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你真是乌鸦嘴
青蓝草用去了大半，剩下的最多也只能再出五份，洛蔓松了口气，材料用光，就意味着不用再干活，她真是够了。
“今天就到这里。”赢锐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寻常。
“一口气做完好了，省得下次麻烦。”洛蔓很不满意被打断。
“灭灵阁的人来了。”
“在哪？”她警觉地打量四周，灵力散开，却没有发现有任何人靠近。
赢锐一挥手，下属动作极快，迅速把帐篷收好，垒成一座墙，隐蔽在附近。
箭似飞蝗，铺天盖地落下，赢锐一个飞扑，将洛蔓笼在身下，“王妃莫怕，本王保护你。”
洛黛晚了一步，悻悻退到一边。
赢锐身上的气息和道君截然不同，道君冷若晨星，赢锐却炎热似火，热气罩在她的口鼻上，带着浓烈的檀香气息。
猛烈的男人味冲撞得她耳朵都红了，连忙把他推到一边，“我没事。”
远处的黑衣人，埋伏在山坡上，大约有二十多个，拿着弓箭不停射箭，就是不肯靠近。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像是得到了号令，纷纷下撤。
“就这？也太敷衍了。”洛黛起身，环顾四周“大家都没事吧！”
洛蔓捡起地上的箭，仔细端详。
黑乎乎的树烤成的木箭，做工十分粗糙，像是小孩子的玩具，也没有箭头，看起来根本不是用来杀人的。
放到鼻子前面闻了闻，带着一股呛鼻的苦味，令人作呕。
“有细作。”赢锐双手背后，脸上阴云密布。
她不解地把木箭扔在地上，“这有什么用？连皮毛都伤不了。”
“我也没想明白。”赢锐的目光像匕首一样，扫过属下的脸，“没想到赢启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我们走。”
相比紧张的凡人，洛蔓早就想好了后路，凭着灵力，她可以躲在雾气中或是湖里，总之凡人不用特别手段，想杀她，比登天还难。
说着她便想试试灵力，这么久，她也有了心得，浇花种地制药酿酒，灵力都畅通无阻，但凡要救人杀人，那灵力必定罢工。
灵力像水一样流动，她很享受这种自在的感觉，可突然，洛蔓睁大了眼睛，灵力碰到木箭，木箭就发出盈盈黑光，像是被点亮了一般，她不由自主把灵力往更远处铺散，成百只木箭中，只有一只发着金光。
消息是传给她的？
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现在不在丹城，她又顶着王妃的名义，如果贸然说出，她跟赢启有联系，那实在太容易让人怀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这种联络方式，她闻所未闻，洛蔓十分好奇，她假装若无其事地往前走，想捡起来看看到底是什么。
没走两步，她就站在原地，要不是最近学会了掩饰情绪，她真会叫出声。
洛黛先于她几步，捡起了那支木箭，背过身，揣在怀里，目光回转，洛蔓一时没想好该如何回应，连忙垂下眼帘，顺手拾起一支木箭。
她想着，妹妹肯定会主动告诉她，那支木箭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姐姐，这些人，必定是灭灵阁的。”洛黛果然走了过来，但说的话，却跟她想得完全不同，“棘纹就是他们弄出来的，早晚我要杀光他们。”
洛蔓没说话，她的心思还在那根金色木箭身上，如果说是赢启派来的人，妹妹是何时跟他有了联络，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她想问，可又想起妹妹嘱咐的，不要多说话，便试探道，“这些木箭又没有杀伤力，是不是用来传信的？”
“凡人诡计多端，谁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洛黛的手碰了一下装木箭的地方，略微垂了下眼帘。
洛蔓没再问，妹妹若要隐瞒一件事，肯定有她的原因。
再次上路的，就剩下他们五个，卡莎巨人赢锐还有她们，剩下的人说在这里看着马匹和粮食，就是不愿意往前走。
洛黛悄声告诉她，灭灵阁从不杀凡人，他们才不怕。
越往山下走，雾气越淡，但也越来越冷，赢锐递给她一件厚厚的白狐皮大衣，裹在身上，圆滚滚的。
在丹城，常年都是一件夏衣，洛蔓从来没有过打寒颤的感觉，听着她的牙齿磕在一起，她竟然觉得很快乐。
灵修不怕热，却怕冷，但除了在水里，她从没体会过这种裹着的冷，路边的草叶上慢慢出现了白霜，手指划过碎冰，冰凉凉的，新鲜极了。
“没想到这么冷。”洛黛紧了紧衣服，“不过我能感受到冰晶花的气息，它在等我到来。”
“冰晶莲是什么样的？”冰块在洛蔓手中融化，她甩了下手，小水珠划出一条弧线，
洛黛嘴角上翘，似乎心情极好，她压低声音，“妹妹，我告诉你件事，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
“什么事？”
“道君要来了。”
“在哪？”洛蔓忙往她身后打量。
“一会你就知道了。”洛黛用手指点点她的鼻尖，“看你这高兴劲。”
云层变厚，阴沉沉的，像是在酝酿一场大雪，风也起来了，一阵紧似一阵。
“喝一口。”赢锐把酒袋递过来。
这里已经不是丹城，寒意沁人，喝一口也无妨。
一股热流顺着喉咙下滑，瞬间她尝出了酒曲跟青蓝草的味道，是她制药的时候，不小心混进去的，还有赢锐特意带来的香料，不是她喜欢的味道，但倒是真抗寒，喝下去，浑身都滚烫烫的。
她长长吐了口气，“这酒不错嘛。”
“那是，我看人的眼光，绝对准。”赢锐笑道。
“三天之内肯定应当。”赢锐望着高耸如云的雪山，“就是千万赶上暴风雪。”
伴着雪字落下，一片雪花飘飘荡荡，从天空中旋转着，飘落到两人中间。
洛黛从没见过下雪，她盯着那片雪花，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神奇的事物。
“天哪，它好美。”她伸出手，雪花飘落在她的指尖，像一颗带刺的星星，又一片，六角形的花冠，她的灵力轰然涌动，凝住了雪花，让它不会融化。
“喂，你真是乌鸦嘴。”赢锐瞪了她一眼。
洛蔓呆呆看着他，“我什么也没说啊。”
第七十七章 我可不想背黑锅
山路狭窄，地面湿凉，马蹄子不停打滑，响鼻一个接着一个。
她想用灵力控制身体，却发现灵力毫无用处，该摔倒还是会摔倒，没一会功夫，她已经摔了两三次。
“拉着我。”赢锐伸过手来，一脸嫌弃，“万一你掉下去了，我白来不说，肯定有人要说是我杀了你，我可不想背黑锅。”
她伸手握住，温暖有力，指尖还带着薄薄的茧子，和道君的寒冷完全不同。
“你的手可真凉。”赢锐抖了抖，“为什么灵修不怕热，却怕冷？”
她也想知道。
大片的雪花飘飘洒洒，没过一会，天地间只剩一片洁白，从喜欢雪花，到麻木不仁，再到讨厌下雪，洛蔓只用了半个时辰。
洛黛倒是如履平地，她一直走在最前面，不时回头催促他们，像是知道要往哪走，在哪停下。
“你妹妹是细作？”赢锐若无其事地问。
“不可能。”她心头一颤，连忙否认，“她怎么会是细作？”
手指被捏紧。
“在草甸之前，她心不在焉，似乎只是为了陪你，伺机想处理掉我的手下，过了草甸，她精神大振，现在还一路走在前面带路，她又没来过，怎么知道路怎么走？”
“就这一条路啊。”洛蔓盯着地面。
“我可救了你好几次。”赢锐意有所指，“万一我有生命危险，你会帮我吗？”
“会吧。”她犹豫了一下，才回答。
她对赢锐并无恶感，有他提点，她觉得进益飞快，就算多个朋友，也是好的。
“犹豫了。”赢锐放开她的手，“看来我在你心里，毫无位置。”
“你放心吧。”她厘清了思绪，“我是会帮你的。”
赢锐挑眉，像是根本不满意她的回答。
雪片砸的眼睛都睁不开，洛蔓的腿都僵了，她拽了下赢锐的袖子，“能不能等雪停了再走，我实在是累了。”
“马上就到了，姐姐。”冻得她整个人都木了，像是听到洛黛交待了一句，又像是幻觉。
不知走了多久，她只是麻木前行，终于有人拉住了她，用力拍掉她身上的雪花，缓了好一阵，洛蔓才醒过味来。
她正站在个山洞里，大概两间房那么大，前小后大，像个布袋子。
洞顶垂下来不少长长的钟乳石，亮闪闪的，像是一片星空。
靠着洞壁，分布着大小不一的石块，刚好可以当凳子。
大家都累坏了，坐在石头上休息，连话都懒得说，过了好一阵，卡莎和巨人才起身生火。
洛黛却坐在离洞口最近的位置，心不在焉地盯着雪花。
“你来！”赢锐压低声音，轻轻拍了下洛蔓的肩，眼神中满是喜意。
神神秘秘的，到底要做什么。
山洞后面有个能过一人的缝隙，洛蔓吸了吸鼻子，一股热乎乎酸溜溜的气味迎面扑来，呛得她退了一步。
“温泉，泡过吗？天然的。”
她摇头。
“晚霞城北一百里的地方，有一座霞山，地势奇特，书中记载曾有地热之水，可惜后来干涸了，没想到还有真正的温泉存在。”
挤过狭窄的缝隙，嶙峋的黑石错落有致，环绕着半白半青的池水，热气顺着洞壁，消散在岩石间，些许雪水顺着洞顶的缝隙流下，墙角长着茂盛的湿绿青苔，滑腻潮湿。
洛蔓蹲下身子，手轻轻浸入水中，水温微烫，她的灵力又开始活跃，像是在催促她赶紧下水。
“你不泡，我就泡了。”赢锐脱下外衣，“真是没想到，雪山里竟然还有如此玄妙之地。”
浸入水中，她一声低呼，毛孔张开，整个人都松散了，不知温泉里有何种奇异物质，她的灵力像是拧干的帕子，重新被放到水中，吸得足足的。
她捧起牛乳般的水，轻轻舔了一下，有点苦，有点辣，还有一股难言的香气，像是青芥加上牛油的气息，她从未尝到过。
“第一个泡温泉的人太幸福了，能吸收天地之精华，要不是你是我的王妃，我是死活也不会让给你的。”
缝隙外传来满是抱怨的话，刚才被赶出去的时候，赢锐可是老大不乐意了。
装作没听到他的话，洛蔓靠在石头上，杏眼微闭，灵力从体内涌出，和温泉融在一起。
“好舒服呀。”
谁在说话？
她环顾四周，却没找到人。
“冰晶莲还好吗？”
心中一动。
“她将会盛开，然后又要等三百年了。”
“三百年很快的。”
“对于只能活几十年的凡人，够久了。”
一个声音热情，一个声音冷清。
“这次来得人，你觉得怎样？”
“希望小莲莲没白等吧。”
越听越困，她试图多听几句，但倦意像潮水般涌来，眼皮打架，她舒服地睡了过去。
“蔓儿，醒醒。”一股清凉之气从额间流入，她睁开眼睛，模糊又清晰，道君正背对着她。。
“道君，你怎么来了。”一边想刚才的梦，一边穿好衣服。
“丹城暂时无恙，我就来帮你们了。”
有了道君，下面的路不是如履平地？
“那我们赶紧出发个，拿完冰晶莲，就回丹城。”
“不急。”道君转身，他的神情带着几丝凝重，“我要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洛蔓目不转睛地盯着道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的心雀跃跳动，声音带着不自知的亲昵。
“杀了赢锐。”
洛蔓的眼神从欣喜到茫然，她下意识地揉了两下耳朵，讷讷说，“为什么要杀他？”
“他就是灭灵阁的阁主，死在他手上的灵修成百上千。”·
“我不信。”洛蔓脱口而出，一路跟赢锐走来，他是嘴碎，爱讲道理，喜欢抬杠，但说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她还真是一点也不信。
“蔓儿，你要记住你是灵修，凡人不过是蝼蚁罢了。”
蝼蚁？她眼前出现了晚霞城的夜市，抱着孩子的母亲，甜蜜的情侣，用力吆喝的老板，就算凡人生命短暂，也有自己所热爱的生活。
但她没敢反驳道君，只是默不作声。
“你跟我来。”道君转身往外走。
第七十八章 我不会杀他们的
山洞里一片安静，洛黛依旧站在洞口，赢锐手里端着杯酒，卡莎和巨人刚刚生好火，他们的动作都静止了。
“证据在他口袋里。”
她从口袋中拿出一叠信件，口口声声说阁主怎样，灵修又杀了几个，她一头雾水地看了一阵，怎么也不能把信中的人和赢锐联系在一起。
倒是有另外两句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洛家两女，吸收凤后之灵，可为我所用。”
“道君寿数将尽，凡人终有出头之日。”
她皱着眉，把信又放了回去，“道君，除非我亲眼见到赢锐杀灵修，要不然我不会杀他，他人不错，帮我挺多的，再说晚霞城也需要人管。
”
“本君就知道你会背叛我。”道君步步逼近，黑色的雾气在他眼中翻腾，她又看到了无尽的黑夜。
“还没拿到冰晶莲，我们需要向导，等下山再说吧。”
“你若不肯杀他，我们两个便恩断义绝，下山后，你莫在踏入丹城一步。”
“道君，我们签过契约的。”洛蔓倒也没生气，“你不能随便让我走。”
“杀或不杀？”道君衣袖鼓动，狂风四起。
洛蔓突然想起那些变成砂砾的人们，但她依旧紧抿嘴唇，眼神中闪过倔强光芒。
“我不会杀他们的，凡人也有资格活在藏琅胜地。”
“那你就任由他们杀灵修？”
洛蔓沉默不语。
“罢了，”道君摇头，“既然你不帮灵修，要灵力又有何用呢？我能给你，也能取走。”
道君的手虚虚一抓，她只觉胸口一阵剧痛，五脏六腑都像被扯了出来。
一株枯黄的小草飘在半空中，草叶被黑气浸透，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这是她的灵力来源？
洛蔓诧异万分，她原以为，就算不是凤后，让她拥有灵力的，也是惊天动地的宝物，没想到会是一根枯草。
“不！”洛蔓伸出手，她的灵力，随着枯草的闪动，彻底消失。
她的身体重若磐石，呼吸困难，刚才那美妙的感觉，就像是一场梦。
“姐姐，你又梦魇了？”洛黛的声音忽远忽近，
洛蔓的耳朵嗡嗡作响，积蓄了半天力气，她才说出一句话，“我这是在哪？”
“她发烧了。”手轻轻盖在她的额头上，“恐怕不能前行了。”
“那你们谁跟我去？”
没有人说话。
“我跟你去。”似乎是赢锐的声音，他一开口，巨人马上接口说，“还是我去吧。”
“我意已决，你们两个好好照顾她。”
洛蔓的嘴唇动了动，她想说，她也要去，可半天只是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叹息。
等她能起身了，已是第二天早上，他们两个已经走了一个时辰，洛蔓穿好衣服，不顾两人阻拦，就往外走。
雪已经停了，漫山遍野白灿灿的，映得人睁不开眼睛，两行脚印往山上走去。
她也往前走了几步，雪几乎到了大腿，每一步都极费力，只往前走了十几步，她便寸步难行，
没有灵力，她根本不可能爬上山。
心如死灰。
道君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的心中涌起浓浓愤怒，道君如此强大，让凡人活在他的羽翼下又怎样？
就算他不想让赢锐活，明明可以自己动手，为什么要强迫她，就算她不同意，也不用收走她的灵力，
没有灵力，她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意义。
她呆呆地坐在雪地里，直到被巨人和卡莎拖了回去，火堆烤着她的身体，她的指尖麻痒痒的，心中一片空虚。
“喝杯茶。”卡莎帮她脱掉外衣，又擦掉她头上的雪水。
“我不是灵修了。”洛蔓心里堵得慌，如果不说出来，她怕会憋死。
卡莎拿了个铁锅放在火上，倒了点水进去，往锅里扔了点蘑菇和青菜，放了点咸肉，用勺子慢慢搅着，水渐渐热了，水泡由小变大，香气缓慢地溢满了山洞。
闻着汤味，洛蔓的情绪舒缓不少。
“我不仅不是灵修，从小还无父无母，不也活到现在了。”卡莎递给她一碗汤，“石头，他从小就当苦力，几乎死在矿场里，舌头也被拔了一截，我们不也跟灵修一样，爬到这里了。”
哑口无言，她说得，有道理。
洛蔓抿了口汤，又暖又热，抚慰了她受伤的心，一碗汤下肚，她越想越不对劲，刚才看到的真是道君吗？
“刚才有人来过山洞吗？”
“雪都快半人高了，谁会来这里。”卡莎抿了口汤。
“那我是怎么了？”
“大概是泡温泉太久，被熏晕了。”
她越发笃定自己的判断，肯定是刚才出现了幻觉。道君绝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可灵力，怎么会突然消失了。
“洛黛见你泡了太久，去看了看你，结果发现你晕了，她自己把你拖出来的。”
“我想再去后面看一下。”
“要是你被熏晕了，我们这里可没有灵修，你还是老实点好。”卡莎转着手中的匕首，眼睛一直盯着洞外。
洛蔓心知多说无益，便干脆起身，昏头转向地从缝隙中挤了过去，热气轰地迎面扑来，她胸口闷得厉害，眼睛也睁不开，适应了好一阵，才继续往前走。
她刚才明明记得池水是乳白色，眼前的温泉却透彻得像一汪清泉，她犹豫着蹲下，把手探入水中，有点烫，还能忍。
只待了一小会，热气就打湿了她的全身，洛蔓一件件脱下衣服，勉力下到温泉里，她的手在池底来回摩挲，一会直起身子扶着石头喘一口气，来回三四次，她直起身，
阳光通过缝隙，洒落在她湿漉漉的脸上，卷曲的黑发贴在脸颊边，盯着手中的黑色木箭，她的眼神宁静又绝望。
擦干身体，穿好衣服，几乎用尽了她的全部力气，刚穿过缝隙，她就歪到在行李旁，迷糊着睡了一阵，等再醒来，已是正午，她的手里还紧紧捏着那支黑色木箭。
“你们还想往上爬吗？”洛蔓抿了口茶。
“当然。”卡莎一丝也没有犹豫，“我的生命是主子给的，死也应当死在他身旁。”
言下之意，若不是命令，她早就把洛蔓扔下了。
第七十九章 不知道能不能吃
顾不上汤里有肉，洛蔓喝了一大碗，又吃了两个干饼，终于有力气了，她又检查了下酒和青蓝膏，勉强够用两天。
她望向雪地，暗下决心，“那我们出发吧。”
卡莎跟巨人交换了个眼色，两人像早就在等她的这句话，浇灭火堆，掩盖痕迹，收拾行李，只用了半个时辰，三人就上了路。
他们两个好像对她有怨言，远远地走在前面，不一会就变成了两个小黑点，洛蔓只能沿着足迹往前走。
没了灵力，寒意刺骨，风像是长了眼睛，寻着最小的缝隙刺了进来，开始还哆嗦了一阵，后来就失了知觉，浑身都僵硬了，全凭着一口气，一步步咬着牙往上走。
她低着头，生怕抬头看见山太高，失了继续的勇气。
万籁俱寂，只能听到脚摩擦雪地的声音，她的大脑却分外清醒，过往如同走马灯一般，在眼前转来转去。
就算刚才来得不是道君，杀几个凡人又算什么？
反正藏琅胜地，终将属于灵修。
毫不犹豫地拒绝道君，她以前想都不敢想。
唇边漾出一抹苦笑，真是自找苦吃，做了好事根本没人知道，说给赢锐，他肯定会说她傻，怎么会为了几个凡人不要灵力。
洛蔓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托了起来，趴在一个厚厚的后背上，她缓了好一阵，眼珠子才转了两下，抬起头，突然看得远了，远处的白色层层叠叠，像是云海一般。
“喝口酒。”卡莎美艳的脸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勾魂大眼，“照你这种速度，我们三年也爬不上去。”
酒入肚，热气涌动，她整个人都活了过来，讷讷说，“我刚才觉得脑子都冻住了。”
“多喝点酒，保持体温。”卡莎呼出一片白雾。
又走了两个多时辰，太阳开始西斜，山峰越来越近，就连灰色的山脊都清晰无比，地面上开始出现了大块的碎冰，巨石块块，越发狰狞。
卡莎停下脚步，皱着眉头往前看，“脚印到这里就没了。”
云雾缭绕，雪峰重新躲了起来，洛蔓盯着地面，的确两行脚印就消失在眼前，一行厚重，一行轻盈，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哪个是黛儿，哪个是赢锐。
能看出来，他们在这里停留了好一阵，脚印混杂，像是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之后，就那么凭空消失了，再也找不到任何痕迹。
“天要黑了，灵修，到底我们往哪里走？”
洛蔓苦着脸，她的灵力如同石沉大海，毫无踪迹，可她又不想直说，万一他们两个，觉得自己没用，把她扔在这里怎么办？
“不如我们先休息一会。”
“趁着天还没黑，多走一点，万一他们就在附近呢。”卡莎不让步。
眼瞅着躲不过去，洛黛只好说实话，“我的灵力还没恢复，恐怕要等一等。”
卡莎没说话，她绕到一块岩石后，看了看，“就在这里休息。”
三块岩石挤压在一起，恰好够留出了一小块空间。
“这里不够我们三个的。”
“我们两个再去附近找找，带着你太费力。”
说完，卡莎扔给她两袋酒，便转身带着巨人往山上走。
洛蔓张了张嘴，想说跟他们一起，可最终只留下一丝苦笑，她腿软得不行，走不出十步，就会没了力气，完全是给别人添麻烦、
脚步声逐渐消失，安静得连一丝细微的声音都没有，像是世界上就只剩下她一个，摸出书，就着酒，边喝边看，直到天黑透了，卡莎也没回来。
难道她被抛弃了？洛蔓倚在石头上，心情低落，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酒已经只剩下一个底。
七分醉意，她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干脆起身，晃晃悠悠往山上走。
冷冽的空气像刀子一样，好在很快她的脸就失去了知觉，天空像是一块低垂的幕布，缀满了细碎的宝石，仿佛伸手就能碰到。
死在这里，也算不亏，洛蔓缩了缩身子，相比被黄沙吞没，她更愿意被埋在雪下。
不知走了多久，两旁的巨石越发高大，遮住了漫天的星空。
也不知黛儿怎样了？洛蔓努力往前走，直到她突然觉得暖了起来，一座寒冰宫殿，泛着银色的光芒，矗立在不远处。
是她出现幻觉了吧？洛蔓揉了揉眼睛，它还在。
难道....
她想赶紧走过去，却摔了一跤，站了半天，也没起来，便跪在地上，抹去一层薄雪，光滑如镜，隔着冰层，能看到黑影倏忽闪过。
“湖，这是个湖。”放眼望去，如果低矮的地方是湖，那至少一眼看不到边，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顾不上仪态，她手脚并用，往前爬去。
冰上走路也有好处，不费力，洛蔓滑着就到了宫殿钱，白玉似的台阶往上延伸，足有上百阶，台阶两旁，竖着高大的冰壁。
“这都是什么？”她被冰壁里镶嵌的奇花异草，吸引住了目光。
血红色的花瓣层层叠叠，金色的花蕊像细线般，从花心探出，卷曲缠绕。
金色的花，只有一片像碟子似的花瓣，露水似的花心中，飘着透明的种子。
就算读过再多书，听说过藏琅胜地曾经上神的居所，她都心存怀疑，但眼前的这一番景象，胜过千言万语。
上神为什么会生活在雪山上？她保留如此多的奇花异草是为什么？
台阶又高又滑，她不知摔了多少下，才爬到大门处，白色玉门两边，各有一株玉树，银白色的枝条上，挂着拳头般大小的果实，一边绿，一边红，明明一丝风也没有，却晃了两下。
大门紧闭着，没有门环，推一下，又重又凉，纹丝不动，洛蔓转身吐出口长气，却发现白雾弥漫，根本找不到来时的路。
真是的。
她打了个寒颤，腹中突然响了两声，拿出酒袋，把最后一口酒喝了下去，有点饿，怎么办？
树上的果子，不知道能不能吃？
又犹豫了一会，更饿了，枝头上挂着的果子，越发诱人，她犹豫一下，起身抬手，拧下个果子，入手极轻，红色的果皮如同橘皮，带着些许坑洼，软软的，蒂上挂着三片卷曲的褐色叶片。
第八十章 就叫它“怂人胆”好了
剥开皮，五六颗如同龙眼般金色的果实掉了出来，洛蔓连忙用手接住，闻了闻，气味有些熟悉，只是她想不起在哪里闻过。
牙齿轻轻一磕，果皮便爆裂开来，清甜的汁水顺着喉咙滑下，暖暖的，抚慰了她的五脏六腑。
若是用这种果子酿酒，味道一定好，她翻了翻，找出剩下的酒曲，又摘了几个果子，把果汁直接挤到酒袋里，混上酒曲，便开始酿酒。
等她再次抬头，酒已经酿好了，泛着一股扑鼻异香，洛蔓尝了一口，天哪，之前的酒跟它比，简直只能用来洗脚。
她一边喝酒，一边走到大门旁，用力拍了两下，“开门，我来了，里面是不是冰晶莲，赶紧现身。”
喝了这酒，她感觉什么事都难不住她，就叫它“怂人胆”好了。
门轻轻滑动，敞开了个缝隙，洛蔓毫不惊讶，大步走了进去，高大空旷的空间中，上百朵形态各异的莲花浮在半空中，大的莲花像一间屋子，小的只有巴掌大，颜色各异，白色，紫色，粉色，绿色，黑色，每一朵都被包裹在透明的气泡中。
一座又细又窄的冰桥往前延伸，如同一道彩虹，没有栏杆，两边便是无底深渊，黑色的雾气像是有生命般，滚动漂浮。
奇怪，这雾气，为何她感觉如此亲切，到底像什么呢？灵光一现，她想起了风眼。
一样的冰冷，一样的黑暗，一样对她充满诱惑力，洛蔓心神摇曳，恨不得一脚踏入其中。
“我知道了。”她醉醺醺地自言自语，“一定是这里面有一朵是冰晶莲的，让我选是吧。”
没人回答她也不在意，抿了口酒，晃晃悠悠地往桥上走去，走到桥中央，她往下一坐，那些气泡都飘在高处，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拿。
妹妹的身影和道君的身影轮流出现，要是他们在这里就好了，她就不用动脑子了。
左看右看，她的目光停在位于左边不起眼角落中，一颗巴掌大小，晶莹剔透纯白色的莲花轻轻晃动，虽然离得很远，她依旧能感觉到她身上的冰寒之意，花瓣绒绒的，似乎是由千百朵雪花组成的。
既然名为冰晶花，长得也应当花如其名，看来看去，只有它最像了。
意随心动，她伸出手，那朵莲花便自动飘落，绕着她转了一圈，像是在问她，你确定是我了吗？
万一选错了怎么办？她突然犹豫了，这可关乎着妹妹的寿命。
咔咔，咔咔，
什么声音？
低头。
一条细细的裂痕，快速向前延伸，一根，两根，三根，蛛网似的裂缝铺满了冰桥。
这是...要碎了吗？
她盯着脚下涌动的黑雾，手按在冰面上，嘴唇紧紧抿在一起，不知为何，她心中的兴奋大过了恐惧。
碎片纷飞，冰桥炸裂，洛蔓手中捏着的碎冰闪出一线银光，随着她一起堕入黑暗雾气中。
离这里不远的山坡上，洛黛的心像被针刺了一下，她驻足观望，白雪皑皑，一片冰封，宁静安详，并无任何异样。
“奇怪。”赢锐皱眉，“按照地图上说，应当就留在这里，怎么找不到呢？”
他的身后，有一块黑色巨石，十分突兀。
洛黛双手环胸，卷曲的睫毛上，挂着一层冰霜，俏脸满是寒意，“别废话，要是再找不到，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不装了？”赢锐嗤笑一声，“装着对凡人友善，很累吧。”
“你若能找到冰晶莲，我就给你留条活路。”洛黛冷笑，“否则我说你脚滑掉下悬崖，又有谁知道。”
“说得有道理。”
“你们这些凡人，都十分贪生怕死。”见他识趣，洛黛鄙夷地扫了他一眼。
“早晚都要死，何必急于一时呢。”赢锐像是一点也没生气，他不停地变幻着位置，查看雪峰的角度。
洛黛像是故意要展现实力，她抬起手，绿色的雾气从她指缝间溢出，编成了一条细细的绳索，缠在了赢锐的脖子上，她用力一拽，赢锐打了个趔趄，
“这就是灵修和凡人的差距。”洛黛逐渐收紧绳索，赢锐的脸色由红变青，可他只是闭上眼睛，紧抿嘴唇，一动不动。
见他这个样子，洛黛反而不知该动手还是停止，她犹豫了一阵，才缓缓收回灵力，紧盯着赢锐的脸。
咳咳，赢锐转过身，半跪在地上，捂着喉咙咳了一阵，好半天才缓过起来，他指着上面说，“往上走，应当很快就到了。”
“你不生气吗？”洛黛语气中多了几丝好奇。
“生气有用吗？”赢锐拿出酒袋，猛地喝了两口，嘴角微微上翘，“折磨别人的人，最想看到别人恐惧，慌张，哀求，不是吗？”
她像是没理解赢锐的话，或者是根本不想理解，嗤笑一声，“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赢锐吸了吸鼻子，随即他又伏在地上，耳朵贴着地面，仔细聆听。
“你在做什么？”
“别说话。”
又过了一会，他起身，“你没听到吗？”
“听到什么？”洛黛一头雾水，她顺着他的目光的望去，蓝天如洗，山脊静默，看起来一切都那么正常。
他不回话，快步往身后的巨石走去，“我要休息一下，你在附近转转吧。”
“我不许你休息。”洛黛想用灵力，但又想起刚才他视死如归的表情，知道威胁没用，一时有些茫然，如果现在杀了他，她就没了向导，如果不杀，她的颜面何存呢？
就在她发呆的功夫，便听到远处隆隆作响，山顶激起一片白雾，地面突然晃个不停。
“发生什么了？”
耳旁传来一声叹息，有力的手臂攥住她的腰，在洛黛的惊诧中，把她拖到了巨石后。
空间狭小，只够一个人躲藏，她只能靠在赢锐怀中，她的手按在他胸口，张皇失措，都忘了用灵力。
“你要做什么？”
“我是看在洛蔓的面子上。”他眼神冷淡。
还没来得及准问，隆隆声越来越近，雪如同洪水一般，从她的头顶身边滑过，碎雪打在她的脸上，划得生疼。
第八十一章 有时候，爱会害人。
原来自然的力量，是如此强大，洛黛震撼地说不出话来，如果不是赢锐，恐怕她就会被雪崩带走。
雪崩像是永远不会停歇，一层层把两人埋了起来，洛黛不由自主倚在赢锐的胸口上，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迎面扑来一股男人的气息，让她整个人都变热了。
她从未如此跟凡人贴近过，不，她是从未跟男人如此贴近过，他的鼻骨高挺，眉毛细长，薄唇紧紧抿在一起，表情坚毅，看上去似乎口感不错。
下一秒，她的唇，已经贴在了他的唇上，冰凉柔软，但却灼得她浑身发烫，嘴角溢出破碎的嘤咛。
赢锐没有躲，不是不想躲，而是他的后背紧紧贴着石头，退无可退，但他的眼神却毫无波澜。
“我...”洛黛突然觉得不对，她忙移开唇，脸涨得通红，“你...”
若是平时，赢锐肯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好好说几句，可他只是垂下眼眸，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洛黛的灵力缓缓从她指尖溢出，不知怎的，她觉得的刚才的触碰很不够，她想要得更多。
“你要做什么？”赢锐盯着他。
“没什么。”洛黛又贴了过去。
“我是你妹妹的心上人。”
“她才不喜欢你。”洛黛吐气如兰，她的灵力像是蛛网，细密缠绕，将两人与世隔绝，“她喜欢道君。”
“那你为何要让她嫁我？”赢锐的脸也变红了。
“不是她嫁你，是你嫁她。”洛黛轻轻抚摸他的脸颊，“凡人寿命，如同露水般短暂，她的一生，可以有许多凡人。”
灵力渗入了赢锐的皮肤，他的眼神中多了一丝迷茫，但又瞬间清醒，“雪崩了，洛蔓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洛黛一愣，忙撤掉灵力，雪片跌落，将两人掩埋，冷意让她瞬间清醒，刚才她到底在做什么？为何会想将赢锐拆吃入腹，现在她的灵力，对他还满是渴望。
“要嫁我吗？”
“要。”洛黛笑了笑，“就怕你不敢娶。”
“是不敢。”赢锐抖了抖身上的雪，都像在说一件不值一提的事，“我喜欢洛蔓，是真心的。”
“你喜欢她不重要，重要得是，她喜欢谁。”洛黛轻笑。
风声尖锐，洛蔓紧闭着眼睛，等待着最后的宣判，如她所料，她被一只大手轻轻托住，消失的灵力再次出现，她整个人都轻松了。
睁开眼，黑色雾气缠绕着她，一根根枯黄的细草，从谷底飘起，贴在她的皮肤上，渐渐融了进去，灵力变成了她的眼睛，一寸寸，往上蔓延，她看到了飘在空中的莲花，又看到了巨大的冰宫，冰湖，一直到雪山，峰顶上有一朵洁白的小花，脆弱，娇嫩，像是被风一吹就散了。
原来它才是冰晶莲，洛蔓想继续往高处走，她想看看藏琅胜地到底有多大，雪山哪边有没有大海，可一股大力拉着她往下扯，就差一点，一点点，她就能看到一切了。
可惜。
她看到了洛黛。
翻滚的雪潮铺天盖地，像一群疾驰的马儿，冲着洛黛扑了过去
洛黛和赢锐躲到了石头后面，可雪崩太大，根本不可能躲得过，
毫不犹豫。
她的灵力一股脑地冲着雪片涌动，就算粉身碎骨也无妨。
嘴角溢出丝丝鲜血，灵力变成了旋风，把大堆的雪和石头推到一边，不知坚持了多久，雪终于慢了。
她抹了下嘴，顾不上心如刀割，继续吹开雪地，清理出一条上山的道路，直达冰晶莲的旁边。
这下妹妹可得救了，洛蔓的心一松，哇地吐出一口鲜血，直直往后倒去，一只温柔的手从黑暗中探出，托住了她的后背。
“真傻。”道君轻轻揽住她，“有时候，爱会害人。”
黑色雾气在他身边翻腾，他轻轻弯下身子，吻住洛黛的唇，白色的灵力从他口中缓缓渡了过去。
梦中，洛蔓又看到了道君，他依旧坐在书桌前，低头读书。
“道君，这是梦还是真的？”刚才她还在黑暗中，怎么会到道君的书房了。
“你想见我，就能见我。”
“我是不是要死了？”
“怕死吗？”
“黛儿拿到冰晶莲了吗？”
“很快。”
“那我就放心了。”得了道君的话，她松了口气。
“若你吸收了冰晶莲，也许藏琅胜地就能恢复灵力。”
“那妹妹呢。”
道君微笑，“有得有失，一切看你抉择。”
再次睁开眼睛，她已经来到了峰顶，头顶乌云密布，回首望去，远处的丹城小得像一块积木，
身后是茫茫云海，遮住了一切，根本看不到下面是什么，洛蔓好想走下去看看。
她的脚下，冰晶莲轻轻晃动，五片花瓣，纯粹的白色，连花心都是白的，细密的花蕊，像冰丝一样透明，轻轻颤动，似乎在欢迎她的到来。
她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下花蕊，指尖上多了层银粉，亮晶晶的。
闻了闻手指，一股极为清冷的味道直灌脑中，她的精神为之一振，顺手摸出了赢锐给她的竹简，冰晶莲像是感受到了竹简，花瓣开始拼命抖动，花粉飘飘洒洒，盖满了竹简。
“姐姐，你怎么在这里？”洛黛惊讶的语气满是不可置信，“你面前的，是冰晶莲吗？”
“应当是吧。”洛蔓恋恋不舍站起身，顺手把竹简揣了回去。
“是道君带你来的吗？”
“我也不记得了，只是晕了过去，醒了后，就在这里了。”
她不是不想解释，而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洛黛眼中略过一抹疑色，但她只是抿了下嘴，就走到冰晶莲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它。
“蔓儿，后退。”道君的声音像是从天而降。
“你还说不是道君？”洛黛笑道，她的眼神竟然有些释然。
“妹妹，赶紧吸收冰晶莲，这样就不会死了。”
压在心头的大石骤然放下，她想也没想就说了出来。
“死？”洛黛皱眉，“我来找冰晶莲完全是为了你。”
“时间到了。”道君望向天空，一注金光破云而出，直直笼在冰晶莲上，温度骤然降低，周围像是变成了冰窖。
第八十二章 别喜欢他了，不值得
她连忙看向赢锐，果然，他的脸色铁青，眉毛睫毛上全是冰渣，整个人就像一块冰雕，洛蔓连忙摸出刚酿的酒，送到他口边。
好在他的眼珠还能转，就算冻成这样，依旧能看出他目光中的不在乎，似乎活着对他来说是一种负担，他早早就堪破了生死，平静等待最后一刻的来临。
不行，你不能死，洛蔓通过目光，明确表达了她的想法，她脑中乱七八糟的，想起了他的玩笑，他的发明，他懒洋洋的微笑，她需要这么个朋友。
只沾了一点酒，红润就重新回到了他的面颊，赢锐眼神一亮，抢过酒袋抿了一大口，“这酒也太棒了！”
鹅毛似的雪花从天而降，赢锐愣愣地看向她身后，脸上出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神情。
洛蔓转过身，只见冰晶莲飘到半空中，花瓣一片片飘落，如同蝴蝶的翅膀，围绕着洛黛翩翩起舞。
洛黛的眼睛，变成了半透明的白色，整个人显得冰冷无情，如同一块千年的冰雕，五片花瓣分别落在她的额头，掌心，脚底，变幻成五条白色的细蛇，扭曲着身体，往她的胸口爬行。
道君面沉如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寒意沁人，洛蔓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她扫了眼赢锐，他倒是跟没事人一样，一口口抿着酒，像是在看戏法班子表演。
五条蛇在洛黛的胸口聚集，口尾相衔，不停转动，洛黛的抬起头，往远处看去，她面色笃定，像是明白了使命所在。
“姐姐，你该知道真相了。”洛黛轻声问，“道君，洛家是不是你毁掉的？”
“是我。”
“你是不是可以救下我父亲，但是并没有出手。”
“本君承认。”
洛黛冷笑，“妹妹，他一直在骗你。”
“什么？”洛蔓完全不明白
“你和我，都是道君的棋子，洛家，凤后，都是他安排好的，就在等这一场风暴。”
她冷笑，“还是让道君说吧，要不然我怕你不信。”
洛蔓的目光飘向道君，充满困惑。
“本君早知旋风会破城。”
“不是说是灭灵阁做得吗？”
“若没有旋风，你就不可能有灵力。”
如雷轰顶，之前她也怀疑过道君，可当灭灵阁出现的时候，她便把所有的罪都怪到了他们头上，心安理得的认为，道君是无辜的。
“我有没有灵力就那么重要吗？”洛蔓脱口而出。
“你没有灵力，就不可能引出凤后，也不可能找到冰晶莲。”洛黛冷哼一声。
“真得吗？”洛蔓紧盯着道君。
“姐姐，你就是药引子，明白了吗？别喜欢他了，不值得。”
当着众人被人说出喜欢道君，她更觉羞惭，心里像是吞了个热火炉，烫得五脏六腑都烂了。
“对不起。”道君走到她身边，眼中满是温柔，“但重来一次，我还会这么做。”
“你走，你们都走！”洛蔓捂住耳朵，蹲下身子，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人，她心里的暗色越发浓重，那种毁灭一切的欲望再次席卷全身。
“姐姐，这一切，都是凡人的错，等我把他们处理掉，就来接你。”
一阵狂风卷来，雪片遮住了洛蔓的眼睛，等再次看清的时候，洛黛和道君已经不见了。
她如同雕像般静立原地，心如死灰。
“他们可走了。”赢锐拍了拍身上的雪，若无其事地说，“这里风景真好，其实我上次来的时候，走到草甸就回去了，刚才我根本不知道该往哪走。”
“你走吧。”
“我从小被惯得无法无天，父皇把我送去学习，希望我有所进益，给我找了天下最厉害的老师，可我从小就喜欢研究那些不靠谱的东西，总是随口说一句，从来没想过，背后有多少人要付出代价，有一次，我找了个药方，说是需要七夜丹参，我想也没想，就吩咐下去，那天上课无聊，我便溜了出去，跑到了晚霞城，看到了因为我一个想法，就家破人亡的富户，才明白，上位者的喜好，便是百姓的灾难。”
“那件事后，我对学习失了兴趣，便随便跑了出来，有几个忠心手下非要跟着我，都死在赢锐手里，我又明白了一个道理，在其位，必谋其政，要不然跟着你的人，就会倒霉。”
他苦笑道，“普通人犯错，不过是破财免灾，上位者犯错，便是血流千里，仇家满天下。”
他的絮叨，让洛蔓平静不少。
“是人就会犯错，别管是灵修还是凡人，只是没人在乎凡人犯错而已。”
“你的意思是让我原谅道君？”
“不原谅最好。”赢锐挠了挠头，“那样你就死心了。”
“我本来就死心了。”
“他身为道君这么多年，不可能胡乱做事，可能有苦衷”
“什么苦衷，也是他灭了洛家。”
赢锐挪动两下，似乎并不想说出下面的话，但最终他还是开口了。
“没有道君，可能灵修早就一个不剩了，更别提什么洛家了。”
洛蔓皱着眉，捡起了落在地上的花托。
晶莹剔透，白色中泛着点点绿意，像是一块美玉，小小的花萼裹在一起，她的手指一碰，便露出一颗纯白的种子，圆滚滚的，像西瓜一样有一道道金色的条纹，微微凸起，手感很好。
“我心意已绝，你别再劝我了。”
一股寒意从指间涌入，像是有人泼了盆冷水，她的愤怒消失殆尽，她试着探出一股灵力，种子抖了两下，便消散在她的掌心。
“我想去那边看看。”赢锐站在山崖边，探头往下看，“你去不去？”
“你不管凡人了？”
“人各有命。”
洛蔓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悬崖峭壁，像被刀劈开的豆腐一般，完全没有路。
“你不是灵修吗，弄出点藤蔓来，不就可以下去了？”
说得似乎有那么点道理。
灵力在她掌心凝结，往山崖下探去，她摇摇头，“有屏障，灵力根本过不去。”
“难道只有跳下去了？”赢锐往前伸了伸脚。
“跳下去也没关系，把酒袋还给我。”
“对啊，绝世佳酿我还没喝够，真是可惜啊!”
第八十三章 要我说，你太小瞧自己了
有那么一瞬间，洛蔓真得以为他会跳下去，可不知为何，最后一刻，赢锐又改变了心意。
“陪我赏雪饮酒。”他坐在一块石板上。
“我不喜欢这里。”
再好的风景，她也没有欣赏的心情，更何况，她不喜欢雪。
“这山比凡人和灵修都久，我们只是过客，它们才是主宰。”
“你的话好多。”洛蔓伸出手，“我想喝酒。”
“真得一滴都不剩了。”
“我就酿了那么一袋，也找不到回去的路。”洛蔓叹了口气，刚才冲动了，也许不喝酒他也能活下来呢。
“酿酒的果子在哪找的？”
“就是路上随便遇到了一颗树，”
“那可真是可惜，要是能做出来卖掉，一定能发大财。”
“你不会没听出来吧？”洛蔓十分诧异，是她变聪明了，还是赢锐变笨了，“晚霞城也许很快就不存在了。”
“现在晚霞城不还没毁吗？我们还有机会挽回的。”
“你心态真好。
“我遇到过一个人，他并不是灵修，从穷人到大富大贵，从大富大贵又到穷人，一个人活出了几辈子的人生，从他身上我学会了淡定。”
“还真想见见。”她突然想起了柳先生，不知他们一家三口，是不是已经团聚了。
“是柳先生的父亲，所以，我们也算师兄弟，不过老人五年前已经仙逝了，若是见到你，一定很喜欢。”
洛蔓打定主意，只要他再提嫁娶之事，她就说实话，她对他，并无男女之情，可赢锐像是猜透了她的想法，只是说着令人轻松的废话，一个字也没有提。
上山的时候，不是大雪纷飞，就是雾气弥漫，天气糟糕透了，她为了赶紧找到冰晶莲，什么也顾不上看。
雪停了，风景极佳。
目光坠入青空，是无比舒畅而通透的蓝，白雪皑皑，如果能从最高处往下看，她和赢锐不过也象两只小蚂蚁一般。
“如果晚霞城没了，你打算怎么办？”
“不要说这种丧气话，好不好。”他停顿一下，“没了就没了吧，大不了在重建一个。”
新酿的酒，似乎能增强凡人的体质，赢锐走得飞快，一点也不累。
走到半途的时候，他们遇到了卡莎和巨人，两人陷入了雾气，一直在原地打转。
再次回到山洞，赢锐兴高采烈地去泡温泉，剩下她一个人，坐在洞口发呆。
妹妹的寿命危机，解决得如此顺利，她应当开心才对，可不知为何，心里却沉甸甸的。
她还以为藏琅胜地会直接恢复灵力，真是想多了。
什么东西硌得慌？
她顺手一模，原来是那块竹简，它到底有什么用？
洛蔓突然怔住了，最初的竹简斑斑点点，就像扔在路边的破木片，又破又旧，现在的竹简却重新焕发了生机，绿中泛着淡金，断口处泛着水气，像是刚刚被砍下来。
她避开卡莎和巨人的目光，轻轻输入一股灵力。
嗡地一声，她看见了颗碧绿的竹子，是她从未见过的绿，浓得像能滴下水来，
道君站在竹子旁边，轻轻地抚摸着竹叶，他的眼中，满是怜惜。
“道君？”
“时间到了。”
她心头一紧，连忙伸手去摸道君，手刚碰到道君，他却消失了。
竹叶间开出了雪白的花朵，瞬间变得枯黄，枝叶败落。
她明白，竹子要死了，不知为何，她心中无比难受，直直坠入谷底。
睁开眼，她抹了下脸，掌心湿漉漉的，竟然哭了。
再次用灵力探入，竹简如同一潭死水，怎么尝试也没有动静，
竹子开花代表什么？她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要不要去泡一下？”
赢锐擦着头发走了出来，他一身白衣，头发散在脑后，胸口微敞，露出精壮的肌肉，神态不羁。
“你泡过的水太脏，”
他刚要反驳，却看见她手中的竹简，
“这竹简倒是变漂亮了。”
“一颗开花的竹子，就要死了。”
赢锐披上靛蓝色长袍，“师父曾经说过，原本藏琅胜地种满了竹子，后来不知为何，突然开花了，之后便成片的死去。”
洛蔓点头，这传说她也听过，但她喜欢花，对竹子无感，死不死，她并不关心。
“还有别的吗？”
“我没看出来。”
“你的灵力恢复了？”
“和以前区别不大。”洛蔓伸出手，掌心凝出一团核桃大小的白雾，“还是浇花的水平。”
“若是你吸收了冰晶莲，是不是就会不同？”
“若是没有冰晶莲，妹妹就要死了。”
这个秘密她保留了太久，现在终于可以大胆说出来的。
“谁说的？”赢锐若有所思，“可我私下跟洛黛聊过，她说是你寿数将近，为了救你才要找冰晶莲的。”
“不可能。”她笃定地说，“是道君亲口告诉我的。”
赢锐坐在火堆边，打开汤锅，盛了一碗咸肉汤，不紧不慢喝了两口，“你就没想过，道君也会说假话？”
她继续摇头，“道君没有骗我的理由。”
“冰晶莲这么好摘，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因为...”这可算问住了洛蔓，她想了半天才说，“大概是为了考验我。”
“来找冰晶莲的灵修凡人，数不胜数，为何只有你能找到？”
赢锐递来一碗汤，洛蔓摆摆手，她一点胃口也没有。
“要我说，你太小瞧自己了。”
“无论如何，黛儿没事，我便心安。”
“真是可惜。”赢锐摇头，“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
“刚才就算拼命，也应当拖住洛黛，让你吸收冰晶莲，这样至少能保住晚霞城。”
“酒袋给我。”
“这么好的酒，都被我喝光了。”赢锐打开酒袋，深吸一口气，“真是应当留着点啊。”
她捏了了扁扁的酒袋，倒出三粒指尖大小的果子，红黑相间，如同一颗腰豆。
“回去试着种一下。”这三粒果子，让她十分亲切，就像是陪伴多年的宠物，让她感觉整个人都热乎乎的。
谁都没再提晚霞城的事，可能看出来，赢锐希望赶紧回去。
迎着晨曦，开始下山，白雾淡淡，并未像爬山时浓密，他们很快就走到了湖边，马儿还在湖边吃草，营地也搭建的好好的，可惜一个人都没有。
第八十四章 一万个人也不换
“他们去哪了？”洛蔓嘀咕，“难道是先下山了。”
“不可能，所有的装备都在，钱袋子也在。”赢锐眉头紧锁。
花了半个多时辰，四个人翻遍了草地，也没找到一个人。
洛蔓想起曾经化为齑粉的凡人，心知不妙，却闭口不言。
“赶紧下山。”赢锐面色越发凝重，拽起一匹马就骑了上去。
一路不停，天刚擦黑，他们就回到了丹城，往常大开的城门紧闭，连个人影都没有。
“你先去看看，不对劲，要是有事，我们午时在旋风处见面。”赢锐隐在黑暗中。
洛蔓拍了两下城门，只听上方大喊，“灵修还是凡人？”
“出了什么事？”
“灵修可入城，凡人格杀勿论。”
她手中闪出白光，“灵修。”
“开门。”
城门在她身后关闭，道君身边的那个侍卫，迎了上来，他的身影落在她身后，似乎松了口气，“洛蔓小姐，你回来了”
“道君和黛儿呢？”
“他们正在商议要事，让你先去休息。”
“不行。”洛蔓摇头，“我必须马上见他们。”
“是洛黛小姐吩咐的。”
“我要她亲口对我说。”
“那就别怪属下了。”
无根木的气息迎面扑来，可她却毫无反应，伸手便抢了过来，“赶紧带我去。”
夜色沉沉，丹城安静得可怕，洛蔓走得飞快，空气中多了一股萧杀气息，她觉得什么都变了。
道君的书房亮着灯，她听到里面的对话声，便用力推开门。
洛黛一身红装，恰好转过身来，她的眼中并无一丝笑意，整个人都泛着冰冷寒意，还带着高高在上的厌倦。
“姐姐，不是让你去休息吗？”
“我怕你有事。”洛蔓声音极小。
道君倚在椅子上，手里握着一卷书，听到她的声音，连头都没抬，
洛蔓的心却不听控制地狂跳两下，她的满腔愤怒就像泄了气的气球，无论怎么控制，还是一点点消失。
“我现在好的不得了。”洛黛嘴角上翘，眼中却没有笑意。
“妹妹的身体好了？道君？”她探寻地望向他。
只得到了一个极轻的恩，她却大大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我要去做一件大事。”洛黛缓缓走了过来，每一步都带来一阵寒意，她的皮肤白得发亮，如同一座玉石雕像。
“黛儿，你怎么了？”洛蔓盯着妹妹的脸，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妹妹与之前不同了。
“谢谢姐姐，把冰晶莲让给我。”洛黛深吸一口气，推开书房门，“我们去外面。”
再次站在池塘边，洛蔓连忙说，“妹妹，你身体刚好，多休息两天吧。”
“我休息得够久了。”洛蔓声音中寒意沁人，“现在终于有了强大的力量，再也不用看道君的脸色，自然要做我想做的事。”
“那也不急在这一时，我们姐妹两个，好久没聊聊了。”洛蔓的手刚碰到洛黛，她便往后退了一步。
“姐姐，你心软了？”
“我有个好主意，把灵修和凡人彻底隔绝，我们过我们的，他们过他们的。”
“后患无穷。”
“可是要杀光凡人，以后也不会再有灵修了。”
“姐姐，你别担心。”洛黛沉吟一阵，“冰晶莲告诉我，只要找到芝草，便不用再担心。”
“芝草？在哪？什么样子？”
“我派葛英去查了，不过她说，想要找到更详细的资料，必须去晚霞城的书库。”
“我跟你一起去。”
“姐姐，你心软，等完事了，我就来接你。”
“那赢锐该不开心了。”她绞尽脑汁，才想出个借口。
“你放心，我早想好了他的去处，”洛黛的声音难得多了一份柔意，“等晚霞城收拾好，我就把灵修迁过去，你们两个带着剩下的凡人，在丹城生活就好。”
洛蔓再也找不出更多的借口了，她抬起头，“我想跟道君谈谈好吗？”
“正好我也要去见一个人。”洛黛的身影像是融化在夜色中。
推开门，道君翻过一页书，还是没抬头
“道君，你就这么走了吗？”
“倒茶。”他指指桌上的空茶杯。
洛蔓拿起茶壶，就要往里倒。
“换茶。”
洗过杯子，烫过茶叶，金色的叶片，根根舒展，道君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合上书。
“洛黛生命无虞，你不用担心。”
她想问他，为什么要灭掉洛家，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父亲，妹妹轮流出现在眼前，她盯着油灯，半响没说话。
篝火晃动，赢锐吃着烤好的蘑菇，抿了口酒，“今晚月色不错。”
“你还有心情吃？”洛黛坐在他身边。
“就算死，也要当个饱死鬼。”他咬了一口蘑菇，咀嚼两下，神态中全是满足。
“分我一串？”
“朋友来了有烤蘑菇，你又不是我的朋友。”
“一串蘑菇，换一百个凡人，值不值？”
赢锐连眼皮都没抬，“一万个人也不换。”
“你这人，真挺有意思的。”洛黛嘴角微勾，“怎么一点都不在乎凡人死活？”
“我在乎，你就能不对晚霞城动手吗？”
“不能。”
“那我的在乎，只能让你舒服，我何必要在乎。”
“可我捏死你的手下，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般，你也不在乎他们吗？”
赢锐垂眸，“做我的手下，就要有牺牲的觉悟，他们要是没有我，也早死了，我相信他们不怕。”
洛黛伸出手指，掰过他的下巴，紧盯着他的眼眸，展颜一笑，“眼神可骗不了人。”
“你到底要什么？”
“快乐。”
她轻轻抬手，白色的纱帳遮住两人，“我有预感，你的后代肯定会是灵修。”
“你放开我。”赢锐挣扎，“我不喜欢你。”
“谁用你喜欢我。”洛黛伏下身子，“冰晶莲和凤后相冲，我的身子难受得很，思来想去，只有你不讨厌。”
“你不是喜欢道君吗？”
“道君让我产生不了世俗的愿望。”
“放开我！你别乱动！”赢锐的声音中满是羞耻，他见过太多男人因女色误事，特别是他的父亲，所以他从小就发誓，除非平定天下，绝不近女色，万万没想到，会被人强迫，还是个灵修。
第八十五章 她不是命定之人，你才是
“嘘，放轻松一点。”洛黛捂住他的嘴，“不是你说得吗？要当个饱死鬼。”
自从吸收了冰晶莲，洛黛就十分难受，浑身一会冷一会热的。
那种冷就像冰渣插入骨缝，又酸又冷，热又像心放在炭火上，时不时地就被灼烧一下。
她见到道君，再也没有以前的悸动，倒是见了赢锐，却总想靠近他，依偎着他，她就不那么难受，她让葛英送来了些资料，看过后，她就来找赢锐了。
其实凡人也有凡人的好，洛蔓凤眼微闭，指尖划过满是汗水的后背，若是凡人男子都是这样，她也要考虑一下，是不是该多留几个。
洛蔓站在鱼池边，心里万分沮丧，爱恨交织，想起父亲，她恨不得亲手杀了道君，可想起桃花林，想起道君的唇，她又想再体会一次。
恨自己的软弱。
“夜深了。”道君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
“道君，我不能原谅你，”似乎多说几遍，她便有了勇气。
“跟我来。”道君拉起她的手。
想象中，她奋力甩开了道君的手，指着他的鼻子痛骂，然后甩手离开。
实际上，她只是抿了两下唇，“道君，能不能阻止妹妹，让她别去晚霞城？”
“无法阻止。”
“为什么？”
“她吸收了凤后和冰晶莲，已经是世上最强大的灵修，想做什么，谁也无法阻止。”
道君神色淡淡。
“本来这两种神花，都应当是你吸收的，可你让给了洛黛。”
“若是我吸收会怎样？”
“中和你身体中的杀戮之气，保持平衡。”
“那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她似乎找到了甩开道君手的理由。
“那样洛黛就会死，我问过你，是不是无论付出什么，都要让洛黛活下来。”
夜色笼住了她的面颊，酿出了说不出的苦涩。
“妹妹是命定之人，肯定要历经考验，我相信，她会找到办法的。”
“她不是命定之人，你才是。”
“我怎么会，我一直，不可能的。”洛蔓唇中溢出破碎的话语，她最不愿意的事，还是发生了。
“就连赢锐都明白，你又何必装傻呢？”道君抬头，碎星点点，映出他眼眸中的忧伤。
“那我...能挽回吗？”
“只要你肯出手。”
洛蔓踉跄着后退两步，“出手？”
“若你杀了洛黛，她身上的灵力就会归你所有。”
“不可能！”
“我知道。”道君从她头上拿下一片紫藤花瓣。
她浑身的力气都泄光了，想怪又不知该怪谁。
“苏椿呢？”
“洛黛说要处死凡人，他们应当在旋风处吧！”
“那你为什么不拦着？”
“记得我们的契约吗？这一切都交给你了。”
想打人！
顾不上再说，她一阵风似地往旋风处走去，刚出道君宅院，由术如同幽灵一般，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他的脸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洛小姐，卡莎在哪？”
“她没回来。”洛蔓回答得十分谨慎。
“她没事吧？”
“你，为什么要问她？”
“我们两个说好的，等从雪山回来，她就嫁给我。”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洛蔓完全没有准备。
“我想去找她。”
“她是凡人。”
“我不在乎。”
洛蔓更觉头大，“我们约好在旋风处见面，你先去等我。”
声音消失，洛蔓想起一个人，她必须去见一面。
脚踩在青石板路上，回荡着急促的脚步声，一路上，她连一个侍卫都没看到，只见不少灵修，扬眉吐气地走在大街上。
“终于不用管那些凡人了。”
“瞅我这红色的衣衫，漂亮吗？”
“漂亮，你是从宫里拿的吗？”
“我们去饮酒作乐吧。”
只有一个声音悠悠说，“真不知道以后该做什么。”
是葛英的声音，她皱着眉，连一丝笑意都没有。
她刚好看到洛蔓，连忙抛下剩下的灵修走了过来，她还穿着之前灵修草绿色的长裙。
“洛蔓，你这是要去哪？”
“我要去找乌老师。”
“她身体不好。”葛英犹豫一下，她从口袋中掏出个纸包，“道君让我送得肉，我害怕，就没去，正好你要去。”
院门上的青苔不见了，爬山藤也枯黄了，寂静破败，像是被人遗弃的墓地。
她推开门，葛英站在门口犹豫一下，“我在这等你。”
院子的花伏倒在地上，彻底失去了生机。
一条灰色毛毯搭在乌老师常坐的躺椅上，空无一人。
“老师，你在吗？”
没有回答。
她轻轻推开门，房间凌乱不堪，靠墙摆着不少酒坛，书架上堆满了画卷。
卧室里传来悉索声，她走了过去，乌木床上一团白色乱发，轻轻颤动两下。
“老师，我来看你了。”她从怀中摸出一袋酒，当时在树下她酿了两袋酒，一袋给了赢锐，另一袋，她早就想好留给老师。
“什么味？”乌老师试图坐起来，但挣扎了两下又倒了回去，洛蔓赶紧把她扶起来。
她瘦得脱了形，完全只剩一把骨头，眼睛紧闭着，连个缝都没了。
“路上发现了些果子，我就酿了点酒。”
“肉呢？”
洛蔓连忙展开纸包，里面是烤好的沙兽肉，她又把满是茶渍的杯子洗干净，倒上酒，递到老师嘴边。
接连喝了三杯酒，又吃了两片肉，乌老师摆摆手，“歇一歇，吃不动了。”
上次她还能吃掉一大块沙兽肉，现在两片就气喘吁吁，洛蔓心里不好受。
酒像是重新激发了乌老师的活力，她缓缓起身，“我想洗个澡。”
洛蔓心里着急，她想去旋风处，看看剩凡人怎样了，又想去找道君，生怕他直接离开，还想去找赢锐，怕他出事。
但没有办法，她不能分身，只能做好眼前的事。
她开门叫葛英去取几样东西。
一桶热腾腾的水摆在房间正中，散发着淡淡的月桂香，水面上浮着数十片玫瑰花瓣，洛蔓轻轻将老师放入水中，老师的身体就像纸糊成的一样，放到水里，似乎都能浮起来。
老师的身上，布满了褐色的斑点，能隐约看出腹部有几道老旧的伤痕。
第八十六章 现实又给她上了一课
她是第一次给别人洗澡，手指碰到老师松垮的皮肤时，抖了两下，她死的时候，也会这样吗？如此苍老，根本想象不出老师年轻时的模样。
“那个老家伙还在吗？”泡在热水里，老师的精神似乎好了很多。
“啊？”她一愣。
“李老道。”
“他...过世了。”
“我终于等到了。”老师笑了两声，短促又轻快，“我就说能熬到他死。”
洛蔓轻轻揉着老师的头发，泡沫遮盖掉了稀疏的发丝，老师微眯着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洛蔓帮老师擦干身体，套上一件柔软的长袍，又梳了个小小发髻，更觉得老师脆弱，似乎一阵风就能将她带走。
“去院子里。”
除去死去的花和杂草，洗过石板，空气中泛着洁净的气息，她翻出个茶炉，煮上茶，轻轻地用灵力缠绕着老师，希望能让她舒服点。
“凤后和冰晶莲，已经被别人抢走了，你只剩最后一个机会了。”
“老师，喝点茶。”洛蔓把茶杯送到她嘴边，往常倔强的乌老师，却乖得像个孩子，救着她的手，喝完了一杯茶。
“除了凤后和冰晶莲，还要找到芝草，才能护住凡人。”
“芝草？”
“一定要护住晚霞城。”
“芝草在哪？”
“你会知道的。”
“再给我倒杯酒。”
等她从房间里把酒肉端出来，乌老师已经陷入了永远的沉睡，她顾不上忧伤，让葛英进来处理后事，她急急忙忙往旋风处赶去。
对乌老师的感觉，很复杂，两人相处时间很短，到现在也不敢说了解，她的去世，似乎更多是解脱。
黄沙滚滚，几日不见，似乎旋风又壮大几分，凡人像是一串蚂蚁，被绳索穿在一起，正被桑淮和其他灵修压着往风口里送。
她一眼就看到了排在最前面的苏椿，白松被捆在一边，声嘶力竭地叫喊着，“放开她。”
“你们在做什么？”洛蔓冲到桑淮身边。
“按道君的命令做事，处理掉这些凡人。”桑淮在处理上加重了语气。
“你不是很喜欢凡人吗？”
她记得桑淮以前跟洛黛，经常因为凡人和灵修争来争去。
“你不知道我在宫里经历了什么。”桑淮侧头看了下他空荡荡的左臂，“那时我就下决心，和凡人彻底割裂。”
洛蔓这才发现桑淮变了，原本憨厚的面孔，眼神中满是暴虐，完全跟以前判若两人，桑淮跟她们不同，他是家里唯一灵修，总是替凡人说话，到底他在晚霞城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先把凡人关起来，等道君回来再说。”
“不可以。”
洛蔓抬起手，一股灵力从掌心溢出，把桑淮推到在地，“别逼我动手。”
“我也是按命令行事。”他起身跑开，不一会，道君旁眉毛似墨滴的女子走了过来。
“洛小姐你好，我叫金茴。”
“真是道君下令？”
看到她，洛蔓心一沉。
“道君说了，丹城不需要凡人，若你阻止，就把他们带走吧。”
“带到哪里？”
金茴微笑，“天地广阔，何处不能安身呢？”
身后传来声声哭嚎，凡人一个接一个的消失在旋风中，洛蔓一跺脚，“好，我带他们走。”
“停下。”金茴大声喊，“把这些凡人交给洛小姐，我们走。”
那些灵修的眼神十分陌生，像是不理解她为何会帮凡人，有几个还嘀咕几句。
“她跟凡人联姻，自然要帮凡人了。”
“联姻？是跟赢帝的儿子吗？”
“那个私生子。”
“女人，就是恋爱脑。”
“没准已经有身孕了。”
洛蔓听得头都要炸了，但她又无从解释，就算解释也不会有人听。
她先把苏椿的绳子解开，“你没事吧。”
“谁用你救我！”苏椿揉了揉手腕。
“就是，这些灵修，太狠了。”脱离的束缚的凡人，见只有她一个灵修，抱怨声越来越大。
“拼死拼活那么多年，说弄死我们就弄死我们！”
“这个灵修肯定是想让我们去干活。”
群情激奋，刚才嚎哭害怕的人，现在纷纷有了勇气，恨不得指着她的鼻子骂，有几个粗壮的男人挽着袖子，跃跃欲试，想冲上来动手。
现实又给她上了一课。
洛蔓原以为，她救了他们，怎么也会被感激，没想到却收获了满满恶意。
这下可好，灵修觉得她帮凡人，凡人觉得她另有所图，两边的人都不喜欢她。
“你们别动。”苏椿挡在前面，“要不是她，你们早就被沙兽吃了。”
“沙兽怕什么，老子一拳打俩。”
“就是，谁用她救，我们顺着旋风走过去，那边就是晚霞城。”
虽然他们这么说，但也不再上前，而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不知在商量什么。
“你赶紧走吧。”苏椿苦笑，“这帮人，早晚要用你出气。”
天气越来越热，温度每一秒都在升高，对于灵修毫无影响，但凡人很快就受不住了。
“又热又渴，我熬不住了。”
“我想回丹城。”
“那不是有灵修吗？抓住她，让她造水。”
洛蔓这才明白，金茴为什么把凡人交给她。
丹城有法阵，凡人不怕热，可这里没有，等到正午十分，旋风处的温度极高，这些凡人，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撑不过去，他们会被直接晒死。
大几十人，怎么造水也不够，她的最优选择，就是带着苏椿离开。
“灵修，你赶紧造水。”那几个男人又围了过来，“既然救了我们，就好人做到底。”
“你走吧。”苏椿用力推了她一下。
就算她造水，这里空无一物，连个碗都没有，怎么装呢？
可那些凡人饥渴难耐，早已失了理智，似乎只要逼着她，他们就能活下去。
“别让她跑了。”凡人把她围在中间，眼神狠戾，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
洛蔓张开手，她心中觉得十分滑稽，本来是想救他们，没想到竟然要亲手解决他们。
指尖溢出白色的灵力，直奔那个叫得最欢的男人冲去，只有她能看到灵力尽头染上了黑色，细刺探出，像是准备好美餐一顿。
第八十七章 恨是一种强大的力量
旋风也突然狂暴起来，似乎要扯断锁沙链，沙兽的鸣叫声连绵不绝，像是无数把金属勺子摩擦地面，瓷刺得人耳朵生疼。
“你们住手！”赢锐带着卡莎和巨人快步走来，挡在她和凡人中间。
真是的，怎么这时候出现，她心中既有庆幸，又有失望，尖刺缓缓收回，灵力消散在空气中。
“我是赢锐，赢帝的次子。”他环顾四周，虽只一人，却带着上位者的气质。
“你说你是赢锐就是啊！我还说我是赢帝呢!”那男人冷笑。
他笑声未落，巨人便走上前去，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提到半空中，用力一捏，那男人脸色青紫，腿脚乱蹬两下，便断了气。
剩下的人慌忙跪在地上，“皇上，我们真是走投无路了啊，灵修把我们带到这里送死。”
“别嚎了。”赢锐冷哼，“不想跟他一样就跟我走。”
凡人像是一群看到头领的羊，温顺起身，跟在赢锐身后，刚才的愤怒戾气，都像是不存在一般。
“你回丹城吧。”经过她的时候，苏椿抛下一句话。
洛蔓站在旋风旁，似乎全世界都离她远去了，道君和洛黛离开了她，赢锐刚才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他们都是怎么了？
她不想回丹城，也不想再管晚霞城的事，不如就像她最初想得那样，找个一个人的地方，静静地带着。
身上有什么东西热乎乎的，她顺手摸了出来，绿色的竹简泛着银色冷光，一闪一闪像信号灯一般。
它是想说什么吗？洛蔓尝试用灵力触碰，毫无反应。
她捏着竹简，漫无目的地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却发现亮光越来越弱，她又往回走了两步，又变亮了，这才明白，原来越靠近旋风，竹简就越亮。
不知为何，她不再惧怕旋风，反而觉得十分亲近。
她嘴角溢出一抹苦笑，盯着旋风看了好一阵，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卡莎，你去把王妃接过来。”赢锐吩咐道，他刚才为了示威，才故意不跟洛蔓说话的，现在这些人已经怕了他，没有洛蔓在身边，他万事都觉得别扭，他还需要她酿酒，供水，总之在身边就好。
“前面有些阴凉的地方，你们先躲过烈日再说。”
“哎，要是有青蓝膏就好了。”
“是啊，我已经断了三天了，现在浑身上下都别扭。”
“应当把刚才那个灵修留下。”
那些人拖着身体往前走，满口抱怨，无论是生是死，生活是好是坏，他们总能找到生命中不满的地方，就像饕餮，就算吃掉天底下所有的食物，仍然会觉得腹中空空。
赢锐面色沉沉，他是凡人，又讨厌凡人的愚昧，这些乌合之众凑在一起，能做到他想要的事吗？
“主子，洛小姐不见了。”
“她走不了那么远。”
“我看她进了旋风。”卡莎抿住唇。
“你是故意的？”赢锐停住脚步。
“她配不上主子。”
“你太让我失望了。”
卡莎美丽的大眼，蒙上一层水雾，她还没开口，就听见身后有人说话。
“两位留步。”
刚刚踏入旋风，又黑又暗，她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头顶不远处，传来沙沙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摇动沙锤，干燥的空气中带着沙兽特有的金属味，脚下很软，不用猜她也知道是沙子。
她可以用灵力照亮一切，但她并不想，走在黑暗中挺好的，看不见，就不会害怕。
风卷起她的头发，隐隐看到远处天幕裂开，垂下一丝亮光，随即越来越亮，原来又是一个新的旋风诞生了，上百只沙兽围绕着光柱，上下纷飞，不停旋转。
“你们倒是挺开心。”她离最近的旋风，不过数十步之遥，但那些旋风竟然十分安静，似乎还故意离得远些，为她让出一条前行的路。
一只沙兽从她身边略过，巨大的翅膀扇起了它的发丝，它飞到一半又突然折了回来，在她头上盘旋，发出尖锐叫声，大群的沙兽向她飞来，盘旋两下，落在她的左右，静静地望着她。
她不由得想起上次道君让她杀死沙兽的场景，便张开手掌，幻化出一根藤蔓，发芽长大，蜿蜒向前，一朵朵墨绿色大花，缓缓展开，花蕊处像是一滴墨珠，金色的旋涡转动。
洛蔓不知道她到底吸收了什么，才会有如此灵力，不过，现在她也不在乎了。
花朵凋零，结出了一个个巴掌大小的香瓜，黑色瓜皮，金色条纹，沙兽喉中发出低吼，眼神饥渴，却站在原地不动。
洛蔓不知是哪出了问题，她将瓜送到沙兽面前，沙兽合起翅膀，瑟瑟发抖，像是不敢吃，瓜却像有生命般，静静从蒂上脱落，落在沙兽面前。
一声哀嚎，沙兽地下头吞下香瓜，随即从嘴中漫出丝丝黑雾，转瞬就被吞没，黑雾散去，只剩一具白骨。
一只，两只，三只，几十只沙兽都变成了森森白骨，她的灵力越发充沛，洛蔓心有所悟，只要她愿意，可以杀尽所有沙兽。
但她却收手了。
像是永恒，又像是瞬间，她踏入光柱中，银色的长发飘在身后，一眼如墨，一眼含血。
她往晚霞城的方向看去，微微皱了下眉头。
道君站在晚霞城外，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随着周围的村落生活艰难，到晚霞城讨生活的人，是越来越多，可他们都像没看到他一样，自然地从他身边绕过。
“道君，还不动手，你还在等什么？”洛黛一身红衣，一脸不耐烦，“这些凡人如蝼蚁般，不知为何生，不知为何死，不如碾死他们好了。”
“我在等一个人。”
“是姐姐吗？”
“对。”
洛黛用手捋了下头发，紧抿的唇，冷然的眼，透露出她烦躁的心情。
“你是喜欢姐姐吗？”
“对。”
“那你不怕，她会恨你？”
“恨是一种强大的力量。”
“说得对，恨塑造了今天的我。”洛黛傲然一笑，“我终于比你强大了。”
“知道你们两个的本质区别是什么吗？”道君似乎不以为意。
“你以前也是她这样的人吧，所以才会把事情弄得这么糟。”
第八十八章 我们扯平了
“有道理。”道君说。
道君的无所谓像是激怒了洛黛，她抬起手，乌云从四面八方赶来，聚集在晚霞城上，雷声隆隆，人们停住脚步，惊喜地盯着天空，
“难道是要下雨了？”
“太好了，我诚心的祈祷终于管用了！”
“我要赶紧回去，把家里的桶都拿出来。”
一朵朵白色的雪花从天而降，落在人们的头发和受伤，那些人惊诧着伸出手，“这是什么？”
“没见过。”
“我怎么动不了了。”
“我也是。”
声音由惊喜变成了惊恐。
“时间差不多了。”道君对她的行为视而不见，似乎根本不在意晚霞城人们的死活，“我去接她。”
洛黛并没有阻拦道君，雪停了，等了这么多年，杀蚂蚁早一点，晚一点并无区别，她也想让姐姐看到她揪出灭灵阁的人，让他们死得明明白白。
黑暗，温暖，舒适，洛蔓像是回到了家，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地方。
木简像是有生命般，缓缓升起，照亮了一切。
黑色的平原上，地面开裂，孤单着矗立着一株枯树，扭曲的树枝上挂着三枚褐色果实，并没有一丝风，果实却在轻轻晃动。
她的灵力十分喜悦，催促她赶紧前行，两种情绪在她心中交织，恐惧和诱惑，她恨不得马上拔腿离开，又恨不得赶紧走上前去。
平定心情，她走上前去，将手按在树干上，掌心像是有电流经过，她浑身抖个不停，原来它就是无根木，也是她灵力的来源。
无根木处于沉睡状态，若想它醒来，旋风必须吞没一切生灵，所有生灵消失那天，就是灵力重回藏琅胜地之日。
洛蔓苦笑，那样就算灵力重回，又有什么用呢？
这颗树，跟冰宫前面的树，应当是一母同胞，她伸手摘下一个果实，果然，拨开外皮，还是橘子样的果肉。
这下有酿酒的果子了。
无根木又慢悠悠地告诉她，旋风中，无根木给了她一根枝条，帮她有了灵力，她从冰宫的桥上跌落，天空就是冰宫的深渊，它又帮她重塑了身躯，现在它们两个完全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你为什么会选我？”
“不是我选你，而是你选了我。”
说完这句话，无根木又沉睡了。
洛蔓靠在树下，静定地坐着，像是在等待一个人，果然如她所料，他来了。
黑暗像潮水般褪去，她又来到了那片桃花林。
白雪皑皑，花和叶片都掉光了，她听到脚下传来沙沙的声音。
“我讨厌雪”洛蔓皱眉，她话音刚落，雪水消融，桃树长出了新枝，
“我就知道你会来。”
“道君，我想起来了。”洛蔓深吸一口气，自从进入风眼，她想起了做过的所有的梦，以前她总是怀疑，现在她才明白，梦是真的。
“很好。”道君走到她身边，伏下身，“那我就放心了，我想这么做很久了。”
洛蔓伸出手，主动揽住他的腰，沉溺与他的气息中，不可自拔。
“道君，洛家真得是你毁掉的？”
“对。”道君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她，“我很抱歉。”
她主动凑上嘴唇，绵长的亲吻过后，她叹了口气，“我还是不能原谅你。”
“我明白。”道君挽起她的手，“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让你去做。”
洛蔓突然一阵沮丧，她想躲在道君跟妹妹身后，安稳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可命运的大手非要把她推向前，她好想放弃啊。
“记得你我的契约吗？”道君微笑，“签了就不能后悔。”
“那个契约到底有什么用？”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她跟在道君身后，往山下走去，不知何时，那荒废的宅院又修好了。
“进来喝杯茶吧。”
淡青色的茶水，注入杯中，道君的脸，似乎变得似有似无，她吸吸鼻子，茶水中浮出淡淡竹香。
道君站起身，“以后这里就归你了。”
洛蔓不明白他的意思，可她突然发现身体失去了控制，拿出赢启给她的药丸，放入了道君杯中。
刚放完，道君便转过身，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她想阻止，为时已晚。
“道君，杯里有药。”
“我们扯平了。”道君一口饮尽。
洛蔓想说她不怪他，可父亲离世，洛家消亡，她怎么可能不怪，可眼看着道君吃下药，她又心如刀割，她根本无法想象，没有道君的日子。
“我们该走了。”道君拉起她的手。
“去哪？”
“晚霞城。”
他们和赢锐几乎是同时到达晚霞城的，只见洛黛不耐烦地坐在城墙上，盯着来往的行人。
“黛儿。”
“姐姐，你终于来了。”洛黛嘴角微翘，似乎心情极好，她落到洛黛面前，“等得我好烦。”
“放过晚霞城的凡人吧。”
“不放。”洛黛的眼神扫了眼赢锐，“他可以活下去，不过姐姐，你不能嫁给他了。”
洛蔓一头雾水，她的目光扫向赢锐，没想到他转过头去，根本没跟她对视。
“道君，到时间了。”洛黛轻笑。
乌云密布，雪花夹杂着冰雹从天空中落下，砸在凡人身上。
“好痛，快跑！”
“不行我的腿断了！”
“哎哟哟，老天爷发怒了，晚霞城要毁了！”
数百人往城里涌去，冲散了守卫。
“黛儿，算了吧。”洛蔓再次开口，“你现在有能力保护灵修了，没必要跟凡人过不去。”
“姐姐，这都是道君的计划，我不过是帮他完成心愿。”
身后传来呜呜呜的声音，很熟悉，洛蔓转身，锁沙链断裂，旋风疯狂地从远处涌过来，吞没了房屋，农田，树木，经过后，只剩下漫天遍地的黄沙。
“道君，请阻止这一切！”洛蔓简直要疯了，旋风过来，晚霞城肯定不保。
道君看向她，“记得我们签得契约吗？从签订那一天起，旋风就属于你了，你要好好控制。”
什么？旋风归她了，她脑中浮沉的碎片，突然拼凑了起来，怪不得沙兽会对她亲昵，怪不得她喜欢旋风，怪不得她能进入风眼。
“我该怎么阻止？”
道君咳了两声，面色白得像一张纸，“该教你的我都教了。”
第八十九章 以后道君这个名字就归你了
她开始尝试和风眼沟通，只觉黑暗狂暴的气息迎面扑来，冲刷得她只想毁灭一切，风眼怒吼着，像在告诉她些什么，可她根本没听明白。
它卷走了数十个凡人，沙兽盘旋，呜呜作响，然后停住了。
“姐姐，你当真要与我为敌？”洛黛美目中满是伤心。
“妹妹，算了吧。”
“不，我要为父亲和洛家报仇。”洛黛毫不犹豫举起手，冰雹就像雨点似的砸下来，落在地上，就引起了熊熊烈火，整个晚霞城看上去，就像堕入了无间地狱。
洛蔓再也忍不下去了，她抬起手，滚滚白雾从指缝间溢出，将晚霞城包裹住，火熄灭了，冰雹也停了。
“姐姐，原来你一直在骗我。”洛黛的神情越发狠戾，“我还一心想护着你，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黛儿，我们走吧。”洛蔓哀求道，“离开这里，去山的那边，这里已没有我们留恋的地方了。”
“太晚了。”洛黛再次抬起手，火光冲散了白雾，冰雹越发猛烈，引得旋风也蠢蠢欲动。
洛蔓手中的灵力由白转黑，直奔着洛黛而去，缠上了她的手腕。
她想得很简单，先把妹妹控制住，等她冷静下来，再好好说说，但灵力一碰到洛黛，就发了狂似的往她身体里钻。
“姐姐，你要做什么？”洛黛感觉到了灵力的消失，她的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恐惧。
洛蔓连忙收回灵力，“我也不知道。”
“我绝不放弃。”洛黛突然暴起，所有灵力，都冲着晚霞城涌去，轰隆隆雷声作响，狂风四起，带的旋风也冲向晚霞城。
就在洛蔓眼前，晚霞城毁了，城墙坍塌，死伤无数，她又看到了丹城被毁的那天，心中涌起无限愤怒。
她抬起手，旋风急急后退，风停了，火也熄灭了，侥幸活下来的凡人，和灵修，都愣愣地盯着天空，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神中满是惶恐。
突然从废墟中窜出一队人，他们穿着平民的衣服，有男有女，手中拿着黑色的木箭，冲着道君就开弓射箭。
箭矢像流星般落在他身上，每落上一根，他的脸就暗一分，鲜血从嘴角渗出，但他依旧站在原地，背挺得极直。
赢锐冲了过去，用佩剑拨开箭矢，把道君扶到一边，“快走。”
“哈哈。”赢启突然从人群站了出来，他一把扯掉外衣，露出金色龙袍，银线绣制的五爪飞龙极为逼真，像是能随时起飞。
“真是意外之喜。”赢启笑得十分得意，“道君啊道君，我终于等到今天了。”
他又看像赢锐，“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弟弟赢锐，父皇的私生子，从小就想当灵修，不想当凡人，能一次解决两个心头大患，真是老天爷开眼啊。”
洛蔓的灵气像潮水般褪去，她突然明白，他们中计了，黛儿受伤，道君被她喂了药，她的灵气马上就要用尽，要是不赶紧想出办法，他们可是要完蛋了。
“谢谢你帮我。”赢启转向洛蔓，“若是没有你，我肯定无功而返，看在你如此听话的份上，我就免去你一死，以后道君这个名字就归你了。”
“姐姐。”洛黛不敢相信地望着她，“你竟然和他合作，来坑害我和道君？”
洛蔓明白赢锐是在拖延时间，她没时间多说，必须马上杀掉赢启。
灵气像赢启扑去，黑色的细线张牙舞爪，但却只能碰到他的头发，像是碰到了无形的屏障，根本无法再前进一寸。
“把他们都抓起来。”赢启冷笑，手下的人刚一上前，他又挥手，“朕要自己动手，你们这些人看清楚，天下到底是属于谁的？”
道君依旧站在原地不动，他的脚边落满了箭矢，赢锐挡在两人中间，眼神凝重，“你真要这么做？”
“滚开，你这个私生子。”赢锐拔出佩剑，冲着他就刺了过去。
噗地一声，洛黛挡在赢锐面前，面色凄楚，宝剑插入了她的肩膀，她一步也没有后退。
“你这又是何苦。”赢锐扶住她。
“你们退后。”道君一步步走到两人身前，脚步依然沉稳。
赢锐往后一闪，随即站稳，“别管是人是仙，到底难过情关，为了这么个女人，划算吗？”
他不再犹豫，从侍卫身上抽出佩剑，直直冲道君刺去，表情狰狞中透着痛快。
洛蔓用尽所有的灵力，对着赢锐扑了过去，无论如何她要救下妹妹和道君。
眼前白光一闪，道君握住她的手，一股充沛的灵力涌入她的身体，洛蔓伸出手，轻轻一挥，
金属声由远及近，刚才不见的沙兽，成群结队地飞了过来，洛蔓似乎能听懂他们的话了。
“吃了他们！”
“都吃光！”
“美餐一顿。”
赢启试图刺向洛蔓，却发现她面前多了一层黑色荆棘，像一面墙，纵然有削铁如泥的宝剑，也无法刺入。
他脸色一暗，还想再试，手下人却大呼，“皇上，此地危险，速速离开。”
“这次就饶了你们。”赢启冷笑，“灵修的好日子，没有几天了。”
见他们走远，旋风逐渐后退，她总觉得风眼看着一切，，“他们终于走了。”
却发现道君倚在她身上，软绵绵的，一丝动静也没有，她忙扶起他，他嘴角渗出的血打湿了她的肩膀，面庞平静，就像是睡着了。
“道君，你怎么了？”洛蔓送入一缕灵气，道君的五脏六腑，全都受了重创，连一丝灵力都找不到。
他变成了凡人。
洛蔓五脏六腑，像是被一只巨大的手攥着，她感觉从未有过的疼痛，冷意从骨头缝里渗了出来，不由得浑身发抖，一瞬间她明白，道君早就计划好了一切让她吸收旋风之力，和她签订契约，让她去世间历练，最后把灵力全都交给她。
到底她是不是一枚棋子，如果是，那洛家呢？为什么会是她？
不管她有多少愤怒，只要一看到道君的面庞，愤怒就烟消云散了，她用灵气护住道君心脉，转头道，“柳先生在哪？”
第八十二章 都是我欠你的
“马车马上到，柳先生在营地。”赢锐抱着洛蔓，他眼神复杂，愤怒又迷茫，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走。”
很快，一辆普通黑色马车停在他们面前，巨人坐在车夫的位置，卡莎跟白松骑着马，示意他们赶紧上车。
“去阴山。”
洛蔓把道君放在一边，开始为妹妹治疗，她的伤并不重，只是急怒攻心，晕过去了。
“我不想再见你。”洛黛睁开眼，看到洛蔓，神情冷淡，便侧过头，望向赢锐，“带我走，随便什么地方都行。”
“现实一点吧，你们俩都残了，需要治疗，我是凡人，可治疗不了灵修。”
赢锐又撇撇嘴，“要不是你救了我，我才不会带你们回我的老窝呢！”
除了刚才的一瞬间，他流露出了真情实感，现在又恢复了平常满不在乎的模样，
似乎生也好，死也好，他不过是看客，至于什么时候落幕，他根本不在乎。
洛黛胸口极痛，根本无法调动灵力，她自小骄傲，觉得道君之下，只有她一人，断然没有料到，有天会落到靠凡人照顾，还要看他的脸色。
昨天她还觉得一切尽在掌控，梦想触手可及，凡人消失，藏琅胜地只剩灵修，她和姐姐幸福生活，现在却什么都落了空，
她内心涌动着一团冰冷愤怒，以前总觉得姐姐需要照顾，万事都听她的，两人之间，从不会有秘密，但洛蔓的灵力从何而来，为何如此强大，她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又酸又涩，又气又恨，洛黛想问个明白，却无力开口，她只能转过头，不再看洛蔓。
灵气滋润着道君的五脏六腑，他像是睡着了，洛蔓怎么也不相信，一夕之间，她最重视的两个人，都因为她的选择，受到了巨大伤害。
如果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她绝不会这么做。
洛黛的眼神，像是刀子似的，划伤了她的心，她想解释，却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妹妹，我...”话刚出口，她就看到赢锐不赞成的目光，大概是说，现在不是讲话的好时机，她只好又闭上嘴。
晚霞城西北方，有一片阴山，嶙峋荒芜，远远去就像一块巨大的礁石，大大小小的洞穴分布在石壁上，风一吹，会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传说住在这里的，都是穷凶极恶的匪徒，普通人从不愿涉足此地。
穿过蜿蜒的小道，一块开阔的平地出现在眼前，帐篷已经搭好，空气中弥漫着饭香，像是早就算准了人数，除了赢锐的大帐，还有四顶小帐分布在角落中。
小棠正在烧水，见到赢锐，她忙迎了上来，好奇地打量着道君，“他是谁？”
“去叫柳先生过来。”
赢锐把洛洛黛扶入大帐，吩咐卡莎，“好好照顾她。”
道君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如纸，双眼紧闭，手掌冰凉，只有胸部微弱的起伏，表示他还活着
洛蔓的脑子像是灌了泥，怎么也转不动，她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只是握着道君的手，希望他赶紧醒过来。
“聊两句？”赢锐站在门口。
“我想等他醒来。”
“他肯定死不了，放心吧。”
死这个字，让她觉得十分刺耳，可她没心情争吵，便低着头说，
“暂时应当没事，不过我想陪着他。”
“那就出来聊几句。”
洛蔓不情愿起身，人走到门口，眼睛却没离开道君。
“要尽快回丹城。”
“为什么？”
“赢启肯定马上就会去丹城。”
后背冒起一层密汗，洛蔓一瞬间就明白，他说得是真的，丹城只剩下些没实力的小灵修，若没有道君保护，那就是案板上的肥肉，任人宰割。
“我要带道君一起回去。”
“先让柳先生看一看，不过我建议最好不要去。”
赢锐的每一句话，她都不爱听，可能因为是真的吧。
“不乐观。”柳先生收回搭在道君手腕上的手，“灵气消散，恐怕大限将至，时间说不好，短则一两年，多则十几年。”
“有什么办法吗？”洛蔓如坠火海，烧灼得她五脏六腑都拧成了一团，“柳先生，我求求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别急。”柳先生语气平和，“先唤醒他，他应当早有准备。”
他从药箱里拿出个长颈白瓷瓶，倒出一粒鲜红的丹药，送到道君唇边，轻轻一压他的牙关，就把药送了进去。
洛蔓屏住呼吸，紧盯着道君，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道君的眼皮抖了两下，缓缓睁开，他的眼眸依旧平静，扫过众人，看到她的时候，微微勾了下唇。
“道君，你的身体已破败不堪，要有什么灵丹妙药，就拿出来吧。”柳先生的语气，就像对待一个平常的病人。
“不用了。”道君靠在床头，深深吸了口气，“我想跟洛蔓单独说两句。”
只剩下两人，洛蔓鼻子一酸，眼泪便不由自主地涌出眼眶，扑簌簌往下掉。
“道君，我不知道会这样。”
“都是我欠你的，谁让我灭了洛家呢。”道君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我一直觉得很对不住你，现在总算弥补了一两分。”
“我是怪过你，可是我没想到会这样。”洛蔓吸了吸鼻子，“道君，我错了。”
“你的灵力怎样了？”
洛蔓伸出手，掌心凝出一团白光，比之前凝实许多，隐隐能看到光团内部的黑气，带着一股子邪气。
“很好。”道君点头，“足够拯救丹城了，去吧。”
千言万语涌到唇边，她一点也不想离开，若是丹城毁了，那就毁了吧，道君只剩一个月时间，她要每分每秒都陪在他身边。
“我不去。”
“你忘了契约吗？”
“什么狗屁契约！”洛蔓带着哭腔说，“万一我走了，你出事了可怎么办？”
“不会有事的，我已经活了那么多年，还能没有准备吗？”道君握住她的手。
洛蔓的心一松，又一紧，看着道君没有血色的脸，她不知道他的话有几成真。
“有什么准备？”
“我的书架上第二次靠右第三本书，去看看。”
“你就在这里，我为什么要去看书？”
“书里有个药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