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余波、到访
“嬴师妹，元一书院这般行事，回去之后我定然要向院长汇报，简直丝毫不把我等逍遥书院放在眼里！”甘露院的休息室中，适才那位年长的学子愤愤的的道。
“刘师兄，那应该向院长怎么说，毕竟是雷师弟出言不……出言提出挑战在前，咱们都是修行之人，这比武较技中出了岔子也是难免啊。”
另外一名的逍遥学子踌躇一番又看向水蓝色长衫少女道，“如今还是看元一书院能否将雷师弟治好再作计较——嬴师妹，你和雷师弟都有神雷领域，以你的看法，雷师弟伤势如何？”
“以我之见，雷豹只是动用了本源神雷之力，损耗过度加上真灵反噬罢了，倒也无性命之忧，以元一甘露院的实力我等就在此等候即可。”
少女嬴灵端坐在蒲团上正闭目静思，此刻听到两位师兄的询问，睁开双眸淡淡的又道，“雷法属阳刚之力，神雷领域同样如此，而修炼此至阳至刚之法若无合适的修心之术，那性子定然是越来越暴躁，我这表兄自从练成神雷领域之后便越发的目中无人，不修心养性，也不静思冥想，只想着找人切磋从实战中增强神雷之力，连我那雷叔父也管束不了他，如今在元一书院受挫，我觉得倒是一件好事，想来雷叔父也会这样认为。”
“嗯？修炼神雷之力。还有这般缺陷？”
“莫非这就是东方先生曾经偶尔提起的修力不修心，到头一场空么？那时我只觉得是一句戏言，难道功法真能影响一个人的秉性？”那年长学子听得嬴灵之言，若有所悟中不由得有些讶然。
“这是当然，否则书院中那些修身养性的书籍都是拿来做什么用的，师兄修炼的是金行之力，也当在修行之余多读些静心之书，镇派神书庄子是对我等开放的，其中秋水篇就不错。”水蓝色长衫少女声音依旧是淡淡，和她那同为修行神雷之力的表兄雷豹的性子完全不同。
“原来是这样！”
那年长学子连忙起身弯腰向嬴灵郑重行了一礼，“谢师妹指点。”
少女只是点点头，并未答话双眸一闭复又进入定境冥思状态，那年长学子此刻也没有再去想雷豹之事，而是也同样平心入静起来。
……
时光流逝，清心斋中两位教习和以为讲郎对雷豹的诊治此刻在众多先生们观看学习之下也已经进入了尾声，最终当雷豹的呼吸恢复如常，脉搏跳动重新强健有力之后，陈青黛、周榆关两位教习和左柏左讲郎示意围观的诸位先生上前。
刚才本着学习态度前来的讲郎和督导们，此刻当然不用再出手诊治，他们现在是以各自的真灵延伸为手，细细感知雷豹经脉中的真灵流动，以及分析那雷属性真灵的构成，虽然没有人用手触碰雷豹，但是在这一帮先生的近距离感知中雷豹也和脱光了没什么两样，某种程度上而言，甚至比赤身不着寸缕还不如，因为此刻雷豹还处于毫不设防的昏迷状态，那感知连体内经脉血液走向等都看的清清楚楚！
这般状况若是雷豹此刻是清醒的，恐怕是会在羞愤中再次昏迷。
……
“诸位，雷师弟现下还在昏迷中，但呼吸平缓脉搏有力已经无恙，现在需要的只是静养，这是教谕大人亲自配置的散剂，每天早中晚三剂煎服，一日后醒转，两日可下床，三日即可恢复如初。”
两轮弯月挂上树梢，那日接引逍遥和栖霞书院弟子上山的文韬阁方书生带着几名甘露院学子将雷豹送人了甘露院的一处僻静的单独诊室中，并向逍遥书院的几位学子嘱咐道，“若是有什么不懂，或者雷师弟状况有变，可去前院寻人，甘露院在前院都有值守的督导或者学子，一日三餐也有会送来，这三天诸位可以在此休息。”
“雷师弟无恙了？真是太好了，有劳方师兄、多谢方师兄！”五人之中在处理一应事务中是以那位十九岁最年长的书生为主，此刻见到面色红润呼吸平稳有力的雷豹之后，心下的一块大石头也放了下来，当下便是连胜道谢。
“刘师弟客气，这都是先生们医术高超，我可不敢邀功，雷师弟需要静养，我等就不在叨扰了。”言罢，在那年长书生到道谢声中，文韬阁方书生一行人就此告辞。
……
除了静僻的后院，方书生终于不再保持着温温君子的模样，他并没有离开甘露院，而是嘴角带着笑意向东侧的普通诊室区走去。
“许师弟，许师弟在吗？”
咚咚咚三声轻轻的敲门声之后，方书生面前的房门被一个布巾蒙头的少年打开了。
“这次师弟你以而立境的修为和那雷豹打了个平手，可是大涨我元一威风啊，师兄此前还对你有偏见，那可是大大的不该，还是端木教习有眼光，我等不如也……”
进门之后的方书生此刻丝毫不掩心下的高兴之意，正赞不绝口的说着，忽然语声一滞，“咦，许师弟你这是……”
原来方书生看到眼前许年以布巾包头的模样不由得愣住了，这活脱脱便是一个西北地界村中老农的形象。
“师兄见笑了，一言难尽啊，师兄请坐。”许年尴尬的请这位文韬阁的方师兄在屋内椅子上坐下并倒上一杯温水道，“诊室中没有茶，师兄包涵，这次切磋我和那雷豹打了个平手？”
“茶水什么的都一样，我也不在乎这个，怎么师弟你不知道比试的结果？”方书生颇有些意外的问道。
“最后的交手之后，我就昏迷了，只知道自己应该是落下了擂台，难不成雷豹也落下擂台了？”许年有些好奇。
“不错，最后许师弟你和雷豹几乎是同时落下擂台，怎么没人来告诉你？”方书生再问。
“说实话从我醒来到现在，师兄你是第一个来我这里的。”许年苦笑一声。
“唔，是了。”
方书生忽的恍然大悟，“甘露院的师兄弟们都去了清心斋，怪不得你这没人，许师弟你可知道，那雷豹比你的伤势可要重得多！”
嗯？怎么会！
许年不由得惊讶万分。
第三百六十三章 指端的雨云与雷电
“那逍遥书院的雷豹可是不惑境的高手，怎么可能比我伤的还重？方师兄你刚才说甘露院的学长和先生们都去了清心斋，莫非就是去治疗雷豹了？”许年对雷豹伤势比自己重感到有些摸不到头脑，同时又猜测道。
“不错，小师弟，你可当真了得呢，几乎所有人都不曾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方书生还未答话，从外面传来一声婉约柔美带着笑意的声音，下一刻但闻房门一响，一身穿黑白澜衫手提着三层食盒的少女进入了房间。
“晚师姐好。”
“晚师妹。”
许年和方书生同时起身招呼，来人正是进学三年的书院天之骄女晚谕雪。
“见过方师兄。”
笑意盈盈的晚谕雪向方书生微微做个了福礼，然后将那三层食盒放在紫漆圆桌上对许年道，“小师弟，端木教习可当真对你不错，知道今天甘露院的学子们要加课学习，怕无人顾及你这里，特地嘱咐我来为你送饭。诺，饿了吧，这可是膳食堂大师傅听说你给咱元一书院挣了脸面，专门开小灶做的，快些趁热吃。”
晚谕雪打开食盒，一阵香气顿时从中散发而出，白的是灵圃米饭，红的是蒸凶兽肉，绿色的是灵圃时蔬，色香味俱全，这让许年不由得食指大动。
咕噜一声响起，许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多谢师姐，我的确是饿了。”
“那就快吃吧，咦，你头上怎么包着快这么奇怪的布巾？”顺着许年的手，晚谕雪也发现了少年的异样。
“对对对，许师弟，刚才一时间忘了，你包个头巾做什么？”方书生这时也想起来刚刚进门时注意到的少年奇怪样子。
“嗨，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许年懊恼的将头上包的布巾扯了下来，只见一个锃亮的光头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这……哈哈哈……”
“小师弟，你这的头发呢？一日不见青丝尽去？”
丝毫没有出乎许年的意料，面前的方学长笑得前仰后合，一向温婉的晚师姐也忍不住以手掩嘴笑了出声。
“我觉得或许是在和雷豹交手时被他的雷殛之力把头发给烧灼了，想想还有些后怕，我手中那杆铁枪都被那强大的雷殛之力给融成一滩铁水，我这只是头发没了还真是幸运。”
许年将布巾抱在头上扶了扶又自嘲道，“只是这几天出去要戴上帽子了。”
“许师弟，头发掉了是可以再长的，那只是暂时外在的面子问题，能以而立境的修为和不惑境的雷豹打了平手这才是大涨我元一书院威风，才是关于里子的问题！若是能给书院增光，让我从此光头都是可以的……哈哈……”方学长故作一板正经的说到一半，看着许年的形象一个没忍住又是笑出了声。
“好了，等下我给你去取一顶帽子来，方师兄，这个关于小师弟头发的事就此揭过。”
晚谕雪止住笑声收敛笑容，“小师弟，你究竟是如何挡住那雷殛之力的？书院的同窗和先生们都很是不解呐！”
“对对，有什么妙招，我可是听文韬阁的先生说那雷殛之力至刚至阳，霹雳到处无坚不摧，另外一个身具神雷领域的嬴灵也的确展示了雷殛的巨大威力，据说雷豹的神雷领域比嬴灵还要强大，可怎么就这么轻易的输了？啊，许师弟不要误会，我可不是说你比他弱，只是这的确有些没道理啊，而且观战之时，那雷豹的神雷领域所传出的气势也的确强大，但怎么就没有效果了？”
“这个……”
听到晚师姐的询问和方学长的疑惑，许年略略迟疑之后言道，“师兄可带了长剑，或者其他铁器也行？”
“没带，要铁器做什么？”方书生摇摇头，又看向晚谕雪，“晚师妹带了么？”
“不曾，莫非是和铁器有关？外面厅中又落地铁灯架，不知能否用的上？”聪慧的晚谕雪联想到那时融化在擂台上的铁枪猜测道。
“的确如此。”许年点了点头。
“那我这就去取。”方书生心切之下立时起身前去拿那灯架了。
片刻之后，约莫七尺的高高灯架被放在了房间正中，许年起身来到灯架之前，笑着说道：“这次和雷豹交手，我也不是没什么收获，师兄师姐你看。”
许年的话音落下，只见灯光中，他的手指间凭空升起一团水雾，然后便是水汽化云，并且愈来愈浓，其色如同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黑沉沉阴云，方书生和晚谕雪也忽然感知到了房间内浓郁的水元之力。
黑沉沉不过尺许的阴云在许年手掌上方翻滚，忽而化作两团，然后这两团黑云碰撞激荡传来阵阵轰鸣声，与轰鸣之中另有噼里啪啦的细碎之音和一道道扭曲的细细闪光。
“许师弟，你也领悟雷豹的雷电之力？”方书生见到那阴云之中时不时闪过的紫红色电流不由得惊讶出声。
“我这是在和雷豹交手中偶有所得后用水元之力制造出的闪电，无论是速度和威力都比雷豹的神雷领域差得远，我这个更加类似天地之间的雷，而不是雷豹那以神书意引动天地元气而生成的神雷，成因不同，威力不同但是其性质都是相同，都是雷电——”
许年缓缓向那铸铁灯柱移动手掌，口中又道，“两位学长，请看，这就是我格挡雷电之法。”
在方书生和晚谕雪两人全身贯注的双目之下，两团不断碰撞摩擦的阴云向那铁艺灯柱缓缓移动，然后在两人注视之下，那激发出的闪电尽被这铁灯架所吸引，一道道电弧在灯架上跳跃，其散发的热量让其上的蜡烛开始加速融化，最终约莫百余息之后，上面的蜡烛熄灭了，只剩下桌上的一盏烛台。
房间变得昏暗，而那两团阴云依旧在，灯身跳动电弧或是幽蓝，或是紫红，从被这小型雷电击中之后便向四周散逸或者是向地下引去。
忽明忽闪的电弧仿若从雨云中生出的调皮精灵此刻与朦胧的昏黄中显得那么神秘。
第三百六十四章 如意当如意
“这就是雷豹的雷殛之力被削弱的原因？”
铁铸衣架因为有电流的持续通过，而变得发烫起来，房间内弥漫着一股淡淡铁锈味，许年知道这是前生中一本科普杂志中所提及的电解气味，对于眼前的一切，文韬阁的方书生看到那渐渐有些焦糊的地面和不断闪烁并最终被引入地下的电弧，口中喃喃而语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小师弟你的意思是铁器能够将雷电之力引入地下？”聪敏细心的晚谕雪猜测的更为准确。
“不错，晚师姐所言正是，在和雷豹交手之时，我就用铁枪钉在擂台上当做避雷之用，雷豹的神雷领域和雷殛之力虽然厉害，但是能攻击到我的威力却十不存一，包括最后雷豹的最强一击，也是被铁枪导电削弱了许多，若非如此，我估计现下我已经重伤不省人事了。”许年解释的轻松，但是方书生和晚谕雪却不这么看，因为这种铁器导电的现象是一直存在的，但是从未有人注意，即便是有人注意到了，也从未有人将其用到实战之中，尤其是这种以弱胜强，出奇制胜的比斗！
“小师弟，你是如何发现铁器能削弱雷电之事？从藏书楼典籍中见得？”对于此法的来历，晚谕雪格外感兴趣。
“啊哈。”
闻听询问后，许年不由自得摸摸鼻子，略略组织了语言，便扯了个理由，“我打小跟随父亲在青龙山中生活，而且那时我擅用的兵刃便是铁枪，有一次练武回家我忘了将铁枪带回，当晚风雨交加雷鸣电闪，第二天云收雨歇之后我去找铁枪，却意外的发现昨晚山中受了雷击，焦糊的树干不少，却唯独铁枪所在出的一株树木无事，从那起我就留了几分心思，最后的那树木逃过雷殛的原因果然便是铁枪。昨日见到雷豹所施展的雷电之力我就想着一试，不曾想是真的有效，运气、运气啊……”
“运气？果真如此么？”温婉可亲如邻家大姐姐一般的晚谕雪此刻看着摸着鼻子有些异样的许年微微笑笑却是并未再追问。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况且如此应对雷电之力的方法对我等今后遇到有此功法的对手提供了很好的帮助，许师弟你功不可没啊，不过，逍遥书院可能就要糟了一些，这么严重的缺陷对逍遥书院的雷系功法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方书生此刻口中虽然说到可惜，但是依旧难掩其中兴奋之色。
“呀，饭菜都快凉了，好，时间也不早了，小师弟，你先吃饭，这几天就在这里调养一番，明天甘露院就有学子前来照看。方师兄，咱们两人就不要打扰小师弟休息了吧？”
看着桌上已经没有了热气的食盒，晚谕雪忽的想起许年还未吃饭，故而起身欲要告辞，方书生也同样觉的叨扰太久，故而感叹了几句后便一同出了诊室。
从热闹到安静，就只在这么片刻时间。
……
“教谕大人，让这许多外院学子进入九秦山参悟希伊先生剑气崖之事是否有些欠妥？”野外的篝火旁，一名着黑白双色文士衫的书生问道，在其对面是一位胖乎乎好似富家员外的中年，另一边的则是满面风霜如同村中老农一般的老者。
“百里，这是山长和我的决定，如今五大书院中北蟒与净土禅宗联合，且后辈之中很是有几个后起之秀，比如那北蟒的十五岁的澹台明灭和净土禅宗的十七岁国师之女鲜于璞玉，这两人我和山长都已是见过，那可是真真的不惑境高阶，这等年纪就有如此修为，前途不可估量。而我们元一一方则是后继人才颇有不如，逍遥和栖霞两院比我等还要不如，为了宋国的长治久安也是为了能在秘境开启时获得先机，让三院的学子共同参悟，共同提高是为顾全大局之意。”胖乎乎的锦衣富家翁脸上总是挂着笑，这正是下山之后的陶朱台教谕金玉勒，老农般的老者便是一同在外的冯副山长，而这位年轻的讲郎则是名为百里策，乃文韬阁中人。
“唔，原来如此，策受教了。”年轻讲郎也是聪敏，立时便明白了金教谕话中之意。
“好今日早些休息，明天我等就要去中州书院，这也是我们此行的最后一站，想来大宋各地州府书院选出来的顶尖学子都已经到了那里，上山之事还需要妥善安排。”金教谕看了看沉沉的夜色，感知中有春天夜晚窸窸窣窣的虫兽低鸣，也有微风拂过草叶而发出轻轻沙沙声，动中更是衬的此间野外夜晚的安静。
……
中州城城北有一座比皇宫还要大的园林，园林之中藏于奇山异水之间的是五六座宽敞的讲堂，一排排寝舍以及来来往往时隐时现的学子身形。
这里便是中州书院，大宋国土上位列元一和栖霞之下排行第三的中州书院，其中多是大宋及四夷小国中的皇室王公贵族子弟，虽然建立的晚，但是各代大宋皇帝都十分重视，不仅搜罗大量修行资源供其消耗，还多方延请名师执教，是故现在中州书院的规模比皇城还要大。
在历代皇帝的内心角落中，或许对九秦山上书院这庞然大物存在畏更多过于敬，这大概也是中州书院能够得以迅速发展的原因。
此刻夜色中的中州书院寝舍中，有一少女正双手抱膝托=抵着下巴临窗向南而望。
空中的双月弯弯，星光点点，同一片天空下的九秦山上，自己的许郎又在做些什么呢？他有没有想我？他可知道几日之后我也要去往元一书院了呢？
谢谢你许郎，皇帝哥哥让我看了那由马将军转呈的朱笔墨匣。
月下青史上，安邦非和亲。
社稷依明主，岂能与妇人。
如意当如意，出塞孰可忍。
汉家女玉貌，便拟净胡尘?
因为你的朱笔墨匣，皇帝哥哥已经取消了和亲之意，我也可以在中州书院修行了呢……
春风送暖，万物复苏，少女此刻莫名的心绪在跳动，长夜漫漫中一时间竟是痴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剑气峰上的少年们
虽然山下已经是阳春三月，但是在这近千丈的高峰上依旧是寒如凛冬，尤其是在此刻夕阳西下之后的夜晚。
寒风呼啸如刀，剑气凌厉如割，双目紧闭的少年就端坐在这毫无遮挡的乱石丛中入定冥思着。
“两位女施主，看着天地元气汇聚的样子，许檀越正在定境修行的关键之刻，这时不宜打断叫醒他。”看到两女欲要向前叫醒许年，弥苦和尚双掌合十运起释门真灵，以传音入密的方式向萧飞燕和赵如意解释道。
“难道就要这样把许大哥放在这里？”萧飞燕此刻已经能察觉到来自于对面山崖沟壑中愈来愈强的剑气。
“我不走，许郎不走我就不走，我要在这里陪着许郎。”因为是真灵传音之故，赵如意的话语声中虽然没有什么语调变化，但是那其中所包含的坚定之意却是格外明显。
“小僧观两位女施主现下神识已经疲惫，若是在这满是剑气的山巅再待下去，随着剑气的愈来愈强，恐怕会真的伤了神识，小僧以为还是去帐篷中调息修养为好。”四人之中以此刻的弥苦小和尚修为最高，在晋升不惑境后领悟净莲领域，其最擅长的便是静心察微，此刻在小和尚的双目之中，萧飞燕和赵如意都在今天的领悟中消耗颇多。
“不行，我要等着许郎。”
“我也要陪着许大哥。”
两女传音中的语调甚为平稳，但其目光都始终落在许年身上。
“许檀越此刻似是领悟剑气略有所得，周身自有天地元气中和剑意庇护其身，许檀越在此当是无碍，反倒是两位女施主如今耗损过度，在留在这里当有神识受损，修为大退之忧，小僧以为若两位女施主真的不走而导致受伤，许檀越醒来之后也定然会极其自责……”
弥苦小和尚为人聪敏，此刻用上话术之后，萧飞燕和赵如意两女互相一看，然后在各自以真灵探查许年周身元气流动之后，认可了小和尚所言之语。
最后赵如意摆上几块石头，按照在中州书院上新学的知识在许年的周围布置了个简易的定风阵法，如此也能稍减那愈来愈强的风力。
布置完这些，萧、赵两女便依依不舍的回到了女学子们聚集的禁制帐篷之中。
……
无边无际的莹莹绿色或者闪耀红色数据流在许年的眼帘之前持续了长达一天的时间，并且看那无休止的样子，这无穷的数据流还要继续持续下去，不知什么时候许年回想起儿时那关于闭眼之后世界疑问，也不知什么时候许年已经完全沉迷于这奇异的幻境之中。
零和壹组成的信息到底是什么？仅仅是剑气吗？
茫然中许年不得而知。
时间缓缓推移，整整一个夜晚，剑气峰上只有许年在帐篷之外修行着，外面的重重的剑气已经让每隔上一个时辰便出去查看的两女步履维艰，但即便是这样，萧飞燕和赵如意也还是要出去，再看到少年端坐不动的身影以及稳定的元气波动之后她们才会放心下来。
男学子们聚集的帐篷中关于依旧在外的许年的话题也是不少，因为有不少学子们都探查到了许年周身澎湃汇聚着的天地元气，而这一表现又是领悟有所得的征兆，仅仅一天就有所得，虽然还不知道领悟的是哪一方面，但这已然是领先了在场的所有人。
领先与众的人总会得到许多关注，这关注中大多有羡慕嫉妒恨等意，也因此，元一学子这边流传的是关于许年曾经的雍熙三年榜首事，初入书院和学长竞武事，下山大闹金帐王庭事、最近的与雷豹战成平手事等；在逍遥书院雷豹一方则是酸溜溜的略有不屑，其中以黑胖书生崔鸣之最有代表性。
好在此间没有赵如意和萧飞燕，否则就以崔鸣之那时不时小声但清晰可闻酸溜溜的故作不在乎的话，就能让三公主赵如意再次大发雷霆。
五展油灯如豆，数量虽多，但也不能将这宽敞的帐篷照的明亮如白日。
就在这不时发出细微噼啪声的昏黄油灯照射之下，帐篷中的话语声越来越小，却而代之的是学子们悠远平稳的呼吸声，很显然诸位神识消耗甚巨的学子们已经进入了定境并在调息恢复之中。
送走两轮弯弯的月牙，迎来的又是火红色的朝阳，当清晨的第一缕曙光从云海中迸射而出时，整座剑气峰上的压力骤然便是大减，学子们也陆续出了帐篷各自寻找位置参悟剑意。
让所有人惊讶的是，那个被许多不惑境没放在心上的许年顶过了第一天的剑气压力，竟是完好无损的度过了剑气峰上的黑夜，而且那周身的气势似乎比昨天暮时更为强大了。
第二天学子们的心情是惊讶，第三天学子们就对两个晚上都在参悟的许年感到习以为常了，因为有些神识强度高，比如逍遥书院的路青山晚谕雪，比逍遥书院的雷豹和赢灵、比如中州书院的弥苦和赵汝愚，这些人在适应了剑气压力之后，晚上也能够在外修行了。
第四天，许年未动，周身元气气势上并无变化，但是靠近的弥苦发现这气势似乎有些凝实。
第五天，萧飞燕和赵如意也能勉强抗住夜晚的山风在许年不远处冥思，这即是陪伴也是参悟。
到了第六天上，已经陆续有学子从那山峰与山崖之间纵横的剑气中领悟了些许，有从中领悟剑气阵法的，有从中领悟真灵运转技巧的，也有人从中悟出了出尘之剑或者入世之剑……
许年前生有句俗语，一万个人眼中有一万个哈姆雷特。
此刻的少年们从剑气峰上参悟所得也是各不相同。
第七天，书院讲郎百里策上山，检查了许年的状态之后，又去喊来的陶朱台的金教谕，两位先生对于许年状态的判断相同，就是处于魂游天外的冥思之中，至于不吃不喝后的身体更是无碍，用金教谕的说法那就是，非但没事，真灵元气还更加强大了。
第八天、第九天……
白天中太阳每天都是相同，夜晚中月亮却是从月牙渐渐成为半月，剑气峰上的参悟也进行到了白热化阶段，帐篷中空无一人，而在外面正对剑气崖的观剑台上，有沐浴在凌冽寒风与森然剑气下冥思的一众少年。
第三百六十五章 忆往昔少年时
“弥苦，这只沉香木钵是你师父传与你的？”
中州书院内一处藏于山水之间的书斋内，有俊俏小和尚和一气度不凡的美髯老者正分宾主相对饮茶，此刻那老者放在下茶杯，看着小和尚拿出的木钵，不禁心有所忆般的询问道。
“南无大自在初音大菩萨——檀越，此的确是先师之物。”小和尚双手合十口宣一声佛号道。
“呵呵，这家伙倒是真的创出一脉禅门传承……”
老者吹了杯盏中漂浮滚动的茶叶，笑了笑又道：“那你师父可曾对你说过他的名号？”
“不曾。”
毕竟是十六岁的年纪，禅门静修也难掩天性中的好奇，尤其是关于那将自己养大成人又传授衣钵与自己是师长更是父亲的和善僧人，此刻弥苦小和尚言罢稍作迟疑忍不住疑惑问道，“我师父在俗世间很有名么？”
“那是自然。”
美髯老者呵呵一笑，看着小和尚的眼神变得悠远起来，“杀心佛陀，唔，就是这个名号，当年可是在修行界中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你手中的这个沉香木钵可是来自于净土禅院，就是你师父用其抢来净土佛座前圣物七品沉香莲台所制……”
“这个很贵重么？”小和尚端起木钵看了看，只是觉得比平常木碗略沉一些，再有就是多了花纹和淡淡不散的香气，其余并没有什么特别。
“七品沉香莲台相当于秦阶圣物，据说是千年之前净土佛当年东来讲经坐下沉香木所化，其有静心明志不受外邪入侵之功效，在其上修行佛法一日可抵寻常三五日之功，这一特效极为罕有，当然很是珍贵，尤其是对于净土禅院而言。”老者捻了捻颌下美髯道。
“这莲台如此神异，师父为什么会将它做成了一只木钵？”放下这只来历很有些传奇色彩的木钵小和尚更加疑惑。
“唔，你师父倒也是沉得住气，这也没有说过。”
老者略略沉吟后缓缓的道，“这在三十多年前可是修行界中的引起轰动的大事，杀心佛陀一怒为红颜，叛出净土禅院火烧净土寺……做成木碗大约是因为曾经那只在大火中消失的榉木钵，还有就是方便携带有利修行吧。”
“就因为这个？榉木？很常见的吧？”俊俏小和尚很是惊讶。
“嗯，很常见，但是做出那钵的女子却不常见。”老者的话依旧悠远。
“师父并未提起过，只是言道山外的女子不要去招惹……”弥苦回忆着脑海中的师父，仔细应答了一句。
“呵呵，山中无岁月，杀心佛陀终于还是性子变了，也对，不然他也不能自创禅门一脉，闻世间之音、初音菩萨……那女子的声音很是令人难忘啊……”老者饮下杯中清茶，心下颇有些怅然。
“为何檀越对贫僧师父的事情如此了解？”俊俏的小和尚同样饮下杯中之茶。
“唔，那是因为当时你师父做这些事的时候我也在场，彼时年少轻狂啊……”
美髯老者轻击手腕而后长身坐起走到窗边看向远方，“当年恰逢夏国出兵进犯大宋，我在书院学成下山，初出茅庐年轻气盛便直奔宋夏边境投军，凭军功以及元一学子的身份，很快便晋升到正五品的骑都尉，也认识了几位好友，有后来的归德将军赵神射，也有桑家的桑大刀……”
“……那时我负责警戒大营安危，因为北有金帐王庭的进攻，西有夏国的入侵，故而大宋国立虽强但是两头交战还是将战事陷入胶着之中……有一天晚上，夏国骑兵队袭营，其中主力便是由净土禅院精锐弟子组成，你那师傅可是领队之一……缘分就是古怪，明明是敌对双方，最后却成了不打不相识……”
从美髯老者中传出的对于三十年前那场大夏与大宋两国交战而言是当时发生的极其琐碎偶然之事，但对于当时参与这场防守与偷袭的众人而言这些就是全部，而且还影响到了许多人的未来。
窗外的晚霞很是灿烂，此刻一抹余晖斜斜洒落近这处普通安静的小楼，给房间内铺上了一层橘红同时也落在弥苦和老者身上，映衬出静谧的光影。
“……或许是因为李姑娘身死之后，你师父心灰意冷便悄然离开了，不曾想是去了青龙山脉……”
悠悠的喟叹声中，弥苦和尚从美髯老者口中得知自家师父大略的生平，身为少年的他听过之后却又有些茫然了，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记忆中慈眉善目一直笑呵呵的师父和那杀伐果断、红颜一怒叛出师门的杀心佛陀联系在一起。
美髯老者此刻静静的看着窗外，似乎是有心留给茫然的小和尚思考的时间。
“那……那时候有没有我，唔，时间对不上，窗外风动小僧心乱了——南无大自在初音大菩萨。”打破竹楼内宁静的弥苦口宣一声佛号以期收束心神。
“明天这个时候，元一书院的冯副山长一行人要来此，有个去九秦山参悟剑气崖的机会，要求是十九之龄下顶尖学子，弥苦你现在也算是中州书院的记名弟子，也符合要求，明天拿着这份信去找杨教习，他会安排好的，释门弟子去元一书院的机会可不多，好好把握。”美髯老者此刻说出了让小和尚来此的目的，端起茶杯的他也有几分送客的意思。
“谢司马檀越照拂，弥苦愧受了。”
弥苦也不矫情应声谢道，刚刚从师父迥异与记忆的形象中回过神来的他此刻取过了书案上的那封普普通通的书信，对于端茶送客的道理他也是从经卷中见过，此刻的他躬身行了个佛礼便离开了竹楼。
司马檀越。
俊俏小和尚口中的司马檀越自然便是当今大宋内阁首辅司马安平，除却朝中的事务，他的另一重身份还是中州书院的名誉院长，在中州书院中有独立的修行之处。
任谁也难以想到，这位双目能洞察世情、头脑中满是谋略、行事稳重平和执掌双月之下人口最多帝国的内阁首辅也有那轻狂少年时，也经历过那纵马江湖、快意恩仇的峥嵘岁月。
第三百六十六章 足下生莲的初家人
在两个月前，弥苦和尚第一次来到中州城，落脚之地是许年的归德郎将府，府内基本家具一应俱全只是却没食物，因此弥苦第一次上街化缘，也正是因为这次化缘，弥苦遇到了闹市纵马的崔鸣之，结果自然是弥苦出手将其教训，但是由于崔鸣之特殊的身份，赶来的中州卫却是将那崔鸣之给带走。
不过结果虽是不如人意，但是弥苦因为此事进入了关注中州城的各方势力眼中，其中最先赶来的是进入回中州之后进入中州书院读书的赵如意，这也算是金帐王庭和青龙城时的旧相识，之后便是大宋内阁首辅司马安平了。
司马安平从情报对小和尚功法的描述中看到了许多曾经老友的影子，见到弥苦之后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此刻有大宋三公主的推荐在前，和司马安平照拂老友后辈之心的存在，故而以中州书院名誉院长的身份特招其进入了中州书院。
只是因为弥苦修的是释门功法，且不愿背离师承，所以将其收为记名弟子，当然所有的一应用度和权限都和普通学子一样。
在青龙山脉中独自生活四五年的弥苦看到山外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秉性喜好读书的他曾将炎火之山下师傅留给他的数千卷经文典籍研读，如今到了中州城，在这大宋排名第三的书院他更是如饥似渴的扑在读书与修行中。
凭借着天赋神书中的空明静心特效、弥苦超卓的悟性以及司马安平时不时的指点，小和尚在这两个月中修为突飞猛进，就在刚才的谈话中，被师傅的生平所吸引，以往的许多迷惑突然有了合理的解释，那些不是心结的心结忽然就这么解开了。
菩提本无树，
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
何处惹尘埃
出了这间藏在山水之间的竹楼，缓缓而行的俊俏和尚每走一步身上的气势都在发生着突兀的巨变！
一步轻轻无声，而天地元气倏尔汇聚其身激浊扬清；
两步微微生尘，而真灵外显蓦然在周身生出朦胧的六面棱镜；
三步足下生莲，那真灵元气澎湃而又内敛的显化出绽开的淡青色八瓣莲花！
念头通达厚积而薄发，就在这短短的时间中，弥苦走出了三步，也是迈进了不惑境！
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从典籍中记载的残篇之中看到这段话水到渠成般的浮现在弥苦的脑海中并与其天赋神书相互感应。
释门禅宗之内，向来莲花表示佛法禅意，君不见那沉香木钵曾经的本体莲台便是净土禅院圣物，莲花意其清净，也是灵台清净，就在迈入不惑境的那一瞬间，初音菩萨的梵唱之中，其坐下门徒所顿悟生成之领域并非五行所属，而是青莲清净之域！
至此，初音菩萨门下的小和尚步步生莲！
……
晓雾将歇，猿鸟乱鸣；夕阳欲颓，沉鳞竞跃
春天里的九秦山无论是朝阳初升之时，还是夕阳西下之时都是格外美丽，尤其是在昨日的微雨之后，那细雨和微风就像是唤醒无数生灵的信号，整个大山都是那样的焕然一新，且一日比一日生机勃勃。
半山腰的元一书院中有一头戴黑色纱笼帽的少年形色匆匆的走在甘露院的长廊之中，长廊拐角处都已经挂上了灯笼，那灯光与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照射在少年的脸上，让那面上的喜悦之情无所遁形。
这身着黑白澜衫头戴黑色纱笼帽的少年便是许年了，昨日检查完毕身体无碍的他刚刚从甘露院离开的他，今日又来到的甘露院中，原因很见到——箜篌教习出关了。
长廊尽头悬挂的牌匾上听松书斋四个大字被昨日的微雨清洗的格外清晰，看到牌匾下半掩着的木门，许年心下急切且激动的跑动了两步，但是在即将接近之时，却又将脚步放缓，整了整衣衫轻轻叩门之后便躬身下拜道：
“教习大人，弟子许年求见。”
“进。”
吱呀一声轻响，那半掩着的木门无风而开，略略惊讶的许年片刻后便知道这是此间主人箜篌教习的通玄功法所致，虽然教习不在当前，他依旧是依礼在拜后方才进了院落。
没有丝毫意外的，三层楼高的书斋门也是无人而开，许年稳步进入后，有淡淡的药香传来，但是一层中并无人影，此刻清风一阵吹拂，通往二层的楼梯口布帘掀起，这显然是让少年上楼的意思。
对于听松书斋，许年这是第五次前来，他去过楼上两次故而对此地也不陌生。
循着书斋中玄妙天地元气的指引，许年来到了三层楼高书斋奇妙的第二点五层中，也即是书斋二楼和三楼纸之间由阵法扩展生成的空间，这里许年到过两次。
“弟子许年拜见教习大人。”
玄妙非常的听松书斋二点五层中，身穿黑色连帽长衫正在读书的女教习有些清减，在其身侧书案香炉中调香的萧氏少女也同样如此，兜帽之下低着头的女教习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调香少女眼中闪现而出的却是万分的欣喜。
“所来何事？”淡淡清清冷冷的声音从黑色兜帽之下传出。
“青龙城中先生耗费真元救治弟子，但弟子还未来得及道谢，先生便已回山，弟子回山之后又听闻先生闭关修行，直到今日弟子才有前来向拜见先生，先生对弟子的恩情，弟子没齿难忘……”
许年说着说着眼圈不由得便是一红，此刻的他想到了前生中曾经对自己照拂有加同处孤儿院大姐头，也想到了青龙山中一直教导养育自己的父亲许成虎，有那么一瞬间，黑袍女教习的身影和那曾经的大姐姐重合在了一起。
“唔，不必如此，是山长有命指派甘露院去救治，其他先生都有要事在身，我只是恰好有时间罢了，对你施展灵枢神针也是一次尝试，与我的修行也大有裨益。”
兜帽之下传来的声音依旧平淡清冷，但是许年当然知道这并非如女教习说的这般轻巧，那耗费的可是二十多的修为，又岂是一句不必如此自己就能坦然受之的！
第三百六十七章 恩、情
傍晚时分的听松书斋并不是寂然无声，在书斋之外的大片松林中，稍稍有风吹过便是阵阵梭梭飒飒如海浪般的声音，若有人凭栏望去当但见翻滚起伏的绿色波涛，此景此声非茫茫海涛而是郁郁葱葱之松涛，这也是听松书斋名号的由来。
自此间主人闭关修行之后，沉寂许久的听松书斋迎来的第一个前来拜访的客人便是许年。
“我听说你和逍遥书院不惑境的学子交手了？而且还打了个平手？”
淡淡的声音传来，是箜篌教习主动将感谢感恩的话题给扯开，显然女教习并不想在此事上多说，作为书院教习，因为修为高深地位尊崇故而往往一切行事皆凭本心，救治许年之事，在女教习看来是她愿意去救治，而并非是想要什么感谢或者别有所图。
“回先生，弟子的确是和逍遥书院的雷豹交手切磋了，侥幸为败。”许年恭声回答。
“你上前来，伸出右臂，飞燕你做记录。”箜篌教习抬起头来吩咐道。
“是。”
“是。”
许年和萧飞燕两声应答，一人前行几步在女教习的书案之前长身跪坐伸出右臂，另一人则是取了纸笺和鼠须簪花笔，片刻之间准备妥当后，只见女教授素手搭在许年手腕脉搏处，以真灵探视起其身体状况。
“手太阴肺经增强三之二，有雷劲。”
“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阴心经增强三倍，水行之力浓郁。”
“手少阳三焦经、足太阴脾经、足厥阴肝经、足少阴肾经、足阳明胃经、足少阳胆经……嗯，风行之力五之一，水元之力五之四，强度五倍。”
“十二正经气血充盈，真灵澎湃、元气涤荡比两月前增强四倍余。”
“是任脉真灵充盈，督脉周天运转畅通、冲脉有雷劲、带脉水元增强、阴跷脉金行稳定、阳跷脉木行增强、阴维脉土行温增强、阳维脉火行稳定……”
“八脉奇经比两月前增强九成有余……”
进入工作状态中的女教习语速有些快，一般人或许跟不上女教习的思路，但是这些日子一直跟在女教习身边，并被其收为亲传弟子的萧飞燕已经习以为常，手中之笔腾挪不停，将女教习所言之语条理清晰的记在了纸笺上。
仅仅凭着对脉搏的探视就能从中得知这么关于体内经脉的信息，这可是比许年自己都要都要清楚，此情此景许年对箜篌教习更加佩服了。
良久之后，女教习所言渐少，最终房间内重归于安静，按在许年腕上的纤纤素手也收了回去。
“你体内十二正经比两月前更为坚韧，八脉奇经也畅通无阻，真灵以周天运行其中暗藏雷劲，嗯，这当是你和那雷豹交手所致，不对，水元之力也可以化雷……”
箜篌教习一边思索一边对许年言道，“以你现在的经脉强度已经可以比拟不惑境，但所欠缺的是一次顿悟，你的天赋神书是水行属性，今后的修行还是要多多向水行上靠拢……”
“谢先生指点。”
除却往日的照拂之情和青龙城中的救治之恩，如今的箜篌教习刚刚闭关完毕，就又指点自己修行的方向，如此的恩情许年心下自然是感激万分。
“还有，几日之后大宋各地书院中选派而出的学子会到书院中来共同参悟希伊先生所留剑气崖，我听闻司马先生曾给你的神书心得四篇，司马先生往年在山下行走时凭一柄利剑创下偌大名头，他的神书心得想来也都是与剑气有关，你要多琢磨琢磨，看看是否能和你的天赋水元之力结合，即便不能也能在观摩剑气崖遗刻之时占得些许先机。”黑袍女教习似是忽的又想起一事，提醒许年道。
“谢先生……”
“好，时间不早了，飞燕你去送送许年。”女教习言罢之后，许年欲行礼拜谢，但却被女教习打断制止，重又拿起书卷不再看向许年。
“弟子告辞。”依旧再次行礼之后心存感激的许年方才离开。
……
“许大哥，我听说你和逍遥书院那雷豹交手之事，可把我吓坏了，不过好在你恢复的很快，好像那雷豹受伤更重，院里的先生们都去参与诊治了呢，嘻嘻……”下了楼来，站在书斋小院中，来自黄龙府的萧氏少女难掩见到许年之后欢喜，不过随之又担忧道，“听说这雷豹乃是逍遥书院院长雷天鸣最宠爱的小儿子，你将其打成重伤，会不会引起他的报复？”
“不用担心，这次是那雷豹轻敌了，我也正好有限制雷法的窍门，否则我以而立境的修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其平手的，不过这件事的起因就是那雷豹找茬生事，得了这一教训估计脾气也能收敛些，对他而言未尝不是个好事。我想他的父亲既然能做到双月之下五大先秦级书院院长之一，也定是有着非同一般的气度和胸襟，今次之事他应该能都看透。”许年微微一笑示意萧飞燕不必担心。
“话虽如此，可是若那是个爱子成性不讲道理的人呢……”少女依旧是不怎么放心。
“如果是那样，自有书院山长和先生们出手呀，飞燕，这些你就不用担心了，还有我还忘了谢谢你，若是没有你炼制的丹药，那次我可能就折在了金帐王庭连青龙城都撑不到……”
“许大哥，不要这么说，这都是我愿意的，能帮助许大哥能派的上些许用场，小妹也很是高兴。”许年话说道一半，便被少女出言打断了，那低低的话语声中满是少女深深的情意。
“天色晚了，我得回寝舍，箜篌教习刚刚闭关完毕，帮我多照顾先生。”
“那是自然，我可是先生的亲传弟子，照顾先生是分内之事。”
“好好好，是我啰嗦了，飞燕告辞。”
“许大哥慢走。”
此刻山间松涛阵阵，虫鸣啾啾，朦胧的赤银双月已经在挂在了三层书楼的檐角处，少年和少女一番告辞之后，听松书斋小院的木门缓缓合上。
双月弯弯，繁星点点，九秦山上方的春日夜空格外迷人。
第三百六十八章 山下的学子们
“小师弟，小师弟，你还在看书么？书院山门处来了好多外院学子啊，走了走了，咱们快去看看。”
下了第一堂大课后返回寝舍研习司马先生神书心得的许年忽然听到寝舍院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大声的嚷嚷，然后便是房门一开，学长鲍付颇为兴奋的跑了进来。
“鲍师兄，前几天不是就来过外院学子么，从先生们讲课时透露出的口风我们也早就知道这一两日内还会有人前来，不必这样大惊小怪吧。”被打断思路的许年无奈的摇了摇头放下书本。
“咳咳，小师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今天可是来了二十多人，这些学子都是大宋十三州所有的州立书院和私立最强的稷下学宫等派出的新生代最强者……”
说到这鲍付忽地压低了声音，“这二十多人中可有许多窈窕淑女，据说里面还有一位大宋公主殿下，这可是书院近百年来首次有嫡系宗室进入书院。”
“哦？”
不知怎的，许年脑海中忽然浮现起了金帐王庭中少女那颇为英气的脸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师兄你是冲着佳人去的呀，可即便如此，这些外院学子可都是来书院剑气崖领悟剑气之意的，有书院的组织，我们也不容易接触到。”
“小师弟这话你就说错了，巧得很，因为书院的几间客房都安排了人，这次前来的二十多位学子是由我们陶朱台安排住所，也就是说，他们是要住在咱们陶朱台的，更碰巧的是，我负责登记诸位学子的资料信息。”
鲍付说到这里很是有些得意洋洋的从怀中掏出了一本空白卷册，然后拉起许年道，“小师弟随我来，帮我研墨，和我一起去门殿处等候着外院学子前来罢，这样既能看到山外佳人，也能向书院申请些学分，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好好好，鲍师兄我这就去，你等我先把书放起来，还有，我总得换身衣服再去，免得落了师兄的面子……”看着同寝师兄很是急切的样子，许年不禁哭笑不得。
“行，说的在理，小师弟你赶快收拾收拾，这时候他们应该到解剑池附近了，我出去等会儿。”说着鲍付边收拾起笔墨往院中而去。
当许年出了房门后，只见除了鲍付之外，于蒲、邓通、尚青、岑文和陈青蚨也都在，如此看来，今次接引这二十多学子的任务是落在的陶朱台诸位的学子的身上。
有陈青蚨在陶朱台看着几位斋夫收拾房间，其余师兄弟一行六人前去元一门殿处接引，不多时便到了目的地。
“学生见过的山长。”
门殿之中并不是空无一人，身着褐色长袍的冯副山长和身着回纹锦衣的金教谕已经在此等候了，许年等人见状连忙向前行礼问好。
“唔，今次陶朱台负责接待外来学子，寝舍方面都准备好了吗？”冯副山长点了点头向众人示意道。
“回山长，陶朱台已经准备完毕。”上前应答的是陶朱台二师兄于蒲，在讲郎余莫莫带着大师兄孔方下山结业历练之后，陶朱台学子之间就是以二师兄于蒲为主了。
“好，行事当有气度，既要让外院学子看到书院的气度，也要让他们看到书院的底蕴。”冯副山长轻捻颌下胡须，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这是自然，于蒲，你要带着你的几位师弟把书院交于你们的任务做好，莫要生出什么不必要的事端。”笑呵呵的金教谕此刻也是对自家门下的几位学子嘱咐道。
“弟子遵命，定不让先生失望。”
“定不让先生失望！”
跟在于蒲之后的是许年等人一同的大声应答，陶朱台的学子此刻的精神状态让金教谕很是满意，同样的点了点头之后便和冯副山长一起向书院内走去。
“压力好大，山长和教谕大人当前，我真是好紧张。”
等到两位先生一走，门殿中的气氛陡然放松下来，鲍付此刻猎艳看美女的心情完全没有了，小声说了一句便和许年一起收拾起桌凳，等候诸位学子的到来。
……
书院门殿前分列两边的十几株参天大树葱葱茏茏，在微风的吹拂下发生飒飒的声响，这微风也送来了远处山道上整齐的脚步声，来自山外大宋十三州立书院和私立稷下学宫的学子们即将来到。
当曾经在文韬阁有过几面之缘的文韬阁讲郎百里策进入元一门殿之后，在他身后的二十几位学子鱼贯而入。
由阳光明媚的室外进入宽敞的元一门殿，光线忽然由亮转暗，进来的山外学子们不由得眨了眨眼以适应光线的变化，见到来人的许年不由得便是一愣。
那身着文士衫很是中性打扮的英气少女不是赵如意还是谁？若说赵如意的到来，此前鲍付言语中已经透漏了有大宋宗室公主前来，还能猜到那么一些，许年还并不觉得太过意外，但是另外一人就让许年感到惊讶万分了。
“许檀越，我们又见面了。”
好听的声线，俊俏的容貌，标志性的光头和一身麻布淄衣，来人分明便是弥苦和尚。
“和尚，你、你怎么来了？你拜入了哪家书院？”当呀然之中的许年看到向自己走来的赵如意时，他登时猜测道，“难不成你进了中州书院？”
“嗯，说是进了中州书院也没错。”小和尚摸了摸光头腼腆一笑。
“行啊……”
“诸位学子欢迎来到元一书院，请诸位向前登记个人信息，由书院安排各位的住所。”
就在许年想要再次叙话问清缘由的时候，百里策讲郎的话语声也是传来，于是许年做了个之后再叙的手势来到鲍付身旁替他发放寝舍号牌等物。
外来学子共有二十一人，其中中州书院四人，其他州立书院十五人，稷下学宫两人，这也基本上是五大先秦级书院之下各地书院的实力等级。
和鲍付一起负责登记录入及发放物品的许年所认识的自然就是弥苦和赵如意，至于其他学子就只是在山下时曾有耳闻，今天才见到真人，记载之中的修为境界上，二十一中只有三个不惑境，这其中就包括了弥苦，对此许年很是意外，看来这位青龙山中认识的小和尚很是不简单呐。
第三百六十九章 剑气峰……零与壹、星河！
九秦后山一座陡峭的山峰上，常年空荡荡的山巅一处颇为窄小的平台上，今天迎来的许多外客，山巅鹰巢中，那老鹰守护者自家巢穴中的雏鹰，用警惕的目光看着这群不速之客。
与这座陡峭山峰相对的是数十丈外一座峭壁，在山峰与峭壁之间的则是那云雾朦胧不可见底深渊。
陡峰名为剑气峰，峭壁名为剑气崖，深渊名为剑气渊。
此地便是希伊先生下山之前悟道之处，据先生大弟子公输均文集记载：
忽一日，天地变色狂风骤起，后山有异像现，山崖处传来长啸声，其音如龙吟凤鸣，震彻天地，念先生与后山闭关，均遂赶往山崖一观，初登陡峰只觉剑气纵横，寸步不可上，三日后剑气略消，与山巅之上传来先生传音，均方得上山。
待到山巅，剑气纵横，光寒幽谷，乱石不入，飞鸟可渡，堪称奇观。
后方知此乃先生由道经中顿悟万剑诀，心下畅然间持树枝为剑所致。
耳边传来文韬阁百里策教习的讲解声，其语气中自有那么几分荣光加身的骄傲之色，原因无他，这是身为元一人自然承受的光环，这是三百年前希伊先生为后辈闯下的偌大名头。
站在山巅的少年们听着关于希伊先生悟剑之往事，皆是双目四下打量，极目远眺，远处的山峰若隐若现，这里周围都是云海翻滚，似乎进入了仙境一般；仰视天空，成群的鸟儿展翅高飞，在云雾仙境之中自由穿行；再看近处一块块嶙峋怪石屹立在山巅之上，摇摇欲坠似飞来之石，巍然耸立如镇山神塔。
“这里便是剑气峰，对面即是剑气崖，中间的是剑气渊，此地得名缘由我已经讲过，从现在开始的十五天内，诸位都要在此地修行。”
百里教习的声音传来，诸位学子在知道这里就是剑气峰之后并不觉得意外，在上山之前各自的师长都对他们讲过此次九秦山之行的目的，感悟希伊先生留下的剑意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项。
“诸位，等下我就要放开山巅的剑气禁制，让大家感受希伊先生留在此地的道经万剑剑意，不过此地剑意锋锐逼人，神识强度差或者悟性不及者无法久留，如果禁受不住剑气或者领悟之时神识消耗过度，可去此地山后的两座营帐，营帐上带有符文印记可抵挡剑气侵蚀，在营帐中调息恢复后再行领悟。”
听到这话，一众学子们才稍稍重视起来，不过这重视也是转瞬即逝，因为他们听得领悟事关神识强度和悟性高低，都是各家书院中十九岁之下的佼佼者，都是那意气风发带着许多骄傲的天之骄子，有谁会认为自己的神识不够强或者悟性不够高呢？
此刻的各家精英学子们已经迫不及待的跃跃欲试了，都想着能够先人一步领悟那堪称绝世的道经万剑诀了。
“从现在开始就是你们独自修行的时间，除每隔五天都会有专人来此送水米食物等用具外，再无师长登山，是成功感悟希伊先生些许剑意还是全无所得下山，这十五天中有何收获全看诸位各自的造化。”
百里策讲郎清朗的声音在此处山巅响起，那呼呼的山风丝毫不能削弱他的话语，“还望诸君，共勉！”
“共勉！”
待到百里策的话语声落下，一众学子齐齐向他躬身行礼致意，随后百里策纵身一跃来到山巅高高的石台之上，手中忽的出现一卷竹简，真灵到处，那竹简迸射出清濛濛灵光，刹那间仿佛有一层保护罩被打开，整个山巅的山风都突兀变得凌厉萧杀起来。
山巅的剑气禁制被打开了！
当百里策落回地面时，他手中的那卷竹简已然是呈摊开状态放在了石台之上，就如同是开门之后插在锁孔中的钥匙。
而后，百里策似乎又说了些什么，但此刻带着呼啸剑气的山风中那话语声也似乎被撕成了碎片，只能见到百里策讲郎挥挥手下山而去。
这里是高处平地近千丈的山巅，比九秦山脉极顶秦皇峰仅仅矮了几十丈，保护阵法被打开了之后，又在纵横交错的剑气荡涤之下，人与人之间的交流都成了问题，只能用手势代替语言。
先生们离开后，学子们纷纷运起真灵抵御剑气、寒风以及高山缺氧呼吸不畅的状态，同时向着面对剑气崖的方向奔去，每个人都想有个好位置去感悟剑气真意。
今次来此的少年共有四十二人，其中元一书院近水楼台先得月人数最多，有十一人到场，东海联盟逍遥书院五人，大宋南海栖霞书院五人，此外便是十三州及稷下学宫二十一人，这也是三百年来，剑气峰访客最多的一次。
四十二人中男三十二人，女十人，男女比例有些悬殊，这和双月之下重男轻女的风气有些关联。
在众学子纷纷向山峰边上奔去之时，许年却是未动，这倒不是因为他不想去提前占下个好位置，而是因为他发现在云海升腾翻滚的对面崖壁上，那纵横交织的剑气显化而出的竟然是无数的零与壹，而这无数滚动的零与壹所组成的更加恢弘的图卷则是一个星系的运行图。
生于此世的十六年中，许年从未见过以阿拉伯数字形式出现的事物，一次也没有！
而这无数浩瀚的零与壹剑气所化的星图分明就是许年前生所见照片中的太阳系！
这是个什么状况？
这绝对不是巧合！
“许郎？你怎么了？”
“许大哥？你怎么了？”
由于箜篌教习的推荐，而立境初阶的萧飞燕也来到此地，此刻的萧飞燕和赵如意见到许年与这凛冽的剑气寒风中呆里不动，以为出了什么状况，两女皆是急急赶了过来。
许年此刻正面向那剑气崖，茫然的双目之中有璀璨星河在转动，那些零与壹给他心神中带来的震撼之意是前所未有的。
希伊先生为什么会给后人留下这些信息？
这只是些简单的剑气吗？
显然不是！
许年的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自然无视了外界经过剑意削弱后的少女急切呼喊声。
第三百七十章 疑惑、担忧
剑气纵横，风声呼啸，九秦山山崖之上有四十多名少年就在这让人难以呼吸的剑意压力下修行着，此时此刻只有许年一人站在远离崖壁与深谷的山巅平台上。
眼前无比熟悉又不合时宜的一幕让他太过震撼，那无数仿佛瀑布一样不断变换散发着青色、红色、绿色微光的零和壹组成了纵横交错的剑意，那纵横交错不断流转的剑意又沿着冥冥之中既定的轨迹形成了见过许多次呼之欲出的星河。
阿拉伯数字零和壹代表着计算机二进制，也是后世电脑网络的信息流传播形式；一环一环围绕中央红色巨大球状剑气急速旋转的剑气和在那轨道环上的八个大小各异的小型球状剑气，这分明就是太阳系的太阳以及八大行星！
前生华夏的诗文、前生发达的计算机信息网络基础构成、太阳系极其相似的星图，以及差不多的文化、差不多的制度、许多似是而非的科技造物，从魂穿此世的第一天开始就存在的疑惑，如今是越来越强大了。
“许大哥、许大哥……”
“许郎、许郎……”
“南无大自在初音大菩萨，许檀越……”
终于在外界萧飞燕和赵如意两女的呼喊声中，与弥苦小和尚的佛号声中，许年终于从震撼中醒转过来，那眼中由零和壹组成的星河旋涡也随着消失了。
“啊，飞燕、如意你们看到了吗，那崖壁上的剑气是个星图？还有弥苦，那剑气是由零和壹构成的，你们看到了吗？”心情急迫的许年急于向好友分享他此刻的发现，但是剑意成风的呼啸声中，所有的言语都被击碎的七零八落，只有散碎残破的字句传到两女和小和尚的耳中，而许年此刻手舞足蹈急于表达的样子，更像是中邪或者魔怔。
“什么？许郎你怎么了？这里的剑意压力真的这么大？”
“许大哥，你是不是伤势还没愈合？”
“许檀越，你看到了什么？那里什么也没有啊？”
萧飞燕和赵如意见状心下大急，担忧之下不禁有些泫然欲泣的样子，而弥苦小和尚虽然稳重，但是目光之中也有有隐忧，三人也顾不得去山崖边领悟万剑诀剑意，连忙将许年给拉扯到了营地帐篷之中，这一幕在正准备体悟剑意的学子眼中，自然是有人禁受不住压力而刚刚开始便去休息了，在大多数学子的心下，对那手足乱舞的许年很是不在意——尽管听闻其赢了不惑境的雷豹，但那也只是听说，大多数后来学子并未亲眼见到。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许檀越醒来！”
忽然之间一声暴喝般的佛偈在许年灵台中炸开，这首释门静心佛偈所起的作用很是强大，顷刻之间许年便彻底回过神来，舞动挣扎的手也随之松了下来，此刻四人已经来到了有剑意禁制的帐篷中。
“我、我刚才怎么了？”眼前没有那纵横的剑气，身体和神识的压力也随之消失，许年看着红着眼眶的两女和面色严肃的弥苦小和尚，语气之中不禁有些讶然。
“许檀越，适才在百里策讲郎打开山巅剑气禁制之后，檀越便呆呆的站在剑气寒风中，两位女檀越想要去喊醒，但是许檀越你却是充耳不闻，并胡乱舞动着双手，贫僧和两位女檀越怕你是在剑意压力之下突然魔怔，便将你拉到了帐篷中。”弥苦小和尚双手合十缓缓而道。
“你是说我刚才在那里呆呆站着？”
许年挠了挠软布帽，在布帽之下是和弥苦一样的光头，“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什么？是什么来着？”
对于刚才的所见，许年忽的有些记不清，边说着便欲要掀开帘门去山巅处查看。
“许郎，不要去。”
“许大哥，你需要休息。”
“适才许檀越似是在说零和壹，还有星图……”不同于两女的极力劝阻，弥苦小和尚略略迟疑还是说出了口。
“对对对，就是零和壹，你们看到了吗，那山间的剑气是由零和壹组成的，还有所有的剑气最终构成的是个可以自行运转的星图……”经过弥苦几个词句的点醒，许年随即什么都想了起来，于是颇有些兴奋的给三人说道。
“许大哥，我看……你可能需要休息，适才山间之中全都是带着极强压力的剑气，但我并没看到那零和壹组成的剑气……”
“许郎……也没有什么星图。”
萧飞燕和赵如意此刻也没有什么相争的心思，都是红着眼眶担忧的看着许年。
“没有？弥苦你也没看到么？对了，是这样书写的零和壹，而非这样……”
听得两女都如此说，许年感到分外惊讶的看向小和尚，并用手沾了沾茶杯中的水在桌子上写出了阿拉伯数字的0和1。
“南无大自在初音大菩萨，许檀越，数字和贫僧也未曾看见，檀越还是多多休息为好，领悟剑气也不必急于一时。”弥苦看了看书案上的那奇怪的一横和如鸡蛋般的椭圆道。
“难道只有我看到了……”许年不禁喃喃自语。
“许郎，我不去参悟剑气了，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许大哥，我也不去了，我给你号脉看看是否还未曾痊愈。”
萧飞燕和赵如意两女，见到许年这幅似是依旧不曾从魔怔中走出的模样，心下不禁很是急切，当然纷纷要舍弃参悟的机会，也要陪在许年身边。
“哈，让你们担心了。没什么事，或许只是幻觉，你看我这脉搏平稳、真灵澎湃的样子怎么会是还未伤愈，要知道连雷豹都来了，我怎么能不去，我可是比他的伤势要轻得多。”许年伸手让萧飞燕号脉，一边握紧拳头做了个很有力量的样子，美人恩重，自己不该让他们担心。
“哟，帐篷中这就有人了？我倒要看看是谁在剑气中一会儿都撑不住！”
就在萧飞燕为许年把脉，许年出言安慰诸位友人之时，忽然门帘一开，从外面传来一声极不和谐满是嘲讽的声音。
第三百七十一章 色厉内荏
“谁、谁在那里，滚出来！”
山峰之后的帐篷很是宽敞，里面就如同金帐草原上大号的羊皮毡房一般是可以同时容纳三十余人共同听课或静修调养的，此刻的许年四人就位于帐篷的最内侧，当这声极为明显的嘲讽声传来之时，本就心急的赵如意登时向着来人怒喝。
“哦，我说是谁这么大的脾气，原来是三公主殿下啊，不过三公主殿下，我可是听闻你应该去金帐王庭和亲的啊，怎么会进入中州书院，还会出现在这里？咦，小和尚你也在？莫非——这是你的姘头？”
这些污言秽语听得许年时眉头一皱，转头看向来人，只见一个身上文士衫被绷的紧紧的黑胖书生正在用极其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几人，尤其是那目光在落到小和尚身上时似乎要狠狠的剜下快肉来。
“崔檀越，是你。”弥苦小和尚此刻也不禁觉得甚是麻烦，他在来元一书院的路上就知道自己队伍中有这个惹是生非好男风的崔鸣之，但是从中州到书院都有书院讲郎在侧，这崔鸣之倒也老老实实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此刻不知其又有了什么胆子，什么倚仗，竟然主动来此挑衅。
“崔胖子，原来是你，若不是你爹修书给山长，山长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这个而立境的胖子来此，这里不是中州，没有人会顾及的你的身份，这里也不是东海联盟，更不会有人来帮你，你最好放老实点，珍惜山长给你的这次参悟剑意的机会，否则就不要怪我出手教训你！”
赵如意向前迈出一步，身上的气势陡然提升，如今的她在没了和亲的压力之后专心与修行，同时在中州书院经过先生们的教导，凭借聪敏与悟性已经来到而立境高阶即将破境的地步，这一举一动中的威势自然不可小觑。
相比之下黑胖书生的而立境中阶的修为就有些不够看了，也因此在赵如意向前一步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便是后退一步，但登时他就反应过来掩饰自己的色厉内荏：“不错，这里的确不是中州也不是东海联盟，但是我崔家小表叔在此，你们谁敢动我！而且我说的也没错，你们这里分明就是有人禁受不住剑意的压制，怎么修为差境界低还不让人说么？我看看是谁——唔，是你这个小子，咦，怎么也是个光头，我说三公主殿下，你的爱好有些奇怪呐，和我倒像是一路人，哈哈！”
“谁和你这个变态是一路人！”赵如意大怒之下举掌欲劈。
“如意，不要为了这等鄙俗之人动怒。”许年知道赵如意的火爆脾气，若是就这么打下去大概率会被讲郎上山双双带走失去这次参悟剑意的珍贵机会，终归是两败俱伤，不值，许年猜测，对面这个出言挑衅的黑胖书生心下也是怀的这个心思，笃定许年等人不会出手。
“这位中州书院的同道，前日我在门殿帮助师兄登记诸位的姓名，你是名叫崔鸣之的吧？东海联盟之人，这些我都有记录，今次我等来剑气峰是为参悟希伊先生所留剑意，若是你在惹事生非无故挑衅，我可是会让书院师兄向山下中州书院传递消息，废黜你上山参悟的机会。”许年轻轻推开赵如意，来到黑胖书生崔鸣之的面前缓缓说道。
“你，你若赶驱逐我，你这就是公报私仇！”话语之中崔鸣之略有紧张和急促，很明显他是注意过许年，知道许年陶朱台学子的身份，这次上山食宿等安排都是由陶朱台安排，似乎也是有向山下传递消息之职，理屈且势不如之下，崔鸣之有些乱了。
“唔，向山下传递消息，于蒲师兄还是有着权力的，听说你这次上山的机会来之不易啊。”许年依旧慢悠悠的踱步，“你说的对，我这就是公报私仇。”
“你——”崔鸣之见状话语极其憋屈的一滞，随后强自言道，“我看你也不过而立境修为，还禁受不住剑气压力，你来这才是浪费名额，十五天后见真章，我看到时候你一无所获怎么有脸下山！哼！”
言罢之后，崔鸣之也不待许年等人回应，直接掀开卷帘转身即走，这一幕对比方才他进门之时趾高气扬的样子，简直是成了鲜明对比。
“这崔鸣之，你们都认的？”许年也不曾想这人见势不对便走的如此之快，本来还想说上几句的他有些愕然的看向弥苦和赵如意。
“不错，这人是东海联盟的崔家的嫡长子，当时在逍遥书院犯了事，就到中州书院来修行……”赵如意依旧有些愤愤的说起了关于崔鸣之的资料，同时也将崔鸣之与弥苦发生的交手事件说了出来，至此许年才知道，原来这人并不是针对自己来的，而是针对自己在青龙山脉中结识的这位同伴。
有这崔鸣之的打岔，萧飞燕和赵如意两女的注意力被转移，在经过一番交谈之后，两女对许年担心也稍稍去了许多，此间事既然已毕，四人也不多做耽误，运起真灵之后便向帐外走去，毕竟参悟万剑诀剑意是此行的主要目的。
剑气崖和剑气峰分南北相望，中间隔着数十丈远的深渊，最好的参悟剑气之地在剑气峰南侧靠近深渊处几处凹凸不平的怪石之侧，如今这些地方已经被早到的学子占满，就连这些好位置的后方也有学子席地而坐闭目凝神感悟此间剑意之神妙。
最好的地段聚集的人有些多，这样导致上方的剑意与天地元气有些凌乱，许年四人便挑选在了剑气峰东麓的几块散乱的巨石处。
此时风声呼啸，凌冽的剑气如极寒之风般吹拂在脸上有金属擦过的感觉，许年微微凝神看向远方的山崖，但是此刻却并没有了那零与壹，也没有了熟悉的星图。
难道真的是自己在突然遭受强大剑气压力后产生的幻觉？
许年此刻不由得心生疑问。
但是这个疑问并没有持续多久，在下一刻许年刚刚凝神闭目之时，刹那间无数闪着青、绿、红三色光芒的数字如倾泻而下的瀑布一般在眼前刷刷滚动！
第三百七十二章 疑惑、猜测、巧合
且说九秦剑气峰之巅，有数十少年或盘膝而坐闭目凝思，或长身伫立远望山崖，或斜靠山岩临渊而视，总之所有人皆是在这重重剑气之下感悟着希伊先生所留下的万剑诀剑意。
此刻闭目凝思的许年所见并非是全部的黑暗，在他眼中是那无数零和壹组成的数据流瀑布，无限的组合飞速的滚动时而红时而绿的光芒。
经历了初次的震撼之后，许年对眼前的这只有自己能看到的一幕已经习以为常，这些数据流流动的方向和划过的轨迹与感知中在外呼啸纵横的剑气相符，这似乎便是那希伊先生所留下的剑气本质，但是这剑气怎么可能就是这样的数据流！
除此之外的其他功法是不是数据？
眼前所见的天空是不是数据？
怀中所藏的逆鳞匕首是不是数据？
身上所穿、口中所食是不是数据？
那……这个世界是不是数据？
前生中科幻小说和网路小说中的所见让许年忽然有些不寒而栗，蓦然间睁开双眼，眼前的山还是山，远处的云还是云，脚下的石块依旧是石块，感知和手脚传来的坚实触感让许年略略有些踏实——或许只有这剑气的本源是数据。
再次闭上双眼，许年忽得想到了前生孤儿院中小时候的自己，虽然自己是孤儿，但是孤儿院中有和善可亲的院长张爷爷，有为自己解答疑惑的大姐头，也有关心自己的同龄人，那时的生活如今想起来还很是温暖呢。
不过在夜深人静之时，那时的自己也是喜欢闭上双眼思考问题，想着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白天的时候大姐头和小姑娘有时总说自己皱着眉头眉头愣神像个小大人，自己的一些古怪生僻的问题也会让她们感到难以解答，比如自己小时候常常出现的一个疑问——闭上眼睛为什么不是黑暗，那闭眼之后所见的是什么。
这是个所有人都会忽略或者说是习惯到不觉得出奇的问题，闭上双眼，眼帘上并非是空无一物，也不是绝对的黑暗，而是白天中的红色，夜晚中流光。
眼帘中是无数漂浮着的细小颗粒或者说流转滑动的线条，想要看清它们但总是不能如愿，因为自己越紧紧闭上双眼，那流动的光点和线条迸发的便是越多，将那所欲关注的点隐藏在这灿烂的爆发中；若自己想放松双眼时，那些线条和光点又似乎变得梦幻朦胧起来，你所关注的那微粒又慢慢滑落出你的视线——更多的时候，当自己放松，自己就会在疑惑中沉沉睡去。
那些杂乱的东西是什么？尽管自己现下拥有了敏锐的感知可以內视五脏，通过流转的真灵之力探查经脉，但是对于曾经儿时的疑问依旧没有答案。
此时此刻，面对着出现在眼帘之上散发着莹莹绿光的数据瀑布流，许年又想到了这个似乎毫无意义一直没有答案的问题。
这些闭上眼睛之后所见的凌乱无序的麻点确实存在着，但是却永远在自己的感知探查之外，也许它只是瞳孔微结构在视网膜上的反映？或者是微观世界的投影？还是或者说在我们看得见的世界背后，还有一个看不见的世界？
曾经毫无意义，但是在身处双月之下九秦山剑气峰处的今天却并非如此！
许年的思绪在脑海中翻腾，眼帘中的零与壹依旧在以一种神秘莫测的排列飞速流淌着，那时而快时而慢的数据流瀑布似乎在向自己诉说着什么，可惜自己是个师范毕业的文科生而不是理科IT男，对于出现在眼前的这些数据他根本就不知道代表着什么。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少年们体内的真灵在和山巅恶劣的环境抗衡，沟通的天气元气在感知分解着那俯仰皆是的剑气，剑气峰与剑气崖之间的浓浓云雾从未散去，辞去通红的清晨朝阳，此刻迎来的是橘色的暮霭夕阳。
“回了，回了……”
“明日再来……”
“先生说过，落日之后的剑意更为凌厉，若是功力不济还是要在白天感悟修行，否则有伤神识……”
凌乱成碎片的呼喊声在落日余晖即将散尽之时与剑气峰上响起，许多学子听得其中只言片语皆是知晓此地不宜久留，虽然沉浸在那纵横剑意中恋恋不舍，但是依旧离开向帐篷走去。
但是的许年依旧在感知着这科幻更胜梦幻的眼前持久流淌又源源不断的数据瀑布中，从出现到消失，从消失到出现，每一次的排布分列都是不同，无数的零与壹无数的字节都似乎在讲述着此方由希伊先生体悟自道经的天地真意。
夕阳渐落，剑气峰上的少年们渐渐离去。
雍熙三年的学子中，包括许年、萧飞燕在内，一共有六人参与了今次剑气峰剑意参悟，延平王府赵德昭、承平王府赵德秀、西凤城桑家大小姐桑闲闲、与冯副山长冯格物同辈的卫正心弟子舟小渔。
同年五人中，赵德昭是道学先生般行事有板有眼的老成少年，一门心思扑在参悟上；舟小渔冷冷的性子抱剑而立站在剑气峰上整整一天，也是物我两忘；赵德秀则是提前抢占了七个最好的参悟位置之一，他依旧是那种为了自己不管不顾的性格；在此太阳即将落山之际，只有桑闲闲看到了依旧席地而坐闭目不动的许年。
对于同年中这位很有些传奇色彩的少年，桑闲闲颇为关注，她感知到越来越凌厉的剑意之时，本是想着尽同年之谊来提醒许年一声，但是看到萧飞燕和赵如意两女，心下略略迟疑后，桑家大小姐脚步一滞回身向帐篷走去。
桑家的女儿，从来不会围绕着男子转！
山风呼啸转为肆虐，剑气由凛冽转为森然，不多时只剩下了萧飞燕、赵如意、弥苦以及三人围着的许年。
此刻许年的周身两丈之内，天地元气汇聚与其间，森然剑意从其身环绕而过。
若是耳顺境的书院教谕能站在比剑气峰还要高的高处向下俯视，定然会发现那浩荡不绝的剑气漩涡中似乎与往日略有不同，这个不同便是剑气的流动恰好与端坐在山峰乱石处的许年处在同一个轨迹上！
第三百七十四章 绿、红、黑的数据世界与……那一道道白色流星！
上山之时是四月初一，当时的赤银双月弯弯如深邃夜空中的柳眉，及到今日已是满月如银红圆盘。
十五天的剑气峰参悟明天就即将结束，夜色之中的山巅之上，所有学子都在抓紧这最后的时间，没有收获的迫切想要领悟一二心得，领悟了的则是更想要再进一步。而在许年身边让许多学子羡慕的不仅仅是持续十五天的定境参悟状态，更是羡慕两名俏丽佳人陪伴左右的齐人之福。
当然对于此刻外界的一切，许年是丝毫不知的，经过初时三四天的修行，在破解数据流无果之后，他尝试了许多种感悟剑气的方式，其中之一便是将心神附在这无穷无尽的或莹绿色、或幽红色的数据光瀑中，而这也将其带入了一个前所未见的奇妙的世界中。
这是数据中的世界，前生所学不多的数学知识，似乎在这里派上了些许用场，为什么说是些许呢？那是因为在许年的求学生涯中，理科本就许年的弱项，也因此这个神秘且奇妙的世界让他看得似懂非懂。
心神附着在零与壹上不断的变幻着，对于周遭的一切许年都是以一个微小的单位在审视着、观察着。
这里是由数据组成的世界，远远延伸而去的是网格般的莹绿色通道，向上也是，向后也是，向下也是，由一点出发向极致处延伸，三条看不见但是实际存在的轴线构成了此方天地。
许年好奇的向前走，脚下的莹绿色数据通道也向前延伸，在密密麻麻的绿色网格线之外是无穷无尽且神秘深邃的黑暗，外界的十多天中，许年的心神都在这数据的世界中漫步。
量变引发质变，经过时间的积累，每天随着莹绿色数据瀑布运动的他虽然还是不清楚这些零与壹代表了什么，但是他似乎已经抓住了些许规律。
忽然之间！
那流动的数据忽然变动了组成形式，由平铺的瀑布刹那间变成了四散而出的光环，这以光环阵列散发的零和壹组成了长长如同管道般的网格通道。
许年的意识沿着这网格管道向前延伸，初时还不觉的有什么异常，但是时间一久他忽然发现周围的数据排列是那样的熟悉，但这熟悉中又有极其生硬的陌生。
熟悉与陌生，按理说这对反义词是不可能同时存在，但在这奇异的空间中却就这样生硬的出现了。
久而久之，在强迫自己适应了这种极其别扭的违和感后，许年又发现了一个让他感到惊讶的事情，不知什么时候原本是由一点出发延伸三轴构成的数据世界中又多出了一条独立于三轴之外的线！
也正是这条线让许年同时感觉到那熟悉与陌生同时存在的违和。
这是一条幽深安静极其不易被发现的轨迹线，或许在许年第一次进入数据空间后这条线就是存在着的，但是许年当时被莹绿色与幽红色的数据流所吸引并没有察觉。
深邃无穷的黑色背景下，红与绿交错的光影中，这条线横穿了整个空间。
任由数据洪流带动着自己的意识前行，从注意到这条特殊的轨迹线之后，许年便渐渐的发现似乎所有的数据在经过它时都发生了奇妙的变化，难道这变化也就是那熟悉与陌生同时存在的原因么？
一次又一次的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查探，忍受着越来越强的错位感，许年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是这种明悟呼之欲出却又说不出来——不愤不启、不悱不发，此刻的许年迫切的想有一位能够点醒自己的先生，哪怕提示个只言片语也行!
但这只有数据的空间中又哪来的先生！
这种顿悟边缘却悟不出的状态一直在持续，这莹莹绿色与幽幽红色的数据网格世界中没有时间概念，许年只是凭本能知道过了好久好久。
求知而不得，欲抓却抓不到，欲言而说不出口……
许年此刻内心焦急、苦恼、忙乱却无计可施，他正处于精神上极为难熬的状态，若不是在数据空间中没有真实的形体，那抓耳挠腮已经不足以形容，顿足搓手已经不足以表述！
突然之间此方天地之间有白光闪过，这是除却深邃之黑、莹莹之绿、幽幽之红外的第三种颜色。
那白光在绿色网格之外的深邃黑暗中频频闪过，正如一颗颗流星划过漆黑的夜空，变中求进，只有变化才能进一步发展，许年稍稍按下心中的焦虑将目光投向远处，他想要从这突兀出现的一道道白光中参悟出那欲言而不得的一丝灵光。
白光越来越快，越来越多，初时如散落的流星，渐渐的发展成恢宏壮观的流星雨，最后竟成了烟花般灿烂的瀑布焰火！
是他，是他！
注意力从白光中移开，当其落到那深邃的黑暗之中时，许年突兀的发现被这道道白光所割裂而出的竟是一副活动的图卷，那图卷上的人物正是书院元一大殿正中所悬挂的希伊先生持剑图！
当深沉的黑色成为持剑而舞的希伊先生，那道道流星般的白光自然便成了剑刃上激射而出的纵横剑气，而这些剑气都经过了那道安静独特的轨迹。
所有的白光并非同时而出，但是其经过那安静低调的轨迹线后却是发生了奇迹般的改变——所有的流星都同时击中了一个点。
先发后至，后发先至，未发也至！
那极度难受的错位感再次袭来，许年的神识并没有形体，但是也出现了头晕目眩之感，不过少年还在强撑，他不能倒下，他似乎即将抓住那一道灵光！
不错，无论是良久之前的第一道白色流星，还是现在发出的白光，又或者是未曾发出的流星，这些流星出现的时间不同，速度相当，却又在相同的时间击中同一点，这看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却就这样矛盾着存在的。
无论是熟悉与陌生的强行存在，还是现在的先于后的诡异并行，这都说明了什么？
想到此处，忽然那强大的数据流带着许年的神识越行越快、越行越快，少年神识的一点灵光似乎也要化作了那无数无限的零与壹！
第三百七十五章 在那三轴之外的是……
幻境中的少年在绞尽脑汁的思考着，但这种神识被急速拉扯的状态下，他的思维时而快、时而慢，直接作用在神识中头晕目眩感让他的心神逐渐紊乱——不可为而强为之，神识之损耗莫大焉！
参悟之前的百里策讲郎所言之语早就被渴求参悟天地真意的少年丢在脑后！
传说中希伊先生最强招式万剑归宗是能够上穷碧落下黄泉，无论躲在什么地方都能一击斩之，此刻黑暗中的先生想要告诉我什么？
少年依旧在思考着……
思维的速度时而被压缩的极快，时而又被拉伸的极慢，即便是许年曾经经历过的数百次子弹时间状态下对思维的加速，也经受不住如此频繁、如此突兀且不规律的随意拉扯挤压！
此刻他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着，眼看着就要灵台失守成为那毫无意识冰冷的荧绿色零与壹中的一员！
灵台幻境中的变化也导致了外界的变化，此刻正值第十五天黎明前的黑夜，首先察觉到许年变化的是在许年五丈之外闭目参禅的弥苦，之后是紧靠许年三丈之内的萧飞燕、赵如意两女，然后顷刻间整个剑气峰上还在帐篷之外的学子们都发觉了不对，最后便是那在帐篷中修行调养恢复的学子。
不过是十余息的时间，所有人都察觉到了此间天地元气的巨变！
黎明前漆黑的夜色更加深邃幽暗，呼啸的剑气骤然间由那看似凌乱无章飘忽不定的四射转化为有迹可循的圆形轨迹，仿佛有一道巨手将这里的剑气搅动了起来，当然语气同时运转的还有那浩荡无穷的天地元气！
这只搅动风云的巨手，或者说此刻天地异变的原因已经是不寻可知——许年所参悟端坐之地平地升起巨大的寻常目力便可见的灵气旋涡。
而且这灵气旋涡还有向四下扩大之势！
担忧与许年的安危，欲要冲进旋涡的萧飞燕和赵如意已经两次被弹出，嘴角也皆是迸现血丝，当他们欲要再冲之时，已经被晚谕雪、桑闲闲等人抱住远离。
山峰之上只有旋转的呼呼风声，其他呼喊或者嘶叫声都是被这形成漩涡的剑气或者说天地灵气给击破的一丝也不剩！
突兀出现的漩涡在扩散着，那夜幕中的黑暗似乎都要被卷入其中，赤银双月的光华与启明星的一点星辉也尽数消失不见，当这漩涡扩散到那放置着清濛濛竹简的石台上时停止了……不，不是停止！
无论是在山峰上的学子还是察觉的天地灵气突变从帐篷中出来的学子，此刻都有些惊恐的发现，那以许年为中心，以到石台竹简为半径的漩涡边缘处正迸射处幽幽白色的火花！
黑夜中的亮光让人感觉到安心，但此刻这白色火花却让人感到恐惧。
石台是希伊先生大弟子公输均为了能让后辈参悟先生剑意而布在剑气峰峰顶的阵法阵眼，这座大阵能够控制此处的剑气强度，同时也是保护着这山峰、崖壁与幽谷不被持久纵横的剑意所击溃。
而如今似乎那作为阵眼而存在的石台和作为钥匙而存在青色竹简正在被这失控变异后不断扩大的剑气旋涡所消磨！
先生常说元气风暴的中心是最平静的地方，可、可是真的见到了风暴我怎么觉得这中央是最危险的地方？
狂暴的灵压和剑意摧毁了所有声音的传播方式，就连传音入密之法也不能使用，学子们只能比划着手势艰难的交流，赵如意见到眼前有天地元气所成旋涡，心下想到了司马安平先生对她讲过的龙吸水旧事，但是她已然不能心安。
异变突发初时便有学子想要下山去通知讲郎和先生，但是当有人下行数丈之后却被一睹无形的墙壁所挡住，任学子们如何攻击都不能打开缺口，熟练阵法的晚谕雪用手势向众人解释这是因为阵眼收到攻击而自发形成的保护罩，而这保护罩如今却成了禁制众人的牢笼！
学子们试过主动攻击元气旋涡，但是那旋涡不仅毫无所动，反而将诸人攻击而至的真灵气劲融入其中，旋涡的气势在攻击下愈来愈盛！
此时前有剑气旋涡而不可进，后有阵法气罩而不可退。
虽然此刻山峰上的学子们皆是天资卓越的天之骄子，但是面对如此绝境，有些一路顺风顺水从未受过挫折的学子开始心里承受不住了。
有人指着那面色激动嘴巴一张一张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但想来也知道那是在狂喝怒骂；有人蹲在角落低低抽泣，想来是绝望下的黯然自伤。
目前能指望的似乎只有两点，要么是两个时辰后讲郎上山打开禁制，要么是那剑气旋涡自动退去。
此两者皆是靠外力天意，并不能由众位学子控制。
恐惧来源于未知，来源于不可控。
现下漩涡的成因未知、威力未知，躲开元气旋涡的方法不可控，消除元气旋涡的方法也不可控，所以许多年轻的学子们心生恐惧。
对于外界所发生的一切许年并不知道，他只是在追寻那道道亮光，他要寻找蕴含其中的天地至理。
旋涡中心的少年并非平静无波，他体内的真灵正在缓缓坍缩，这是神识耗尽之后的补充，超出所能承受强度的补充！
水善利万物，泽披众生，润物于无形。
若非其天赋属性是天下至刚也至柔的水，若非其领悟了些许水元精髓，那么这坍缩崩坏的速度怕不是在一瞬间就能将许年的身躯给消耗成一堆灰灰。
尧是如此，许年的面容也在以息为单位的衰老着。
少年的神识跟随着数据奔流，也跟随着道道白光疾驰，弹指间不知道从那道安静的轨迹线上穿过了多少次……
刹那间！
幻境之中天地异变！
道道流星须臾间密布如雨充斥了整个数据空间，希伊先生的黑色剪影消失，深邃的黑暗被瞬间替换成白色背景，整个数据空间中骤然白光一片！
荧绿色的数据流在，幽红色的数据流也在，一片白光中红与绿依旧显眼。
白色之中所有的痕迹无所遁形，在三道轴线轨迹范围之中的红与绿之外，那道安静的轨迹线也在，而且是比黑暗中时更加清晰！
这是一条贯穿此方天地、无穷无尽也无头无尾的轨迹线，是远离那一点散发出来的长宽高三轴之外的遥遥第四轴！
这是……时间？
少年蓦然之间似有明悟，终于说出了那欲言而不得出之语！
第三百七十六章 触碰四维、衍化星环
黎明前的九秦山剑气峰之上风云搅动、天地变色，所有的学子们都在恐惧与担忧中看着那威力强大的剑气漩涡与阵法石台的摩擦碰撞。
生或者死，全然不由己，全然关乎天意。
狂暴的剑气漩涡中，只有一名少年还在参悟着此间剑意，那就是许年，愈来愈衰弱的许年。此时此刻无论是剑气峰上的形势还是引发此天地异变的许年都是不容乐观。
夜色之浓，莫过于黎明前的黑暗。
而就在下一刻突兀出现的一道曙光刺破了黑沉沉的天际，这道曙光仿佛是一个开始，所有的目光都被他所吸引，于黑暗中渴望光明，这是所有人的本能。
且说就在这一道金色曙光出现的前一刻，正是幻境中的许年喃喃低语出“时间”二字的那一瞬间！
当在长宽高三轴的数据世界中，发现了代表着时间的第四轴，那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观察事物的角度由三维进化成四维。
许年刹那间明悟，那曾经的熟悉与陌生同在的违和感，是因为同一事物的不同的时间状态，或是前或是后；那无数白色流星后发先至，先发后至，未发也至的诡异情形也有了答案，同样是时间，被无形之手波动的时间，时间挤压然后后发先至，时间拉长而先发后至，时间跳跃而未发也至！
希伊先生那能够上穷碧落下黄泉威力无穷的万剑诀，其本源根基竟是基于四维世界而存在，那么说希伊先生在剑气峰上参悟出了四维能力，或者说是超脱了三维世界进入了四维空间？
四维空间的神异对于此间的世人而言，这种明悟是只能亲身体会而不能以言喻之，难道这就是希伊先生留下的笔记中从未提及那安静沉默却又实实在在存在的时间轨迹线的原因么？
无论是阵法排列还是剑气轨迹，又或者是激发剑气的技巧那些都是衍生而出的皮毛，只有三维之外的第四维时间才是希伊先生在剑气崖上留给后人的最宝贵也是最强大的遗产！
拨动时间，你将拥有无限的可能。
前生是三维，此世也是三维，而当有人完全掌握了第四维时间，那么对于三维空间中的一切事物，他就是神。
而如今，许年触及到了这道安静的轴线。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触碰，但这次奇妙经历中的收获已经足以让他受用终生！
前生中的知识，今世的修行经历、回乡偶书补全版衍生出的子弹时间神书意……这些独一无二的完美巧合让许年悟得了希伊先生的遗泽——对四维空间的认识。
这一瞬间，许年眼中的数据世界一切都不仅仅是三维立体，而是超脱长宽高可以跨越任何一点观察的四维空间；
这一瞬间，那些看似杂乱无章毫无头绪的零与壹以及构成绿红网格的数据流都都可上溯其源泉，下寻其归处，所有曾经的凌乱皆变化为有迹可循、有法可遵；
这一瞬间，不惑而知命，知命而耳顺，耳顺可随欲，随欲不逾矩！触动时间第四维的他有一刹那凌然逾矩境之上！
这一瞬间，少年仿若就是这方世界中的神！
……
金色的曙光破开黑暗，山下似乎传来疾驰的震动声，那好像是来自于发现山巅异变后急速赶来的书院先生，而后，忽然天地间一静！
呼啸声不见了，滋滋撞击消磨阵法声也不见了，这是纯粹的安静。
少年们的眼前那狂暴的元气旋涡倏尔之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以少年为中心的迷人星环，那星环上是由迷人的赤色、点点的白色、荧荧的绿色与深邃的黑色共同组成。
薄薄的光幕如同朦胧的蝉翼，一环一环静静旋转的环带、时隐时现闪烁的光华如同星空，偶尔划过的些许亮点便是拖着长长光焰的尾巴的流星……
滴滴滴滴、吱——
忽然有急促如警报激发随后解除的声音响起，这声音打破了山峰上的宁静。
“这里发生了什么？青山，这是怎么回事？”
最先上山的是文韬阁教谕方安极，但最先开口的是百里策讲郎，刚刚解除阵法禁制站在剑气峰上的他焦急的问道，这容不得他不急，要知道汇聚于此间的四十多名学子可是近些年来整个大宋和东海联盟的天之骄子，若是这些人出了问题，那可是近百年来两国最惨重的损失！
要知道即便二百年前的金帐和大夏同时入侵，金帐侵入宋地至中州以北的潼关，大夏也趁势杀到中州西南的阳平关，当时以元一书院为首各州书院云集响应，派出的三百名学子最后损失也不过是二十余人，若真的一下便损失了山巅之上的四十精英学子，先不提学子们身后的背景，单论新生力量的储备上将要大大落后于西北两国，甚至有可能影响今后五十年的两国国运！
按耐不住心下不安的百里策大声呼喊，但是却无人应答。
“青山、青——”
百里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此刻的他看到了那平静且极其瑰丽的星环。
方安极教谕同样看到了星环，也同样看到了星环中心处那漂浮端坐双目紧闭的少年，黑白双色的澜衫，青色软布文士帽，飘飘的衣襟与衣带也随这光环而轻轻摆动。
蓦然之间他想到了曾经希伊先生手书修行心得中的一段话：
悟道经一卷，忽觉通达无量世界，其中有以十方清净云、有五色光花、有大光明流星、有七宝香焰；亦有清净音声为体，观之可闻其声，其声或是福德海音、或是大道之音、或是刹那警音，或有众生万物之音；
道经七宝水银，黄金，美玉，水晶，朱砂，球璨尽在其中，至此云光宝音一体双生，或有作须弥山形、或作江河形、或作回转形、或作漩流形、或作轮辋形、或作坛墠形、或作树林形、或作楼阁形、或作山幢形、或作普方形、或作胎藏形、或作莲华形，或作种种珠网形……
此界无穷无尽，轮转相生，有若九天银河与其中，有若浩瀚星海与其内。
笔记上的描述和眼前之所见何其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