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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省九思     带着经典必背在异界txt下载     带着经典必背在异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一章 殿中、殿外

    元一正殿成五点分布的五期学子中,有独自一人静思独酌的,有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天的,也有旁若无人高谈阔论的,当然其中更多的是围在正中间雍熙三年学子阵列这围观此间发生的冲突。

    许年为了给好友赫连十九解围,在询问关于如何取得金曜陨铁之后,遂以静夜思神书意展现了冰霜之力和子弹时间威能。前者也就罢了,只要所学神书中能和冰、寒、霜、冷等意境搭边,就大概率可以转换自身真灵为冰寒属性,但这现在已经可以将一息时间拉长为近三百息的子弹时间还是将围观所有学子给震惊了。

    “膳食院的酒招……的确没了。”

    说话的一位高年级学子语声有些干涩,言罢之后凸起的喉结滑动了下,艰难的咽了口吐沫。

    就在刚才,已经有满是不信的好事学子去膳食院查看过那张天天都能看到的布酒招,的确,那里没有了酒招只剩下了挑起布帘的木棍——哦,对,那根长长的木棍和原来一样,一点位置都没偏,好似那张酒帘是被小心取下来的。

    哗然、或者说是惊叹,这是此刻围观学子同样的心情,其中自然也包括惹出事端的公输班。

    “这不是障眼法?真的能行?这是怎么回事?”

    公输班的话语中有些疑虑和不信,因为从元一正殿到膳食堂隔了大半个书院,足足有两、三里地那么远,即便是以他不惑境中阶修为全速奔跑,一来一回那也得需要三十息。

    “这是我的神书秘法,不是障眼法。”

    许年的回答止住了周围学子的疑问,每个人都有自己压箱底且不足为外人道的神功秘法,都保有自己特殊的小秘密,感同身受之下,学子们强忍着好奇没有发问。

    或许这位雍熙三年学子的神书专精于速度,或许他有什么增强速度的法宝,或许他有隐匿身形和隔空取物的本事……虽不言,但是学子们心中自有各种各样且稀奇古怪的猜测。

    不过他们最终没有想打这是时间或者空间的神书意,因为相对这种不世出的神书威能,他们更愿意相信是许年专精于速度。

    ……

    “金兄,你怎么看。”

    在元一正殿之外的文庙门口处,站着两位身着大红绯袍的教谕,其一为削瘦且结实的讲武堂教谕秦川景、其二为胖胖且精明的陶朱台教习金玉勒,两人罕见的没有争吵,而是站在这处门口,目光投向那远处正北的元一大殿,似乎能看穿那座气势恢宏的建筑。

    适才出言的是秦教谕,他的目光一直在远处大殿门口逡巡。

    “你是说我那弟子么?”金玉勒笑眯眯的看向侧身的老朋友——外人面前两人的矛盾大致上算是层掩饰,实际上两人是师出同门,在没人的时候两人关系还是不错,并没有平时那般针锋相对。

    “不是你让金陵子派公输均去试试你那弟子的么?”秦川景的目光撇了撇对方,看来平时的一些习惯还是难以改变。

    “刚才我的神念一直挂在许年身上,当他消失之时神念有些颤动,但并未丢失,那孩子的确是在不到三息的时间内往返了元一正殿和膳食院,那张酒招也是真的。”金玉勒依旧保持着笑眯眯的表情,圆圆的脸盘和胖胖的身躯颇似穿上绯红袍的弥勒佛。

    “这个速度,你可以做到,我也可以做到,但你我都是参破耳顺境后才有的这种突破常理极限的特殊威能,他一个而立境初阶的学子,凭什么做到的?我还是相信我的看法。”秦川景摇摇头表示不解或者也是不信。

    其实在那次季末试炼结束后,秦川景秦教谕就特别注意到了这个能在不惑境领域下奋起反抗,且似乎有机会成功的而立境新人学子,通过平常的观察和上公共大课时见面的状态,他心中有着不同于别人的看法。

    “你还是觉得这是神书意展现出来的时间或者空间威能?”金玉勒忽的想起一事,面色微微有变的说道。

    “不错。”

    两位教谕的目光依旧聚集在远处的元一正殿上,似乎能这墙壁看穿,秦川景继续道,“适才那娃娃消失时,我的神念虽没有挂在他身上,但是我察觉到了刺破气流的波动和踏在地面的震动,虽然时间很短,但我觉得他应该是有将时间部分静止或延长的能力。”

    “嗯,如果不是时间,那就是能连续不断的短距离穿破虚空的能力。”略作补充之后的秦川景,有些迟疑的摇了摇头后又点了点头。

    秦教谕的猜测很接近真像,但是在四种不确定中选择一种不确定,所得到的依旧是不确定。

    许年所动用的子弹时间,一息相当于近三百息,两息也就是六百息的时间,元一正殿到膳食堂距离不到三里地,两者换算过来就是许年前生中的十分钟和三千米。

    在前生没有神书功法威能的世界里,男子三千米的世界记录是于九六年九月一日由尼尔-柯曼创造的,记录是七分二十二秒六七。

    没有神书威能尚且如此,在真灵元气的加持下有神书威能的许年,利用外界两息,实则子弹时间中过了六百息这样的差异,许年跑个来回很是游刃有与,而且他还能好整以暇的小心扶着长杆取下酒帘——其实若不是怕太过惊世骇俗和另类不羁,许年甚至打算多跑近一半的路程去元一门殿外的大树上用毛笔写上到此一游四字。

    “不应该是空间。”

    金玉勒与思索中微微摇头,“应该就是时间,若是空间那不可能在青石板上留下如此连贯的足迹,若真是这样近距离连续不断的破空闪烁,先不说那孩子的真灵能否支撑,就是这连续破空引起的震荡也会格外明显,而不会像这样就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仅仅好似一个跑的极快的人在此留下印记。”

    对于耳顺境的教谕们,从坚硬青石板上看出某个人几乎难以察觉的脚印这种事就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第二百四十二章 凡走过的必留下痕迹

    因学子云集而热闹非凡的元一正殿和安然寂静仅有两个人前行的卧龙大道形成鲜明的对比。

    凡走过的,必留下痕迹。

    金玉勒和秦川景两位教谕此刻正走在这条道路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人分在左右两边前行岔开了正好一个人的身位,而这身位不消说便是许年以子弹时间两息之中往返的通道。

    寻常学子甚至是讲郎教习或许是看不出这有什么端倪,但是对于两位参破耳顺境的教谕而言,这凡走过必留下的痕迹如同用毛笔加粗描画过一般。

    “压缩了时间。”

    静静的卧龙大道上,缓步前行的秦教谕眉头一皱忽然道。

    “不、应该是拓展了时间。”

    金教谕脸上带着笑眯眯样子,给出了相反的猜测,并解释道,“而立境学子的权力奔跑由元一正殿至膳食堂大约是六十息的样子,往返一次快则一百息,慢则一百二,,将百余息的时间压缩至两息之内,其耗费真灵和引起的元气波动不可能这般细微。”

    秦川景按照金玉勒的思路继续思考道:“若是拓展时间,那就是将这两息以那娃娃为中心延长了一百多息么?”

    将手神伸到两人之间空出来的身位上方,秦教谕边说便似是在感受着什么,两位教谕的猜测也越来越接近真相,但他们依旧在前行中思考着。

    “教谕大人好。”

    几许惶恐的声音传来,金教谕和秦教谕已是来到了膳食堂处,正在洒扫的两个斋夫和看着空荡荡酒帘消失发愣的掌勺师傅忙不迭的行礼问好。

    “下去吧。”

    笑眯眯的挥挥手让斋夫和掌勺师傅离开,金玉勒尧有兴致的来到那扇只余长杆的酒招下,“这个娃娃的时间很充裕呢,还来得及收拾下。”

    秦川景还是将手虚握略作比划,似是在推测着许年当时取走酒帘的情景。

    “时间拉长了至少二百息。”秦教谕将手负在身后,笃定的道。

    “去见山长吧。”金玉勒笑眯眯的提议。

    “好。”秦川景默然应声,表情中隐藏着一丝惊讶或者是惊叹,因为他不敢相信一个明阶天赋的新人能够悟出这等神异的能力。

    “对了,在向冯副山长禀报这件事之前,我想应该和你解释一下许年的天赋等级。”似是看出秦川景那闪出的一丝不解,金玉勒笑眯眯的侧头道。

    “许年……不就是明阶么,那个易水歌吧,有什么解释的?”秦教谕眼皮一抬看了笑眯眯的金玉勒。

    “许年的天赋是战国位阶。”

    传音入密的细细声音传出,就在秦教谕思考这战国阶是个什么位次的时候,金玉勒好似故意拉长胃口般的略作停顿,但没多久便直接说出了答案,“也就是先秦位阶,比你我都要高。”

    “嗯?”秦教谕闻言脚步一滞,这下他更是惊讶了。

    ……

    且不说外面的两位一直关注着许年的教谕大人心中何所思何所想以及欲要何所为,大殿中的许年现在已经基本让对面的公输止暂时放弃了对赫连十九部族传承铁刀的关注。

    “你真的要去青龙山脉中的炎火之山寻找金曜陨铁?那可是危险重重啊,就为了这个人,我没猜错的话他因该是草原上的吧?”公输止双手抱在胸前,身上散去了高傲之色,有些奇怪的问道。

    “许大哥……”

    “许兄……”

    “许同年……”

    这是来这萧飞燕、赫连十九和桑闲闲的话语,那意犹未尽的语气中萧飞燕是想让许年不去,免得有危险;赫连十九的话则是阻止和歉意;至于桑家大小姐桑闲闲则是相让许年多做考虑。

    “赫连,是我的朋友,虽然你的出发点是从大局考量,但这更关系到赫连本身的荣辱得失,若想两者得兼,那我就必须做点什么——还有赫连虽然是来自草原,但他并非金帐之人,而是为大宋牧马,与大宋有功的赫连部。”

    许年直视七八步外公输止的眼神又道,“赫连部因为受到牵连被金帐袭击几近族灭,只剩下了赫连一人和赫连部传承的这把刀——这把刀有特殊意义。”

    “唔,是这样。”

    公输止的眼神发生了悄然的变化,语气也不再那么咄咄逼人,“既然你能转化冰寒之力还有这么快的速度,那我就将此事委托与你,既然是委托任务,那就要去立下字句,虽然你还不到接任务的年限,但你陶朱台都能提前下山了,那想来此事也是可以通融的——酬劳你放心,只要取回了金曜陨铁,那就给你二百学分,恩,在给你定制一把唐阶符兵!”

    这奖励就有些让人惊讶的丰厚了,不过众人转念一想在炎火之山熔岩中取金曜陨铁的难度,那些羡慕嫉妒的心情也随之消散了,因为高风险理应有高回报。

    “节宴之后,你我去找先生公证并签订文书。”

    言罢之后公输止的目光又投向许年几人身后的草原少年,“你就是赫连部的遗孤?这柄刀锻造和符文篆刻太过草率和粗放,施展起来不能发挥金曜陨铁的一半力量,若是你朋友许年能够取来的金曜陨铁,那我就无偿为你改造一番。”

    “绝不贪图你的材料。”

    似是看到了草原少年听到无偿改造这话更是把怀中部落传承铁刀抱得更紧了,公输止哼了一声又补充道,随即便反身走到高年级学子的区域。

    虽然感觉公输止今天的出现抢夺赫连十九铁刀有些让人摸不到头脑,但许年还是想不到这件事的幕后有三位教谕大人在做推动——自己仅仅是个小角色,总不能花费这么多心力来关注自己吧。

    “许大哥,你真的要下山?”少年面对的是颇有些焦急的萧飞燕。

    “嗯,已经应下来,我在和先生们解释一番,想来是可以下山的,这次出去虽然时间很紧,但算作游历见见世面也是好的。”许年如是解释道。

    “许同年,给你添麻烦了。”

    “许、许兄,又给你添麻烦了。”

    前者是桑家大小姐的回应,作为赫连所在丙组的首席,这番表态是应当的,后者则是赫连十九感激的话语。

    “这不算什么,我们是朋友。”

    许年笑笑如是道。

第二百四十三章 静笃书斋、教习的意见

    九秦山中,因有溪流深潭与树木的存在,晨雾的是常见的景象,而在冬日这雾气多发的时节,今天的大雾格外浓郁。

    许年早早的步行而出,向浩然亭所在的竹林走去,这是他在去甘露院侍弄药草花木和藏书楼洒扫之前的晨练环节。呼吸着潮湿且清冷的雾气,看着这般仙境般的景象,走在石板路上的许年不由得跳上一块巨石驻足而立、眺望四周,欣赏这别样的美景。

    书院中的建筑在晨雾的烘托下,显出若隐若现的线条,远处的山石想与天划清界限,却又不敢太决绝。偶尔飞出几只晨出的飞鸟,也随着被无限拉长,绵延到极远的地方去了。从整齐排列的卧龙大道两旁道行树到神秘高大却又不千篇一律的树林,再猛的掠到高耸入云缠绕着氤氲的山峰,放眼望去,一切都看似循规蹈矩,定睛一瞧,却实际上并无规律可循。

    九秦山还是那样连绵不绝,不过都披上了不同的新衣,有的是给苍绿缀上霜花,有的是给枯枝带上冰晶,还有的是给泛黄的竹叶撒上洁白细小的冰粒,总之在晨雾的笼罩中,所有的事务都不满足单调的色彩,而是在冬日的肃穆单调中增添了一抹晶亮,那细小的亮光则刺破层层雾霭愉悦你的双眼。

    封年节之后便是长达月余的假期,这段时间内,没有轮流值守任务的先生们可以下山走亲访友,但学子们自然是不可以的,活动范围限制于书院之内有没有课业要求的学子聚集在一起或畅饮高谈、或悠游山水。

    可以想象,从今天开始膳食院小食堂和书院的各处观景之地都会有学子们的身影。

    呼啸生风的铁枪划破竹林中的雾气,让安静幽然的浩然亭平添了几分生气。

    忽然,风声消失,林中的少年缓缓收枪而立,于此同时一缕冬日橘红色的灿烂霞光冲破云层和雾霭洒向整个九秦山,也洒落在持枪少年身上。

    晨练之后,神清气爽筋骨舒畅,许年回寝舍换过衣衫便向甘露院走去,一日之计在于晨,只要在书院一天,他就会认认真真的完成自己所负责的事务。

    细微的咔嚓咔嚓声在听松书斋后的药圃中断断续续的响起,那是许年在剪枝或者锄草;轻轻的沙沙声在元一藏书阁中回荡,这是许年在清扫地面,擦拭书架……

    辰时初刻,当许年走出藏书楼时,山林之间雾气散去不少,但若不动用真灵目力所及的范围还是在二十步之内,今天的晨雾是真的有些浓。

    回到陶朱台,鲍付等学长们都早早的起身或去自修研习、或去呼朋唤友了,宽敞的寝舍四合院并无一人。

    略作收拾之后,许年拿着一些手稿便向端木教习所在的静笃书斋走去。

    说实话书院中趁着封年节下山走亲访友的先生以督导讲郎居多,而教习这一层次的先生则和平日一样把心思投入到神书的研习和修为的提升上,甚少有人走出书院,对于他们而言,山下的俗物或许能换来片刻的兴奋,但这哪里能比得上勘破神书中只言片语来得欣喜与激动。

    心中想着昨日的事情,不知不觉中许年便来到静笃书斋外。

    叩门、通传、然后是踏入书斋。

    “弟子拜见先生,这是弟子这些天的读书心得。”许年躬身行礼后用双手将一卷书稿恭敬的呈上。

    “嗯,坐。”

    端木教习应了一声后,便自顾自的翻看起来。

    时而眉头微皱,时而轻轻颔首,时而又面沉如水,是而有拿起朱笔在书稿上圈画书写……坐在端木教习对面的许年虽然是微微垂首,但是仅仅四五尺的距离上,他还是能够看清教习面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比上次进步不少。”

    约莫一刻钟后,很是罕见的,端木教习对这些心得手稿给出了认可的评价,但话锋一转则又变成了平日中的严苛,“但是在衰分法和商功法上依旧不足,我已经圈出了需要注意和加深理解的词句段落,接下来的时间,你要向这两法的方向继续研习,直到读通读透为止。”

    “是,先生。”

    接过端木教习的放在书案上的手稿,许年但见上面不仅有朱笔圈画还是以细密小楷写就的注解,对于一名事务繁多的书院教习而言,这些不写也是应当,写上则更能表示对弟子的谆谆教导之心,这让许年不禁又道了一句“弟子谢过先生。”

    “还有何事?”

    看到手稿批阅之后依旧未曾告辞离开的许年,端木教习似是想起了什么,遂又看向少年问道。

    “学生、学生昨日在封年节宴上接受了学长公输止寻找金曜陨铁的委托,弟子想要下山行走,快则二十余日,晚则三十余日就能回山。”许年终于将此行最主要的目的说出了口。

    “嗯,可以。”

    啥?什么?

    许年有些惊讶的看向对面素来以严苛著称的教习大人,就这么仅仅听自己一说就答应了?就这么简单的就答应了?难道不需要解释下为什么接受这个委托?难道不需要说明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昨日殿中之事我已听说,面对修为身份远胜与己的公输止能为友人仗义出手相助,此行至已然当赞,在仗义执言之后又能顾全大局接受这等艰险的委托,可见你勇于任事之心,况且在我等陶朱台中,你已经是而立境,到达了最低下山标准,如此之事,我岂能阻拦。”

    看出了许年的惊讶与疑惑,端木教习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后,面色略作和缓的说道。

    “先生,都知道了……”许年低头而语,有些为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前来相告而感到愧然。

    “不错,下山之事,我这里通过了,等下我写个文书凭证,你带着去寻教谕大人。”

    端木教习言罢,推开茶盏等物便铺开纸笔,许年在一旁自然是起身抻纸磨墨静待而立。

    片刻之后,许年拿着文书凭证再次向端木教习行礼之后便离开了静笃书斋。

    既然端木教习都知道了此事,想必教谕大人也已经知道了吧。

    走在去往知止斋的路上,许年如此想到。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一如既往的照拂

    陈设简单的知止斋小院外的竹门是开着的,院中房门和窗户也是开着的,冬日的寒风夹杂着零散雾气能从外到内将其吹个通透,便随着吱呀作响晃动不已的门窗,用个不恰当的比喻那就是这像一处四处漏风的破屋。

    今天的教谕大人这是个什么做派?冬天也需要这样通风么?

    “弟子许年求见教谕大人。”虽然心中有许多疑问,但是许年依旧向往常一样站在门口行礼并报上名号。

    “进来吧。”声音中透着笑意,这倒是和平日里金教谕给人的感觉相似。

    迈步进入知止堂,但见胖胖的金教谕手持书本和算盘负在身后正在摇头晃脑的踱步,可不是在背书,而是像在对账本的样子。

    “许年,今次你来所为何事?”停下脚步笑眯眯的金教谕看向进来的少年。

    “弟子拜见教谕大人,弟子因接受了公输师兄寻找金曜陨铁的任务,特来申请下山行走,这是端木教习的表示同意的文书。”躬身向前的同时许年将那张薄薄的文书递上前去。

    “此事我已经听说,身为陶朱台弟子就应当勇于任事,你做的不错。”金玉勒笑眯眯的挥挥手示意不需要看那文书,随后又道,“下山之事我允许了,正好年节之间也没有课程,不过在下山之前你要再准备三日,山下不比书院,万事具备才好行事。”

    “坐吧。”

    来到书案之前,金教谕指着前方的蒲团笑眯眯示意许年入座,“昨日正殿中的事情,我们这些身为先生的也都是知道了,公输止乃是希伊先生大弟子公输均的后人,在天工之道上天赋极高,只是为人上有些不变通,但其向来直来直去、直言直语,本性上并不坏,恩,昨天是其半年来第一次从天工馆闭关处出来,估计也是因为太久没有找到金曜陨铁而变得格外急躁……”

    金玉勒的一番话详细向许年解释了昨天发生的一切,不过他一点也没提草原少年拥有一把金曜陨铁锻造的铁刀这个消息是他透露出去的。

    “公输师兄并不是为一己之私而引起冲突,弟子能够理解。”实力不及、重要程度不及,许年本就没有继续纠缠此事的想法,此刻听了金教谕所言,自然也就表明不会在意。

    “这次下山就当做是你的历练,正好陶朱台有支去往青龙边关的商队还在山下村中修整采买,三日之后你就跟着商队一起前行吧。”

    金教谕边说便拿起毛笔在一张纸笺上写了几行字,“这是下山的凭证,要保护好,回山的时候也需要用到。这是我的手令,可去元一武库领取一件唐阶以下的兵甲,恩,这个不是归你所有,回来之后是需要归还的,此外再去账上领取三十两白银当做盘缠,对了关于青龙山的地形,你可去祖教习处询问,他曾经去过那里……”

    金教谕嘱咐的话说了很多,显然是对许年极为重视,当然这也在情理之中,因为这个少年不仅是具有先秦阶天赋,还大概率是一名拥有时间神书的修行者,这个地位比起公输止、路青山晚谕雪等人都是不差的。

    就这样在知止斋中过了约莫半个时间之后,许年手中拿着几张字条出来了,这些字条所书都是教谕大人对他的关照。

    ……

    离开陶朱台,许年先去了文韬阁向范教习等人告假,因为请假之后三十天不在难免会影响藏书楼的清洁工作,最终是在几位先生的鼓励下,批准了许年的假期。

    不同于金教谕热情中带着的关心、范教习严肃中带着的欣慰,在甘露院箜篌教习的听松书斋中,许年则是面对的另一种情况。

    通传之后进到书斋之内,但见萧飞燕在小火炉旁煎药,而箜篌教习则是挑选着称量各种药材。

    黑袍的是箜篌教习,白色澜衫的是萧飞燕,两人一动一静、一黑一白好似大小姐妹心有默契一般都没有和许年说话,许年也因此只能在靠近门口处站着等候。

    “半年时间就想要下山了?”

    药釜滋滋冒着白气,将紫砂盖子顶的咕咕作响,就这气氛微妙的环境中,背对着许年正在从药柜中取药的黑袍女教习开口了。

    “非是如此,实则是应了师兄的委托……“许年还想用给端木教习和金教谕解释的话再重复一便,但是清净的有些清冷的黑袍女教习并没有给许年这个机会。

    “昨晚发生的事情,飞燕都已经和我说过了,你无需再言,但是你可知道炎火之山中危险重重,从中取那金曜陨铁更是难上加难,即便是我也不敢说能取了金曜陨铁全身而退,你一个而立境的毛头小子凭什么去!”

    重重的将称量好的药材放在桌上,许年看到一向清净淡泊的黑袍女教习竟是有了微微薄怒,“你是从金教谕那里过来的吧?都什么时候了,作为师长也任由着你胡闹!”

    “教习大人,许同年是因为为友人仗义直言才接过这项任务的……”

    “煎好你的药!不用你给这小子求情!”

    萧飞燕刚要为许年辩解上几句,便听到了来自于黑袍女教习的呵责声。

    “金教谕是不是同意了?”严厉的斥责出口后,箜篌教习的情绪稍稍有了平复。

    “端木教习和金教谕都已经签文书凭证,同意弟子下山。”许年知道对面的女教习是因关心自己的安危才会恼怒的,故而他一点也没有生气的心思。

    “什么时候走?多长时间?”黑袍女教习的话音落下时,许年分明看到火炉旁的白衣澜衫少女支起了耳朵,屏住了呼吸。

    “三日后跟随在山下元一村的陶朱台商队一起走,外出时间暂定为三十天。”许年恭声答道。

    “恩,过来,这个你拿着。”

    女教习手指点了点药案上的一张字条,紧接着转身不让少年看到她的表情又拉开一个药匣说道,“这是我的手令,你可去元一武库中挑选一件宋阶以下的兵器或衣甲使用,回山之后再入库。”

    这……

    箜篌教习对自己看顾一如既往啊。

    许年颇为感动。

第二百四十五章 书法、书道

    冬日浩然亭的午后,因有山中微风轻轻拂过,和竹林松柏影影绰绰的遮挡,所以并不能感受太多冬天里午后阳光的慵懒与温暖,但是在座的七八人都丝毫不在乎这点寒意,此刻都聚拢在竹亭之内看着一个少年持笔而书。

    这位少年自然便是两天后即将下山的许年,今天午后聚在此地的也并非只有甲组成员,还有桑家姐妹、赫连十九和舟小渔等七八位和许年私交不错的学子。

    佳作当前之时,友将远去之际总是想留点东西做个念想,萧飞燕想要许年多为她写几幅字,而许年将书写的地点放在了这处竹林,因为他不仅仅是简单的写份书法作品,而是有些道理想蕴与其中,讲给诸位友人一听,这就是今天将小聚地点放在此处的缘由。

    至于为什么桑家姐妹等人会来,那是因为不知道谁把许年再次赋诗写字的消息传了出去,当然能有这么多人在此地看许年写字也是和那日在元一正殿中展现出来的诗词书法功底有关。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许年书写中,旁观者活泼刁钻、机灵古怪如桑家二小姐也默不作声,静静看着那笔尖在纸上腾挪,并最终成词、成句、成篇。

    如果说少女的的簪花小楷似涓涓细流、似晶莹雪花般润物无声,那么许年所书的清峻行楷那就是风樯阵马沉着痛快,其中所显现出自然超逸的风骨和洒脱自如的意境给人的感染力和冲击力极强。

    前生中跟随老教授所学的书法在这个拥有神书威能的世界上重现,有着别样的意味,书法在某种意义上代表着悟性和灵性。

    对于书法这前生中传承千余年的技艺,站在巨人肩膀上的许年施展出来的自然是能够技惊四座,但他并没有什么骄傲之情,依旧是以不卑不亢淡然处之的态度写字。

    今天所用的纸是取自陶朱台府库中带着天然细纹、放置五年以上的极品九秦檀皮宣,这种纸没有什么洒金洒银也没有绘有翻覆的底纹图案,只是简单地微微泛黄,但是却别有一番悠远的古意在其中;墨是上好的金丝松烟,研磨化开之后氤氤氲氲,似有点点金星在其中,纸精墨妙说的就是现下的情况。

    除却纸墨两项,笔是小叶紫檀羊狼兼毫,砚台是九秦石打制,这两样就有些逊色,不过那毛笔锋健调的储墨性和弹性极佳,石砚随着天然纹路精雕细琢,其质坚丽,呵气生云,贮水不涸,也都属于高级货,毕竟陶朱台给学子们配备的物事就没有便宜货。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文房四宝俱佳,许年写起来也自然格外舒畅。

    他站在石桌之前,气定神闲的悬腕而书,这种书写方式最见功底,因为手臂整个都没有依托,这就对笔画字形的要求极高,万一有所差池便是横七竖八破坏了整张书卷的文气。

    运笔时如行云流水般干净利落,转折处如屈铁断金般刚劲有力,点顿处因势利导或轻盈或沉着,即便是不看诗文内容,单论这份稳定的功力也跟着喝彩了。

    少顷,一首前生苏轼的《蝶恋花·春景》写罢,其中蕴含的那情与景让人感慨,那著名的“天涯何处无芳草”和“多情却被无情恼”两句,也同样让双月之下的少年们迷醉,那些点到为止,并未言明却呼之欲出的人生哲理,给少年们留下丰富的空白,让他们沉醉与这首词精妙词句的同时,也让他们展开了无数的回味与想象。

    许年停笔不动,有潘德璋等人在一旁摇头晃脑的默默吟哦,也有桑家大小姐清启朱唇轻声回味,其赞美、惊叹之色皆不掩与色。

    “许大哥,这是送给我的么?”萧飞燕忽闪着灵巧的眼睛看着许年和这首词,显然是喜欢极了。

    “今天是应你之约前来浩然亭写些诗词,这自然就是你的。”许年笑了笑。

    他之所以第一首词选择这首,就是想要隐晦的表达出那天涯何处无芳草、多情却被无情恼两句,只是现在看来眼前的少女还没体会到。

    “许兄你的笔法是怎么的练得?”

    “是啊,是啊,作词这种全靠灵性才气的东西暂且不提,我看我一时半会儿也学不到,但这笔法和书写的功力我想试试。”

    “对啊,书院中也没有先生教授,我大小便是跟着描红练习,和许年你的书法差了好远。”

    “我是手腕离纸面两寸书写,许兄你这提的如此之高有什么说法没?”

    有萧飞燕首先开口出声,叶德章等人也不由的纷纷出言相询,就连一向看许年不顺眼的桑家二小姐的眼神中也透露出专注和认真的样子,想要从他这里听点什么回去。

    双手微微下压,许年面带笑意环视周遭的同年:“以毛笔写字,最简单的书写方式就是小臂放在桌面上,手腕悬垂也就是潘兄所言离纸面三寸,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写的,因为这样容易把控字体间架结构,适合精雕细琢写小字或中字,但是这种方式往往会拘泥于纸面一隅,而忽略了整体书卷的章法,这就会造成明明每个字看着都很好,但是连成一篇之后却意蕴美感全无。因为这种写法容易失气!”

    看到周围之人若有所思的样子,许年稍作停顿,给众人思考的时间,在约莫三十息后又道,“比手腕悬垂,臂肘皆在书案上更进一步的是悬肘,也就是臂肘都不在书案上,,我看桑同年和飞燕书写之时都用的是这种写法,这种悬肘可以很好的解决气势笔意不连贯的问题,但也有其不足,那就是略显拘谨,谨慎有之,锋芒不足。”

    同样是约莫三十息后,许年的声音再次传来:“我所认为最好的,最能锻炼书法的方式就是站姿悬笔,这种着眼点不在于一方一隅,而在于通篇全卷,自然是气贯全文无有瑕疵,而且除此之外这种笔法对点化掌握的要求更高……所谓精气神三者,更易从中而出!”

    许年此刻所言是讲书之法,也是传人之道,就看自己的同年们有多少领悟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永字八法

    “仅仅只是这执笔之法就有这么多门道,许兄果然不简单。”

    “是啊,平日里我只道将字写得横平竖直便罢,每没想到还有这关窍。”

    “我说我所写的长篇长轴往往不尽人意,原来是在整体上着眼不够,太过拘泥于一字一词的得失。”

    许年听着的诸位同年的议论声,又想自顾自的换上一张纸,但此时此刻已然被许年书法所迷的学子们哪还能让他动手,早就先于他之前将纸给铺平抻好了。

    这张纸上,许年并没有写诗作词,而是笑着先看向众人:“诸位同年既然对这书法有兴趣,那我不妨提个问题,各位同年可知哪个字最常见且包含的用笔法则最多?答对的,我就写一幅字当做礼物。”

    “包含用笔法则最多的字?”

    “还要是常见字?”

    这两个要求就剔除了许多笔画翻覆的字,也引起了诸人的思考。

    “哼,这又何难,莫非是永字?”片刻的讨论之后,一声清脆的话语声响起,众人看到这抢先回答的乃是桑家二小姐。

    “不错,正是永字。”许年看向这位自从自己加入陶朱台后就关系莫名变差的少女,赞许的点了点头。

    言罢之后,许年换了一只转写大字的大号羊毫笔,饱蘸浓墨后便在这章极品檀皮宣上一连写了四个不同字体的永字。

    真书形体方正,笔画平直、结体严谨;草书潇洒飘逸、纵任奔逸、赴速急就;隶书蚕头燕尾、气势宽博、波势俯仰;篆书匀净修长、简约大方、严肃庄重。

    四种字体各有特点,但实际上都是永字,是笔画间架结构完全不同的永字。

    永字包含了几乎所有的书法笔画,也被称为永字八法,这是学习书法者永远不能回避的理论,许年前生的学习中还根据此写了篇毕业论文,停笔之后的讲解之语也是新手拈来。

    “奕奕姑娘适才所言的永字包含的笔法最多,那有哪些笔法不知可否告知。”许年笑着又看向桑奕奕道。

    “笔法?不就是写个字么?”少女用不屑和不以为然来掩饰自己的不解。

    许年笑笑并未追问而是直接言道:“永这个字的八个笔画,代表书法中笔画的大体,其分别是侧、勒、弩、趯、策、掠、啄、磔八划。”

    几位同年听着许年如此新奇的解释都格外认真,就连那装做不屑样子的桑奕奕也是如此。

    “现在我就以永字八笔顺序为例,阐述各种书体笔势的方法。首先点为侧,侧锋峻落,铺毫行笔,势足收锋,如鸟之翻然侧下;

    横为勒,逆锋落纸,缓去急回,不可顺锋平过,如勒马之用缰;

    竖笔直笔为弩,不宜过直,太挺直则木僵无力,而须直中见曲势,重在用力也;

    钩为趯,驻锋提笔,使力集于笔尖,如跳貌,与跃同;

    提与仰横为策,起笔同直划,得力在划末,如策马之用鞭;

    长撇为掠,起笔同直划,出锋稍肥,力要送到,如用篦之掠发;

    短撇为啄,落笔左出,快而峻利,如鸟之啄物;

    捺笔为磔,裂牲为磔,笔锋开张也,故逆锋轻落,折锋铺毫缓行,收锋重在含蓄……是故永字八法,乃点画尔。”

    许年对永字八法要诀侃侃而谈,讲解之中有多有比喻故而生动形象易于理解,让在侧的同年们闻言颇有醍醐灌顶之感,有心急的已经折了节竹子在以地为纸尝试写了起来。

    不过许年今次并不是仅仅要讲解书法,他要的是给自己的同伴们提点些人之道,以求得自己虽然不在山中,但甲组成员和友人们也能有长足的进步。

    “常言道字如其人,永字八法的笔法组成了字,当然这字中也有人之道。”

    略作停顿之后,许年继续讲道:“首先做人要像“永”字的“点”,昂首,充满自信和朝气;其次,做人要像“永”字的“竖”,挺胸,充满力量与美;再次,做人要像“永”字的“撇”,飘逸潇洒,看轻一切成绩和荣誉;第四,做人要像“永”字的“捺”,脚踏实地,做好每一天的功课;第五……”

    “诺,这里用笔之时还有个小技巧。”

    许年说着扬了扬手中之笔示意众人注意,再次笔落纸面之后但见他那手中的大号羊毫笔紫色的笔杆正在随着许年手指的细小的动作而有些特殊地在转动,这和大多数人写字时都死死地握紧毛笔有极大的区别。

    只要使用过毛笔写字的人都知道,无论是价值千金的毛笔还是路边小摊上极其便宜的毛笔,在书写之时都不能时刻保持锥形笔锋,而是写上几笔就会分叉,这也就造成许多学子写字时总是在砚台上蘸墨调整修饰笔锋,如此一两笔便调一次对行文效率和整篇文章的连贯之气有着极大影响。

    而这边写边轻轻转动的捻笔法,就相当完美的解决了这一问题,因为每一次对笔管的转斗都是让笔尖在写字的过程中不停地修饰笔锋。

    在这方世界会用捻笔法书写的基本上没有,故而在听到这一技巧的时候,少年都是既惊且喜,因为如果把书法比作招式秘籍,那么这捻笔法就是能够简单上手的必杀技和绝招。

    不过许年并没有过多的在书写技法上多费口舌。

    “所谓写字也如作人。”

    换过一张纸,依旧是潘良策抻纸,而磨墨的却由许年自己换成了萧飞燕,“在我的观念中,书法便是以黑色线条和片状留白所形成的神韵,其可以承载威能无边的神书,也能记载鸡毛蒜皮无足轻重的小事,它可以坚强刚毅,可以洒脱自如,可以放荡不羁,也可以诘屈聱牙晦涩难懂……”

    “一个字、一幅字都是一个人生,一笔一划的积累,一字一句的雕琢,无论是艰涩如翻山越岭,还是顺畅如行云流水,终究是要写完,终究是要拿出来示之与众,断断不能随意放弃半途而废,缺少一个点也不成字,缺少一个词也不成文……”

    时间缓缓流逝,竹林之中只有许年清朗的声音传出,所有的人都在全神贯注的听讲,他们今天才知道看似平常普通的写字竟然还有这么多道理,在他们心中,许年之所以能达到现今这般超越众人的成就,是因为这书与人相结合的道,故而都是生怕错过一点一滴,无人想要神游天外。

第二百四十七章 景情佳作

    竹林中虽有清冷冬日微风拂过,但此间学子的内心却是火热,从身边之事入手以小见大的谆谆之言往往更能在润物细无声中影响他人,此刻的学子们都是从许年所言之书道中若有所悟。

    “喂!给我的诗词呢?”

    最终打破平静的乃是桑家二小姐桑奕奕,她的这种丝毫不客气的态度,这也让站在许年身侧的萧飞燕怒目而视,不过许年拍了拍少女的手臂示意无事。

    高岗西望产梧桐,仪羽婆娑讶许同。

    象郡有山皆拱北,凤台无日不朝东。

    彩悬苞竹千寻起,云拥扶桑五色笼。

    并峙云龙终不改,遥看剑阁淬天雄。

    落款西凤朝阳。

    许年此刻所用乃是行草,笔意连绵不绝,一气呵成顷刻而就,当真是走龙蛇,笔停风雷惊!

    刚刚最后一笔落款写就,便见桑闲闲目光异彩连连而道:“许同年去过西凤城么?这凤台朝阳之景写的当真是如身临其境!”

    “未曾去过,只是在书中见过西凤八景的图卷,算是题画诗。”许年笑笑而答。

    “仅凭画作能做出此诗已是极为难得。”桑闲闲不由得点了点头。

    “有那么好?我看还不如写些像适才天涯何处无芳草、多情却被无情恼之类的句子好些,恩,勉强收着好了。”桑奕奕凑过头来撇撇嘴,虽如此说,但手上却是很利落的将这卷墨迹刚刚干透的诗作给卷了起来。

    这让许年想起口嫌体正直等句,当下不由得笑着遥遥头。

    “不行,这一幅我看着很是敷衍,我还要像刚才你给萧家姐姐那种诗词。”不知怎地,桑奕奕乌溜溜的眼珠一转,瞬间换上了笑脸,不仅如此她还甚是殷勤的抻开了一张纸。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刚才心中还有气的萧飞燕此刻也没有了为许年拒绝的念头,因为在心底下她也想看看自己中意的心上人才华究竟有几多高。

    “小妹,许同年已经给你了一篇,怎好再做讨要……”萧飞燕没有出言,倒是桑闲闲觉得有些唐突制止起自家小妹。

    “不嘛,我就要,再说了,许年也没拒绝呀,说不定人家还想多做几首,显示显示自己的才华呢。”摇着自家阿姐的胳膊,桑奕奕撒娇的同时,还小声喃喃道,“刚才作给飞燕姐姐的那首诗写的很感人,写景也是写情,意境又好,辞藻又好,哪像给我的这首,西凤城的凤台朝阳看过几百次了,有什么好写的……”

    “好吧,我再写上几首,见者有份见者有份了。”许年这话出口,在场的同年们纷纷轰然叫好。萧飞燕的一双妙目则更是充满钦佩的落在许年身上,因为现在少年的身上交织着诗书满腹之才气和自信傲然之情。

    桑奕奕抻纸,萧飞燕磨墨,许年略加思索便落笔而书,依旧是纵横恣意潇洒自如的行草。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落款蝶恋花庭院深深深几许。

    “这个好,这个好。庭院深深深几许,泪眼问花花不语,太好了,这个我要了。”许年刚刚写完,便又被桑奕奕当做宝贝似的给收了起来,其他同年也只是当做自家小妹一般只是笑笑,无人与其相争。

    许年同样是笑笑,但心中却是想到这种明写景实写情的词果然受小女生们喜欢。

    不过一转,他在落笔时却成了那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因为自己刚才说了人人有份,总不能总是让桑奕奕拿走,果然当这首水调歌头写罢之时,桑家二小姐兴致缺缺,最终被李思故取走拿在手中反复吟咏爱不释手。

    许年前生所背诗词名篇有近千之数,堪称一本移动的诗词精选,如今只需要写上十多篇,堪称手到擒来,当然需要注意的还是不能和今生出现的神书重合,例如最著名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这个就不能写,这可是代表月光之力排在前三之列的神书,几乎人人知晓且都有选修研习,据说中州皇族中有人就顿悟了这篇神书。

    一连三篇都是偏向豪迈雄壮的诗词,这顿时让桑奕奕有了意见,小嘴嘟起便道:“许年你肯定是故意的,你明知我喜欢看的不是这种……”

    许年闻言不答,却是抬头看到有竹林枯叶随风而落,不禁心有所忆,恍惚间变得怅然起来。

    “相思似海深。”

    所书由快意畅然的行草忽而变成了曹全碑隶书,结体严谨、行笔缓慢却点画间不失柔美。

    “就是这种。”桑奕奕适才还怏怏不乐的样子瞬间喜笑颜开。

    “小妹安静,认真看,不要打扰许兄。”

    桑奕奕没有察觉到许年情绪的变化,但向来感知精准且细腻的桑闲闲发现了,当下便让自家小妹噤声,换来的却是桑奕奕调皮的鬼脸,不过她倒是也不再作声,认真的了起来。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肠断。”

    上阙终了。

    蚕头燕尾的笔法,舒畅扁平的结体,只可意会的韵味,悠悠远远的情愫,随着许年缓缓而书逐渐展现开来。

    “要见无因见,拚了终难拚。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这是很直白的一首情诗,聪慧的萧飞燕看后却面色有些白,不由得低声问道:“许大哥,这首词是卜算子吧?很是感人呢,只有生死不渝的爱情才是这样吧,你……是不是曾经有过这感受才写出来的?”

    “写的很好,有些凄凉。”很难得的,抱剑在侧的舟小渔出言评价道。

    “是呀,这读了让人有些难受呢,许年你是怎么想的?”桑奕奕眼中现下充满了八卦之色,也不顾自家大姐的眼神示意,自顾自好奇的问道。

    被诗词的力量牵扯沉浸在青龙山上生离死别场景中的许年被桑奕奕发问拉回了现实,同时也发现了萧飞燕面色变化。

    唔,这般情绪可不好。

    许年当下笑了笑道:“前些日子在藏书楼看到九秦帝国时代的一个故事,有感而发罢了,写的有些酸溜溜了,影响诸位心情扰了诸位心绪,还请多包涵呐。”

第二百四十八章 诗文之神异

    似乎双月之下的文字有股莫名的魔力,无论是其来自神书之中,还是由许年借前生记忆书写或吟咏,只要文字现世就能引起一定的元气波动,当然这些波动与文字辞章的精妙程度、灵气强度和各自天赋有关。

    今天许年所书的诗词,都是前人精妙之作,故而虽然没有刻意用真灵激发,但那辞章首次现世后自然而然带来的元气波动还是影响到乐在场众人的心境。

    不过经过天真活泼的桑奕奕一打岔,众人也就从那感伤之境中回过神来,纷纷赞叹许年所书感人至深,吾等不如之类的话。

    “在我看来,书法与诗词文赋的学子是相辅相成,不可分开且不可或缺的,单一突出就显得格外突兀另类……两者若想提高,就需要在诗词、文字、美感、素养甚至胸襟意志上下功夫,因为最终的成果是这几项都融合起来的沉淀,若是能够将之结合并融会贯通,那么每一次进步都是质的飞跃,那么最终展现出来的书法或文字不仅可以契合文字内容,能体现音乐出一样的节奏感,还可以展现一个人的情感世界,甚至可以通过书法文章可了解一个人的性格秉性,所谓言由心生,书为言表不过如此……”

    “说了那么多,我看也没什么嘛,以后我就按照你这种写法,将字迹写的快一些、连贯一些就行呗。”有些小刁钻的桑奕奕将三幅字画收的严严实实、站的远远地道。

    “不仅如此,两者各自的提高,还能推动书法与诗词文赋共同的造诣,换句话说就是提升整篇作品的灵性,从而做到精神契合文字内容,从而加深对诗文的理解,从而激发更强的力量。”

    对于桑奕奕习惯性的发难,许年只淡淡一笑以对之,当然也不是不理,只听他接着又道,“现下有的同年书写或者写文章一心只求与众不同,非得要标新立异和特立独行,但他们口上说的是奇招,但实际上就是潦草的随意涂鸦,写个百字片段几十息就能完成,实际上过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写了些什么,就这还往往得意洋洋。”

    “此极其可笑,难道用它这般鬼画符蒙人的东西就能掩盖住书法基本功的缺失?”说到这里,桑奕奕也不开口了,许年则是想到了前生教自己书法的老教授讲课时对那些沽名钓誉莫名其妙书风的批判。在那个年月有用拖把写字的,有用刷子写字的有用针管写字的,除此之外甚至还有再人体上写字的,这就是所谓开创新风的大师,事实上与其称之为大师,不如说这就是哗众取宠的小丑。

    “无论是为文还是为书,我们所要表达的最重要的是内涵之美,其次才是辞章之美和文字之美。因为触及内心的才是最根本的,其余都是辅助与理解内涵的表现,这和我们研习神书一个道理……”

    这一段话中许年将书法、辞章知道与神书研习相结合,听得进去的学子如桑闲闲、舟小渔、李思故等人皆是如痴如醉,故作无聊的如桑奕奕是在东张西望,心不在焉如萧飞燕则不知是在想着什么。

    片刻之后,桑闲闲看了看许年身侧的萧飞燕,笑着开口言道:“今天我等聚在此处收获匪浅,不过现下正在封年节假期中,正是休息之时,须知劳逸结合方可提高学习效率,许同年此刻就不要再讲这等关乎大道理的,还是再写些我们喜欢看的如何?”

    “喜欢看的?”许年看向温婉的桑家大小姐。

    “不错,我等女子喜欢看感情细腻的辞赋,李同年等人想必是喜欢雄奇壮丽的篇章,不如就按照这标准写上几首如何?”桑家大小姐的话得体且温和,虽是提议,但是让人觉得其言甚好,不可拒绝。

    “好,我我就姑且一试。”

    许年说着拿起毛笔想了想,桑奕奕则在自家姐姐的示意下去给许年换了一张纸铺在石桌上。

    这次许年没有在写草书,而是沿袭适才的曹全碑隶书笔法字形一笔一划的写道:红酥手,黄縢酒……,用时不多,一首感人至深的钗头凤·红酥手落在了纸上,其中那真挚细腻的感情附着于文字之上,让抻纸的桑奕奕都在喃喃自语中眼角盈起泪花。

    不过虽是如此,在在场女子的眼眸中,对这副字的喜爱之情是溢于言表的,这不,没等桑奕奕开口,萧飞燕便直接将其收走了。

    唔,这首钗头凤带来的气场变化都能让人眼角带泪,那么苏仙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呢?

    许年的心思一动,似是想要看看诗文在此间究竟能引起多大的心绪变化,当即不停: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才写到一半许年就发现浩然亭中气氛有些不对,诧异的回头一看李思故、赫连十九等人还好,身为西凤才女,平日温婉中不失英气的桑家大小姐此刻也竟眼眸泛红了。

    是不是有些过了?

    少年心下有些赧然,手下速度加快,“……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这首词写罢,不停,词锋一转便是大江东去!

    不错,这正是苏仙的念奴娇·赤壁怀古。

    稳重的隶书化为潇洒的行书,许年笔势加快如有风雷相助,这首豪放词的出现果然让竹亭中的气氛为之一变,有刚才的戚戚哀哀瞬间便成浩浩汤汤!

    诸人眼中的萧条之意,也随之变得昂扬起来。

    笔落成文,同伴们的心情高涨,许年也逐渐进入状态,行草大开大合挥洒自如,仅仅观之便畅快淋漓,一首皆一首,一篇接一篇,当真是如高山流水源源不断。

    磨墨和抻纸的两位少女此刻也配合的默契,没让许年因为纸墨而断档。

    随着前生中豪放壮阔的诗词名篇在此间现世,虽然没有去可以激发天地元气,但是仅仅就那文字组合自带的灵气便让整个竹林焕发出昂扬向上的勃勃生机,甚至就在这竹亭一角有个竹枝与众目睽睽之下吐出了新芽!

    这知道,这些名篇还未经世间之人开悟成为真正的神书!

第二百四十九章 再入武库

    双月之下,诗文辞章自有神异,在许年将前生经典篇章写到纸上现世之时,不仅能影响人的心境还能让冬日之竹突出新芽,此情此景让许年对自己所掌握的优势有了更为长足的认识。

    大约半个时辰的样子,在场八位学子的手中都有了一两副许年所书的作品,其中萧飞燕和桑奕奕所得到的都是三幅,其诗文或是婉约、或是豪放各有特色,加上许年对书法之道和修行之道的心得讲解,所有人都觉得获益匪浅。

    不过畅意之聚总有分别之时,在太阳即将落山之际,众人纷纷告辞离开,不过萧飞燕则是故意落在了身后,聪慧如她对于今天许年所写的诗词有别样的心思与疑问。

    “许大哥,这些是诗词都是你今天临时所作么?”看到同年们的离开的身影,萧飞燕来到了许年身侧。

    “只一两首算是有感而发,其余都是平日里琢磨的。”许年表面笑笑,心下却是在感激前生诗文大家们的庇佑。

    “哦,那首蝶恋花和念奴娇都是因何而有感?”少女看着许年的双目继续追问。

    “唔,这个我适才不是说了吗,是在元一藏书楼中洒扫时看到的一本书,其中有这生离死别、离思别情的文章,读过之后心有所感……”许年避过目光看向一侧。

    “哪一本书中的哪一篇文章呢?”少女不依不饶,继续发问。

    “额,是个九秦时代的野史,纸张都泛黄了至于具体的——嗯,看过太多,也记不清究竟是在何处……哈哈,走了走了,飞燕,你正好在,若是不急着回去就和我一同再去武库挑件兵甲如何?”

    多说便是多错,一个谎言需要用更多的谎言去弥补,眼看少女眸子中的疑问之色越来越浓,许年将头一扭,避开眼神打个哈哈指着前方石板路问道。

    “好啊、好啊,今天箜篌教习去正殿议事,不需要我前去帮忙。”听了许年所言,少女果然被这能够独处的机会给吸引了,一时间也忘了继续问下去,兴冲冲的就要和他一起走。

    “好,我先去寝舍取了凭证,飞燕你先等等。”

    言罢,两人先去了陶朱台,之后便往元一武库走去,许年即将下山行走,至少得有一个月不能见面,少女也是格外珍惜这样单独相处的机会。

    熟悉的道路,熟悉建筑,冬日的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和上次挑选荧惑双刺一样,经过身份验证后,有值守书生带着两人前去武库,上次的阵法内有桃花柳枝,这次却变成了冬菊与翠柏,据传闻这里的阵法能随季节的变化而变化,如今意见果然如此,这令从未修习过阵法知识的许年在心下啧啧称奇。

    “先生,晚辈今次来挑选兵甲,这是凭证。”

    面前的依旧是上次所见的老先生,只不过换了另一件浆洗的有些发白的黑色长衫,手中看着的书也变成了厚厚的九秦论。

    “唔,又是你们,不错、不错,嗯,这次不是奖励,是暂借。”

    老先生接过凭证大略一看随即又道,“这次想要什么兵器或衣甲,有打算没?”

    “先生,晚辈这次想暂借一件宋阶的长枪、和一件冰寒属性或能抵御火焰的衣甲,衣甲最好是能在唐阶。”许年恭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两张凭证能够借到的兵甲等级不同,两者之间许年认为冰寒御火的衣甲更为重要,毕竟这次下山其主要目的是寻取金曜陨铁而不是和人比武较技。

    “长枪?你是用枪的?”老先生闻声之后有些好奇,因为当下修行中人多用刀剑,不仅携带方便也很美观,用起来要么威风凛凛要么风流潇洒,而用枪——这不是军中大头兵的标配么。

    尽管此世没有自古枪兵幸运E的说法,但对于一个修行者而言,用枪还是太过另类了。

    心中虽是如此所想,但在老先生捻须沉思片刻后,仍旧尽职说道:“长枪类兵刃并不多,天工馆往日都是给军中将领打造过一些,但都是打造完毕便被送往各自将领手中,多数没有存入武库,相比之下衣甲的种类倒是多些,嗯,先去看看长枪,随我来。”

    许年两人跟在老先生的身后,和上次一样亦步亦趋,在许年的观察中,老先生的步法依旧是那样的与众不同。

    和许年观察身前的老先生不同,在他身侧萧飞燕则是整个心思都放在了他的身上,宽广的武库,斜阳洒下经由武器架遮挡而产生的光影,安静的大殿,少女很是享受这种和许年在一起的气氛,甚至都想让前面的老先生走的慢些、再慢些。

    “到了。”

    这次没有上楼,许年两人跟在老先生身后来到武库的一个角落,在这里有两座比寻常武器架大上许多的架子,有九杆形制各异的长枪整齐的插在架子上。

    “先生,这些长枪和军中制式差了好多啊。”许年第一眼看去,就发现了问题,这和他想想的有些不一样。

    九杆长枪中最吸引人的那一柄,粗有三寸单手难以握全,是制式长枪的一倍,枪身长有三丈,比制式长枪长了一丈多,上面还有夸张的纹饰和近乎两尺的枪头,这东西难道是给巨人用的么?

    即便是最普通的那一柄也只是长度和规制看上去普通,但它上下有两个枪头是什么意思?

    “你看的最大这柄是晋阶长枪,其实并非长枪,原是夏国净土禅院外的一根旗杆……武库所收长枪,皆在宋阶及以上,没有元明清三个等级,因为这些长枪都不是书院天工馆打造,而是来自书院中人外出历练缴获所得……低阶的那些兵刃,在外行走的元一人常常不屑于拿回来。”

    看出许年的疑惑,老先生略微做了解释,随后他又指着最左侧的三柄长枪道,“这三把是宋阶。”

    听了老先生的话,许年没有第一时间去看那三把枪,而是好奇的再次打量那把夸张的三丈长枪,不,应该说是旗杆。

    净土禅院的旗杆都被砍了,这到底是何人所为?

    细看之下,许年只见在那一旁挂着的标签上赫然以清峻小楷写着一行字——元一陈致知赠。

    陈致知……这是箜篌教习的师傅啊。

第二百五十章 特殊的枪

    “这是致知前辈捐的?”

    许年没忍住心中的好奇与惊叹还是将这话问出了口,同时他的心中还有另外一个猜测,老先生既然是能直呼致知前辈的姓名,那么很可能老先生的身份和致知前辈平等或者更高,此时再看老先生的年纪,似乎其身份比陈致知高的几率大了很多。

    “不错,这个旗杆原本是那净土禅院面前用来悬挂黄罗经幡的,当年陈致知夜入净土禅院将那领兵欲要进犯我大宋的三大夏国先锋官枭首,又取了这柄旗杆回来,着实是震慑四夷宵小,消弭了一场兵灾……”老先生侃侃而谈,许年和萧飞燕听得则甚是神往。

    “除了这柄旗杆,还有一柄出自夏国先锋大将的宋阶三棱湛金枪也是陈致知一并拿回来的,不过那杆枪有些特殊,并没有摆在此处。”老先生谈兴不减继续说道。

    “有些特殊?”许年好奇。

    “是的。”老先生捻须而思,却并未细说只是言道,“若这三个宋阶长枪你没看上,也可随我上楼一观。”

    “那就有劳前辈。”

    这里三把长枪不是过长就是过短,拎在手中感觉上还不如制式长枪,因此许年想要去看看那柄宋阶三棱玄铁枪,当然更深层的原因还在于他对箜篌教习师傅陈致知的好奇。

    跟在武库老先生的身后,许年和萧飞燕两人踏上楼梯来到二层,存放这把特殊长枪的地方依旧是在个墙角。

    “就是这了。”

    许年循声看去,但见这处角落里,放着一张宽大的书案,书案上东西很少,墙角两侧的墙壁上倒是挂着许多兵刃,细看之下,上面都是些带着铁链的兵器,诸如双节棍,三节棍、链子锤、九节鞭等等,当然在这其中,许年也一眼便看出了那柄特殊的长枪。

    枪分三节,每节约莫五尺,前端都是枪头,可以看做是三柄短矛,但三节又略有不同,为首一节枪头最大,为黑沉沉三棱形,那吞口也是同样的黑沉沉,其上有卍字符文,看着其貌不扬但是从那偶尔闪过的冷光可知其锋锐无比。

    其余两节都是比三寸粗的枪身略细的针状枪头,枪头之下便是螺纹,与之相应和的便是这三节的尾部,那里是中空且内有螺旋,也就是说,这三节五尺短矛是可以合三为一,成为一丈六尺的三棱枪。

    除此之外,这三棱玄铁枪还有一套以指头细铁链相连的枪鞘,怪不得老先生说这柄枪很是特殊,先不说它的构造,就是这枪鞘也是极为罕见。

    “我可以拿下来试试看吗?”许年对这柄从未见过的三节枪很是好奇。

    “当然可以。”老先生点了点头。

    得道准许之后的许年上前取下三节短矛似的枪,萧飞燕也帮着他拿下了那以铁链相连的三节枪鞘。

    “也是因为这柄连鞘三节枪的与众不同,陈致知才从净土禅院中给带了出来。”

    老先生看着正在组合三节枪的两人,解释着关于这柄枪的来历与特点,“三节枪,第一节上有精金符文,真灵催动斩铁破石如切豆腐;第二节上为厚土符文,真灵激发可宋阶以下格挡气刃;第三节上为烈火符文,真灵灌注可加持烈火之力;此三节枪每节上所篆刻的符文不过是元阶、明阶,但三枪合一之后便是宋阶,远超同阶的宋阶!”

    “这是为何?连在一起就能提升阶位?”萧飞燕闻言有些好奇。

    “不错,火生土,土生金,三节枪上的符文设计的极其精妙,三者合一锋刃更加锐利能破唐阶以下护体真灵,枪身更加坚固能挡唐阶以下气刃;加持火行之力强度更高能转化为天罡之火!”

    这单独看起来其貌不扬的三节枪竟然还有如此妙用,许年不由的见猎心喜,分分钟将其组合在一起就将真灵灌注其内。

    嗡!

    但听一声沉沉的长鸣传来,这是枪啸,唐阶及以上神兵被激活时才有的啸声!

    这一刻整只丈六铁枪如活过来一般,有赤白褐三色流光闪烁,然后融为一体成为更加深沉的黑色,手中之枪在这一刻幽幽沉沉,似乎是暗夜中蓄势待发的黑豹。

    重量合适,长度合适,威能极佳,而且能分为三节,装在枪鞘内背在身后还很是低调,有这么多好处不选它选谁!

    “先生,我就选这一把连鞘三棱枪。”许年在空旷的过道中顺手挽了个枪花,只见在抖动之中,枪尖上黑色如墨般的枪芒连闪,其所处空气也微有变形,这当然不是什么空间类的能力,而是枪芒在天罡之火的加持下,以高温引起了空气的扭曲膨胀。

    “听我说完,这柄三节枪是净土禅院为那夏国先锋大将量身定制,需要有梵门功法才能完全激活,我元一书院不屑去研习那禅宗功法,所以在你的手中顶多能发挥它七成力量,这也算是个遗憾了。”说完这枪的优点,老先生又给很是兴奋的许年泼了盆冷水。

    “七成力量吗?唔,兵刃乃是锦上添花的身外之物,七成就七成。”此刻的许年并不以为意,接着他看到地上被小指粗细铁链连接在一起的枪鞘不禁又问道,“先生,剑有剑鞘刀有刀鞘,可这枪鞘则是极为少见,不知道这个有什么奇特之处吗?”

    “唔,这个倒不曾有所发现,想来是那夏国先锋大将为便于马战携带保养而作的吧。”对此老先生也不甚明了,毕竟制造这枪的匠师出自夏国净土禅院,宋人无从打听,而且那使用此枪的先锋大将也早已死掉,这种丢面子的事情,夏国和净土禅院自然不愿声张出去,连带着此枪的用法也不得而知了。

    将三节枪拆开装入枪鞘背在身上收拾停当之后,老先生便带着许年两人来到二楼的另一端,这里全是护甲。

    金丝甲、犀皮甲、全身甲、半身甲、锁甲、链甲等等各种材质、各种形制应有尽有,看的许年两人眼花缭乱,不过有老先生在侧,而且许年给的限定很是精确,只一炷香功夫便取了一件带兜帽的冰螭罩衫出来。

    至此下山之前的兵甲准备算是完成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送行、下山

    冬日的早上山风未起晨雾弥漫,与这大雾中松柏竹石等山中万物都凝着厚厚的白霜,寒冷萧瑟中,树枝上最后一片枯黄的树叶也已寿终正寝,落了下来,置身与山林晨雾中平白多了几分彻骨的寒冷。

    不过元一学子们都能将真灵散发与外形成恒温的保护层,因此对学子们而言这寒意被削弱了许多,倒也没什么大碍。

    在卧龙大道的南端尽头元一门殿外,有七八位身着书院冬日加厚澜衫的学子伫立于冬天的晨雾中,而其中一人则是穿着普通的青色薄棉袍,身后背着三节怪模怪样的短矛和一个小包裹,这便是即将下山的许年了。

    “常言道,相聚终有时,离散终有日,诸位同年就此止步吧。”

    许年反身向着众人抱拳一礼,十六岁的少年身量才不过五尺多,身上背着的兵刃、行囊和穿着的薄棉衣看起来有些臃肿,喔,对,现在他还戴上了潘良策给的一顶毛绒绒貂皮风帽,这就更显的有些滑稽,整个人被衣服和行礼所笼罩,那还有半分元一榜上第一仙的潇洒做派。

    “神书有言,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没有下山的文书许可,就送到此处了。”

    温婉大方的桑闲闲同样抱拳回了一礼,朦胧雾气中身着偏向男子装束澜衫的她格外显得英气勃勃,当桑闲闲看到身侧的赵飞燕眼圈有些泛红之时,不知是出于宽慰之心,还是出于安抚之情,只听她继续道,“许兄这次下山,计划上只有三十日的时间,在来年书院开课之后就应当会山了,今次只能算是小别,我等不必要这么伤感。”

    “不错,许兄,祝你青龙山之行顺利,早日取回金曜陨铁。”李思故向前迈了一步拱手抱拳。

    “恩,早去早回。”叶德章同样是抱拳一礼,话语简简单单。

    “许年,下山可不要只顾着流连美景,早点回来就是了,不然书院中看不到你,还好生不习惯。”这是咋咋呼呼故作不在乎的桑奕奕。

    “许兄,多亏了你,大恩不言谢,恨不得一同下山。”草原少年现在口齿清晰,也有些文绉绉,许年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

    和许年关系不错的同年们一一上前,口中说着辞行的话,眼中带着难舍的友情,终于轮到了来自黄龙府的萧氏少女。

    “许大哥,今已岁尾将临新春,年节之后又有灯节在迩,正当是同年们欢谈畅饮之际,而许大哥你却是要离开书院下山远行,此去青龙山风雪之中怕是有近万里之遥,一路上可要万分小心……”

    少女绵绵而语,即便是傻子也能听清楚其中的深情,更何况许年!“……许大哥,这是小妹昨夜炼制的丹药,你拿着……珍重!”

    当许年接过那个小小包裹时,少女已经快步回到了桑闲闲的身旁,最后所有的言语都化作少女低头轻轻的一声珍重。此刻许姓少年看着五六步外的萧氏少女,脑海中不由得想起前生中看过的一句小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道一声珍重,那一声珍重里有甜蜜的忧愁。

    言语虽轻、情意却重,将小包放入背囊后,许年向着诸位友人挥挥手,转身走向蜿蜒向下的石阶。

    山道漫漫而长长,但不及双足稳步,许年的身影终是渐行渐远,在一处拐角处消失在送行同年的目光之中。

    “回了、回了,过上最多三十天首席就会回来了。”李思故拍拍赫连十九的肩膀。

    “都是我的错……”草原少年的心情有些微妙。

    “说哪里的话,我们都是同伴。”桑闲闲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说着话时英气超过了温婉柔和,若是许年在此定会觉得其颇有领导者的风范。

    ……

    经过希伊先生开凿出来山道,感受其上那依旧存留下来的纵横剑气,第二次从其上走过的许年结合自己对书法的了解和半年多的修行理解有了更多的感悟。

    九秦山是一张宣纸,手中剑是一管毛笔,那凿山的剑势也是笔势,那蓄势待发的剑意也是笔意,或含蓄内敛,或张扬狂放,或凝滞如岳,或娴静如莲,走过这条山路书道,仿佛就是在体验人生之百味,理解世间之百态。

    元一商队向来在村庄十字街中心处的驿站内,约莫两刻钟的时间,许年一步一阶的来到山脚下,然后便沿着枯黄草地中间的道路向村中心走去。

    正值封年节中,此间已经有了除夕贺岁的喜庆之意。

    山下的元一村,打成垛的稻谷囤在各家各户的粮囤中,高高的都冒出院墙,粮囤中央用红纸黑字写着吉庆有余、福气延年或者连年有余等吉祥话;除此之外在各家各户的门楹上或是挂着象征吉庆的红灯笼,或是贴着总结全年同时又展望未来,象征希望与朝气的对联。

    同时在村民们敞开的院门中还有一大早就和同伴跑出来嬉戏玩耍的童子,看那身着的新衣和冲天辫上红艳艳的头绳,就知道今岁年景极好,各家各户都颇为殷实。

    还有那早起遛弯的村人,看到许年是从书院方向下山的,都前来怀着感激之情友好的和他打招呼寒暄,当然更多的是对许年这个面嫩少年为什么在封年节期间下山而感到好奇。

    总之,此刻许年在整个元一村的所见,用“安定祥和”四个字来形容最为恰当。

    经过空旷的元一广场,前行不远就是村中最繁华的十字街,尽管处在封年节中,但是因为最后一趟元一商队的到来,所以道路两侧的店铺还都是临时开门了,毕竟北方的草原蛮子们可没有过年节的习俗,为了商铺的运行,商队还是要备货出发的。

    刚转过老街才仅仅是临近驿站,许年就听到了热闹的人喊马嘶声,想来是清晨照顾马厩的驿站伙计正在给商队马匹投食喂料。

    前行二十余步,便见一处高大宽敞可容两辆马车并行的门楼,门楼上挂着一幅牌匾,上书元一驿站四个古隶大字。

    嗯,就是这儿了。

    许年抬头一看,便踏上石阶向前。

第二百五十二章 甲辰商队,陈主事

    “这位就是祖教习所说的许先生是吗,在下姓陈,单名一个渭字,忝居为元一甲辰商队主事,见过先生。”

    许年刚刚踏上大门台阶,便见一个身穿回形金丝棉衫,头戴貂鼠员外帽的中年人带着团团和气与恭维到了面前,并热情的的做了个请的姿势。

    “先生不敢当,在下姓许,陈主事你叫我小许或者许成即可,我还要谢过您带队指路呢,这一路上可要叨扰了……”许年边说着,边跟在陈主事的身后向驿站内走去。陶朱台弟子在未曾结业之前下山,按照陶朱台内的惯例不可用真名,故而临行前的文书凭证上临时名一栏,他写的许成——这也是纪念父亲许成虎之意。

    “您是山上下来学富五车掌控神书的贵人,怎么能直呼其名,那不是要折杀我么,来来来,这边上房叙话……”陈主事小意跟在许年的身侧,不居于前但又能起到引路的作用,还有若不是许年身上所背的行李并不多,看陈主事这表现似乎都会帮着拎包,这般接人待物的功底让人啧啧称奇。

    “那边那个发懒的,对,就是说你,马上吩咐厨房去做早点,快去啊!愣着做什么!耽误了书院贵人用饭,仔细你的皮!”

    走到驿站正屋长廊处,一个蓝布袍戴圆帽小厮模样的正在懒洋洋打着呵气洒扫着院落,陈主事见此面色一变连声呵斥。

    “陈主事,不需要准备,灶上有什么剩下的我凑合着吃些就成。”许年看到了那小厮很是慌乱却带有几分不忿的样子,心下顿觉有些不自在,毕竟他曾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一代人,对于人与人之间的地位高的随意呵斥地位低的这种事情,一时间他不容易接受。

    因为在书院中每个人的来历虽有高下之分,但最终具有决定性的还是修为的高低,即便你是皇家贵胄若是修为低下也是被人看不起的;同理,就算你是街头乞丐,只要修为高深也能获得众人的尊敬。

    由此看来,书院中的阶级现象反倒是比山下要温和的多,一切各凭本事嘛。

    “许先生、里面请、里面坐,这都是自打接了祖教习的命令之后我就安排好了,坐,请上坐……”在陈主事热情的招呼下,许年来到了驿站中装潢最好也是最大的一间房,看那一旁箱笼上还放着几册账本没被取走,由此可以推测,在自己来之前,这间房子大概率是承陈主事在住。

    “叨扰了、叨扰了,陈主事有心了……”许年还是带着一进门时的谦逊。

    “许先生,喝茶,喝茶,这可是岭南的云雾红茶,虽不是顶尖的绝品但也是销往各地红茶中的极品了,要知道那些绝品云雾红茶都是按配额送给咱书院和皇城的……”陈主事将许年迎到屋内那张红木雕花八仙桌旁,又殷勤的为许年洗茶泡茶沏茶。

    “您看,这云雾红茶喝的就是这云雾二字,我的茶艺差的远,这云雾红茶的恭功效顶多能施展出三分,若是有暇带您去中州城内的茶楼找那楚校书展示一番茶艺,那才叫做绝妙……”

    经过陈主事的一番施为之后,摆在许年面前的茶盏中,橙红清凉的茶汤上飘起了氤氲的雾气,伴随着这雾气而来的是沁人心脾的蜜香,还未喝,只是呼吸中闻到茶香便令人全身暖洋洋的,不愧是极品岭南云雾红茶。

    只是粗通茶艺之人,就能让云雾红茶展现如此奇效,那楚校书不知又是何等样人,又能将这云雾红茶的功效提升到什么境界呢?许年心下有些好奇,但是依旧谦恭有礼的对陈主事拱手而道:“多谢陈主事,其实不必如此客气的。”

    “应该的,应该的,举手之劳嘛,许先生从书院下山定然是有要务去办,我等只不过是提供些力所能及的帮助……”陈主事笑呵呵的,忽地话锋一转,一连几个问句罗列而出,“许先生家乡在何处?离家几年了,可有想家,今次下山急不急?要不要去一趟家乡看看亲人,我这里能安排。”

    “家乡么,就是青龙城吧,这次顺路就能回去,只是上山之前家中就已经没人在了。”许年想起雄壮的青龙城与那破落院子中的崔九,心下不由得略有期待,但想起那绵延青龙山中承载了自己今生十几年快乐时光的桃源谷,他的心情不就由得有些低落。

    但是许年所表现出的情绪波动,这位名叫陈渭的商队主事并没有看出,而是依旧笑着:“那许先生离家几年了。”

    看来祖教习只是告诉书院中有人要跟着商队去青龙城,但是并没有告知面前的商队主事来人的身份和目的,许年也不疑有他直接说道:“离家半年。”

    “半年?”陈主事提着茶壶的手不可察觉的一滞。

    “不错,过了年节就是雍熙四年,算起来我进学书院已经有半年。”许年点点头道。

    “那小先生此次下山有何要务,有什么陈某能帮上忙的?”

    敬称许先生成了小先生,自称小的,在下变成了自称陈某,给许年快速续上茶水后,陈主事放下茶壶,稍稍在那彩画圆凳上坐稳了些——适才他只是谨小慎微的半个臀部坐在凳上,并未坐实。

    “就是去取些东西,和商队无关,也帮不上忙。”为了锻炼感知能力,向来开着敕勒歌神书意的许年对面前陈主事语气和行止上的变化看的一清二楚,但他不以为意。

    “唔,不能帮上小先生,很是可惜。”陈主事一副惋惜的样子后,自己给自己沏上一盏云雾红茶,美美的嘬了一口,又有些随意的道,“看小先生的打扮,这是三节长矛么,是符兵吧,莫非在书院是天工系的?”

    “恩,在下的确是天工馆学子,这次去也是寻找写打造兵刃的材料。”许年此刻心下对这位陈主事前后态度变化之大而感到有些好笑且好奇,他倒要看看这位前面如此殷勤,之后又如此怠慢的主事罐子到底里卖的是什么药。故而顺着他的猜测,并未说出自己便是陶朱台弟子。

第二百五十三章 小丫头

    暗地里陶朱台是为书院获取信息的眼睛耳朵,但明面上则是麾下有甲乙丙三个等级共计三十六只商队,掌管书院钱袋子的部门,也就是说陶朱台是元一书院所属所有商队的直属领导部门。

    若是许年按实说自己是陶朱台弟子,又或者许年没有用临时假名,直接报上自己的真实名号,那眼前的这位陈主事是绝对会知晓自己这个今年被金教谕亲自挑选出来的弟子,可以想象陈主事会面色再变,复又变得殷勤无比。

    不过许年出于好奇或者审视的态度,并没有说明自己的真实身份,除此之外,再来之前许年看过的陶朱台内部记录中,下山的陶朱台弟子有天然监督巡查所属商队的义务,毕竟财帛动人心,而商队中各个主事权力很大,难免禁受不住诱惑。

    当然,隐藏真实身份的结果,就是陈主事的行止中渐渐有些怠慢,因为除却陶朱台弟子外,其他五系学子没有翻看商队账目的权力,当然对于这些专业的账本,不经过陶朱台专业的训练是难以看懂的。

    咚咚咚,“主事大人,许先生,早饭到了。”

    房门三声轻响,门外传来一个青涩稚嫩的女子声音。

    “还不快进来,站在外面当柱子么?!”陈主事面对下属的时候口风总是变得格外厉声厉色。

    房门轻响之后,许年看到一位梳着双丫髻的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吃力的提着三层食盒进了房间。

    “摆盘啊,傻愣着干什么?”又是厉声之后,陈主事面对许年的时候迅速换上了另一幅表情,“呵呵,让小先生见笑了,这些下人总是那么不懂事,不训上几句都不知道该干什么。”

    “商队中还带着这么小的姑娘么?”许年打量着这个正在将食盒打开,将一个个盘子小心放到桌上的小姑娘。

    “哦,这是马夫冯老七家的女儿,说起来这冯老七也是可怜,早些年老婆得了急症病死,上次运送货物经过岩岭山一带时商队遇到了一伙新占山落草的匪徒,在乱战中冯老七要害中了两刀不治身亡了,只留下这个小丫头,我看这小丫头也没地方去,就留在商队里做些杂活,总好过出去流落街头。”陈主事说这话时看也不看摆盘小姑娘,只是笑呵呵的看着许年。

    “唔,陈主事很有善心呐。”许年拱了拱手。

    “哪里哪里,都是为商队效力,应该的应该的。”不过这位陈主事口中虽说着客气,却是又看向那小姑娘呵斥道,“酒呢?刚才我吩咐的酒呢,怎么没拿来?把酒温好,我要和小先生喝上几杯。”

    “主事大人息怒,奴婢这就去,这就去。”惶惶然的小姑娘战战兢兢的在陈主事的训斥下出门温酒去了。

    “这小丫头,脑瓜和他爹一样不通气不灵光,来,咱先吃菜,元一驿站的后厨可是很有几个特色菜,咱们商队启程之后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口福喽……”

    这陈主事说着也不客气,只是略略一让便先下筷吃了起来,而且边吃边品评着菜式的咸淡、口感、火候等,许年闻之只觉他在吃上很讲究。

    片刻之后,战战兢兢的冯姓小丫头端来了温好的酒水,陈主事则是挥挥袖让其在旁侍候,这主事的派头也很足嘛。

    许年并不出言,默默观察的同时,拿起筷子吃饭,不得不说,元一驿站后厨的手艺真是不错,至少比书院膳食堂中的饭菜好多了,先不说这菜,只论蒸饼和米饭两样主食,那蒸饼软糯香甜如同糕点,米饭晶莹玉润香气扑鼻口感极佳,强的不是一点半点,当然这或许也是因为此地常有商队往来,汇聚各地知名特产的缘故。

    “小秧,小先生在商队的这些天,就由你来伺候着,一定小心仔细,若是小先生不满意就把你赶出商队!”吃过饭后,陈主事掏出一块巾帕擦了擦嘴,慢斯条理的向小丫头吩咐道。

    “是是,奴婢知道了。”名叫小秧的小丫头慌乱的伏地而拜,如同受惊的小兽。

    “陈主事,我在商队中已然是叨扰,我自己能够照顾自己,不需要人来伺候。”许年看着陈主事所为,听着小丫头所言,心下没来由的一阵烦乱,当下眉头微微皱起拒绝道。

    “那怎么行,小先生你可是书院下来的贵人,能伺候你是她的福分,若是小先生不愿她跟着,那就等到了中州让她离开商队自生自灭去吧,连这点用处都没有,留着作甚。”陈主事站起起身径直走到门口,却是看也不看小丫头,只是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许年。

    许年这时也已是起身,少顷后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半笑举着空杯遥敬道:“那就多谢陈主事照拂了。”

    “无需言谢,应该的。对了,小先生先稍作休息,大约两个时辰后大雾就会散去,到时商队就会出发,出发之刻,我会差人来知会你。”

    下一刻,陈主事离开房间,华丽的大屋内此刻只剩下许年和这位名叫冯小秧的小丫头。

    ……

    “你叫做冯小秧?是哪个字?可吃过早饭?”

    看着低头侍立在一旁的小丫头,许年放下手中碗筷出言问道。

    “婢子姓冯,没有名字,因为阿爹平时唤婢子秧秧,所以被叫做小秧,婢子吃过饭了。”声音细细低低有些嗫啜,上齿轻咬着下嘴唇,双手抓着一块青色方巾攥的紧紧,有说不出的可怜样。

    不过虽然小丫头说吃过早饭,但是从她那不知有意无意间撇过八仙桌时,咽喉微动咽下口水的细小动作上,许年还是知道她是饿着肚子的,或者是没有吃饱。

    “过来吧,这多饭菜,我一个人吃不了,若是扔了未免可惜,两个时辰后商队动身,那时就已近午时,赶路的时候中午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若是路上没有午饭,你岂不是要饿到晚上?”许年点了点餐桌后向小丫头招手示意。

    “婢子不饿。”声音依旧细细弱弱。

    嗯?

    这是有性格呢,还是胆小呢?许年看着低头的小丫头心下不知在想着什么。

第二百五十四章 平民的世界

    “不吃?”

    许年心下一笑,却面上陡然严肃起来,“嗯?陈主事让你侍候我,你连我第一个命令都不听吗?若是这样还是让陈主事把你领走。”

    “不要让主事大人领走婢子,婢子不想离开商队,婢子这就吃,这就吃……”

    不知是许年故意吊起嗓音装成凶恶状吓到了她,还是许年说让陈主事将她领走吓到了小丫头,总之,在许年话音落下之后,惊慌中小姑娘便忙不迭的点头应声,只不过在来到八仙桌边时,桌上并无多余的筷子,一时间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总之很是尴尬失措。

    “拿去洗洗,用我这个。”许年见此笑着递上自己手中木筷,随后离开了八仙桌向靠窗的书案走去,经过箱笼的同时顺手将放在上面的账册取了过来。

    惊惶未定的小丫头则是手有些微抖的小心夹菜吃了起来。

    开始还时不时向许年的方向快速看上一眼,但见许年拿着本账册看得专注并未回头,小丫头这才略略放开了拘谨急急的向口中夹菜,岂不知他的这一点小小动作早就被感知力极强的许年察觉,有真灵离体作为探测之用,回头用眼睛看反而观察的不全面。

    当然许年对此并不以为意,因为在他看来,十三四的小姑娘,就像他前生教过的六年级学生,本就应该是天真烂漫,顽皮中透着点机灵的年纪,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整日战战兢兢。

    大约过了几百息的功夫,身后的夹菜和吞咽咀嚼的动静越来越小,最终又响起窸窸窣窣收拾碗筷的声音,许年则是津津有味的看着账本上的内容。

    账本上所用是“四柱清册”记账法,基本原理是通过“旧管(期初结存)+新收(本期收入)=开除(本期支出)+见在(期末结存)”的平衡公式进行结账,结算本期财产物资增减变化及其结果。

    这种方式虽然制度上漏洞颇多,但也是古人智慧的结晶,对处理一般库房账务还是游刃有与的,不过按照许年所想,处理商队这种性质的账务,最好用以四柱为基础的“龙门帐”,否则盘点核算起来有些费劲。

    龙门账记账法是把全部账目划分为“进”(各项收入)、“缴”(各项支出)、“存”(各项资产)、“该”(各项负债)四大类,运用“进减缴等于存减该”的平衡公式进行核算,设总账进行“分类记录”,并编制“进缴表”(即利润表)和“存该表”(即资产负债表),实行双轨计算盈亏,在两表上计算得出的盈亏数应当相等,称为“合龙门”,以此核对全部账目的正误。

    在龙门记账法之上还有天地合帐,也称四角帐,这几种方式都是许年在陶朱台学过的,当然前生的进销存记账法和复式记账法更为完善,但是术业有专攻,许年对此只是耳闻,并没有学习过,也只能是从标题上了解些基本皮毛。

    看着这不同于前生的记账方式,凭着这些时日在陶朱台的所学,他还是能够看懂并理出头绪的。

    “雍熙三年七月九日收蜀郡锦织五百匹,银八百五十两八百钱;扶风城贩蜀郡锦织三百六十匹,得银七百三十两九百钱;高陵城贩蜀郡锦织一百四十匹,得银六百五十两六百钱;合得银一千三百八十一两五百钱,盈五百三十两七百钱……”

    “雍熙三年五月十五日收元一皮甲七百具,银六千三百两;武都贩元一皮甲三百具得银四千五百两,蜀郡贩元一皮甲四百具,得银八千两,合得银一万两千五百两,盈六千二百两……”

    这样的记载有很多,从这些账册中可知甲辰商队的线路是由西南蜀地经梁州、中州、并州、冀州再到幽州青龙城,并从青龙城出关直抵北方金帐王庭,货物中以蜀地特产织锦、绵竹、宣纸为主,大宋境内还有受托与大宋军方的兵甲业务。

    当然在出关之后,货物的的铁器甲胄等物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砂糖、盐巴、绸缎等物;从金帐王庭折返入关时则带得是毛皮、马匹、牛羊等物,只不过其中能够当做种马的马匹少之又少,多为运输用驮马。

    从这小小账本中也能看出南北金帐与大宋两国之间的博弈,一方是马匹,一方是铁器。

    时间悄悄流逝,约莫一个多时辰的样子,两本账册被许年尽数看完,窗外的浓雾渐渐消退,阳光也渐渐明晰。

    就在许年放下账册抬起头的同时,一盏热茶静悄悄的端上了书桌,侧头一看,这当然是小丫头冯小秧了。

    虽然胆子小,但是还挺有眼力价的。

    许年此时正好口渴,端起茶盏便慢慢品了起来。

    “冯小秧、小秧,为什么会给你起这个名字?”看着低头不语的小丫头,许年颇有些没话找话的问道。

    “婢子阿爹,原来是在江南给大户人家种稻米,据阿爹说我是在田边生的,那时候正是插秧季节,所以随口就叫了小秧。”

    小丫头的声音依旧细细,但兴许是在此呆的久了,心中怯意去了几分,此时说话已是有条理且清晰,“还有就是听阿爹讲,穷人家的孩子名字取得贱好养活,那时候隔壁阿姐还叫做坷垃。”

    “那怎么又到了商队中做事?”许年好奇中更多的是怜惜。

    “那年家里发了大水,村子都被冲没了,阿爹阿娘带着婢子逃难,幸好遇到了商队,是前任刘主事收留了婢子一家,不然婢子一家也成了流民,不知会饿死在哪里。”小姑娘的回答声中带着她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淡然,似乎生与死是那么的平常,仿佛一颗风雨中飘摇的小稻秧。

    这个世界上并非是想象中的那么美好,虽然有高高在上,举手投足间便可翻云覆雨的神书修行者,但更多的却是埋首黄土背朝苍天的普通百姓,那些神通术法和他们那么遥远,他们只是想着今天的一餐和明天的一餐。

    许年的怜意更胜,前生中这本来应该是无忧无虑上学的年纪,在应当快乐的同年,这小丫头却承受了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苦厄与灾难。

第二百五十五章 启程

    大雾散去,冬天的太阳早就升的好高,只不过看上去并不大,显得距离地面格外遥远,阳光洒落在大地上也并未带了多少热量,不过正在捆扎固定马车上货物的商队伙计们有的光着膀子,有的身上还有汗水,那口中呵出的气化作白烟,更衬得干活的火热,仿佛这并不是寒冬一样。

    听到驿站院内渐渐响起的人呼马嘶声后,许年未等陈主事差人来通知,便背起兵刃和背囊来到屋外,他眼中所见的便是这样一派忙忙碌碌热火朝天的景象。

    在许年的身后则是背着个小包袱,双手揣在袖中低头不语的小丫头,很像是个受气包的样子。

    “小先生,我们这就动身,等会小先生就坐排在倒数第四的那辆马车,商队人手太多条件有限还请海涵。”许年带着小丫头冯小秧来到驿站大门处,正好看到在此地组织商队伙计搬运、固定货物的陈主事,在对许年说完之后,有面色一厉看向小丫头,“路上把小先生伺候好了,否则拿你是问!”

    言罢,只向着许年一拱手便走向车队中间位置那辆最大也是最好的马车。

    驿站门前的长街从头到尾都是商队的马车,大略看去足有六七十辆之多,除了陈主事和下面的十几个掌柜,就是七八十身着元一字样服饰的商队伙计,而乘坐和陈主事一样豪华规制马车的分居商队两头的两人则是商队护卫头领,之所以对他们的身份如此肯定,是因为许年的感知之下,这两人都是志学境的修为,每个领队手下有十几个带刀精壮汉子,这就是商队护卫。

    许年双目微闭,真灵随心而动化作感知之力延伸而去,一直将驿站前的这条街尽数笼罩:

    七十二辆插着三角形元一旗号的马车,八十一个身着元一字样服饰的商队伙计,二十四个带着刀盾弓枪身着皮甲的商队护卫,十二个身着各色服饰好似商队杂役般的人,九名棉帽褐色棉袍,标配一把朱漆算盘的掌柜,两名内衬软甲外罩青衫的商队护卫头领,一位锦织回纹员外服微胖的陈主事,哦,当然还要带上自己和小秧两人。

    在山上书院中时,书院屋舍亭台、山石树木中多有隔绝感知探视的阵法,许年锻炼感知力之时经常会察觉到空白的未知区却,这就好比一张洁净白纸上偏偏有不规则的黑色污块,这常常给人带来不仅是视觉上更是心理上的纠结之感。

    而此刻在书院之外,九秦山下的驿站处,许年的感知散发出去毫无迟滞之感,整条长街所有的人、车、马、货都尽在掌握之中,仿佛有一双洞察万物的天眼一般,这让许年感到痛快无比,甚至还有些酣畅淋漓的意思。

    “先生,商队要启程了。”

    正沉浸在那洞察万物的新奇且兴奋心境中的许年被身后低低且细细的轻语声惊醒:“哦,我们走吧。”

    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有人称自己为先生呢,当然之前那个陈主事很没诚意、前倨后恭式的许先生、小先生不算在内。

    商队最前面两辆马车是开道警戒的护卫及统领,最后面三辆则是负责断后保卫的护卫及统领,当然以护卫力量而言还有两小队八人分散在队伍中段,负责应对来自车队两翼的冲击,最后还有两轻骑负责侦查探路,总之这长长的商队还有五分神似士卒行军。

    许年所在的倒数第四辆就是挨着护卫们的马车,马车并无过多的装饰,只是一辆寻常的在车轮处装有减震钢板便于长途赶路的四轮马车,而且进入其中许年才发现,这车厢并非是单独为其所准备,里面还有六人。

    两个男子一个是身着蓝袍国字脸的中年,一个有些苍老穿青衣棉袍;两位妇人,一个作夫人装扮,一个着仆妇衣衫,还有一个小男孩儿和一个小女孩儿,六人面上皆有疲惫与风霜之色。

    “在下姓单,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是元一村的人么?这都年关了,还要出远门么?”

    车厢内分两侧做八个人,再将少部分行礼放在中间,倒也算是刚刚好,靠近门帘的地方有些冷,许年有真灵护体自然不惧,因此他让小丫头坐在了里侧,自己则坐在了门帘处。此刻刚刚落座,便听到了内中居左一人客气的招呼声,当下回道:“在下许成,元一村人,事情时限有些紧,故而虽是年节也得出门办事。”

    交浅言深乃大忌,许年自然不会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而是顺着灰色棉袍中年男子的话向下说去,“单大哥,你在商队中负责什么事务?”

    “哈哈,小兄弟,我可不是商队中人,这是我的夫人和一双儿女,这是在下管家夫妇。”国字脸中年蓝衫男子哈哈一笑道。

    “不是商队中人?”许年有些诧异。

    “不错,小兄弟是第一次跟随元一商队出行吧,元一商队不仅运送南北货物,客商缴纳旅资之后也能跟随前行。”国字脸男子解释道。

    “原来如此,小弟的确是第一次跟随商队出行。”许年此刻才知道适才他那感知中身着各色服饰的人是什么来头了,原来都是远行的客商。

    单姓中年人的目光在许年和小丫头的身上扫视一番后,手势指指前方,笑笑又道:“平日了跟随商队的北上南下的人有很多,不过现在将近年关,只有略略十几人,前面那个车厢也是一家人。”

    “单大哥,这是要去哪儿?”许年大略观察了面前的这六人,单姓中年国字脸浓眉大眼,颇有些气宇轩昂的样子,其妇人容貌尚好目光总是留恋在一双儿女身上,管家夫妇则是五十多的样子,有些老实巴交,这样的成员组合至少也是个家有产业的中上之家。

    “去上党郡。”

    单姓中年也不避讳,将目的地说出之后又道,“官家调令,我是从蜀郡汉嘉县到潞安府任职。”

    汉嘉县、潞安府,这是右迁升官了啊,怪不得心情很好的样子,许年恍然大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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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经典必背在异界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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