，就算自己现在突破到开灵后期，仍然不是对方化形期的对手。
就在迟疑之时，其他牢房当中的妖怪似是被声音吵醒，身子动了一动。
莫鸠侧眼一瞧，不再傻站着犹豫，反跳着倒退几步，立刻伏卧坐下，周身一股狂风涌动，将地上切下的三五根石栏瞬间回复正位，轻风不散，就这么托着断口，伪装成完好无损的情况。
经獾八这么一喊，监牢当中的其他妖怪都被惊醒了，嘈杂的声音又填满了每个牢房，一个个趴在石栏上向外呼和叫骂着。
莫鸠警觉的朝四下观望，并没有人发现他这里的异动，一众妖怪尽是在叫骂刚才的高声吵嚷搅了他们睡眠。
没等莫鸠再定计划，思索好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甬道之外竟然出现了两个看守小妖，仍是那日见过的猿妖，两人手里各提着一根粗制滥造的长木棍，在二人身后，跟着长长一队妖怪，尽是灰头土脸，身上挂伤，无精打采的跟随着前面猿妖的步伐。
而在这对战俘两侧，还有两列妖怪，正是当时洞厅议事之时，莫鸠看到的站在熊山君身后的那些半人半兽的奇怪妖怪，他们形似化形大妖，却修为低迷，让人感不到丝毫威胁。
“这些是新俘虏来的小妖？葛番不是受伤了么，为什么还有这么多小妖被俘，他们此次出战到底是胜是负。”
莫鸠眉头一皱，心里满是复杂，一是庆幸自己没有鲁莽行事，强行出逃，不然此时就与这支队伍迎面碰上了，在这洞窟深处，自己绝对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另一方面，则是对监牢外葛番和一众妖兵的情况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葛番到底伤势如何，自己就很难伺机应变，做出判断。
被俘虏的小妖被塞进各个牢房，让本就没有多少空余的牢房变得更加拥挤，第一批进来的小妖更是嘶声谩骂，但都让两只看守的猿妖几棒捅了回去。
最后，走到尽头莫鸠所在的狭小的牢房，两只猿妖身后还站着三两个没有安排的小妖。
莫鸠眼睛一眯，看着牢门外的看守盯上了自己，一步一步的朝他走来，脸上倒是面无表情，但身旁轻风再动，无形之风一卷，将墙根处妥帖放好的几段皮绳眨眼间吹到脚下，顺势贴合一处，做出绑缚的样子。
“你，那只鹿妖，乖乖往后推。”
一只猿妖拿木棍一指，口气颇为不善，但眼神却是带着些小心翼翼，一脸提防。
看来，两人面对这个能够骗过众人，潜入南山的妖怪还是有些忌惮，换成其他妖怪，早就一棒子上去了。
莫鸠心底哂笑一声，自嘲的想到，在这南阁洞的监牢里，自己不过开灵后期的修为，竟然也算牢内一霸。
脸上没带一丝笑意，莫鸠慢慢悠悠的站起身来，故意让两人看到完好无损的兽皮绳，颠着小碎步，安分的退到牢房最后，贴墙而立。
看到莫鸠如此配合，二人倒是松了一口气，捏着手里一圈叮铃作响的钥匙，朝牢门上的石锁摸去。
莫鸠见此，眯眼舔了舔嘴唇，眼睛一瞬不瞬的看向石锁以下的那片牢门，那里正是方才莫鸠切下了不少石栏的地方。
在别人视野没有丝毫怪异的地方，莫鸠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法力催动之下，无形之风像是几只小小的手掌，紧握住石栏断口。
第八十八章 又遭押解
“吱呀”
一声尖利的摩擦声，猿妖打开了莫鸠的牢门，扭头将身后几个剩下的小妖都怼进牢房内。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那猿妖一手把着门边，没头没脑的喊了一句：
“都给我老实待着，不要打斗生事。”
说罢，把牢门一拉，用比开锁时快数倍的速度将三重石锁一一锁上。
安置完了一众俘虏，两只猿妖带着那群半兽妖怪，呼啦啦的消失在甬道之外。
自始至终，都没有人发现莫鸠牢门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莫鸠心里明白，刚才的一声警告是专门冲自己说的，警告自己别去犯事欺负同牢房的小妖。
“真是麻烦。”
莫鸠撇撇嘴，又觉得有些好笑，这些看守不知为何就自觉的将他看成是个牢头恶霸，一个个连吓带哄，好似防备虎狼。
也许是凭着莫鸠刚刚突破开灵后期，不自然间流露出的威势，新塞进来的几只小妖皆是垂头丧气，像个刚破壳的鹌鹑，自然而然的缩在一个角落，跟莫鸠保持着距离。
“呵呵，南阁洞这次抓回来的小妖，数量少了很多啊，看来还真是打了个苦仗。”
一声尖利的笑声从隔壁传来，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的意味。
莫鸠一看，正是那只向他讨要牢饭的兔妖。
这一转头，让兔妖也偏头看到了他，兔妖脸上一呆，惊叫一声：
“呦！”
从他眼里看去，对面这只鹿妖可真是有了不少变化：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仅仅是睡了一觉过后，这只小鹿好像是隐隐大了一圈。
从下看，鹿蹄恍若四尊青铜造的秤砣，四肢修长矫健。
从上看，顶上两根青枝，头角峥嵘，清灵俊秀的灵动里又不缺庄重大气。
把鹿这种山间灵物的美感尽数展现了出来。
如果说之前的小鹿妖是一根刚钻出地缝的青芽，那现在就好比一颗润了水的青碧翡翠，纯粹通透，浑身加了层光彩。
看着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莫鸠，兔妖咂咂嘴，觉得自己一定是睡昏了，不然怎么会这么恍惚。
莫鸠倒没有注意到兔妖眼中的惊异，一看到这只兔子，心想以他一个山头小妖的身份，应该知道不少事情，正好可以给自己解惑。
“老兄，我刚才看到那两只押解俘虏的猿妖身后，还跟着一群半人半兽，形似化形大妖的妖怪，敢问那古怪生灵是什么东西。”莫鸠诚心问道。
兔妖眨眨眼睛，注意力仍是放在莫鸠的巨大变化上，不动脑子的随口答道：
“那些家伙只是妖兵而已，由大妖强行点化而来，也不经过自然开灵，生生拓展灵智和肉身，变成那副不伦不类的模样，别看他们和化形大妖长相类似，但实际上只有开灵修为，智力也不过四五岁孩童的程度。”
“哦？大妖还能有如此手段，那岂不是能随手拉出一批队伍来了。”
莫鸠一脸惊讶。
“话是这样没错，但这所谓的大妖至少也是到了结丹期的存在，连化形大妖都施展不得，南阁洞当中的妖兵也不是洞主葛番点化来到，一般都是结丹妖修点化妖兵后，给各个山头分派，元猊山边界上九十六洞妖魔尽是如此。”
“还有，”兔妖舔着嘴唇继续补充道：
“点化妖兵，是抓些寻常的山林野兽，再施手段，虽说能毫无禁忌，直接将懵懂无知的凡俗拔升至开灵，但这样一来，也是断了这些妖怪的修行之路，此生再也无望去攀长生大道，终生止于开灵。”
带着一脸唏嘘的表情，兔妖装模作样的感叹道。
“原来如此，倒是受教了。”
莫鸠点点头，若有所思。
兔妖受这一夸，更是起劲，话痨般又添油加醋的说道：
“虽说妖兵有许多缺点，比不上我们正常的开灵妖怪，但是这些家伙作为工具倒是颇为实用，智力低下听人使唤，半人半妖的肉身在与人搏杀的时候也占着许多便宜，更不必心疼死伤；
不管是拿来看家守院，还是对外争战，都是颇为顺手，就算是什么也不干，往那里一站，个个人高马大，青面獠牙，也是相当气派......”
莫鸠尴尬一笑，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引得这人仿佛开了话匣子，整个人说的唾沫横飞。
就在这时，监牢出口处的甬道突然冲出大队人马，带头的正是小头目獾八。
獾八眯缝的小眼里满是肃然，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开口大喝一声：
“都给我抓出来，押到议事厅。”
豁然，身后的一队小妖听得命令，越过獾八，鱼贯而出，一个个像是土匪过境一般，粗蛮的打开牢门，将其中的妖怪一把揪出牢房，夹枪带棒的抽打着让其排成几列。
一时间，监牢里人声鼎沸，看守的喝斥和战俘小妖的谩骂嚎叫连成一片，几个看守来到莫鸠牢门前，手法相同，仍是蛮横的揪出其他小妖。
但到了莫鸠，几个看守的凶狠脸色僵了僵，也不靠近，喝骂一声，叫莫鸠自己走出牢门。
心底冷笑几声，莫鸠仍是装着一副四蹄被绑的模样，颠着碎步挪出了牢房。
不紧不慢的态度让旁边的看守看的心焦气躁，但却没人敢拿棍棒往莫鸠身上招呼。
左右牢房一空，中间的过道倒是占满了人。
最前方的獾八见俘虏都被带出，也不耽误，立刻转身走进甬道，出了这片监牢。
而后的看守推搡着小妖，也跟着快步跑去。
莫鸠本就从最底边的牢房出来，加上自己装出来的碎步，自然就走在了一众战俘的队尾，而且还和前面几个小妖落了三五步的距离。
即使是这样，身后的几个看守小妖也没把他脚上的兽皮绳解开。
“这些家伙还真是惜命。”
莫鸠暗嘲一句，心想着若不是有前面头目的命令，恐怕这些小妖都会跟自己拉开十丈的距离。
南山并不大，但依山开掘的南阁洞倒是不小。
七拐八拐之后，獾八带领着大批小妖，回到了议事的洞厅。
卡在队尾还没进入洞厅的莫鸠，在甬道中便听到獾八高亢昂扬的大喊。
第八十九章 两难抉择
“报告大王，南阁洞监牢内的所有战俘都到齐了。”
獾八尖利的声音响彻洞厅，语气铿锵有力，一副邀功之态。
旁边站着的熊山君和黑面郎二人，却是面无表情，全然没了平日里的针锋相对。
莫鸠跟着前面几个小妖的步伐，也从甬道当中进到了洞厅。
隐晦的抬眼一看，高坐石座之上的葛番一脸阴沉，没有一丝得胜归来的模样，左臂上一条蜈蚣般的狰狞伤口，虽是没有收口，但却没有一滴血液流出。
他身子斜坐，把左臂轻轻搭在扶手上，右手满攥着半扇妖兽的尸首，往自己血盆似的大口里塞去。
偌大一个洞厅中，只剩下葛番麻木的咀嚼声。
莫鸠点水般瞟了一眼，立刻移开了目光，葛番的情绪并不怎么高涨，这么凝重的气氛里，还是不要太过显眼的好。
在高台之下，莫鸠打眼一看，第一个反应竟是觉得洞厅空旷了不少。
“嘶，看来葛番此次带兵出去没有捞到多少好处，还赔了不少家底。”
莫鸠回想着上一次在高台上看到的熊，猪二人身后的队伍，再和现在一做比对，立刻发现了不同。
听那只兔妖所说，熊山君一支是洞主葛番的亲兵，身后站的就是点化而来的妖兵，可现在粗看上去，比原来少了三分之一。
站在边上的黑面郎身后更是稀稀拉拉，竟然只剩下十来个妖怪的样子，甚至比獾八一支的小妖还要单薄一些。
不过熊山君和黑面郎本人倒是没有什么伤势，只是身上溅了许多血迹，显得颇为疲累。
“这次攻打蚕歌洞，损失确实不小，算是险胜，我不想再多说，只是要告诉你们，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
葛番将嘴里的血肉咽下，哑着嗓子说道。
此言一出，所有小妖的脸色瞬间灰暗了几分。
“黑面郎，此次你这一支损伤最惨重，这两次打下的战俘都收拢到你名下，算是补你的空缺。”
葛番眼皮一睁，看着一众俘虏随口说道。
“是，谢大王。”黑面郎脸上顿时好看了几分，高声应和。
队尾的莫鸠皱了皱眉头，暗自想到：
“攻打了两个山头收缴来的妖怪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么多的小妖就这样全给了黑面郎，为何没有给那熊山君分润一二？
再说，这些小妖也未必就会心甘情愿的为南阁洞卖命，这么大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直接放到战场，说不定还会被反扎一刀，葛番难道就没有想过吗。”
莫鸠还在思索之间，豁然，敏锐的五感顿时感到一丝不安，拿眼一瞟，高台上葛番的目光正盯在自己身上。
“坏了。”莫鸠的心脏仿佛漏跳一拍，立刻绷紧了身体。
“那个站在最后的鹿妖，就是当日私自闯进我南阁洞的妖怪吧？”
葛番斜眼向獾八问道，但语气满是肯定。
“是，大王。”
“给我把他架到前面来。”
葛番将手里的血食扔给旁边的侍卫，两眼凌厉，坐直了身子。
獾八向身后小妖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两只妖怪将莫鸠左右一架，一直推到了长阶之前。
“我若没有看错，你在上次闯进我洞门之后，又有了突破吧，看来这些日子你在我的监牢里过的很是滋润。”
葛番目光灼灼，显然是看出了莫鸠身上不少的变化。
站在最前的熊山君三人也是眼神一凌，凭他们踏入开灵后期多年的老练经验，也察觉到这只鹿妖隐隐有了一股迈入后期的味道，那种七窍通透的气韵不是等闲小妖能够装出来的。
而在元猊山边境九十六洞妖魔当中，手下的开灵后期小妖大多都是统领一支小妖的头目。
也就如同熊山君几人一般。
此时豁然又出现一个开灵后期妖怪，几人心中徒生几分异样。
没等莫鸠回话，葛番立刻用不容质疑的口吻说道：
“你擅闯我山门，本就该斩了你，但现在我给你一个活命机会，那就是归附我南阁洞，为我冲阵破敌，洞内补齐战损后所剩的所有小妖俱归你的旗下，我封你为战俘统领，一应俸禄待遇皆和熊山君他们一样。”
话音落下，身后的一众小妖一阵骚动。
不论是洞内的小妖，还是战俘，都是各个山头编制内的妖怪，对于头目统领的意义最为清楚。
一洞的头目，可以说，就是出了洞主之外最有权势的妖怪。
或是掌管一洞的内务，油水最大，却最是安逸；
或是巡视全山的领卫，手下人数众多，分队建制，浩浩荡荡，最是气派；
又或是身为洞主亲兵，一应资源都受倾倒，平日只顾在校场操练，最被任以器重。
寻常时候，想要登上一洞头目的位置，都是要从洞内最底层的小妖中做起，经过次次搏杀上位。
像是熊山君三人，当初都是踏着具具血骨才到了如今的位置，其中也不乏有同为开灵后期的妖怪倒在他们面前。
莫鸠微微转头看向左右，却发现三人脸上虽是一脸复杂，但却没人出声反驳。
而熊山君他们三人心里清楚，除了有畏惧洞主威严，不敢反驳的原因之外，最重要的是现在不同以往，一只开灵后期修为的妖怪，如果将其纳为洞中的一份战力，简直就是得了一把利剑，对于每个人都有好处。
再者，重赏诺与勇夫，给予莫鸠如此高位厚报，不过是看上了一身后期修为的战力，将其当做工具利用，相信洞主葛番心中也是如此做想。
如此想来，三人自然没有异议。
“怎么样，你要选什么。”
葛番目光灼灼，身子前倾，一股凌厉的气势朝下压去，凶厉的神情似乎在告诉莫鸠，如果没有选到他喜欢的那一个，那下场一定是横死当场。
莫鸠抖抖耳朵，听着身后一众小妖久久不散的嘈杂低语，心乱如麻，大脑飞速的转动，希望找到任何一个能让自己成功脱险的方法。
事到如今，答应下葛番近乎要挟的招安是唯一的办法，但这只是饮鸩止渴，拖延时间之举，应下这副差事，之后的路仍是艰难。
必须要找到一条逃出生天的路！
第九十章 指名邀战
“大王，”
莫鸠终于开口，一出声时沙哑的嗓音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一介小妖，误闯贵洞本就没有礼数，又怎么好意思去接战俘头领这个好差，更不用说因为小的我破了规矩，平白添了一支队伍，坏了洞内建制。”
此言一出，葛番鼻间顿时哼出一声冷笑，对莫鸠的可笑说辞森然笑道：
“不好意思接受？那就是拒绝了？”
说话间，葛番完好的右手指爪毕现，冷光闪烁的尖利指甲在石座扶手上滑动，吱啦的怪响让人心头一阵发寒。
“大王好意，小的不敢不接受，只是小的希望换种方式，由我和洞中三位头目中的一位比试比试，若是输了我自愿成为兵卒，如若胜了就接那位头目的班，一来师出有名，二来也不会破坏洞内原本三个头目掌事的建制。”
莫鸠眼看高台上葛番的眼中杀意渐浓，不敢迟疑，立刻将自己深思熟虑的话语一股脑的说出来。
不必多想，想要保住自己现在的安全，必定要先答应葛番近乎敲诈一般的招安。
但若只是这样，什么都不再做，就等于自己跳进了坑里，彻底遂了葛番所希望的那样。
“所以给出的这个选择，不能同意，也不能不同意。”
莫鸠暗自细想，回头咀嚼自己思考的每个心路历程。
这是一个两难抉择，因为恐惧对方施压，盲目同意，只能是饮鸩止渴。
“成为那什么劳什子战俘统领，就是跟那些身为弃子的俘虏绑在了一起，随时都有可能被当做炮灰死在战场，一定要让自己和洞内原本的妖怪连上关系，让葛番不会认为自己是一个可以轻易舍去的棋子。”
而顶替三个头目中的一位，无疑是成为葛番心腹的最好办法！
莫鸠抬头直视着上方端坐的身影，目光炯炯，等待着对方的答复。
“呵呵，你想要做的事可比你说的话狂妄多了啊。”
葛番听了莫鸠所说，先是一愣，继而轻笑出声，似是看出了莫鸠所想，眼神满是揶揄。
“好，”
葛番没有丝毫停顿，吐气开声，豪气干云的说道：
“我南阁洞内三个头领本就是从妖怪堆里厮杀出的好手，这三个位子也就该能者居之，你若是能打赢他们中的谁，那他的位置就是你的，我葛某绝无二话。”
“说得好，就是要你这句话。”
莫鸠心中喝彩，眼中精光闪过，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
其实对于葛番是否能答应自己的要求，莫鸠心中并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只是当初被掳到高台上时，看到底下三人言语之间都在彼此勾斗，就猜测葛番对这三人的动作也知根知底，却恍若不知，乐得看戏，这才准备冒险一试。
转过身来，面对站在最前的熊山君三人，莫鸠前蹄一踏。
“噗嗤”
一声破革般的闷响，莫鸠脚下看似紧缚的兽皮绳登时断裂，四散着飞开。
莫鸠的背后，高坐石座的葛番眯上了眼睛，但表情却没有太多惊讶。
没有太多考虑，莫鸠看向站在边侧的黑面郎，开口说道：
“这位头领，还请不吝赐教。”
登时，洞内的一众小妖嗡声再起。
南阁洞的小妖都知道，三位头目中，实力最强的要数熊山君，已是破开了八个窍门，至于黑面郎和獾八则都是七窍修为。
但二人虽然同为七窍，实力却有所差别，身为掌负巡山之责的黑面郎要比平日养尊处优的獾八强出不少。
嗡嗡声中，有的幸灾乐祸，乐的看到莫鸠没有挑到最软的柿子，有的则是一脸惋惜，认为他是错认为黑面郎刚经历两场大战，认准对方状态不济才做出如此选择。
没有哪个小妖认为莫鸠这个初升后期的妖怪能讨得好去。
听到了莫鸠的指名，黑面郎狰狞一笑，丑陋的猪脸拧到一处，不急不缓的走到莫鸠面前，背脊泥泞的鬃毛一阵乱抖，顿时土石飞扬，黑亮的硬毛根根炸起，将其本就小山一般的身形衬的又大了一圈。
高拱的猪鼻子哼声打出个响鼻，黑面郎闷声说道：
“选的不错，既然你又犯到了我手上，让我有机会为平白丢了的半月俸赏出出气，我自然要好好活动一下筋骨。”
转头高喊一声：
“都退开散到边上，给我老黑留出地方。”
顿时，三队小妖和一众俘虏都四散开来，连熊山君和獾八都走到边缘，一副看戏的表情。
见众人退开，黑面郎转身走到莫鸠的对面，隔着十余丈的距离站定，身形压低，一只前蹄蹬踩着地面，眼神里满是阴狠。
“小鹿崽儿，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大吼一声，黑面郎猛然发力，四只粗腿飞土踏泥，推金山倒玉柱似的朝莫鸠冲来。
莫鸠瞳孔一缩，清楚的看到了黑面郎身后的地面竟是被蹬出一个深坑，四蹄落脚的地方被印下一个个皲裂的脚印，让人不由觉得，如果被这样一只巨兽踩中，一定是骨断筋折的下场。
“绝对不能让他沾到。”
莫鸠深吸一口气，感受着颅内气流涌动中清凉通透的刺激，精神绷紧到极点。
十几丈的距离在黑面郎的狂奔下瞬间缩短，下一刻便逼近莫鸠，身后尘土飞扬，脚下土石崩解，一段冲锋中不断蓄势，气势如虹，铺天盖地的向莫鸠压去。
避无可避！
莫鸠脑中凭空生出这样一种感觉，像是前后左右都被封死了去路。
黑面郎嘴角正要浮现出狞笑，但突然一声巨响，直接在所有人耳旁炸开。
轰！
冲天的啸风以莫鸠为中心砰然崩散，风烟四起，犹如逆转的海眼，巨大的冲击直接将地面崩碎，与黑面郎爆发时如出一辙。
下一刻，怖人的气浪直接将莫鸠冲上半空，一飞而上，离地三丈还高，透过呼啸的狂风，莫鸠能看到他下方众妖的身影，黑面郎眼中的惊诧，小妖们的骇然，全都纤毫毕现。
“不好！”
黑面郎看着崩碎的地面，已经是力道难收，仍是笔直朝前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