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她要赌一把
“听说你在找芝草。”洛黛轻轻转着酒杯。
“对啊，我还进了芝草的幻境。”洛蔓细细讲述了幻境中看到的事物，并虚构出了洛黛，她不想让妹妹难受，或者是不想独自享受那份美景。
“简直太美了。”洛黛双手托腮，听得入了神，“我还是跟赢锐在一起吗？”
洛蔓一慌，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见她沉默，洛黛自顾自地接上话，“他是凡人，肯定不会出现在全是灵修的世界里，那我嫁人了吗？有宝宝了吗？”
一个谎言后面，紧跟着一千个谎言，洛蔓只好编起来，“有啊，你嫁了位仙君，有一儿一女，都十分可爱。”
洛黛眉头微蹙，似乎并不满意，“不是跟赢锐的孩子啊...”
“你爱上他了？”
“也不是。”洛黛手指卷起了发梢，“我只是觉得，我们两个的孩子，应当很可爱。”
她又接着问，“那你见到母亲了？她温柔吗？”
洛蔓眼前浮现出两个母亲的形象，一个温柔一个泼辣，她犹豫一下，“不温柔，和你性格挺像的，直来直往，还挺有意思的。”
“对，在我心里，母亲就是那样的，”洛黛眼睛一亮，“她会讲笑话，灵力超强，我一遇到困难她就出现在身后，超级厉害！”
“说得对，母亲就是这个样子的，而且眼睛跟你一模一样。”
“我好羡慕你啊，等找到芝草，还能有这样的幻境吗？”洛黛悠悠叹了口气。
“肯定有，也许那天，藏琅胜地也会变成幻境中的样子呢。”
洛黛起身，“妹妹，喝了酒，我觉得好多了，你可要按时送来，要不然，我不定做出什么事呢。”
刚离开洛黛房间，葛英就匆匆忙忙跑了过来，说柳先生有重要的事商议。
小院里，道君刚放下棋子，见她来，挑了下眉，“幸亏你来了，要不然又要下三日三夜，我现在只是个凡人，棋力大不如前。”
“洛蔓姐，”小棠凑了过来，“我都好几天都没见你了，你安排的功课我都做完了，你看我的灵力。”
她掌心的灵力风起云涌，一朵小小乌云在掌心聚集，电闪雷鸣，雨水从指间渗下，落在地上一颗颗草叶生根发芽。
“你好棒！”洛蔓惊叹道，“这么小灵力就这么强了。”
“什么呀。”葛英探过头来，“她吃了生灵丹，唬你呢。”
“你好烦！”灵气消散，小棠放下手，“我是想哄洛蔓姐开心。”
“对不起，最近疏忽你了。”洛蔓拉起她的手，“等找到芝草，我就闲下来了，到时候天天教导你，你可别哭鼻子。”
“我才不会。”小棠梗着脖子，“我现在已经很厉害了，可以自己浇一块地了。”
柳先生起身，“好了，你们吵得我头疼，我跟洛蔓单独聊几句。”
坐在棋盘前，洛蔓随手拿起了黑棋，柳先生却迟迟不落子。
“最近旋风异动频频，必须想办法，你最好去加固一下锁灵链。”
“可是，我不会啊。”
“道君没教过你？”柳先生也很意外。
“我忘了。”道君摊手，“锁灵链是什么？”
洛蔓无语，柳先生也无语。
正说着，远处传来哨子般尖锐的声音，大地开始抖动，洛蔓愣了一下，连忙说，“你们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柳先生指了指棋盘，“今天你执白子。”
“输够了？”道君坐下。
狂风四起，沙尘漫天，凡人的脸上倒是没有太多惊慌，他们打开地窖门，带着细软钻了下去，在修复晚霞城的时候，赢锐要求每家都挖地窖，里面要放上足够三天的食物和水，他专门派人检查了地窖是否结实，还给每户分发了粮食。
冲出晚霞城，旋风卷卷，离城不过几百米，风沙声中带着隐隐低吼，“饿...我要吃，快送凡人来。”
“姐姐，这旋风看来挺难对付。”洛黛一身劲装，站在她身边。
“可不是，黛儿，你别动手，交给我。”洛蔓手心凝出一团绿色灵力，膨胀长大，可跟旋风比，却像蚂蚁和巨人。灵气没入旋风，旋风停滞了一阵，又开始缓缓前行。
“姐姐，我来帮你。”晶莹剔透的冰球从洛蔓掌心升起。
又有一颗光球从她们身后升起，一颗接一颗，不知什么时候，晚霞城的灵修都走了出来，他们神情坚定，一个个站在她俩身后。
洛蔓的心被鼓舞了，灵气骤然胀大，旋风嘶吼着，砂砾像潮水般冲了过来，打在灵修的脸上身上，逼得他们步步后退。
“不行，再这样下去，沙子就要吞没晚霞城了。”灵修发出怒吼。
洛黛发了狠，她的灵力如同泉涌一般喷薄而出，旋风突然开始颤抖，底部长出一根根冰刺，把旋风裹在中间，冰霜层层覆盖，旋风不动了。
“太厉害了！”灵修发出阵阵欢呼，一下子都围在洛黛身边。
“你呆在这里。”洛蔓神色依旧凝重，她知道旋风是故意停下的，为了积蓄更大的力量，如果它成功，晚霞城必定荡然无存。
洛黛脸色苍白，她点点头，“我有点累，先休息一下。”
进了旋风，洛蔓直奔风眼而去，沙兽也被冻在了旋风周围，像是时间突然停止，整个世界就剩下她一个人。
风眼依旧阴云密布，咔嚓嚓电光四射，她开口道，“你到底要什么？”
“凡人，一个月，五个凡人，我就回到原地。”
“以前也是这样吗？”
呜呜呜的风声，缠绕在她耳边，像是不肯离去的冤魂，洛蔓往口中塞了两粒丹药，灵气从掌心溢出，对着风眼就冲了过去。
她的灵气进入风眼，如同石沉大海，完全没有动静，风眼像是无底深渊，让她想起在冰宫里，掉下去的地方。
“五个凡人，或是晚霞城，你怎么选？”
她不想选。
也许是时候了。
她把所有灵气聚集在胸口，吞咽下丹药，没入风眼，整个人都开始发光，她要赌一把，散掉所有灵气，看看到底能不能让旋风消失。
第一百二十一章 你知道芝草在哪吗
砰砰砰，血液涌动，她觉得自己像被放在两块巨石中间，逐渐碾压成粉末，每一根骨头，每一片肌肤，都像扎入了万根牛毛大小的细针，又狠狠搓上盐，痛得她只想晕过去。
“胡闹！”道君的声音出现在耳边，“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我不能让旋风破城，已经发生过一次了。”一片漆黑，洛蔓猜是她出现了幻觉，不过她又转念一想，最后的时刻，如果有道君陪伴，那也是极好的，只是刚才出门的时候，应当好好告别，哪怕说上两句话也好。
她的意识在黑暗中浮浮沉沉，又来到了那片荒原上，看到了那颗参天立地的古树，上次还是干枯凋零，这次却枝繁叶茂，绿意盈盈，古树上的三颗果子不见了，树干上多了三个洞，都有一株奇花异草，凤后，冰晶莲，还有一颗极为普通的小草，如果她没猜错，那应当就是芝草。
凤后和冰晶莲是彩色，栩栩如生，芝草却是黑白的，枝叶枯萎。
也就是说，凤后和冰晶莲都属于这里？洛蔓走上前去，还没靠近，心头就感觉到一股强大压力，熟悉的气息让她愣住了，这棵树就是无根木吗？
在她心中，无根木代表了恐怖黑暗可怕，可现在它却绿意盈盈，叶片像是一串串风铃，间杂着淡绿色的碎花，就是树干上的大洞过于显眼，看上去十分惨烈。
压力骤减，她顺利走到树边，轻轻将手按在树干上，灵气肆意流转，她静立了许久，世界不过是古树上的果子，每隔三千年，会有三颗果实成熟，第一个触碰到果子的人，就能建立自己的小世界，可三千年前，有人拿走了所有的果子，从那天起，它就痛不欲生，想找回那三颗果子，却毫无办法。
“我要让旋风消失。”
“找到芝草，把它带到这里来。”
“到底是谁拿走了果子？”
“上神。”
“她在哪？”
“找到芝草，把它带来。”
“怎么找？”
“有人送来了五个凡人，我要沉睡了。”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旋风外，旋风脚下多了几条白色的长链，缓缓后退。
“成功了，终于后退了！”
众人沸腾，不知什么时候，凡人也来到了城外，他们看着旋风节节后退，直接趴在地上冲灵修不停磕头，“感谢神仙老爷。”
有几个凡人竟然张开掌心，凝结出灵气，降了一场小雨，剩下的凡人惊讶极了，“我们也能降雨？”
“只要有仙人们的仙丹，都可以，仙人们要让我们也成为仙人！”
“我们要仙丹！”凡人疾呼。
“只要把仙人伺候好了，都有可能有！”
这肯定是赢锐安排的，他可真是无孔不入。
“妹妹，这个赢锐真是厉害。”她走到洛黛身边，语气轻松。
洛黛脸色煞白，压低声音说，“姐姐，你带着酒吗？我有些控制不住了。”
她这才发现，妹妹的手上凝了一层冰霜，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们先回去。”洛蔓连忙用灵气安抚妹妹，她的肌肤上出现了白色的冰纹，五脏六腑都冻住了，如果不赶紧治疗，恐怕走不了几步就会化为齑粉。
顾不上多说，她把妹妹扶到柳先生家，拿出酒灌了进去，又用灵力细细化解体内的冰霜，冰霜慢慢融化，洛黛终于气息平稳，脸色正常了，但洛蔓却紧皱眉头，一遍遍地用灵气检查妹妹的身体。
柳先生伸出手，面色凝重，
“冰晶莲为何会突然爆发？难道是她用了大量灵气？”
“刚才旋风破城，妹妹出手了。”
“这可真是件麻烦事。”
“我的徒儿怎么了？”蒲凡突然闪现，拿出一丸丹药就往洛黛嘴里塞。
“你做什么？”洛蔓一把握住他的手臂，“别乱给我妹妹吃丹药。”
“她要不吃，活不过今天晚上。”
洛蔓愣住了。
“蔓儿，让她吃。”道君开口道。
“其实吃用处也不大。”喂完丹药，蒲凡拍怕手，“要是不能赶紧找到芝草，中和她体内的寒气，说不定哪天就完蛋了。”
他们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聊怎么能救洛黛，洛蔓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她握住妹妹的手，泪水一滴滴落下，若是让妹妹杀了所有凡人，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都是她的错，能力差还圣母心，要是妹妹真出了事，她要怎么跟父亲交待。
芝草，芝草，你到底在哪？她脑袋嗡嗡作响，干扔下三个男人，直接跑出了房间，上次见到芝草是在蒲凡的宅邸，她要再去一次。
“洛蔓姐，你去哪？”小棠跟了上来，“在家呆得好无聊，每天都是做青蓝膏，浇水催熟粮食，我想休息一天。”
“我有重要的事，不能带你去。”
“那好吧。”小棠垂头丧气往回走。
蒲凡的宅邸竟然被收拾了一遍，箱子都不见了，但空气还是酸溜溜的，按照记忆走到上次的位置，她又看到了那道绿色的院门，推开门，空空落落，什么都没有，她走到院子中间，抬起头，阳光打在她脸上，刺得她双眼生疼，泪水再次滑落，她抽了两下鼻子，“芝草，你到底要什么，我的命你要不要，拿去吧。”
自然没有回答，洛蔓瘫坐在地，完全失去了方向，她却听到声音悉索作响，开始并不想管，可声音越来越大，她勉力起身，寻着声音找去，在里间的架子上，放着个黑布袋，一点动静也没有，她刚想转过身，身后又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一定就是那只布袋。
她打开布袋，发现里面躺着一只秃毛鸡，浑身被绳子捆得紧紧的，嘴里还塞了个瓷瓶。
这是什么？她的眼光跟秃毛鸡一对视，它的眼中涌起一阵屈辱，头扎在胸口下，死活也不抬头。
“你是赢启？”洛蔓嘀咕一句，这个蒲凡，为什么要把它的毛都拔了，还扔在这里，真是不能理解。
她解开绳子，去掉它口中的瓷瓶，“你知道芝草在哪吗？”
完全是随口一问。
第一百二十二章 记性不好就是麻烦
沙兽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腿抽搐了两下，似乎根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该怎么处理你呢？”她琢磨一下，这么丑沙***给洛黛她肯定不要，因为是赢启，她也不想要，要不然还是装回布袋，假装没看到的好，反正赢启也不是什么好人。
说干就干，她拿起布袋，对着沙兽就罩了上去，没想到它拖着腿，往前爬了两步，哀哀叫了两声，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你得有点用。”洛蔓盯着它，“我就给你找个安身的地方。”
沙兽像是听懂了她的话，哆嗦着叫了两声，洛蔓用灵气凝出个绿瓜，送到沙兽嘴边，它慢悠悠地吃完了，皮肤上长出了一层薄绒毛，终于看起来不那么丑陋了，她其实可以让沙兽完全恢复原样，但她并不想。
歇了一阵，沙兽直接往门外爬去，出了房门，左手边有一间杂物房，沙兽用头撞了下门，洛蔓好奇推开，房间不大，四方形，没有窗户，靠墙放着几个不起眼的花盆，种着些半死不活的植物。
沙兽顶了下靠墙的灰色花盆，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圆形的花盆，也就她巴掌大小，灰黑色的土已经板结成块，根本没有任何生机，她不明白沙兽带她来做什么？
没有答案，她提着沙兽和花盆走出房间，放在阳光下细细观看。
“心情好点了吗？”道君双手背后，正站在院子里。
“我就是在这里见到的芝草。”她环顾四周，“可现在它却渺无踪迹。”
“把花盆给我看看。”道君像是故意忽略了沙兽，沙兽也识趣地爬到了阴影中，缓慢地舔着自己的脚。
“有意思。”看了一阵，道君皱眉，“这花盆是我的，我以前用来种药草用的...”
洛蔓的心提了起来，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究竟是种什么药草的，一时我还想不起来。”道君挠了挠头，“记性不好就是麻烦。”
她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找了个台阶就坐下，“我必须找到芝草，要不然万一妹妹出事，我怎么对得起父亲。”
道君坐在她身边，递给她一颗果子。
“这不是冰宫里的果子吗？”她捏了捏皮，很软，手感一样，拨开一看，三颗龙眼大小的白珠子裹在里面，捻起一颗送到口中，味道也一模一样。
“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道君摸摸她的头，“别着急，一切都会好的。”
“真得会好吗？”洛蔓叹了口气，“不管是灵修还是凡人，相对大千世界来说，寿命都太短了，朝生暮死，一切有什么意义呢？”
“没有意义。”道君眼睛略过她，望着雪山的方向，“最开始我成为灵修的时候，志向极为远大，想着寿命与天齐，让藏琅胜地变成人间仙境，生活在这里的人，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努力了将近一千年，你看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道君，我还不知道，你是怎么有了灵气的？”
“我的家族有个传说，说是先祖从上神处偷来了灵气，放在一个盒子里，但没人当真，也是碰巧，我家后面有一颗参天古树，枝繁叶茂，村民们把它当做树神祭拜，我调皮爬树，发现树中心出现了个洞，便拿到了盒子，打开后，旋风就出现了，所以，旋风的确是我制造出来的。”
“你不是失忆了吗？”
“都是片段，我最近在尝试拼凑它们，有些很清晰，有些很模糊。”
“我怎么觉得你在骗我？”洛蔓嘀咕一句。
“不可能。”道君也吃了个果子，“冰晶果有安神作用，我炼几丸丹药，能让洛蔓舒服点。”
“那到底有没有上神？”
“传说有。”
“芝草啊芝草，你到底在哪？”
不知是吃了冰晶果，还是道君安抚，洛蔓的心情平复不少，她想着，这一路走来，她和妹妹都算幸运，这种幸运应当还没用完吧，现在放弃是不是为时太早？
拎上沙兽，拿着花盆，刚出门就碰到匆匆回来的蒲凡，就算擦肩而过，都没看他们一眼。
“道君，你们两个到底什么关系？”
“毫无关系。”道君皱眉，“他也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非说是我的师弟，还获得了赢家的信任。”
“那你为什么不拆穿他？”
“人死得太多了。”道君苦笑，“等你见过足够多的人逝去，就会珍惜一直能陪着你的人，就算看到他，也算是慰藉。”
洛蔓挽住道君的手，“可真是苦了你。”
半响没听到道君回话，她抬起头，道君竟然吸了下鼻子，头转向一边。
“哇，你竟然哭了。”洛蔓连忙凑过去，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新鲜事，她一定要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谁说我哭了。”道君转过脸，笑容淡淡，连眼圈都没红。
洛蔓很失望，她撇了下嘴，“我都为你哭过好几次呢。”
回到丹房，道君把花盆里的土倒在笸箩里，细细晒过，又放到太阳下暴晒，洛蔓看过妹妹，柳先生为她下了金针，她暂时没事，就是每天只能醒来一炷香的时间，还不能受刺激，否则气血涌动，就会前功尽弃。
“青然，你这是在做什么？”洛蔓已经看了半个时辰，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道君捻起一撮土，送到她鼻子前，“这是无根木的灰烬。”
“我怎么闻着什么味都没有？”在她的记忆力，凡是跟无根木沾边，就没什么好东西，一想起那种作呕的感觉，便浑身打个激灵。
“经过炮制，烧灼，又混上了芝草碎，早已不是原来的无根木了。”
“芝草碎？”
“当年我有幸得到了一片芝草叶，不知从哪本书上看到个古方...”道君又皱起了眉头，“可是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我也想不起来了。”
“这么关键，怎么会想不起来？”洛蔓托着腮，捻起灰烬，“无根木现在去了哪里？”
“在深渊。”
“如果没了无根木，是不是灵修就自由了。”
道君拉起她的手，“相信我吗？”
第一百二十三章 她想抹去他脸上的忧愁
“可旋风若是破城，一切苦心都会付之流水。”
“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的。”
“你恢复灵力了？”
道君揉了两下额角，“我最强大的灵力在这里。”
“那怎么消灭旋风？”
“找到芝草。”
“上哪找芝草？”
“陪我回趟丹城。”
病床前，赢锐眉头紧锁，他握着洛黛的手，“你可真是调皮，为了保护晚霞城，连命都不要了，早知道，我就不要这晚霞城了。”
“我要回一趟丹城，妹妹就托付给你了。”
“回丹城做什么？”
“道君的记忆恢复了些，说是他的宅邸里，有能找到芝草的笔记。”
赢锐冷哼一声，“什么失忆，骗人的鬼话，你到现在还看不清楚吗？”
“你在说什么，我不懂。”洛蔓紧抿着嘴唇，她第一次感觉到，赢锐和她有了隔阂。
“一步步都是他安排好的，就是为了收集三种神花，黛儿就是容器。”
“不可能，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要不然明明能炼出让凡人有灵气的丹药，为何那么多年都不拿出来？如果拿出来，凡人何尝会受如此多的苦？”
“可是灵修不欠凡人的。”话一出口，房间里的气氛便堕入冰点，洛蔓愣住了，这句话黛儿每天都挂在嘴边，她从未说过，不知怎的，就从嘴里冒了出来。
“说得好。”赢锐不再嬉皮笑脸，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洛蔓，“你去吧。”
“我的意思是，灵修也有做不到的事，道君也是。”
“是我过分了。”赢锐露出一抹虚弱笑容，“看到黛儿这样，我又帮不上忙，着实有些口不择言，只是恨我自己帮不上忙。”
“我一定会把妹妹救回来的，你放心。”
旋风的范围果然扩大了不少，洛蔓也无法再感受到风眼的存在，像是上次她的拒绝激怒了它，狂风卷着砂砾，打在沙船上，好在赢锐在沙船上安装了个灵气盒，只用轻轻一转，便能激活一个灵气罩，比以前安全许多，但若是沙船上没有灵修，凡人根本无法通过旋风。
沙船上只有他们几个人，道君坐在船头，仰望旋风，“近处的记忆模糊不清，过去的事倒是一件件浮现出来，当我第一次做好沙船，试图穿越旋风的时候，几乎吓坏了。”
“道君也有害怕的时候？”洛蔓挑着嗓子，她喜欢道君说起过去，说得越多，她就感觉越亲近。
“道君只是个名号，我是青然。”道君握住她的手，“陪我坐一会。”
“穿过旋风后，我才发现有不少残留的凡人，我把他们聚在一起，修建了第一座城池，已经忘了名字，修得漂漂亮亮，不到三个月，旋风一来，一切都没啦。”
“修了很多次吗？”
“数不清，直到灵修慢慢出现，赢家拿来了一些竹简，说是神仙留下来的，别人谁都看不懂，我一看就明白，可是讲不出来，就学会了锁沙链和炼丹，研究了好多年，才发现青蓝膏是唯一对凡人有用，但却需要灵修炼制的丹药。”
道君像是说累了，他叹了口气，“似乎成了凡人，人也变得多愁善感了，这些老旧事，有谁想听呢？”
沙船在光线中穿行，在道君的脸上投下明暗相交的光斑，显得他脆弱又伤感，洛蔓的心都被揉碎了，她想抹去他脸上的忧愁，换成温暖笑容。
“青然，如果大家都成了灵修，你说我们还能开酒馆吗？”
“我的灵丹，加你的酿酒技术，应当足够开个酒馆的。”
“那真好，到时候孩子就当跑堂。”洛蔓靠在道君的肩头，像是看到了那副场景，她的心笃定了不少，烦心事太多，她想吃点甜的。
“哇，不雇人，岂不是很省钱？真是个小财迷。”道君捏了下她的鼻尖，变成了凡人，他的指尖反而变暖了，就是着一点暖意，让她心情一下明亮起来。
没了皇族，灵修不用给凡人供给食物和水，还有那无休止的清洁，也没有那种被无根木威胁，暗无天日的压力，他们自由自在，开始重新布置丹城，城墙上爬满了绿色藤蔓，盖住了灰色的墙壁，藤蔓上结着西瓜，桃子，葡萄，梨，苹果...颗颗饱满，伸手摘下，就会长出一颗新果实，清澈的水流环绕着内城，外城变成了个大花园，百花盛开，灵修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着应当种点什么。
“他们把丹城打理得真好。”洛蔓怎么也看不够，为什么以前她没想过，把丹城变成这幅模样呢？
道君却皱了下眉头，“怪不得旋风会增强，原来是因为灵修。。”
洛蔓站在一片向日葵花田旁，话全开了，金灿灿的，像一张毛茸茸的毯子，她反应了一阵才明白听到了什么。
“多美的花田啊，”她转向道君，“什么？”
“藏琅胜地的灵气是有限的，每用灵气种一片花，一棵树，就会让灵气变少，旋风就会变强，必须找到一个平衡点。”道君恍然大悟，“我现在想起来，为何我以前不做生灵丹了。”
花田瞬间不美了，洛蔓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如此重要，关系着生死存亡的大事，他竟然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怎么以前你没告诉过我？”
道君摘下一个向日葵花盘，转了两下，一脸无辜，“上千年的记忆呢，想不起来我也没办法。”
“那怎么办？让他们把花田铲了？”
“你是道君，我又没有灵力，烦心的事就交给你了。”道君放眼望去，“这些花田真得很美，我想好好转转。”
“你就不管了？”
“没有灵力管什么？主意我帮你出，事情还要你去做。”道君笑得十分开心，“我先回去找找笔记，等你处理完了，去府邸找我。”
她被抛下了，洛蔓心情悲愤，她越发确定道君是故意的，他早就想把这个烂摊子丢掉了，自己傻乎乎的接了过来，恶人全留给她做。
“漂亮吗？”葛英迎了上来，“没有凡人就是好，丹城简直变成了仙境，我们打算挖个湖出来，草叶长长，野花点点，想想就很美。”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再难她也要说，洛蔓沉吟一阵，“把丹城恢复原样。”
“为什么？大家辛辛苦苦种的，要是毁了，他们会伤心的。”
洛蔓大概解释了一下，“否则旋风很快会吞没丹城的。”
“现在一切正常，说明只要灵气不增加，就应当没事。”葛英眼睛转了转，“我觉得这样很好，凡人过不来，灵修很自在，不挖湖就好了。”
要是以前，洛蔓就答应了，可晚霞城还有几十万凡人嗷嗷待哺，他们肯定会大量服用生灵丹，灵气的消耗与日俱增，这样下去，就是在危险的边缘试探。”
“按我说得做。”洛蔓又解释了两句，但她发现葛英根本听不进去。
“洛蔓，灵修刚信服你一点，你这么做，大家会怨恨你的。”
洛蔓沉默一阵，“那我也没有办法。”
“那我去告诉他们。”葛英面色僵硬，用力抿了下唇。
和她想得一样，灵修不仅不清除花田，还继续忙碌，企图扩大花田，完全是跟她对着干。
“灵修天性自在。”道君给她倒了杯茶，“若不是有无根木克制，他们早就把灵气用光了。”
“真是烦死了”洛蔓抿了口茶，“灵修凡人，没有一个听话的。”
“所以都交给你了。”道君打开手中的书，“我还在查找芝草的线索，估计还要有几天。”
“我很担心妹妹。”
“有蒲凡和柳先生在，她不会出事的。”
“万一出事，我可真是活不下去了。”
道君合上书，柔声道，“你别担心，还有我呢。”
“那你帮我处理下花田的事，好不好？”洛蔓蹭了过去，“道君，帮帮忙、”
“处理什么？我头疼，要休息一下。”道君起身直接回了卧室。
就剩她一个人，洛蔓闷头喝完了一壶茶，发现她没办法撂挑子，如果她不管，灵修吸收灵气，丹城灵气越来越多，旋风扩大，摧毁晚霞城，赢锐和妹妹怎么办？权衡利弊，她还是把所有灵修叫到一起。
皇宫大殿前，灵修们面沉似水，一点笑容也没有，衣服倒是五颜六色，什么样式都有。
“我知道大家喜欢花草，这是灵修的天性，不过灵气应当用在更有用的地方，希望大家把丹城恢复原样。”
“爱花草，也是错吗？”
“就是，我们不过想把丹城打扮的美一点。”
“费了那么多心力，说拆就拆，太残忍了吧。”
“洛蔓，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走吧，丹城容不下我们了，我们找个新地方建新城。”
她不能让灵修走，上次他们傻乎乎离开，几乎全军覆没，本来就没剩几个，要是他们再出了事，那灵修真要灭绝了。
“你们谁也不能走！”洛蔓冷哼一声，“赶紧把丹城恢复原样。”
几个灵修对视一下，转身就往大门走去，边走还边念叨，“凭什么管我们，我们想去哪都行。”
带头的男灵修抬头挺胸，像一只骄傲的公鸡。
桑淮拦在他面前，“不许走，必须听洛小姐的。”
“不听能怎样？”话音刚落，他就觉得额间传来一阵熟悉的刺痛，一股股子牙酸的寒意，让他浑身发抖，扑通跌坐在地上。
众人看向洛蔓，她的手中多了根乌黑的木棍，冷冷地看着他们。
“无根木，天哪！”
灵修吓坏了，纷纷趴在地上，“我们马上把丹城恢复原样。”
无根木并不让人痛，而是让人难受，一种断裂的金属摩擦声，嘶嘶嘶，吱吱吱，在耳边作响，像是有一只蚂蚁不停往牙根里钻，无穷无尽的折磨。
“还有，把衣服换回去。”洛蔓脱口而出，她喜欢绿色，宁静舒适，花花绿绿的颜色，不适合灵修。
葛英面色惨白，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她把灵修分成几个组，安排他们铲除花草，把丹城恢复原样。
也不能让他们闲下来，洛蔓想了想，干脆让他们制作青蓝膏，又突然觉得，城里有凡人也并不是坏事，灵修每天都忙忙碌碌，没有时间想别的。
回到洛府，她的屋外挂着个金色鸟笼，沙兽懒洋洋趴在里面，它的毛一块有一块没有的，坑坑洼洼，丑极了，见到她一动不动，就像死了一般。
“你想恢复人形吗？”
沙兽连眼皮都没抬，似乎从蒲凡手里死里逃生后，他就抑郁了，每天除了趴着就是趴着。
“那我把你送回去。”
它勉强抬头，吱吱叫了两声，又趴了回去。
洛蔓拿起笼子，再次奔向旋风，大批的沙兽聚集在旋风周围，阻挡在她前面，洛蔓抬手，灵气如同潮水般涌出，把沙兽推到了一边，自打从晚霞城回来，她的灵气就疯狂增长，感觉举手投足间，就能让丹城完全变样，所有灵修加起来的灵力，还不够她塞牙缝的。
她伸出手，冲风眼捏了过去，墨黑的风眼竟然抖了一下，像是害怕她的触碰，灵气如丝，手指如梭，白色丝线交错，一张巨大的蛛网逐渐成型，她讨厌风眼，讨厌那漆黑的世界，她要让它彻底消失。
“住手！”难得风眼恐慌了，它的声音像千万个人重叠在一起，吵得人脑瓜疼。
洛蔓不做声。
“你要什么？”声音中带了几分哀求，“你封了我也没用，找不到芝草，一切都会毁灭。”
“我要它。”洛蔓指着秃毛鸡。
等她离开，身后跟着颓然的赢启，不远处盘旋着一只墨黑的异兽，这只异兽圆脸大眼，身子袖珍，翅膀像个斗篷，洛蔓盯着它看了好一阵。
“你还住在丹城。”
“是的主人。”
“灭灵阁阁主到底是谁？”
赢启面露难色，半天才说，“我真不知道是谁，蒲凡没有告诉过我，他只让我听灭灵阁的话，我以前做错了，不应当与灵修作对，以后主人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芝草在哪？”
“我在皇宫见过一本画册，说芝草就在晚霞城，因为它的容器在那里，后来那本册子就不见了。”
洛蔓点头，“你要知道，我随时还可以把你变回沙兽的。”
“我绝不告诉任何人这件事。”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你信不信我？
洛蔓很满意赢启的识趣，他重新恢复人形后，从里到外的恐惧她，连大气都不敢出，主动管她叫主子，她本来想说不用这样，可后来想起赢启以前的奸诈，要是不对他狠一点，他又该蹬鼻子上脸，搞阴谋诡计了。
“要我做什么？”他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重建皇宫，让一部分凡人搬回来。”
“我马上去办。”他连问都没问。
“你变成沙兽后，是什么样的感觉？”
“开始一直昏昏沉沉的，就是想吃肉，自从吃了主人给的食物，才清醒过来。”
食物？洛蔓想起那个瓜，想起第一次沙兽吃掉瓜，就对她十分亲昵，便凝出个小瓜送到伏在她肩膀的小兽口边，没想到小兽转过头，连碰都不碰。
上次在风眼中，她就注意到了这只小兽，它跟所有的沙兽都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关系，只是静静地趴在风眼边缘，当她管风眼索要沙兽时，明显感受到了它的愤怒和不情愿，可还是把它交了出来。
“你就叫墨汁吧。”小兽低吼一声，像是很不满意这个名字。
“你不满意，那你总要有个名字。”她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又被嫌弃了。
“算了，我也没有起名的天赋。”洛蔓嘀咕一句，“反正我是准备把你送给妹妹的，她看到你肯定喜欢。”
说起洛黛，跟在她身后的赢启，竟然抬起了头，目光泄出一抹柔意，转而遥望晚霞城的方向，随即目光一暗，又变回了呆滞乖巧，默默跟在洛蔓身后。
她把赢启先安排在洛家住下，否则那些灵修容不下他，说不定就暴毙了，又给他两颗生灵丸，让他修复一下身体，顺便学习制作青蓝膏。
“他不是死了吗？”葛英脱口而出，她直勾勾地盯着赢启。
“过几天，他要重新回到皇宫，丹城会陆续来一些凡人，还是像以前一样，按时给他们送食物和水，还有青蓝膏。”
“好不容易凡人离开了晚霞城，为什么你又要让他们回来？”葛英追问。
洛蔓想解释，但她能想象到，葛英会一直追问下去，很多问题她也没有答案。
丹城重新迎来凡人会怎样，道君什么时候能完全恢复记忆，赢启会不会叛变，都是瞬息万变，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葛英，你信不信我？”洛蔓盯着她。
“我...救了我和桑淮的命，还赶走了凡人，这世上，除了洛黛，我自然最信你了。”
“那就按我说得做，我不会坑害灵修的。”
“可是，我怎么跟他们说，他们一定会有怨言的。”葛英愁眉不展。
“把事情都推在我身上就好。”
“我再想想办法。”葛英垂着头，眉头紧锁，“这可真是件难事啊。”
看着葛英消失的背影，洛蔓相信她能找到解决方法，万一有一天她和道君都不在了，总要有人能挑起这摊事，葛英就是个好苗子。
想到这里，她便哑然失笑，一年前，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每天躲在房间里伤春悲伤，等待大限将近，一年后，她竟然开始想着培养后辈，还代替了道君管理丹城，真是世事无常。
刚踏入院子，她就闻到了熟悉的香气，小兽吸了两下鼻子，厌恶地叫了两声，一跳一窜，就消失在树丛间，洛蔓倒是一点也没着急，它不敢跑。
“青然，一进门我就闻到了香味。”闻到香气，就知道他在，知道他在，心里就舒服。
“我炖了蘑菇汤。”道君把汤罐放在桌上，又端来两碗油亮亮的米饭，还有两碟青菜。
“真好喝。”洛蔓喝了一大口汤，微微烫，又甜又香，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心想，若是道君一直是凡人，也挺好的，天天都能喝到汤，又转念一想，不行，凡人的寿命太短，还是灵修好。
吃过饭，洛蔓刷碗，她现在习惯不用灵气，水漫过指尖，碗一个个摆在碗橱里，慢一点，她就能多享受一会。
饮茶吃点心，洛蔓又洗了两个桃子，切成小块，送到道君嘴边，她不想提起灵修和凡人，那些有关藏琅盛地生死存亡的问题，只想享受这安静舒适的一刻，灰尘在阳光中跳动，暖风裹着她的发丝，桃子清脆甜美，舒服极了。
“花盆里是芝草需要的土壤。”道君率先开口，“怪不得它会出现在哪里。”
“土壤？”洛蔓放下茶杯。
“蒲凡喜欢收集老物件，不知从哪找来的。”道君细细解释，“芝草需要通过一种特殊的泥土，才能获得灵气。”
“那我们岂不是可以用泥土诱惑芝草？”
“聪明。”道君摆好棋盘，“和我想得一样，真是有长进了。”
“要下棋？”洛蔓苦着脸，“我连柳先生都下不过，更别说道君你了。”
“老下棋，几天不下还有些手痒，你就陪陪为夫吧。”
洛蔓的心一沉，“还有半个多月，妹妹就要大婚了，可她现在还昏迷不醒，我一想起这件事，心就像被人用手攥住。”
“她会醒的，别担心，不是说过有我呢吗？”道君示意她下先手。
黑子落在棋盘中央，洛蔓托着腮，“我让赢启回来了。”
“重建皇宫吗？好事。”
“没有凡人，灵修就会滥用灵气，有了凡人，灵修就会舍不得用灵气，人真是奇怪。”
道君提起一片黑子，“好好下棋。”
“道君，是不是这就是你允许凡人存在的目的？”洛蔓用力放下棋子，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些太近的事，我记不起来了。”道君指间夹着颗黑棋，“不过听你这么一说，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拼图又拼上了一片，洛蔓胡乱地放下一颗棋，她心里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藏琅胜地灵气有限，灵气少了旋风变多，旋风变多灵修就无处藏身，所以要用凡人，让灵修不舍得用灵气，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道君，为什么不直接告诉灵修，让他们节约用灵气？”
“大概灵修太不听话。”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不会是在吃醋吧
洛蔓继续琢磨，“要是没有凡人跟无根木，灵修肯定不会聚在一起，早就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了，有了他们，灵修只能住在丹城，方便管理，他们被凡人压榨，就不舍得用灵力。”
“你输了。”道君落下最后一子，“在家里就不要说那些烦心事，好不好？”
他随即拉起洛蔓，“你现在天天在外面跑，一点也不关心为夫，应当受到惩罚。”
洛蔓的口中多了一颗蜜饯，道君的脸近在眼前，她都不知道怎样就来到了卧室，倒在软塌上。
香汗湿透，她只觉浑身舒畅，胸口的大石挪开了几寸，道君揽着她的腰，“你最近丰腴了。”
“有吗？”洛蔓连忙低头，她脸一红，“你可真是龌龊。”
道君笑得开心，把头埋在她颈间，“这种开心得感觉，我真是好久都没有了。”
“你以前没成过亲吗？”洛蔓握住他的手，她只是随口一问，气氛却陡然凝重。
“算了，就当我没问过。”她又接着说，“你活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成过亲。”
道君坐起身，“让我动心的只有你，一直都是你，从未有过别人。”
桃花林中的场景再次重现，铺天盖地的花瓣迎面扑来，她躺在花瓣上，年轻的道君唇边含笑，；热烈的目光像是能将万物融化，那种目光，就算最深情的时候，她也未曾见过。
她想起那目光，心中就隐隐作痛，应当是妒忌吧，有人霸占了道君最好的时光，她却缺失了他数百年的时光，谁知道他身边有过多少女人。
“怎么不说话了？”道君蹭了下她的额头，“不会是在吃醋吧。”
“我没有。”她反唇相讥，但声线中的紧张，把她的心展示的明明白白的。
“也不能怪我。”道君似乎在笑，“谁让你来得太晚呢。”
“你娶过几个？”不想知道还偏要问，她真是服了自己。
“就一个。”
“一个倒是不多。”洛蔓刚松了口气，又不开心了，一千年只娶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一定是灵修，肯定比她重要，可若是灵修，也许还活着，那他们为什么会分开，一想到世上还有另一个女人躲在暗处，随时会出现在她和道君面前，刚挪开的大石又回到原地，甚至还多了两块。
“她是灵修吗？”
道君皱着眉，像是没听到她的话，洛蔓用手捅了他一下。
“是啊，她是谁，又在哪呢？”道君摇头，“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一到关键时刻你就失忆。”洛蔓气得直接下床，腿一软，差点又跌回去，“我去皇宫里看看。”
道君并没有出言挽留，他靠在床头，目光像是穿过了屋顶，穿过了天空，落在个满是冰雪的地方。
晚霞城并没有几个凡人愿意过来，孤家寡人用在赢启身上，最合适不过了，他也根本不像个王爷，死活不愿穿朝服，没事就套着件蓝色道袍，在偏殿里熬制青蓝膏。
“怎么没人来？”洛蔓站在他身后。
“应当是因为我不得人心。”赢启瘦了不少，眼窝更深，鼻子更高，就像木雕裹了层人皮，到处都格楞楞的。
“你没有妻子孩子吗？”
“都死了。”
“什么时候？”
“旋风破城。”
“都死了？！”
“三个孩子，还有我的王妃。”
洛蔓用力吞咽了下口水，“节哀顺变。”
“没什么了。”赢启往嘴里送了颗生灵丹，“人都是要死的，我有准备。”
“可当时内城不是没事吗？”
“有人故意的。”
“是谁？”
“还能有谁？”
“不可能。”
“你以为他在晚霞城做什么？”赢启重重扔下青蓝草，站起身，“他为了报复我，什么做不出来，虽然他出身下贱，我有一万次机会可以杀了他，可还是顾惜手足之情，只是把他送得远远的，结果呢？父亲被他害死，我也丢了皇位，的确如他所说，我应当斩草除根。”
在赢锐和赢启之间，不用选，她也相信赢锐，“你不要那么大怨气，我没有杀了你，也是因为赢启，我想你们两个之间的事，他更愿意亲手解决。”
“成王败寇，我也只是牢骚两句。”赢启站在大殿门口，盯着红墙灰瓦，“总之这里已经换了主人，不过还好，还是赢家。”
“给我讲讲赢家，不想听假话。”
“我没对你说过假话，赢家，本事上神的奴仆，因服侍上神有功，上神便把藏琅胜地赐给了我的先祖。”
“停，”她不想听这种长篇大论，“上神是男是女？”
“祖上的记载男女都有，不过既然到了上神的境地，想当男人还是女人，不就是一念之间吗？不能用凡人的想法去揣测。”
“那上神为什么要走？”
“根据记载，是因为上神厌弃了凡人，但我不这么认为，如果上神厌弃凡人，抬手之间，就可以毁掉一切，何必留下来呢，我觉得，上神并没有走。”
“那他为什么不出现？”
“也许是有仇家，也许是修炼出了岔子，也许是在等什么人，反正我觉得他还在。”
洛蔓沉默，如果真有上神，他是什么样的？会不会是道君？
“你放心，凡人会来的。”赢启误会了她的沉默，“虽然赢锐很厉害，但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后手，不过我也有条件。”
果然赢启没那么简单，洛蔓看着他，没说话。
“我要娶新王妃。”
“你可有人选？”
“只要你同意，人选我自然能找到。”
“不许强迫。”她暂时没打算除去赢启，他娶妻也无妨，万一后代有灵修，也是好事。
得了她的允诺，赢启面色轻松不少，他又坐会到丹炉前，开始炼制青蓝膏。
在丹城转了一大圈，那些多余的花草都消失了，以前路上的灵修看到她，总是笑盈盈的，现在则都转过头，冷冰冰的像是不认识她。
“没办法，我跟他们说了，要是不把花草去掉，就要被送到晚霞城。”葛英叹了口气，“他们现在连我和桑淮都恨上了。”
“桑淮怎么样？”
第一百二十七章 今天左右无事
葛英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洛蔓会问起他。
“就挺暴躁的。”
“除了你，他还有朋友吗？”
“没有，连我都不是他的朋友了。”葛英偷瞄了洛蔓一眼，见她没有不耐烦，便继续往下说，“原来他很阳光的，没想到现在整个人都不对了，有几个灵修跟他顶嘴，他竟然把他们打了一顿，关到了天牢，说谁在多嘴，就送到旋风里去。”
“管用吗？”
“管用，我苦口婆心说了好久没人动，他一顿乱棍下去，灵修马上就听话了。”
洛蔓拿出两个玉盒，“你不是一直想要能保护自己的丹药吗？这个给你和桑淮。”
“吃下去会怎样？”葛英面上有掩不住的惊喜。
“你试试。”
一粒丹药入口，葛英伸了伸手，“我没感觉到不同啊。”
话音刚落她掌心的灵气变成了一支箭，直直地冲着一颗树射了过去，干脆地将树穿出了个大洞。
“好厉害！”葛英又赶紧用灵气给树治疗，“都怪我不小心。”
“不许对凡人用。”洛蔓嘱咐道。
葛英琢磨一阵，压低声音说，“那还是不要给桑淮好，他本来就讨厌赢启，要是有了它，我看过不了几天，赢启就会死无全尸。”
“那你先收着吧。”洛蔓停住脚步，“过两天我要回晚霞城，这里就交给你了。”
“我一定好好管。”葛英紧紧捏着玉盒，“要是能有警示的灵药就更好了。”
道君正在读书，就看到洛蔓闷闷地走了进来，原本总是含着笑的眼眸，带着一丝幽怨，他故意装作没抬头，听着她悉悉索索挪动过来。
“我们什么时候回丹城？”
“都可以。”
“什么叫都可以？明天就明天，后天就后天。”
“那就明天走。”洛蔓抬高了声音，“你要不愿意，我一个人去也可以。”
道君的头垂得更低，竟然带着些许不耐烦，“如果你想，我没有意见。”
她的脑瓜里嗡地一声，这才几天，道君难道就厌倦了吗？也是，她长相不算出众，性情也不温柔，现有的一切都是他打造而成的，他不喜欢了也正常，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大脑，她觉得整个世界都暗掉了。
“那我走了，你好好读书。”除了逃跑，她想不出其余办法，如果道君不帮她，她还能找到芝草吗？她一边走一边竖起耳朵，希望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道君的手搭在她的肩上，轻声说，他不是那个意思。
但直到她走回洛家，也没等到道君的挽留，那心情，就别提了，就像有人在她的花园里踩了两脚，把她最珍爱的花踩得稀巴烂。
刚进洛家，她就看到个熟悉的身影，苏椿站在花园里，正在跟赢启聊天，她眉头微皱，像是盛满了心事。
“小姐，你回来了。”她连忙离赢启远了两步。
“我暂时不想住宫里。”赢启转头说，“等我的手下来了，我再搬回去。”
洛蔓根本无心跟他们说话，只是点点头，就回了房间。
“洛小姐，我有事告诉你。”苏椿关上门，回了丹城，她就一直帮着葛英打理各种事务，因为灵修一直跟她很熟，她之前经常帮灵修的忙，所以并灵修没把她当凡人看待。
“你说。”
“我觉得不对劲。”苏椿揉了下头，“我最近浑身上下都不舒服，灵修看了，也没想出个办法。”
“没什么事。”洛蔓收回手，“你的身体可以说是十分健康。”
“她们都这么说，可我每天都睡不着，老觉得有东西盯着我。”
“青蓝膏吃了吗？”
“没有。”
“为什么不吃，青蓝膏可以安神。”
苏椿突然沉默了，她的眼睛快速扫了下门口，压低声音说，“我觉得不对劲的正是青蓝膏。”
“为什么？”
“我以前也是每天都服用青蓝膏，后来...突然不想吃了，结果就特别难受，闻不到气味，也看不到颜色，把我吓坏了。”
青蓝膏是凡人必备的丹药，有钱人半个月至少会用掉一盒，穷人两三个月也要买一盒，习惯成自然，洛蔓压根没想过，青蓝膏会有什么问题，她听得是一头雾水。
“是你多虑了。”洛蔓压下心头不悦，为了让凡人过得舒服，道君费尽心机炼出了青蓝膏，价格低廉，几乎等于白送，服用青蓝膏，可以强身健体，增加寿命，怎么可能对凡人不好呢？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不满，苏椿连忙改口，“也许真是我想多了，可能因为睡得太少，才会有噩梦吧。”
本来洛蔓心头就有一股无名火，这一下子霹雳吧啦全说了出来，
“你们这些凡人，真是事多，万事都要倚靠灵修，还试图处处与灵修为敌，真是应当把青蓝膏都停了，看看你们还活得下去吗！”
“我知道了。”苏椿隐忍低下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看着低头隐忍的苏椿，洛蔓突然想起旋风破城后，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苏椿，当时她粗鲁又不耐烦，没想到现在会如此听话，一股奇异的满足感，占据了她的心，随即，她又因为这种满足感，蒙上了一层羞耻，她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如果她成为道君，要对凡人和灵修一视同仁。
“除了你，还有别的凡人有同样的症状吗？”
苏椿摇摇头，“丹城只有我和赢启是凡人。”
“过些日子，会来一批凡人，你找两个试一下，看看有什么不同。”洛蔓并不相信会有什么结果，她只是给苏椿一个面子。
“谢谢洛蔓姐。”苏椿明显松了口气，她看了看天色，“今天左右无事，不如洗个澡？”
“恩。”洛蔓点点头，她还真挺怀念水面上的花瓣，香膏揉在皮肤上，那种缓缓的暖意的。
泡在浴桶里，洛蔓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你和那个白松怎样了？”
“他是白术的亲生弟弟。”苏椿随口说，“白术一直负责为道君收集情报。”
“我说他们两个看起来，怎么都像轻飘飘的幽灵一般。”
“白松喜欢做东西，锐帝应当很赏识他。”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嫁了
“我不是问这个。”洛蔓掬起一捧水，“你之前不是说要嫁给他吗？”
苏椿也算是个老熟人，可以一用，她理应多了解一点。
“不嫁了。”苏椿的手揉着她的长发，抹上一层层香膏，“嫁人没意思，我喜欢一个人。”
“为什么不想嫁了？”
“小时候的记忆太美好，长大了，发现他不是原来的他，我也不是原来的我了。”
“说重点。”
“他不喜欢我了。”苏椿垂着眼，谁也看不清她的表情，“我倒是愿意嫁给他，可他不愿意。”
“我可以让他娶你。”
“别，那又有什么意义。”
“你多盯着点赢启。”
答案并不让她满意，她能听出苏椿语气中的隐瞒，但她已经给过机会，便不再多问。
她靠在软塌上心不在焉地看着书，窗口紫藤花荡荡，阳光穿过花瓣，洒落一地金斑，她又想起父亲，想起妹妹，想起曾经的热闹。
伤痛已经淡去，但就像一根细针在心间，想不起来的时候，也不疼，但总觉得别扭，一想起来就扎得慌。
一个黑影从窗外扑了进来，落在软塌的靠背上，小兽浑身砂砾，对着她忽闪两下翅膀。
“你又回旋风了？”她抬手凝出个青瓜，送到小兽嘴边，小兽微微张嘴，青瓜变成一股黑色灵气，吸入它的口中。
“你知道芝草在哪吗？”她伸出手碰了下它额间的硬毛，扎扎的，手感不错。
小兽自然听不懂她的话，吃过饭便在软塌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埋头大睡。
一直到傍晚，道君也没出现，洛蔓的心，就像吸满了水的叶片，越发沉甸甸，她怎么也睡不着，一咬牙决定找道君说清楚。
等到了道君门外，她又怯懦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敲了两下门，却没有回应。
“道君，你睡了吗？”洛蔓又问了两声，还是没有回答。
她连忙推开门，发现书桌后没有道君的身影，书还放在桌子上，香炉里的香还没燃尽，明明刚才还有人。
莫不是睡了？但道君睡得很少，一般都会在书房读书下棋，洛蔓连忙穿过长廊，花园里没有，也不在鱼池边，卧室的床根本没动过。
她心里发慌，轻轻唤了两声，“青然，你在哪？别吓唬我啊。”
把整个院子都翻过了，她也没找到道君，若是以前他有灵力，她还放心，现在他不过是个凡人，万一被灭灵阁的人发现了，那可就糟糕了。
他能去哪？洛蔓在丹城里胡乱地走着，完全不知道她要去哪，最近这半年，道君一直在她身边，只要她想，就能见，她养成了天天晚上和他一起休息的习惯，他这一不见，洛蔓整个人都垮了。
“洛蔓姐，这么早就出来了？”桑淮迎了上来，“一切都安好，放心吧。”
洛蔓揉了揉眼睛，刚才她出来的时候，还是一片漆黑，怎么就天亮了？天亮了，她又有了希望，点点头，便回到书房，香炉里的香已经燃尽，可书桌后还是空无一人。
“到底你去哪了？”她反反复复回忆细节，希望从道君的言行中，找到蛛丝马迹，昨天晚上他很沉默，说让她自己回晚霞城，她当时真应当多问几句。
从清晨到傍晚，她就静静坐在书桌后，哪也没去，竖起耳朵倾听道君的脚步声，几次她似乎都听到了，便起身开门，空空如也，连个影子都没有。
随手拿起道君放在桌上的书，是一本精怪传说故事，她翻了好几遍，也没发现任何跟芝草或是藏琅胜地相关的线索。
不会是？她突然站起身，转身来到书架旁，拿起第二层第三本书，道君上次受伤的时候，就让她查看书架，结果什么都没有，那这次呢？
果然，书里躺着一封信，字如其人，清隽有力，洛蔓迫不及待撕开信。
“蔓儿，我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你先回晚霞城，我们那里见，青然。”
气死了，明明可以直接告诉她，为什么要写信？洛蔓想撕碎信，手抖了两下，却下不去手。
另一股怀疑又涌上心头，这信，真是他写得吗？会不会是别人代笔，或是被人强迫，千万种想法在她脑中交织，到底他去哪了呢？
冰宫门前，玉树琼花，一片耀眼银白，道君站在大门前，稍做停顿，便毫不犹豫推开门走了进去。
等了一天，就算再不想走，她也明白必须回晚霞城，这次真是孤身一人上路，她反而觉得有些轻松，如果有别人，她还要乘坐沙船，她一个人，走过去就好。
小兽趴在她的肩头，一进入旋风它就展翅高飞，来回穿梭，沙兽像是十分怕他，躲在风眼周围，一动不动。
旋风扭动着让出一条通道，小兽发出尖锐声音，一头沙兽从天而降，伏在洛蔓脚下，小兽停在它的头上，示意洛蔓坐上去。
犹豫一阵，她骑上沙兽，皮上的硬毛扎扎的，让她想起骑过的马。
沙兽鼓动了两下肉翅，带着她绕着旋风往前飞，旋风变成了高山峭壁，他们像是在缝隙间穿梭，速度飞快，比乘沙船至少省去了一半时间，便到了晚霞城。
城墙已经修缮完毕，护城河里也灌满了水，城外划出一片片规整的田地，种着玉米，稻子还有土豆，凡人在田里忙碌耕作，眼神中满是希望，灵修在旁帮忙，相处和睦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要是以前，洛蔓必然会欣赏一番，可没了道君，她实在是提不起兴趣，便低头往城里走。
“你回来了？”赢锐的语气中带着惊喜，“道君呢？”
“他有重要的事。”
“你们两个，不会闹别扭了吧？”
“不关你事，妹妹怎样？”
“好一点，芝草找到了吗？”
“我要见蒲凡。”
“他出去采草药了，明天才回来。”赢锐一身劲装，“有了生灵丹，终于今年能熬过去了，要是时间能长一点就好了。”
“先救妹妹。”她本想说凡人管她什么事，但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自从道君离开，她得罪的人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得罪赢锐。
第一百二十九章 道君会出现，他也会消失
“听说赢启又出现了？”
“他在丹城。”
“真是九条命。”赢锐冷哼一声，“要不要看新造的浇水机器？”
“妹妹生死未卜，你倒是很开心！”她忍不住说道。
“我一个凡人，实在无能为力，除了做点事打发时间，真不知道能做什么。”
洛蔓不想多说，垂着眼从他身边走过。
等她看到洛黛的时候，眼泪夺眶而出，洛黛微闭着双眼，就像是睡着了，她拿起妹妹的手，把脸埋在里面，好好哭了一场。
“妹妹，我真没用，依靠这个，依靠那个，到底也没找到芝草，不过你相信我，我一定尽快找到，男人都不可靠，等你醒了，我们两个就离开他们，找个地方好好生活，谁也不带！”
哭了一阵，她明白了另一个重要的道理，除了自己，千万别想着依靠谁，道君会出现，他也会消失，所有的事还要她一个人扛。
刚过下午，赢锐就派人邀请她吃晚饭，她不想去，便溜达到柳先生家，远远就看到小棠愁闷苦脸坐在门口。
“小棠，怎么了？”
“母亲还不回来。”她叹了口气，眉目间满是少女气息，那个小姑娘，已经长大了。
羞惭又多了一层，她几乎把姜芯抛到了脑后，小棠也很少想起，亏她名义上还是小棠的师父。
“别着急，再等两天。”
柳先生的鬓边多出了些许白发，还是坐在老位置上下棋，神情依旧专注。
“柳先生。”
“来了，坐吧。”
洛蔓刚拿起黑子，柳先生便开口，“今天不下棋，你跟我来。”
“我想好了怎么抓芝草，不过，你要成为诱饵。”
“只要能抓到芝草，我做什么都可以。”
柳先生微微点头，“芝草需要附身，才能吸收灵气，这个灵修的灵力必须很特别，我想了想，也就你合适了。”
洛蔓又把泥土的事说了一遍，“真得有用吗？”
“总比没有强。”柳先生望向门外，“再过三日，便是月秋日，太阳最热，月亮最圆，芝草只需吸收几个时辰的灵力，就足够蛰伏到明年，所以，错过月秋日，就会很麻烦。”
“我要怎么做？”
三日转瞬即逝，清晨，太阳就又大又圆，像个巨大的气球，将世界镀上一层金色，今年的八月十六日，是藏琅胜地最热的一天，凡人们早早躲入了地窖，希望这一天早些结束，与往年不同的是，他们有了充足的粮食和水，心里笃定许多。
大部分灵修也躲了起来，不是他们怕热，而是太阳太刺眼，像个明亮的大火球，随时都会落在地上，让他们不自住地恐惧。
手里提着个布袋，肩上站着小兽，洛蔓独自往阴山前行，这是蒲凡告诉她芝草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但他不愿来，柳先生身体不适，赢锐是凡人，只剩下她跟小兽作伴，走在白茫茫的荒野上，空气像是沸腾的水，变形了一切。
“要是没有灵修，藏琅胜地会变成这样吗？”洛蔓嘀咕道。
“道君在哪，他会出现吗？”
“希望别白跑。”
思绪万千，到处飘来飘去，温度高到她都觉得不适，并不是热，而是干，像是脱水了的水果，整个人都紧绷绷的。
小兽却怡然自得，迎着太阳冲了过去，翅膀划出一道火星，看着火线蔓延，洛蔓才明白，要是没有灵修，藏琅胜地早是一片死地。
阴山顶铺着一块巨大的青石板，阳光下像一块银箔，耀得人睁不开眼睛。
洛蔓打开口袋，将泥土细细铺在石板上，又把蒲凡给得丹药捏碎，指尖留下了一股辛辣的气息，让她想起蒲凡的宅邸，她不喜欢。
做完这些事，便只剩下等待。
她微闭着眼睛，坐在旁边，沐浴在滚烫的阳光下，心中一动，将黑色的灵气释放出来，果然灵气遇到阳光，像是油遇到火，嘶嘶烧了起来，烧过的灵气变成了一条透明的缎带，阳光穿过，变成了一道彩虹环，再次回到她的体内，那些杂质，那些黑暗，就这么轻易地被阳光灼烧干净，她几乎觉得自己和阳光融为一体，变得透明又清澈，像是一股游荡在天地间的灵气。
胸口像针扎般刺痛，洛蔓清醒过来，她惊愕地低下头，手掌不见了，手臂变成了半透明，她又预感，再这么下去，她整个人都会消失不见。
光斑点点，她眯着眼睛，似乎看到一个人影走了过来，随即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奇异气息，混杂了千百种花香，却不突兀，丝丝缕缕，沁人心脾，但无论洛蔓如何睁大眼睛，就是看不清对方的相貌。
“精心为我准备的大餐，真是令人感动。”人影坐在泥土上，它还是跟上次一样，声音嗡嗡嗡，像是千百个人组成的一种声音。
眼睛生疼，洛蔓依旧牢记商量好的事，她对着芝草扔出手中的银丝网，这动作在她心中重复了千百次，又稳又准，像一朵流动的云，一下子就把芝草罩在下面。
芝草一动不动，继续吸收阳光。
洛蔓只觉眼前一花，光线像水波一样流动，再看清楚的时候，她回到了洛家，坐在院子的凉亭里，妹妹坐在她的对面，桌上摆着青色骨瓷茶壶，芸豆饼和桂花糕，两碗水果甜汤，暖风和煦，一切都那么舒适。
“你是谁？”洛蔓的脸却绷得紧紧的。
“芝草。”洛黛拿起茶壶，金黄色茶水流到杯中，带起一阵热气。
“你为什么要幻化成我妹妹的模样？”
“我幻化过的人，何止成千上万呢。”
“你要做什么？”
芝草咯咯笑了起来，“是你千辛万苦布下陷阱来抓我的。”
洛蔓无语，她从未想过灵草会开启灵智，若是青蓝草也和芝草一般，那可就热闹了。
“放过我，怎么样？”芝草托腮，“上次我答应你，说给你三个人选，让你带入小世界，现在我答应你，想带多少都可以，怎么样？”
这个条件，倒是不错，她很想答应，如果按她的意愿，创造一个全是灵修的世界，不是比在藏琅胜地修修补补简单多了。
第一百三十章 劫数这种东西，真是不留情面
不行，不能上当，它极有可能是在骗人，如果不能抓住她，那妹妹怎么办？
“我抓你，是为了救我妹妹。”洛蔓说。
“那不合理。”芝草笑吟吟地吃了块桂花糕，“我能救人，你就要夺走我的生命，可我又犯了什么错呢？”
一阵狂风卷来，花瓣如同雪片般乱飞。
“即使这般，你也不能放过我，对吗？”
虽然艰难，她仍要开口，“对，我不能放过你，为了妹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半块桂花糕又被放回了盘子，听到她的话，芝草并无一丝意外，她只是恹恹伸了个懒腰，“真是的，劫数这种东西，真是不留情面，我看这次我是躲不过去了，可我有个想法，不如你吸收了我的灵力。”
“我是为了妹妹。”洛蔓摇头。
芝草笑眯眯地盯着洛蔓，眼神中却流露出一抹得意，“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费尽心机，得来的结果，却是你最不想要的。”
洛蔓抿了口茶，“换你是我，你会有更好的办法吗？”
“我不会管他们。”芝草不在意地转过头，“你与他们都不同，没有你，他们不会存在，没有他们，还会有别人。”
“我不明白你的话。”洛蔓心里有些着急，它这么东拉西扯下去，什么时候才是头，万一趁机跑了怎么办。
“你忘了，对不对？”芝草怜悯地扫了她一眼，“真是麻烦。”
洛蔓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无论你说什么，我也要带你走。”
一阵风吹来，洛黛的身体化为了齑粉，她的神情中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悲悯，让洛蔓很不舒服。
在哪一瞬间，悔意涌上她的心头，也许，她应当多问芝草几句。
再次回到山顶，太阳依然西斜，丝网中，缠绕着一株植物，大概有两个巴掌大，它的形态极为奇异，说是芝草，并不似草，像一块火红的石头，和霞光相映，形态像个卧倒的美女，头发腰身都很明显，不过面孔却一片空白，洛蔓极为小心，探出一股灵气，但却被隔绝在外，毫无反应，就像碰到一块顽石。
这就是芝草吗？她伸出手指碰了下光滑的表面，滚烫，下面像是有火在流动，她楞了一会，把芝草装入特制的玉盒，心里既高兴又沮丧，芝草的确没做错什么，可她却必须用它救命。
带着芝草回到晚霞城，小兽在入城前再次飞走，果然，没走两步就遇到了蒲凡。
“拿到了？”
“在这里”洛蔓摇了下玉盒。
“给我。”他伸手便拿，洛蔓手一转，玉盒便消失不见。
“你又不知道该怎么用。”
“有柳先生呢。”
她始终不相信蒲凡，万一把芝草给了他，他带着芝草跑了怎么办，就洛蔓对他的了解，很有可能会发生这种事。
蒲凡脸色一暗，“他能做什么，最后你还得找我。”
说完他便拂袖而去。
洛蔓拿着芝草找到柳先生，他依旧坐在院子里下棋，神色淡然。
“柳先生，成功了！”她把玉盒推了过去。
“好，既然如此顺利，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开始。”
“可我怎么也没办法感受到它的灵气。”
“需要用针。”柳先生从书房里拿出一个扁平的玉盒，打开盖子，里面装着大大小小十几根金针，粗得如同柳枝，细的像牛毛一般，金光闪闪，他盯着盒子看了好一阵。
“这针能做什么用？”
“芝草的外壳如同玉石般厚重，只有它的根茎交接处，才是最脆弱的地方，下针必须眼疾手快，否则就会消失。”
“原来如此。”洛蔓心服口服，这么多人里，她对柳先生的信任可以算是前三名，甚至超过了赢锐，赢锐说话不知真假，可柳先生，他说话从来都是言出必行，就算再不好听，他也会说实话。
“喝杯茶吧。”柳先生拿过放在炭炉上的茶水，给她倒了一杯。
洛蔓已经站起身，听到这句话，她又坐了回来，虽然她心急如焚，但也只好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小棠还听话吗？”
“挺听话的。”洛蔓环顾四周，“她去哪了？”
“去皇宫玩了。”
洛蔓点头。
“她这孩子，性情急躁，自视甚高，虽然是块璞玉，但还需好好打磨。”
“恩，等妹妹身体好了，我们就回丹城，到时候我好好教导她。”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就算没有我，还有道君呢，到时候柳先生也跟着搬过去，跟我们做邻居好了。”
“好。”
“姜芯到底去了哪里？”
“应当是故意躲着我们吧。”
“为什么？”
“这也是我想找你帮忙的事。”柳先生放下茶杯，轻轻叹了口气，“帮我找到她，告诉她不必躲我，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你们之间到底...”
柳先生打断她，“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我不想跟别人说。”
洛蔓只好点头，“柳先生，你这么好的人，不管发生什么事，等她气消了，就会回来了。”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卧室中，柳先生拔出根根金针，对洛蔓点点头，“可以了。”
洛蔓将玉盒打开，指间灵力轻轻裹着芝草，将它送到洛黛的心口。
“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很少见柳先生如此严肃，洛蔓诧异看着他。
“有没有考虑自己吸收芝草？”
“从未想过。”洛蔓像是不明白他的用意，眉头微蹙，“要是妹妹不在了，我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明白了。”柳先生既没赞同也没否认，他手起针落，针尖碰到芝草的时候，像是戳破了一个水泡，火红色的液体顺着灵气流入洛黛体内。
汁液就像岩浆一般，一流出来，整个房间都热透了，柳先生脸色煞白，忙服下两丸丹药，饶是这样，豆大的汗珠也顺着脸颊往下流。
洛蔓却惊呆了，她身上的灵气，似乎极为喜欢芝草的气息，拼命外涌，似乎想把芝草拉入体内，要不是她竭力控制，或是换个别人，芝草早就被她全吸收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这段日子难为你了
等到洛黛吸收完汁液，已经过了整整一天，柳先生脸色惨白如纸，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倒下，洛蔓也乏得要命，她时时刻刻盼望妹妹能马上醒来，但妹妹只是面色变得红润，并没有睁开眼睛。
“妹妹怎么还不醒？”洛蔓捏住她的手，“手比之前暖和很多。”
没听到的回答，一声细小金针落地的声音，吓得洛蔓连忙回头，只见柳先生面色灰暗，摇晃两下便往地上倒去，她连忙扶住他，等到灵气入体，她才发现，柳先生五脏六腑都已枯竭，如若不施针，还能多活几年，现在则命在旦夕，估计也就是这两天三的事了。
洛蔓连忙把他移到软塌上，拿出圣灵丹喂他吃了下去，过了好一阵，他才悠悠醒转，咳了两声，撑起身子，“洛黛醒了吗？”
“先别管她了。”内疚占据了洛蔓的心，她光顾着救妹妹，却忽略了身边人，明明知道柳先生身体不好，还让他用针，这下可真是糟糕了。
她又后知后觉想起，刚才柳先生说得话，什么照顾小棠，找到姜芯，像是托孤一般，难道他早就知道了？
柳先生的脸色好了些，他撑起身子，看向洛黛，“不错，芝草已经吸收完了，现在需要继续施针。”
“不要了。”洛蔓按住他，“你的身体经受不住再用针了。”
“如果不用针，她体内的冰火二气无法通过凤后中和，不仅洛黛会死，整个藏琅胜地也会陪葬。”
“什么？”洛蔓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她脑袋嗡嗡作响，整个人都像浸在一盆冰水中，完全动不了。
“扶我过去。”柳先生的声音十分淡然，“就算我不用针，也活不过十天半个月，何必不做点有用的事呢。”
洛蔓紧捏住他的手腕，“柳先生，刚才你说让我吸收芝草，是什么意思？”
“我就是那么一问。”柳先生抿住嘴唇，透露着一种，就算你继续问，我也不会说的神情。
“不行，柳先生，我不能牺牲你去救妹妹。”她坚决摇头，“你告诉我，应当怎么下针。”
“来不及的。”见她不动手，柳先生颤巍巍起身，扶着给桌子冲床边走过去。
种种情景，跟走马灯似的在她眼前闪过，她想起芝草的话，为什么要牺牲我去救别人，有想起它说，你会后悔的，她心如刀割，如果柳先生死了，她怎么跟小棠交待。
“柳兄，我来晚了。”
门口的声音如同天籁之音，洛蔓一下子活了过来，她转过头，几乎喜极而泣，“道君，你可算回来了。”
柳先生就像是没听见，他挪到床边，拿出金针，就要往下落，身后伸来一只手，“先把这药吃了，也无妨。”
吃过丹药，柳先生明显气色好了许多，他下针如飞，不一会，就把洛黛扎得像只刺猬，金针的末端渗出点点血丝，洛黛的皮肤逐渐有节奏地起来，像是海面的波浪，不停颤动。
柳先生的嘴角溢出一抹鲜血，他抹了一下，像是一点也不在意，洛蔓连忙瞥了一眼道君，他点点头，表示一切不用担心，她便安下心来，紧紧握住洛黛的手。
“姐姐。”眼皮跳动两下，洛黛茫然睁开眼睛，她环顾四周，像是在找一个人。
“好些了吗？”洛蔓紧盯着妹妹的脸，生怕错过她的任何表情。
洛黛起身下床，活动了下身子，摇摇头又点点头，“我觉得...好极了。”
她伸出手，掌心凝出一团灵气，半白半红，中间有一抹绿色，十分漂亮。
“没事就好。”洛蔓如释重负，整个人都松垮了下来，马上她心中又冒出另个念头，道君到底去哪了。
他一身黑衣，看上去同以前的道君一模一样，神情多了两分淡漠，看也没看她一眼，莫非他恢复记忆了？洛蔓只觉心里有个池塘，刚按下葫芦就飘起了瓢，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冲淡了妹妹醒来的喜悦。
还有柳先生，就算服下道君的药丸，也只是暂时保住性命，治标不治本，还是会很快就会死去。
“黛儿，你醒了！”赢锐匆匆冲了进来，他今天没穿工匠的衣服，而是穿着一身金色龙袍，头戴白玉冠，看起来器宇轩昂，着实有帝王之相。
他握住洛黛的手，“你的手，暖和了。”
“的确舒服多了。”洛黛轻轻一笑，“这段日子难为你了。”
道君咳嗽一声，洛蔓连忙跟着离开，把柳先生送到房里安置好，她迫不及待把道君拉出门。
“你到底去哪了？”
“我不记得了。”道君眼中一片茫然，“我只记得走了很远，很冷，跟人说过话，但说了什么我的确想不起来了，回来之后，掌心中就多了一丸药。”
洛蔓盯着他的脸，想从上面找出一丝说谎的痕迹，可道君十分坦然，回视着她的目光。
“什么时候你能恢复记忆啊！”洛蔓败下阵来，“柳先生的身体是不是不好了？”
“恩，药医不死病，那丸丹药也就延续他十天半个月的寿命，还是要做好准备。”
“都怪我，要不是我让他下针，他还能多活几年。”
“他早存了死意，若不是因为小棠，他早就离开了。”道君叹了口气，“柳先生年轻时惊才绝绝，傲视天下，没想到受了最亲近人的暗算，从此身体孱弱，常年要服用大量丹药，你不知，他活着的每天，都像行走在刀尖上一般，现在姜芯不肯回来，他更是心如死灰。”
“他们两个到底怎么了？”
“猎人和猎物的故事。”道君似乎不愿多提，“希望半个月内，姜芯能回来，这样她还能见他最后一面。”
洛蔓又想起芝草的话，她禁不住问，“道君，芝草无辜，我用它救妹妹，到底对不对？”
“落子无悔。”道君拉起她的手，“你要习惯。”
“习惯不了。”洛蔓嘀咕一句，“芝草说可以给我个小世界，让我把所有人都带进去，我几乎答应了，可是怕它在骗我。”
第一百三十二章 旧的死了，就换个新的
赢锐挂着一抹笑意从房间中走出来，原本萦绕在身上的阴郁之气，一扫而空。
“谢谢你们，帮朕救回了皇后，可以顺利举行大典了。”
“我才不是为你，我是为了妹妹。”洛蔓白了他一眼。
“不管是为谁，我都很感谢你。”赢锐笑道，“她想跟你聊聊。”
洛蔓连忙走进房间，就离开这么一会，她便觉得妹妹完全不同了，原来眉目间的冷色消失殆尽，让人一看便如沐春风，气场强大，似乎整个人就是一个完满的世界，娇艳欲滴，光彩夺目，任凭任何人，也无法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
“姐姐，你坐。”
“黛儿，你看起来真漂亮。”
洛黛伸出手，她的掌心又出现了那颗树，绿叶层叠，朵朵七彩花朵绽开，香气沁人心脾，一时间，洛蔓觉得灵气又增长了几分。
“我要消灭掉旋风。”洛黛不紧不慢地说，她嘴角微翘，眼中满是笃定，“是时候了。”
“太好了，没了旋风，藏琅胜地就能改头换面，灵修和凡人见，再也没有纷争了。”
洛黛点头不语，“等大典之后我们就出发。”
“对了，妹妹，我送你个礼物。”洛蔓吹了两声口哨，扑簌簌翅膀震动，小兽穿窗而入，直接落在她的肩膀上。
“你不是喜欢沙兽吗？那只死了，我又新抓了一只给你。”洛蔓捏住小兽的脖颈，它垂头丧气，翅膀下垂，像是被打断了骨头一般。
“姐姐，你太好了。”洛黛抬手接过小兽，手指划过它柔顺的毛皮，听着它发出柔顺的呼噜声，却说，“我还是喜欢以前那只。”
灵气从她指尖涌动，转眼没入洛蔓身体，洛蔓只觉一股如同春风般得暖意，席卷了她的全身，她的灵气与之辉映，缠绕在一起。
“这股灵气助你一臂之力，在我之下，你最厉害。”洛黛的笑容温和，大方，自然，像是了解到了万物的奥秘，洛蔓不禁有些羡慕，要是她有这种灵力，是不是就可以治好道君的身体。
洛蔓抿了下嘴，道君可以再等等，“妹妹，柳先生身体不佳，你帮忙看看，另外，你能用灵气找到姜芯吗？”
“姜芯是谁？”
“柳先生的妻子。”
“我没有...”洛黛突然发怔，笑容消失，表情僵硬，像是魂灵突然离体，只剩下一副躯壳。
“妹妹，你怎么了？”
突然笑容又重新绽开，洛黛若无其事地继续往下说，语气像换了个人，多了两分倦意，像个疲惫的中年女人。
“我这就去看他。”洛黛起身，她像是忘记了手里的小兽，任由它从腿上跌落，小兽落在地上，像一块黑炭，一动不动，直到她走出门，才挪动到洛蔓脚下，演着头咕咕叫了两声。
“怎么了？”洛蔓抱起它，顺了两下毛，“她怎么把你给忘了，对了，还没给你起名字。”
她抱着小兽就跟了过去，洛黛走得极快，她只看到个背影。
“妹妹，你等等我。”她笑眯眯地跟在后面，想着找到了芝草，妹妹的身体好了，马上又要大婚，大婚后便可以消灭旋风，件件都是大好事，自从父亲去世，她就没这么开心过。
“柳先生，他怎样了？”她一只脚踏进门，刚好见洛黛抬起手，柳先生脸色如同一张白纸，双眼闭着，唇色暗紫，根本不像有好转的模样。
“他已经死了。”洛黛摇摇头，“就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他。”
洛蔓还在顺着话头往下说，“这次找到芝草，柳先生帮了大忙，你可要...”
话语戛然而止，她似乎刚明白那两个字的意思，结结巴巴重复道，“不可能，刚才我还看他好好的呢，你是不是看错了。”
“他很痛苦，我帮他解脱了。”
“解脱？”洛蔓冷汗热汗不停往外冒，脚心和手掌心都凉透了，明明太阳高悬，她却觉得寒意刺骨。
“姐姐，当我吸收完芝草的灵力后，我领悟了。”洛黛扫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柳先生，转身出了门，“他纵使活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如果你真喜欢他，过来看。”
洛蔓的灵气覆盖住柳先生的身体，他果然气息全无，她心里像有个喷发的火山，喷出的岩浆全是愤怒和不解，不是说找到芝草就一了百了了吗？到底是谁在骗人？
“姐姐，你过来。”
她如同行尸走肉般走到门外，洛黛笑吟吟的模样让她打了个寒颤。
洛黛随手指着花园里的一颗小树，白光绿光萦绕，等到灵气散去，一个崭新的柳先生就站在花园中。
“这个柳先生不比你喜欢的那个好？”洛黛满意点头，“笑一个。”
柳先生嘴唇缓缓划出一个弧度，双眼弯弯，笑得十分灿烂。
看到他的笑容，洛蔓才意识到，她从未见过柳先生笑，就算他心情最好，也只是点点头。
这个满是笑意的柳先生虽然五官一模一样，但却让人觉得猥琐，但她却张口结舌，根本说不出一句话。
“看看，是不是比那个柳先生强多了？”
洛黛像是根本没发现她的惊恐，或是发现了也根本不在意，而是兴致勃勃地摆弄着她的新玩具。
“端庄点，别笑得那么傻。”洛黛左一句右一句指点着假柳先生，但对方实在愚笨，她干脆把他领到了房间，指着躺在床上的柳先生说，“你看，应当是那个模样。”
“你够了！”洛蔓可算是醒过味来，“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柳先生？”
“旧的死了，就换个新的，不是对大家都好吗？”
“人又不是东西，怎么能说换就换！”
“没了你们又伤心，又了也不满意，真是麻烦。”洛黛哼了一声，“我把他送给你，你随便处理吧。”
随便处理？洛蔓简直不敢相信她的耳朵，这么一个大活人，她怎么随便处理。
假的柳先生听到了洛黛的话，转过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像是在等她说出下一个命令，洛蔓往后退了一步，面色惊恐。
“姐姐，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洛黛看着她，眼中满是得意，她摆了摆手，假柳先生垂下头，僵硬地走回原地，像个木桩子似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玩得开心不就好了
灵气消散，他又变成了一颗树。
“我现在要去找赢锐，晚点再来陪你。”洛黛像是玩够了，转身便出了门，剩下洛蔓目瞪口呆站在原地。
好一阵她才想起柳先生还躺在床上，不知怎的，她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没准是一场梦呢，可惜噩梦总是多于美梦。
柳先生一动不动躺在床上，无论她如何尝试，他也没有动静，最后洛蔓终于承认，柳先生过世了。
她颓然坐在床的对面，完全失去了方向，她要怎么跟小棠交待？
“蔓儿，你怎么了？”道君缓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柳先生过世了。”
“怎么会？”
“道君，你刚才去哪了？”
“我去了炼了些丹药，想着给柳先生服用。”
“是黛儿做得。”
道君走到床前，沉默了好一阵，“既然人已经走了，就按照他的遗愿来吧。”
柳先生早就准备好了化身丹，只要将这种丹药放在死者的手中，遗体就会化为齑粉，消散在空气中。
“父亲。”小棠哭了一天一夜，眼睛肿得像桃子，连话都说不出来，眼神黯淡，失去了平时的灵动，她紧紧靠在洛蔓身边，一步也不肯离开。
“去吧。”洛蔓揉揉她的头。
柳先生穿一身白衣，躺在竹塌上，他表情安然，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小棠走过去，把丹药放到了他手中，嘴里念念有词，“父亲，您好好休息，我会听洛蔓姐的话，一定会成为最厉害的灵修。”
小棠没提姜芯一个字，她看着父亲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阳光洒落，一缕清风，绕着她转了两圈，眷恋地卷起了她的发丝，随即毫不犹豫地向着太阳飞去。
洛蔓心里发酸，她想起父亲离去的时候，至少她还有妹妹，而小棠却是孤独一人。
她没提洛黛，也不知该怎么说，和道君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瞒下来，不告诉小棠。
“死了？”蒲凡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白袍几乎变成了黑灰色，还泛着层层油光，他吸了吸鼻子，“这老家伙，走得倒快。”
“你来做什么？”洛蔓盯着他。
“你闯了大祸，我找你来商量个对策。”蒲凡大步走入书房。
道君拍拍她的肩，“你去吧，小棠交给我。”
“你跟我一起吧。”刚送走一个朋友，她有些恐惧，不想让道君离开她的视线，万一他再消失怎么办？
“没事的。”道君并没有让步，“我还有事要处理，晚上熬汤给你喝。”
洛蔓抿了抿唇，转身进了书房，她其实什么也不想谈，也没心思谈。
“你妹妹去哪了？”蒲凡坐在桌子上，目光灼灼。
“我找不到她。”
“你真是个榆木脑袋，本来凤后，冰晶莲，都应当是你吸收的，你非要让给别人，还把芝草也让了出去，真是气死了。”蒲凡用力拍了下桌子。
洛蔓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该我吸收？”
“谁拥有了这三株异草的力量，就能控制藏琅胜地，成为上神。”
“那我妹妹还能活下来吗？”
“为了让她活，你要所有灵修和凡人陪葬吗？”
洛蔓紧抿着嘴唇，双手攥成拳头，直视着蒲凡，“陪葬又怎么了？反正人人都是要死的。”
“你说得对。”蒲凡突然气势一颓，“这些事都是安排好的，谁也阻止不了，我看我还是走吧！”
“你说清楚再走！”
“你并非天生，而是被制造出来的容器，除了你，没人能承受这三种异草。”
“为什么从来没人跟我说过？”
“说过啊，我就说过很多次。”蒲凡皱眉，“但你说要救妹妹，不惜代价。”
洛蔓细细思忖，她不记得有人说过她是容器这种话。
“我明白了！”蒲凡见她发楞，用力一拍大腿，“一定是有些话，你听不到，都是上神搞得鬼。”
“谁把我制造出来的？”她继续追问。
“你动动脑筋，好好想想。”蒲凡往嘴里塞了两颗丹药，用力地按了两下胸口。
“想不出来。”她就算知道答案，也不会说。
“除了心思缜密的道君，还能有别人吗？”
“我不信。”
“除了道君，你谁都不信。”蒲凡点点头，“照这么下去，一切都会更糟的。”
道君的种种浮现在她眼前，两人朝夕相处，耳厮鬓摩，她绝不相信，道君会伤害她，何况，他熬得汤那么好喝。
“我认了。”洛蔓收敛情绪，“我不能接受妹妹死在我面前，就算重来一次，我也会做出同样选择。”
轮到蒲凡无话可说了，他盯着洛蔓看了好一阵，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径直从她身边走了出去。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洛蔓平静的脸像面具一样破裂，露出下面痛苦的眼。
“妹妹到底出什么事了？”她想问个清楚，现在除了赢锐，也没别人可问了，而且说来也奇怪，赢锐并没有参加葬礼，只是派了卡莎来，要知道他跟柳先生关系很好，按他的性格讲，也绝不会不来。
皇宫里十分肃穆，旌旗飘扬，玄甲武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赢锐坐在龙椅上，听着下面人一件件地禀报事务，他眼中满是不耐烦。
洛黛挥了下手，那些人便跟木偶一样，静止在原地，“何必听他们唠叨，不如我们换些听话的人。”
门外走进来几颗树，灵气萦绕，变成了文武百官的模样，原来的人则不知去了哪里。
“这些人，永远忠心，绝不会背叛你，他们会百分百地遵守你的命令，完成任务。”
“就是这些树枝子？”赢锐脸上露出讥讽笑容，“我对着一堆树枝子发号施令，到底他们是傻子还是我是傻子？”
“那有什么，玩得开心不就好了。”洛黛转身凝视着他，“要不是你喜欢玩治理国家的游戏，我就把凡人都变成树，好不好？”
“不用。”赢锐的声音绷得像一根弦，“这种游戏我已经玩腻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洛黛歪着头，脸上再次出现了那种奇怪的僵硬表情，原本娇美的容颜，变得空洞无神。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要大婚
“我要做什么？要做什么？”她喃喃自语，目光飘向赢锐，“我要大婚。”
她喜滋滋地盯着赢锐，“除了大婚，一切都不重要。”
“妹妹，你在吗？”洛蔓看到大殿中的场景，心头一沉，文武百官都跟木头似的僵在原地，和那个假柳先生一模一样。
洛黛转瞬就到了大殿门口，手揽住洛蔓的肩，把她带了出去，殿门在她身后关闭。
“我想跟赢锐聊两句。”洛蔓回头，她刚看到赢锐的身影，他坐在龙椅上，表情淡然。
“等大婚后吧。”
“我就跟他说几句话。”
“他不想见你，想好好休息。”
“我就是问问柳先生的葬礼，他怎么没出现？”
洛蔓紧抿着嘴唇，盯着妹妹的眼睛，像是要看穿她一般。
原本明亮的天空突然变暗了，一大朵乌云急匆匆飘来，遮住了太阳，洛黛的脸色也变得凌厉起来。
“姐姐，你还是回去吧，我不想伤了姐妹感情。”
“若我偏要呢？”
雷声震震，电光火石，闪电像银色的带刺藤蔓，通天接地，吓得晚霞城里的凡人全跑回了家。
“你不是喜欢凡人吗？那我就用他们要挟你。”洛黛的声音毫无起伏，“你若是一步不停，一言不发退出皇宫，我就不杀他们。”
“妹妹，你为什么...”
她的话音未落，就听见轰隆一响，火焰从西南方冲天而起，她似乎闻到了焦糊气息，不用想，她也知道死了不少凡人。
“再多嘴，下次死得就是灵修，我记得灵修已经不到一千人了，万一我不小心，只剩下你一个，可怎么办？”
输了，她认。
洛蔓抿着唇，眼中燃烧着愤怒火焰，双手攥拳，转过身，一步步往大门走去，身后传来洛黛的笑声，“姐姐，我们一起办大典，你要好好准备。”
出了宫，她先去闪电的地方，好在那里住得都是富人，一个院子就占地几十亩，穷人并没有不过位置也真是奇怪，恰好劈到了蒲凡的宅邸，火焰四起，哔哔啵啵，空气中充斥着放大了千百倍的酸气。
不少灵修站在附近，试图用灵气灭火，但灵气就像油一般，越浇越大，但火焰一步不跨，只烧蒲凡的宅邸，边上一点事都没有。
洛蔓四处张望，也没看到蒲凡的身影。
“女道君，这火为什么扑不灭？”
“异火。”
“连道君都扑不灭吗？”
洛蔓无言以对，她的灵气虽然能压制火焰，但依旧无法完全让火熄灭，不一会就烧了起来，只好看着宅邸，在她面前化为灰烬。
她不明白妹妹为什么要这么做，甚至觉得那不是洛黛，她的神情跟语气，越发像被芝草附了身，不管怎样，她要去见赢锐。
“哎呀呀！”蒲凡的身影从她身边擦过，他疯了似的捶胸顿足，“我的收藏品，上百年的记录，种子，我的宝贝们，是谁？这个糟天谴的，我要知道是谁，我把他千刀万剐了！”
“是洛黛。”洛蔓悠悠出声，
蒲凡瞬间安静下来，手指几乎戳到她脸上，“都怪你这个滥好人，都怪你！”
“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没办法。”蒲凡盯着化为灰烬的宅邸，“洛黛和我一样，都是聪明有余，心性不行，一旦有了强大的力量，就会被反噬，被力量所控制，所以我根本不想找到芝草。”
洛蔓懒得听他废话，她转身就走，蒲凡却不放过她，缀在她身后，“你倒是想个主意啊，光知道走有什么用，我就说女人不可靠，相信她们只能受到伤害。”
怪不得黛儿要烧了他的房子，平日他肯定没少唠叨。
不管她走得多快，蒲凡就离她一步的距离，碎碎念个不停，一会说他丢了多少件宝贝，一会说没了笔记，他的丹药方子就都丢了，藏琅胜地没有希望了，说得洛蔓脑瓜疼。
“怪不得我前两天心神不宁，原来是应在这事上了，你得帮忙，千万不能让洛黛再这么下去了。”
洛蔓停住脚步，“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自然大大不好，我的宝贝啊，千年的珊瑚啊，万年的玉髓啊。”
“那你去找黛儿，跟在我身后有什么用？”
“我有个解决方法，不知你愿不愿意听？”蒲凡挡在她面前，“你要是把她的灵气都吸收了，加上你身上无根木的灵气，应当就能解决问题。”
洛蔓冷笑道，“凤后，冰晶莲，芝草，你说都找到了，万事可了，现在却越来越糟，我再也不信你的话了。”
蒲凡跺了下脚，“不跟你说了，我去找道君。”
她也想见道君，想让他出出主意，到底应当怎么办，不过她心里竟然有隐约的开心，不管怎样，至少妹妹的性命保住了，还成为了藏琅胜地最厉害的灵修，既然这样，她可以歇歇了。
不过在歇之前，她还有件事要做。
一直等到傍晚，洛蔓才出了门，她匆匆往皇宫走去，灯火通明，戒备森严，侍卫看到她，犹豫一下，依旧拦了上来，“皇后有令，大婚之前，不许闲杂人等出入。”
“我是她姐姐。”
“那也不行，”侍卫分毫不让。
洛蔓想了想，转身就走，不一会，她就出现在大殿前，顺手解决了侍卫。
“皇上，实在是不能再等了，凡人退无可退，必须把灵修赶尽杀绝。”
大殿里传来激烈争吵。
她一愣，这些凡人，这就要变天？
“皇上，青蓝膏就是灵修控制凡人的方法，必须禁止！”
“皇上，今年饥荒人数，估计要超过十万，请皇上拨粮。”
一个人接着一个人，说个不停，但她听了好一阵，并没听到赢锐的声音，便往里看去。
赢锐端坐在龙椅上，表情肃穆隐忍，下面站着三个大臣，反反复复说着同样的话，语气声调完全一样，刚开始还听不出来，越听越觉得诡异。
灵光一现，她迈步走入大殿，那三个大臣就像没听见一般，继续说个不停，旁边的侍卫看到她，也视若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