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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省九思     带着经典必背在异界txt下载     带着经典必背在异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七十七章 方教谕、问与答

    黎明前的黑暗令人窒息,然而当晨光破开黑暗时即获新生。

    金灿灿的曙光照射在剑气峰上,四周翻滚的云海也呈橘红或者暗金,配合着好像由无数颗晶莹的宝石组成闪烁着动人的光彩星河旋涡,更加的让人迷醉其中。

    万亿星辰,浩渺银河,如此瑰丽且深刻的映入在方教谕、百里讲郎以及众位学子的眼帘。

    “这……出了什么事吗?为什么大家……都看着我?”

    忽然之间眼前迷人的星河消失了,剑气崖上的剑气也荡然无存,一个突兀且略有莫名之意的声音从适才的漩涡中心传出,长久的保持一个姿势端坐,即便有个蒲团也会因为气血不畅而感到腿脚酸麻,故而起身稍稍活动的少年很是奇怪自己现下极具活力的状态,“咦,好轻,啊,见过教谕大人,见过百里先生。”

    这适才处在星河旋涡中的少年正是许年,他此刻看到注视着自己的不仅仅有一众学子,还有那曾经为自己主持榜首题诗之礼的方安极方教谕和带众多学子上山的百里策百里讲郎,当下躬身行礼便拜,清朗的声音在三百年中从未如此安静的山峰上响起。

    就随着许年这习惯性的作揖行礼,他的袍袖处不经意间带出一阵轻风,轻风拂过,令人意料不到的事情出现了——阵法石台连带着其上那卷清濛濛的竹简同时崩解离析化作细细纤尘随风飘散!

    “这……”

    许年也看到了那渐渐随风消散的石台与竹简,口中讶然出声。

    “许年,你随我来,百里,带着诸位学子下山。”方教谕抖动衣袖随即蓦然而生的浑厚气劲便挡住了欲向前靠近许年的赵如意和萧飞燕,然后有青色光芒从教谕脚下瞬间铺开,直到遍布整个剑气峰。

    百里策看到方教谕面色中的郑重且严肃,当即也不多说,大袖一翻手中突现一本线装古籍,随着古籍上的黄光闪烁,那光芒瞬间便将所有学子笼罩,然后黄光消失,百里讲郎与黄光下的学子也同时消失。

    百里策是书院讲郎,也是方教谕亲传弟子,他的手中掌握着的那本泛黄的线装古籍是为元一三大圣物之一,地书《山海经》!

    ……

    此刻朝阳缓缓升起,深邃的黑暗已经消散退去,云海翻腾更加壮阔,不复往日剑意纵横的剑气峰上只剩下一位和善可亲的老者和一位面现吃惊之色的少年。

    老者缓缓前行,少年在后跟随,帘门无风自开,一老一少进入了宽阔的帐篷。

    “坐。”

    很是随意的招过一个蒲团坐于其上之后,方教谕温声对许年道,“你是叫做许年的吧,雍熙三年的榜首,去岁的六月,还是我主持的唱名大典,唔,元一榜上第一仙,月中仙子爱少年……名副其实、名副其实啊!”

    “先生谬赞,是弟子当时狂妄恣意失了谦虚之心……”听得方教谕如此感叹,许年连道惶恐愧不敢当。

    “不,以你今时之表现,当得这句诗。”

    方教谕和声出言打断了许年的谦逊之语,“虽然对外的记载你是的天赋神书等级为明阶,但是你实际是战国阶,乃先秦级的天赋,这在我们几位教谕之间并不是秘密,五十年来书院第一个先秦级天赋啊,果然不同凡响!”

    又是一声感叹之后,方教谕又道:“剑气峰上的剑气已经消散了,今后的剑气峰只能是徒有其名,这一切都和你有关。”

    “和弟子有关?”许年并不知道自己幻境中的所悟所带来的外界变故。

    “不错。”方教谕点了点头,“我不知道你从剑气中领悟到了什么,但想来其定然是极为关键之物,不然不会引发此地的天地异变,你也看到了那消失的石台和竹简,那是你无意识中搅动的元气与剑气旋涡所致,能引发这等强度天象,或许你所悟得是极为了不起的东西——能和我说一说吗?”

    “弟子无不可言。”

    听得方教谕的询问,许年并没有什么隐藏之心,因为他同样有许多谜团需要解答,而这回答同样的也是一种询问,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极为出乎他的意料,“弟子看到了无数符号组成的时间,像是这样,虽然说起来有些难以解释,但这两个符号代表的是零与壹,或者也可以说是有和无,在这个世界中,我看到了先生的剑气,我还看到了!#¥¥%……%%##%%##!@……!”

    许年很是急切的想要表达,但是那关于世界第四轴以及四维空间的话一出口变成了毫无意义字串乱码!

    “怎么会这样,先生,我看到了!#¥¥,那就是希伊先生留下的!#¥¥……怎么会这样!”

    不同于此刻面现愕然之色的许年,在其对面的方安极教谕却很是平和安定,似乎这些都在他意料之中,是理所当然会出现的。

    “许年,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悟到了,那应该就是希伊先生三百年前给我等后辈带来的最重要也是最宝贵的遗泽,这些就应该是先生所从道经中参悟的天地大道之理吧,天道之理神秘恢宏只可意会不可能言传,是不能用寻常言语来表述的,否则先生也不会不留下悟道时的心得笔记,而是留下剑气作为启迪后辈的钥匙。如此,我来问你来答,你只需回答点头或者摇头即可。”

    方教谕的语声沉稳且平和。

    “你可曾见到了希伊先生。”

    许年点了点头,但略略迟疑后又摇了摇头,他不清楚那无数白色流光分隔所凸显出的先生画像是不是应该属于见到希伊先生的范畴。

    是也不是?

    许年的这个回答虽然模棱两可但是方教谕依旧能够从中分析出许多。

    “你所领悟的可是剑气之道?”

    依旧是点点头、又摇摇头,显然第一个、第二个问题都不是很成功,但是方教谕并没有气馁,依旧是沉声发问。

    “你所见的世界可与现世一样?”

    许年摇摇头,数据世界与现实世界截然不同。

    “你所悟得之理可是事关天地之间的五行之力?”

    许年摇摇头,第四维时间不在五行之中。

    “你所悟得之理可是事关天地之间阴阳之力?”

    范围在持续缩小,但是许年依旧是在摇头。

第三百七十八章 学子、教谕、山长

    九秦山剑气峰上的帐篷内,老者和少年的问与答依旧继续着,这是寻常师徒间的问话,但那回答的方式却颇为不同,为避过天机干扰,或者说是低维空间与高维空间中难以跨越的理解,少年的回答采用点头、摇头的方式。用某种意义上而言,计算机数据世界中的壹与零代表的是开与关,而点头与摇头同样可以看做开与关。

    “那你如今之所见,可否与曾经有所不同?”方教谕的声音很是平和。

    许年的回答依旧先是点头,而后又是摇头。

    方教谕的询问声未再响起,取而代之的是良久的沉默。

    “你在参悟的定境之中见到希伊先生的样子,但那又并非是先生真身;你悟道了先生所留剑道,但是最终要的却不是剑道;如今你之所见的世界与以往相同,但是又能察觉的关键不同之处;不在五行之中,那就是五行之外的特殊威能,而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此以喻天地,大概或是宇、或是宙吧……”

    在长时间的沉默之后,方教谕缓缓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许年,你所见者我虽只是管中窥豹但已然可见一斑,这超出了我所知的境界。”

    方教谕推测虽不中也不远矣,不愧是掌管学院最强大文韬阁的教谕,对于此许年心下是颇为震惊的。

    “先生,弟子口齿愚钝,难以言述……”

    “此非你之故,实天机不测也。”

    先生与弟子之间的对话还在继续,而下山的众位学子之中已经炸开锅似的议论纷纷,毕竟许年参悟剑气时所引发的天地异象太过震撼。

    百里策讲郎在将学子们传到山下之后,由于急着去向冯副山长汇报剑气峰所发生的一切而忘记对一众学子下禁口令,因此,许年领悟希伊剑意之事初时在参悟学子中小范围讨论,然后便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元一书院。

    到了中午时分,书院内的所有人,包括膳食堂的大师傅和各系斋夫都知道在过去的十五天中,有个名叫许年的新晋学子领悟了希伊剑意,获得了天大的好处,今后必将有非凡的成就。

    不断的成功,非凡的强大可以压倒一切流言蜚语,就这短短的半天时间内,原本自箜篌教习救治许年而功力大损导致的负面声音,似乎在不知不觉中便消失了。

    对于许年拖累箜篌教习的责难,对于许年战胜雷豹的质疑,对于许年占据参悟名额的不解……

    所有的这些统统消失了,不仅出自延嬉王府势力的学子,不敢再给许年暗地里使绊子;闻讯之后陆甲也放弃了找回场子的想法,就连那出自东海联盟长老会排名第二世家的崔鸣之也因许年之故而见到弥苦小和尚就绕道而走。

    许年在剑气峰上蓦然间的灵光一闪,不仅是是让他修行上见到了人所未见之境,摸到了四维世界的门槛,也同样给现实中的他打开了崭新的世界。

    如果是希伊先生见到此刻的许年,定然会笑着指出少年是双月之下最年轻的逾矩境,然后再感叹上一句可惜只存在那么一瞬间。

    ……

    距离剑气崖参悟下山已经过去了两天,两天之中许年都未曾在书院之中现身,有关心许年的友人,诸如赫连十九、赵如意、萧飞燕等人到陶朱台来询问,但是就连许年同寝的鲍付也不知道许年的去向。

    元一书院的青龙大阵早在两天之前就已经悄然之间开启,从山门到元一正殿,整个书院所在的九秦山主峰以及大半个九秦山脉中的飞鸟虫兽可进不可出,都在阵法的笼罩之内。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元一大殿后山之中曾经来自大夏曾经的天眷之子鲜于伯玉想要进入却此生都未得入的小院中,一个身穿粗麻布衣的少年正手持锄头在茅屋后面的土地上锄草翻地,在这块土地的另一侧则有一名坐在田垄上口中吧嗒着旱烟的老者。

    “许年呐,清明之前还要再种上些瓜果,待到入秋也好有些去燥的小菜。”老者长长的吸了一口旱烟,在突出一串悠悠的烟气之后说道。

    “山长说的是,同年们都私下猜测山长定然是天天吃些珍惜的灵兽肉或者灵圃中最高级的菜蔬,弟子现在才知道山长原来每餐都是些清粥小菜,而这些食材都是自种自收的。”

    这等劳作自然难不倒身具神书修为的许年,耕田耘地播种,他已经到这处小院一天多了,对于冯副山长寻常老农一般的打扮和粗茶淡饭的生活也从开始的惊讶到熟悉,再到敬佩。

    对比东海联盟雷天鸣院长出行的气派排场、北蟒书院山长生活的考究,净土禅宗供奉佛祖的靡费以及栖霞书院美轮美奂的栖霞阁,天下最负盛名书院的山长生活的何其简陋!

    惟有身具静气方可成大事,惟有身处深山方可养静气,一箪食一壶浆,安贫乐道,心存宁朴而又志在天下。

    春日暖阳和煦,少年播种浇水,一米一面一瓜一果皆是亲手自栽,从正午时分,一直到云霞漫天,这方小院后一亩地上已经被种上了青瓜青豆。

    “先生,弟子已将瓜豆悉数种上。”用腰间麻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许年恭敬的向面前的好似田间地头寻常农人般的冯副山长行礼道。

    “唔,气息贯通,排布有致。”

    冯副山长在田垄上磕了磕旱烟袋,微微点了点头,“不错,这田让你种的如你所书之小楷,你曾经在甘露院灵圃中打理过那些药草,在这里种些许瓜果自然难不倒你。”

    “先生谬赞。”听得山长一句赞,许年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

    “明天你们要下山去大荒城,今晚你就去陶朱台收拾收拾。不过在这之前——许年,你随我来。”冯副山长缓缓起身,对着夕阳的方向又深深吸了一口旱烟,随后向着那间正屋旁看似四处漏风的茅舍走去。

    “是。”

    虽然有些摸不到头脑,许年依旧是跟在冯副山长的身后,进入了那间两天中从未踏足过的草房子。

第三百七十九章 巨鼎、道经、德经

    且说自那日跟随方教谕从剑气峰上下来之后,许年并没有回到陶朱台的寝舍中,而是直接被方教谕带到了冯副山长所居住的元一后山石台之上的木屋小院内。

    在小院的这两天里,冯副山长从未提及剑气峰悟道之事,只是带着许年趁着春光正好赶在清明之前在房后菜园中翻土播种,许年也很是享受这种物我两忘,心无杂念只有眼前所见之泥土的感觉。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许年即将下山的前一天傍晚。

    此刻菜园中新土已培,瓜果种子也已经播下。

    两日中口中所言皆是种田这等农活技巧的冯副山长忽的话锋一转,带着许年进入了正屋之旁的茅草屋,又在那茅草屋内传送至一个从未听说也从未来过的大殿。

    许年只感觉吱呀一声响,房门关闭,眼前漆黑一片,然后随即便又是眼前一亮。

    那亮光昏黄且摇曳着,其并非来自与适才所见傍晚之夕阳,而是来自与周遭通道两侧正跟随者冯副山长脚步而逐一亮起的墙上火盆。

    接着火盆上飘摇的亮光,许年惊讶的发现,此刻的他已经不在那茅舍草房之中,而是来到一处大殿之内,足下加紧快步跟上冯副山长后许年在前行的同时,也在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这里是一处大殿,同样也是一处通道,这通道自下而上,随着逐一亮起的火盆灯光而逐渐出现在许年的目光里,巍峨的大殿,高高且绘满不知名图像与写满晦涩难懂文字的穹顶,两边的墙壁上也多是简单的壁画,在许年看来壁上所绘这些内容像是远古先民茹毛饮血和大自然搏斗艰苦求生的场景。

    通道上没有楼梯尽是平地,火盆的灯光不足照的很远,但是许年依旧能知道自己走在的一条渐渐向高处升起的斜坡上,随着火盆的逐渐亮起,似乎在这长长通道的前方会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存在。

    穹顶上,大殿上没有窗户或者缝隙,也因此没有光线的进入,但是却很意外的有细细清风拂来,就是这风让此间的火盆所映射出的光亮有些飘忽,当然这飘忽也更增强了大殿给予人们心理上的神秘感。

    通道再长也有其尽头,即便是冯副山长的步履不紧不慢,在大约两三百息之后,许年还是踏着倾斜向上的大殿石板来到了这座大殿平地上。

    穹顶上的一盏火盆亮起,微弱的火光之下这座边际隐藏在黑暗中的大殿极其恢宏,而在通道继续向前的尽头则是一座大鼎,一座漂浮着的巨鼎!

    看到那灯火之下似乎闪着濛濛清光的巨鼎,许年足下不由得便是加快了些许,当及得近前,冯副山长从袖中取出一只线香,插到了鼎前的香炉之上。

    “许年,这里是元一道鼎,那鼎上铭文所篆刻的便是书院镇山神书道经,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参悟道鼎,是否能有所获,全看你的造化。”冯副山长言罢,也不待许年发问直接就取了一张蒲团在旁边落座。

    这巨鼎就是元一书院镇山圣物道鼎?那上面所铭刻的金文就是镇山神书道经?

    看着这眼前高约七丈,长约十丈仿佛前生半个三层教学楼一样大小的巨鼎,许年心下无疑是受到震撼的,这不是他曾经所想像的那种圆形三足鼎,而是类似于司母戊大方鼎一般的双耳四足长方鼎。

    方鼎身前有一古拙的金文“德”字,而在其后背面则是同样古朴的铭文“道”字,围绕着德与道两个大字的则是排列整齐的串串铭文。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

    德经在前,为四十四章,其上所书内容,许年并不陌生,在书院的藏书楼中他已经看过书院先生们摹写的版本,但是墨笔所书和如今鼎器上所铸的感觉完全不同,就仿佛是低劣假冒的作坊货和选材考究做工精细的高大上名牌之间的对比,墨笔所不及的不仅是材质,更是那股气,那股无法言喻的气。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道经在后,为三十七章,这是书院先生们参悟最多的,和德经难以领悟神通不同,从道经中演化出的神书意最多,也因此时人常常以道经之名称呼元一镇山神书。

    许年仰着头,围绕此不知是何材质所铸的巨鼎缓步而行,前生摹写过金文书法的他结合着墨笔书本上的记载,那鼎上铭文并难不倒他,一字一词映入双目之中,一句一段划过灵台之上,目见与神识内外共同体悟着鼎上铭文。

    时下被人们用来计时的线香从点燃到燃尽大约是晷针在星盘上走两刻的时间,也就是两刻钟,许年曾将在冥思之时匀速默数,一炷香大约一千八百息,相当于前生中的三十分钟。

    青铜巨鼎所带来的神秘影响让许年很快的便沉浸于那道德经所载天地至理之中,以一千八百息的时间参悟道德经巨鼎显然是不够的,当许年围绕巨鼎转到第八圈上时,目光不经意的瞥见线香即将燃尽。

    如此近距离体悟这座元一圣物的机会可是不多,意犹未尽的许年心下不舍中,蓦然一动便第一次尝试主动触碰那冥冥之中存在,却又仿佛只能顽固向前的第四维轨迹线。

    时间,这不是子弹时间中的那种百倍强化自身速度,加速思维意识的状态,这是纯粹的时间。

    与无数次在数据空间中被数据洪流带着随波逐流般穿过时间轴不同,许年主动去碰触第四维所需要的能量是以无量计!

    少年伸出右手向前倾,似乎是要去碰触那近在咫尺无时无刻都存在着的时间,但少年很显然是想得过于简单了,这咫尺之间乃是遥不可及的天涯。

    巨鼎忽而低低轰鸣,这轰鸣声引起了冯副山长的注意,他看到了正在向前伸手欲要触碰什么的样子,但是这简单却又费力的样子并没有任何的元气波动。

    冯副山长也有些不解,直到许年缓缓放下手臂那轰鸣声才消失,与此同时线香也已经燃尽。

    很显然,许年第一次尝试运用剑气峰上参悟所得便失败了。

第三百八十章 思绪纷扰的夜晚

    即将四月的书院春夜并不宁静,林中有虫鸣蛙叫,屋宇中有琅琅书声,在赤银双月挂上枝头的时候,许年从后山柴屋小院中下山了。

    走在书院的青龙大街上,许年一身普通的麻衣,看起来像个书院洒扫的斋夫,故而在街道凉棚间隔颇远的灯笼昏黄之光下,并没有引起来来往往行色匆匆学子们的注意。

    好久没有这这样自顾自的独自走在青龙大街上,自从上了九秦山之后除了甘露院和灵圃和书院藏书楼,许年的生活多是在讲堂、膳食堂与寝舍三点一线,规律的就如同前生逝去的高三时光一般,简单、重复、枯燥但是又那样有奔头。

    此刻少年的心情很是不错,路过明理讲堂,在其中一侧的小胡同内很是热闹,这里就是书院学子们自发组织起的青龙夜市,许年曾经来过几次,但也仅仅是匆匆路过,如今许年稍稍驻足,看向里面,但见昏黄的灯光之下,有不少摆着摊的学子,他很想进去看看,但是一想到明天即将下山,还有许多事情要准备,便只得微微遗憾的摇了摇头。

    转弯穿过一个月亮门,周围都是竹林,此间没有行人故而甚至安静,走在落满了竹叶的石板路上,只有沙沙的叶片声响起,许年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巨鼎大殿中的一幕。

    当集中心神,全力感应之时,他是能够看到那虚空中存在的第四轴时间的,但也仅限于此了,或许是因为境界不够吧,现在的许年可以被动的观察,但是不能主动的去改变,连碰触都做不到。

    相对于子弹时间神书意给自己带来的质变加持,距离掌控四维世界的威能似乎有些遥不可及。

    “知易行难。”

    这四个字是冯副山长在自己离开那座神秘大殿之后说的第一句话,虽然从未问起过许年在剑气崖上的参悟,但是这位睿智的老人似乎依旧看穿了许年现下的状况。

    知易行难啊,知易行难!

    做学问如此,修行也是如此。

    许年心下感叹之际,脚步并未停歇,不多时他已经穿过了两座貔貅镇守的陶朱台大门来到了寝舍小院内,寝舍还亮着灯,想来鲍付师兄还没睡。

    “你、你们怎么在这?”

    吱呀一声推门入户,眼前所见的一切让许年有些吃惊。

    “许郎!”

    “许大哥。”

    两声惊喜的声音传来,是赵如意和萧飞燕两女在此。

    “胡闹,这里可是男寝,你们来这里了成何体统!还有明天就要下山远去西北,这么晚了还不回去收拾东西休息,在我这作甚?对了,鲍付鲍师兄呢?”房屋内不见鲍付的影子,只有两女分别坐在两个书案后看书写字,许年疑惑之中问道。

    “我来之前是向百里讲郎说过的,至于鲍师兄么?我告诉了他陈姐姐每天常去修行的地方,鲍师兄想来是去偶遇陈姐姐了。”赵如意也不在意许年语气中的薄怒,古灵精怪的哈哈一笑。

    “剑气峰参悟对神识消耗颇大,箜篌教习让我给你带些补充恢复神识的丹药,我来此有教习大人的手谕。”萧飞燕看到许年的眼神中满是是热切,同样不在乎许年的斥责。

    “诶,真拿你们没办法。”

    许年见到两女很是无所谓的样子,也心知她们是关心自己,适才那强装出来的怒火很快就熄灭,遂挥挥手做逐客状,“好了,我已经回来了,你们不用担心,若是没什么事就快快回去吧,在这里呆着也不叫回事儿。”

    “许郎这是我给你带来的软甲,是我从官家哥哥库房里寻来的,都是宋阶的防具,一共两件,正好你一件我一件。”赵如意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包袱径直递给许年。

    另一边的萧飞燕自然也不是空手而来,除却刚才的两个青玉瓶外,又从袖中拿出一只尺许木匣:“许大哥,这里面是小妹炼制的丹药,有疗伤的也有增强威力的,你拿好。”

    “这……”

    面对递过来的小包袱和木匣,许年有些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因为面对两位对自己有意的少女,他是内心有愧的。

    一切尽在不言中,没有过的推让,许年最终还是在两女期待的目光下收了两份满含情意的贵重礼物,两女同时在场互相之间话几乎没有,场面上一度陷于极其尴尬的境地,好在片刻之后,两人便纷纷告辞,天色渐晚,许年没有多留。

    目送两女离开,许年心情颇为复杂,大约是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花心渣男。

    其实话又说回来,任谁又能在面对两个靓丽少女竞相对自己表达倾慕之情时能够心无旁骛的稳住心神呢?

    摇摇头将脑海中的杂念驱除了些许,少年从书箧箱底处拿出了一本册子,那册子是司马先生所赠之四篇剑道神书修习心得,不过许年此刻所看的并非是此书册,而是书页中夹着的一张纸。

    纸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小字,最多见的便是一个好似女子的姓名——萦望。

    萦望、盈忘……

    盈盈……

    盈盈一笑。

    燃着两盏油灯的寝舍内,少年看着纸笺上由书院商队传回信息后越来越多的情报汇总,随后又取出了一张抄自藏书楼的大陆简易地图,用炭笔在上面的一个点上画了一个圈。

    那是大宋、金帐、大夏三国西北交界之地的塔格玛苏荒城,俗称大荒城。

    有情报表明,这位叫做萦望的女子,最近都在大荒城出没。

    对于许年而言,今次下山并不仅仅是为了参与演武,除此之外还是为了查明这名神秘女子的身份。

    师兄鲍付不知道去了哪里寻找偶遇,夜色已深还未回来,此刻窗外赤银双月的月光散落进房间,倒是比油灯灯光来得柔和些。

    春日的长夜并不漫漫,吹熄了油灯之后的许年却依旧睡不着,辗转反侧的他头脑中不断浮现出种种往事,快乐或者悲伤,轻松或者愤懑,无数迥异的情绪也纷扰而至。

    为了让自己静下心来,少年索性借着月光看起了司马先生留给他的剑道心得册子。

    长夜之中,不如学也!

第三百八十一章 互赠兵刃,兄弟之谊

    春风十里看繁花,人间最美四月天。

    也不知道是双月之下哪位书生在四月春日中忽发感慨并将这句小诗留在了中州书院十里桃林之内,总之这么一句赞美春日盛景的话随着中州书院学子以及南来北往客商传诵而广为人知。

    今时今刻站在元一门殿之外,看着山坡上片片姹紫嫣红的学子们心中莫名涌现出这样的诗句,春风中的九秦山郁郁葱葱是其主色,而那五颜六色的花朵则是背景色上最灿烂的点缀。

    不同于九秦山冬日的冷峻、秋日的萧杀,夏日的热烈,春天的大山既有冬秋的清峻又有夏的灿烂,似乎四季中的精华都集中在了仲春之际。

    门殿之中的少年数量并非是四十二人,而仅仅只有十八位,这十八人皆是在剑气峰上参悟有所得之学子,直到昨日被通知提前下山之后,学子们才知道,今次的元一书院剑气之行,除了是让各地优秀学子参悟希伊先生万剑诀剑意之外,还是一种筛选,这筛选针对的是对凌厉剑气的适应程度。

    从百里讲郎惋惜的口风中,许多学子听出了今次的大荒城之行似乎并非如所想像的那么简单,而是与剑气有关,或者说是剑意。

    不过就是一场在三国交界之地大荒城的比武较技,怎么会牵扯到剑气呢?

    这个问题,只有当学子们到达大荒城之后才会有答案。

    十八人中,元一书院学子最多,有路青山、晚谕雪、桑闲闲、萧飞燕、许年共计五人;东海联盟逍遥书院三人,是为雷豹、嬴灵,华碧涛;栖霞书院两人,是为白玉蟾、苏剪秋;中州书院的崔天赐、赵如意、弥苦;剩余的五人则是来自荆州书院的庞令元、来自扬州书院的章台路、来自徐州书院的乐如和、来自青州书院的徐来以及唯一来自私立学院稷下学宫的哥舒陌。

    阳光刚刚冲破云层,带队先生们还未来到,故而大殿中的气氛很是轻松,学子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交流着修行上的心得,看看各家修行之法上有什么互相补益之处,经过这十几天的交流,学子们的关系相处的很是不错。

    许年作为此次剑气崖参悟中的最出风头之人,自然是其中一个小圈子的核心,这也是一个颇为令人羡慕的小圈子,因为十八人中为数不多的俏丽佳人都在,当然这个圈子中也颇为怪异,毕竟众人都见过许年摘掉帽子后的样子,这是两个光头和三个佳人的组合呀。

    “许、许年在吗?”

    门殿向书院方向打开的北门处,传来一声有些磕巴的话语,众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那里是一位文士帽下垂着两条细细发辫的粗壮少年,此正是草原少年赫连十九。

    许年见了好友的到来,快步走了过去。

    “赫连,鲍师兄没有把我留给你的书信送过去么?今天上午没课吗,你不用来送我,免得耽误了课业,修行为重啊。”

    书院之中的伙食不错,赫连十九所在的讲武堂又经常打熬身体,如今的草原少年已经比许年高上半头了,只不过那憨厚的容颜朴实的性情依旧没变。

    “书信我是收到了,许年,这些日都没见到你,去陶朱台的鲍师兄也说你不在,前些日子我和公输止师兄学了些天工锻造之术,我知道你要下山,你擅用兵刃是长枪,但是长枪总是有些不易携带,我打造了一柄短刀,虽然有些粗陋,也希望你能拿着防身。”

    “赫连……”

    看着草原少年这幅诚挚的模样,与其手中递过来短刀,许年的心下颇为感动,这不同于萧飞燕和赵如意对自己的倾慕之情,而是共同经历过许多风雨之后兄弟之间的友情,尤其是当将这柄尺许短刀拿在手中之时,许年更为动容了,“这是用玄铁和金曜陨铁打造的?这材料得花多少学分?”

    “也没花多少,是公输止师兄让我打下手,给我的报酬……”草原少年抓抓脑袋憨厚一笑。

    “公输止那里还缺打下手的?他不是有自己的锻造室和配备的学子么?”

    “总有些活计是天工馆学子们不愿做的,我正好有些力气,就在那里帮着抡锤……公输师兄对我锻打的兵刃评价很高。”

    草原少年依旧是那样朴实的笑,似乎做这些别人不愿做的活很有成就感的样子,尤其是能为好友凑齐材料锻打一柄不错的匕首,“而且我也不是没有收获,这是我打造了出来的第一把明阶兵刃,其能吞吐三尺刀芒,真灵灌注其中可以当做长刀使用。”

    “赫连,谢谢你,这短刀我正用的上。”

    许年有一柄位阶直指秦汉阶的逆鳞短剑,赫连十九并不知道,此刻手中的这一柄无名短刀当然比不上逆鳞,但是在这一刻无名短刀在许年心中价值远在逆鳞之上。

    他没有推辞这份来自于草原少年的礼物,那黝黑的刀身,锃亮刀锋以及花纹翻覆的精铁刀鞘,无一不在说明草原少年倾注于其上的真挚与专注。

    “啊,没什么的,你在修行上帮了我这么多,而我什么也帮不上忙,这短刀你能用得上我很高兴。”草原少年见到许年将自己亲手锻铸的短刀放在话中,面色很是开心。

    “赫连,我从书中所见,草原上两人若是志趣相合,就会互赠兵刃以结为兄弟,前些日子我在青龙城正好也得了一柄短剑,诺,这个给你。”许年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了那柄逆鳞递了过去。

    “这……这怎么好……”

    结为兄弟?听得许年之语,赫连少年虽然言语中踌躇,但是兴奋的已经将脸色涨红。

    “唔,这短剑送给你了,先生们快来了,我得回去等候,有什么事情等我回山再叙,这些日子你专心修行。”拍了拍草原少年的肩膀,许年也不待他拒绝,笑了笑转身走向大殿。

    手中短剑外面的木质剑鞘只是以寻常棉麻布缠绕,没有花纹也没有华丽的装饰,外观是那么的普普通通其貌不扬。

    然而赫连十九依旧珍而重之的将其收入怀中。

    短剑的名字草原少年并不知道,也不知道这是一柄何其珍贵的神兵。

第三百八十二章 荒城、冰屋

    元一门殿中约莫一盏茶时间的等待后,从青龙大街正道上走进四名书院先生。

    这几位书院先生,许年等元一书院的学子都是认得,那为首着黑帽罩衫的是讲武堂教习秦千仞,许年清楚的记得自己参加的雍熙三年书院文试就是由这位秦教习所主持,相比于讲武堂秦川景教谕的冷面,千仞教习显得和善许多;另外三名身着黑白双色文士袍的先生中,场中学子都认得的百里策,毕竟这次中州书院等学子上山参悟剑意就是由百里讲郎所经手。

    至于徐慎和左柏,大多是学子都是觉得很是陌生,前者为御灵峰的讲郎,后者为甘露院讲郎,都是不常在众人之前露面的。

    今次前往大荒城演武就是由以秦千仞教习为首的四位先生带队了,四位先生分别来自四系,不但有讲武堂和文韬阁的文武兼备,而且还有御灵峰的善与沟通自然万物奇术以及甘露院神乎其神的精湛医术,如此阵容攻守兼备,显然是经过书院山长和教谕们的一番精挑细选,而且论起带队先生们的身份地位,这是只有在大宋遇到强敌围攻之时才会派出的阵容,在如今的四国之间相对和平的阶段很是不寻常。

    不仅如此,据刚才的短暂交谈中得知的小道消息讲,在塔格玛苏荒城四国演武开幕之时,双月之下五大先秦级书院的山长都会前来,由此可见这次比武的规格之高,三百年中极为罕见。

    “此次前往塔格玛苏荒城,诸位路上的一切事宜都由我等来安排,关于这一点元一已经获得了诸位各自学院的认可,这是诸位学院传到山上的回执。”

    讲话的是秦千仞秦教习,略略停顿的同时,他大袖向前一拂但见九本信笺整齐的呈一字凌空排开,上面各自盖着九座书院的印章,篇幅上倒是都很简短,但其内容皆是同意元一书院代为管教,有措辞严厉的还直言若不听元一安排,打杀也是无碍,当然这些话都是为了让在此常常以天之骄子自诩的少年们少些骄纵之心,若非犯下极为重大的错误,书院先生们也是不会下手至打杀的地步。

    “总之,一切行动听指挥,一切命令要遵从,明白了吗!”千仞教习的语声忽的便是严厉起来。

    “诺!”回应千仞教习之言的是十八位学子整齐的抱拳行礼声,这也是场中学子们半个多月来在一起生活所培养出的默契。

    秦教习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大袖一挥收起那九页信笺,转身向殿外走去。

    “随我下山!”

    少顷,声音传来,学子们背上各自书箧及兵刃队列整齐的跟随而去。

    ……

    在大宋地界青龙边关遥远的北方以北,在那比金帐王庭还要往北的地方,在这四月时节依旧是冰雪覆盖白茫茫一片的大湖边有一所孤零零的四方形土坯冰屋。

    冰屋之外是异常澄澈深邃的夜空,赤银双月也一视同仁的将她们的光辉洒落在这片极北处的茫茫不毛之地上。

    在昏暗的冰屋内,有一盏孤零零的油灯燃着,那灯油是取自嘎顺诺尔湖中大鱼油脂炼化,鱼油灯燃烧之时,一道黑烟笔直而上,同时淡淡的馨香在冰屋内传开,这香味让人心静神安。

    身穿单薄麻衣的少年和一位头戴破旧毛绒毡帽身披厚重兽皮袄的老头相对而坐,偶有寒风从数层熊皮做成的门帘风中飘进一丝,那鱼油灯上黄豆大小的火苗摇摆不定,映的人脸忽明忽暗,连带着背后的影子也开始张牙舞爪起来。

    “师父,这……这是什么?”冰冷的极北之地中少年身披麻衣却丝毫没有冻的发颤,相反倒很是习惯这种轻便的感觉,此刻的少年正将手指压在简单木桌上放着的那张信笺上,对于少年而言,每天都是面对的白茫茫一片,无论是冰屋之内还是冰屋之外,任何所发生的小小变化都不能逃过他的双眼,尤其是这放在桌上从未见过的奇怪淡黄色信笺。

    “唔,咳咳……”

    穿的厚厚实实的老者刚欲开口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嗦,对面的麻衣少年则是熟练的从挂在墙壁的袋子上取过两枚冻得如宝石般的黑色蛇胆递给老者。

    “师父,您的病越来越严重了,还是听我一句劝,要不要去南边找师叔,兴许他有什么能根治的法子。”麻衣少年一边小心拍打着老者后背边说道。

    “是要去南边了……”老者服下两枚嘎顺诺尔湖乌兹蛇蛇胆,止住了咳嗦声后轻轻道。

    “师父,你不要总是拒绝嘛,多……咦?师父你同意去南边找师叔了?”十几年来老者首次没有拒绝很是自然的同意南下,这让麻衣少年有些措手不及。

    “唔,为师知道你一直想去南面,这次是要去,但是是你一个人去,为师还是留在这里”

    “不,弟子不去了,师父您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事?”

    老者的话音刚刚出口,少年面色却是一变,焦急惊慌中胡猜乱想道。

    “没事,阿渊,你想多了。”

    老者从那淡黄信封中取出一张写满字的红线格纸笺,“这是那耶律玄派人送来的信,南边有个双月之下所有天眷年轻人的比试,耶律玄觉得你应该去看看,我也同意了,去的都是年轻人,我这老头子就不用去丢人现眼了。”

    “啊,师父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您可不老,前几天可还一指点毙那头凶兽苍熊呐!”少年指了指冰屋墙上的那面有着灰色细绒的整张熊皮,熊皮上只有眼睛处两个洞,想来那一指是从凶兽双眼中穿过的。

    “唔,然后就要修养一个月?还是又老又病啊!”老者的语气之中尽是自嘲。

    “师父,你怎么又这样说自己,还有啊,师叔不是叫做耶律德玄么,你怎么总是称他耶律玄,您两个原来是师兄弟,名字总不会搞错。”听得师父言语之中的落寞之意,少年连忙转移了话题。

    “阿渊,耶律玄……无德啊!”

    老者摩挲着手中的纸笺长叹一声,似乎故意不看那淡黄信封上所书的“弟耶律德玄”五个字。

    老者和少年不知姓甚名谁,但是他们口中所称的师叔却是大名鼎鼎,双月之下的修行界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耶律德玄,北蟒书院现任山长!

第三百八十三章 北蟒、南滇

    北蟒书院作为双月之下五大先秦级书院之一,在九秦帝国愈发衰败之际、大宋建国之前曾称霸整个大陆,位列五大书院之首,在北蟒书院的支持下,北蟒的先生及弟子加入金帐王庭的朝堂和军队,曾一度掌握北方草原政权,废立大汗也不过是北蟒书院山长一句话的事。

    九秦帝国末年是北蟒书院最兴盛也是最强大的时代,那时背后有着北蟒书院的金帐王庭趁着中原内乱举兵南侵,铁蹄最远处甚至踏到了江南水乡之地,不过北蟒书院其兴也南侵,其衰也南侵,彼时希伊先生横空出世,一战而斩金帐大夏数百顶尖高手,连北蟒书院当时的山长耶律晋成也是重伤远遁。

    这一战之后,随着元一书院弟子的下山行走,此消彼长之下北蟒书院所支持的金帐王庭再也无力南侵,而且在金帐内部有不满北蟒掌权的草原部落贵族暗地里引进源自高山雪域高原的喇嘛教,连山长都重伤闭关不出的北蟒书院势力在金帐王庭的朝堂与军队中势力节节败退,最终陷入了长达百年的沉寂期。

    但是被金帐部落贵族们引进的喇嘛教这股外来势力也是需要寻求利益的,在没了共同敌人北蟒书院之后,双方又展开了朝堂中的争斗,对于北蟒书院而言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又恰逢两股势力相争无暇顾及自己,在一百多年的修养生息之后,接连经过两代山长的韬光养晦、励精图治,当北蟒书院支持的汗王继位之后,北蟒书院组织弟子再次进入军队朝堂,再次攻打宋国,彼时希伊先生云游不知何处,第三代四代书院弟子乍逢强敌,一时准备不足被北蟒书院接连打败,北蟒书院因此再次名扬天下!

    当然在元一书院反应过来后,与东海联盟逍遥书院、大宋南海栖霞书院联手共同抗敌,最终是将北蟒书院和净土禅院支持的金帐大夏两国军队击退,从此大陆四国之间形成了三股势力微妙的平衡,虽然时有争端与边衅,但都是些小打小闹的冲突。而在此过程中,北蟒书院又发展成为金帐王庭中最强大的势力,几乎所有部族首领的子弟皆出自北蟒门下,喇嘛教只能和一帮传统的老朽贵族苟延残喘,若非是时任山长的耶律琛岑曾为了团结所有势力攻宋而立下了不对喇嘛教赶尽杀绝的约定,这喇嘛教早就被北蟒书院给赶回雪域高原了。

    到了大宋建国三百余年后的今天,北蟒书院在现任山长耶律德玄的执掌下稳步发展,俨然是双月之下除元一之外最强大的修行势力。

    可以说五大先秦级书院中,元一书院和北蟒书院的强大是排在第一阶梯独一档,之后才是净土禅院、逍遥书院、以及栖霞书院。

    就是执掌如此强大书院的山长,竟然被此间极北之地嘎顺诺尔湖畔简陋冰屋中的一老一少轻描淡写般调侃着姓名,当然从其话语中的“师叔”、“师兄”等语中可知,这一老一少与北蟒书院山长的关系匪浅。

    “师父,那若是我去了南边,您在这里没有人照顾怎么行,我还是不去了。”少年目中虽有些不舍但是目光却极为坚定的放下那张竖红格线的纸笺盘腿坐在了冰榻上。

    “唔,阿渊,你应该去,噶顺诺尔湖终究不是你的归宿,但这里是我的归宿,只有极北之地的寒气和这湖中的乌兹蛇蛇胆才能压制我体内的炎毒,若是去了南边怕是来一旬都坚持不下来。”

    老者揉了揉眼眶,很是旷达的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气,说起自己的病情云淡风轻,“阿渊,为师在这里至少还能等你十年,到时候你可要在南边闯个名头回来,否则那就是堕了我北蟒天鹰耶律德通的名头!”

    “是,师父,弟子定不辱命!”

    少年闻得此言,眼眶中含着热泪翻身下榻恭恭敬敬的向着老者跪拜磕头。

    “嗯,好,这才是我耶律德通的弟子。”

    老者长长的须发之下双目中显现出欣慰的目光,随后又从怀中拿出一物放在桌上,“阿渊,这个你拿着,去找耶律玄,让他把北蟒宝库中的纯钧剑给你,那是我当年行走江湖时所用之物,想来以他的身份也不至于为难你这小辈。”

    桌上腰牌不过巴掌大小,其通体黝黑非金非木,材质也看不出是何者所制?倒是那昏黄的灯光照在其上时,便有三个浑厚的鎏金大字乍然凸显而出——北蟒令!

    此为北蟒书院山长信物!

    ……

    赤银双月月半挂空,红光濛濛如纱、银光融融似水,月光既照射在极北冰雪苍茫之处,也照射在南方树木葱茏之地。

    南方高大的气生根榕树将这片山林遮掩的严严实实,只留下了一条通往雍地的小道,这小道堪堪只能够让一辆马车通过,而此刻夜色的树林中便停着这样一辆由滇池矮脚马拉着的乌篷车。

    这辆车横在路当中。

    车上有乌棚遮挡看不出有没有人,车前那匹以远足耐力擅行山路著称的滇池矮脚马此刻引颈俯背,疲惫地舔着地上的一个小水洼。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惊恐的喊叫声从乌篷车中传出,但是在这枝叶郁郁葱葱的老榕树小道中,声音传的并不远。

    矮脚马胜在耐力与行走山路,但是速度并不快,这马车上的两人已经被人跟着从滇池无量山下跟到了进入雍地之处,初时这师徒两人并未在意,只以为是同行,但是现在这年月一路同行千余里这就有些不正常了,尤其是在几次打招呼均不得回应,只能见到远远缀着的黑影之后,这种琢磨不到难以把控的恐惧终于在此幽深森然的榕树林中爆发了。

    “师父让我找个进入大荒城的通行文书,可是这南滇之地有资格去大荒城的门派不多,所以,我也只能找上你们了。”

    出乎马车上两人的意料,这次的喊叫有了回声,但是让马车内师徒两人恐惧的是,那声音忽而在前忽而在后,以他们而立境巅峰的实力竟然丝毫不能察觉到来人的位置!

第三百八十四章 狭路相逢,菜是原罪

    “原来阁下是个劫道的。”

    月色被葱葱茏茏繁茂的树木枝叶所切割,落下在榕树小道中的是神秘的斑驳光影,当那忽左忽右辨不清方位也辨不清男女的声音传来之后,在初时的慌乱之后乌篷车中的声音反倒是沉稳了下来,“大荒城的通行文书是我无量书门的突破的契机,这是断然不能给的,你既然跟了这么久,定然是打听好了我师徒二人的身份,阁下难道不怕我无量书门的追杀么,阁下这般藏头露尾算什么好汉。”

    “无量书门么?这自然是打听过的,穷山恶水里的土鸡瓦狗罢了,连派都称不上,只能在这里做做土霸王,没什么了不起的,还有,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汉。”飘忽的声音依旧在榕树林中回荡,马车中那中年人想要以言语相激让身后人现身的算盘落空了。

    “你!”

    飘忽的声音很是平淡,马车中的年轻人倒是被激怒了,“焉敢辱我无量,师父何必和他废话,终究是要做过一场,你出来!”

    呛啷一声响,乌篷车中跃出一条人影,正是宝剑出鞘月光寒!

    “少门主,不要出去。”乌篷车中的中年人声音终于不再沉稳,随着马车的晃动,一身文士衫的中年儒生下了车来,站在那年轻人身。

    年轻人称呼中年儒生为师父,中年儒生又称呼年轻人为少门主,其中辈分详情等很是微妙。

    “藏头露尾的鼠辈,可敢出来与我一战!”那年轻人仗剑而立,那双目圆睁的样子倒也是有几分修行者的豪气,不过其中有几分是真的愤怒,又有几分是故作声势强撑那就不得而知了。

    “飞英,你太鲁莽了。”

    呲呲一声缓缓延续的轻响,中年儒生身侧的长剑也是出鞘,面色的凝重的做对敌状,不过接下来他说的话却又很是认怂,与刚才在马车中故作镇定的样子截然不同,“阁下可否现身与我等一战,若是阁下胜了我等,那通关文书尽管拿去即可,若是不能胜,那就还请让道,不要在缀在车后,免得生出误会。”

    “师父……”

    听得自家师父这般长他人志气的话,那唤作飞英的年轻人立时面上变色急急大声道,“大荒城竞武之行,事关重大,无量书门崛起就在此刻,岂能将文书拱手让与他人。”

    “人若是死了,那就什么都是一场空。”中年儒生丝毫不以此为耻,在仔细观察周遭环境的同时,依旧缓缓而道。

    “呵呵,到底是年长了那毛头小子几岁,也算是有些阅历,只可惜啊,一个多月前你们对路过无量山的那中原商队可不是这么做的,他们交出了货物,最终也是尽数殒命了呢,我记得当时你是怎么说的来着?”

    环绕飘忽的声音嘻嘻一笑甚是好听,但是这话却让人听着有些森然,“喔,对了,对敌人不能心慈手软,要斩尽杀绝斩草除根才是真正能成大事者所为,小女子不才,那时候恰好路过,恰好听到呢,这句话是你交给这毛头小子的,你怎么会忘了呢?”

    “你是为那商队报仇的?”

    听得这飘忽嬉笑却让人遍体生寒的话,中年儒生再也稳不住心神,大乱阵脚的变色道。

    “这倒不是,适才小女子已然说过,只是路过恰好遇到恰好听到而已,对先生的话,小女子深以为然呢。”言及此处,树林间回荡的话语声,从环绕飘忽不定刹那间归为一束,而在那声音落点处,赫然站着一位身形婀娜头戴纱巾斗笠的红衣少女!

    “何方妖女,在那装神弄鬼,吃你家少爷一剑!”

    就在红衣少女现身之际,不知为何那持剑少年眼珠忽的一红,鼻翼忽闪喘着粗气便在暴怒中漏洞百出的向前冲去!

    “不好,醒来!”

    中年儒生到底是见多识广,在短暂的心神失守后,一声大喝中,向前跨出一步掂着那持剑年轻人的后领一把提起便是向身后甩过去。

    “啊,怎么回事?”以一个屁股洛地平沙落雁式的难堪姿势摔倒在马车旁的年轻人晕乎乎的头脑中有些茫然。

    “月前的那商队之事另有内情,是那商队坑骗我无量书门在前,女侠我等愿交出通行文书,回去之后也将那商队财货送给您,还请放我师徒二人一马。”

    那中年儒生见到眼前少女的红衣,经受了适才短暂的失神,已经在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最近在天南之地惹得人心惶惶的女魔头的传言,不惑境啊,那可是拥有领域的不惑境!

    据说还是能够迷惑人心改变感知的强大蔽识领域!

    他们师徒两人在南滇的确算得上一号人物,但那是因为这里高手稀少,而立境顶峰的修为已经可以横着走了,而现在的情形中,中年儒生很明白自己与不惑境的差距,低声下气的舍弃一些身外之物,以此换取保得性命全身而退,这已然是上策。

    但是,事情的发展总会不如人所愿。

    “嘻嘻,你又说错了呢,我可不是什么女侠,也和这两个字不沾边呢。”

    随着嬉笑的话语声再次响起,红衣少女的身形开始在两人眼中恍惚起来,而那传出声音也再次飘忽,而且飘忽晃荡的让人感到头晕目眩,“唔,我大约是喜欢简单的方式,而现下要取得通关文书,又不能走漏了风声,那该怎么办呢,让我想想……”

    少女的回环震荡的话语内容上很是天真有趣,但是听在师徒二人耳中却仿佛如催命鬼一般,尤其是那年轻人在这灌输着真灵元气的音域中已经大吐特吐,弄得狼藉一片。

    中年儒生想要大声应答两人敢于对昊天起誓绝对不走漏风声,只求放走两人,但是这声响之下,耳朵中似有千万只蜜蜂嗡嗡响,根本就不能集中精神思考,当然也说不出话来。

    “唔,我想到了呢……还是死掉比较好,死掉的人是永远不会说话了的呢,对了,师傅说最好是在杀死对方后再撒上些化尸水,这样就万无一失,再也不会露出马脚……你也无需求饶啦,没什么用的,要问为什么……我想想哈……”

    “对了,是这样,我记得有人对我说过,狭路相逢,菜是原罪,恩,就是这样。”

    “咦……为什么说菜呢,反正就是笨蛋或者本领不及的意思啦。”

    “狭路相逢,菜是原罪,咯咯、嘻嘻……”

    红衣少女嬉笑之语颇为天真,而中年儒生却觉得四月份的榕树林竟然比数九隆冬还要显得冷寂。

    绝望,又或者是其他,在中年儒生的心底升起。

    相较而言,此刻那抵抗不住蔽识领域之耳识缘声境而意识混沌倒在地上傻笑的年轻人或许心态上要积极许多。

第三百八十五章 摇铃声响……单方面的压制

    南方潮湿的榕树林在这仲春之际已经有蚊虫小兽出没,但是此刻这榕林小道之中却无一丝其他的动静,只有红衣少女嬉笑之言在环绕,而这言语所述正是中年儒生所最不想遇到的情况。

    且说在那红衣少女的蔽识领域之下,中年儒生的眼中只觉天旋地转、目中所有景物皆是扭曲颠簸,而且耳中所闻更是来自四面八方忽大忽小,目中所见反馈于神识,耳中所闻带来不规律的震动直接影响到人的平衡,中年儒生修为上要比躺在地上傻笑的高,故而没有陷入同样任人宰割的境地,当然现在他的情况也不怎么好。

    而且最为令中年儒生心寒的是,眼前的这一切似乎还不是红衣少女的刻意进攻,只是蔽识领域在一笑一颦的言语中所附加的特效,那散逸而出的些许能量就有如此威能,若是其真的发起进攻,自己又怎么能够抵挡?

    自己往日引以为傲的而立境修为在此刻竟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这种发现令中年儒生在陡然之间,全身如坠冰窖。

    “浪费了许多时间呢,幸好师傅不在,否则又要责骂我了。”

    幻音重重叠叠中红衣少女双掌合击一道微不可查的真灵从其双掌中震荡而出,然后戴着她手腕上的两串古铜色的摇铃欢快的响了起来。

    铃铃……铃铃……

    “妖女敢尔,我和你拼了,无量书门不会放过你的!”绝望中的中年儒生足下步履蹒跚如喝醉了老酒一般,这是被音波遮蔽了耳识震动耳内平衡技能所衍生出来的效果。

    “啊——”

    一边艰苦的抵挡着目眩恶心之感,一边胡乱的向四下舞着剑,虽然已经难以辨清方向中年儒生攻击之处离红衣少女偏差了十万八千里,但那而立境的剑气却是实打实的,一时间茂密繁盛的榕树枝叶横飞,道道剑气击打在粗壮的气生根上溅出了许多汁液。

    “清溪流过碧山头,空水澄鲜一色春;隔断红尘三十里,白云红叶两悠悠……”

    此时此刻,好听的低吟浅唱声中,与幽深安静的山林间小道上,赤银双月洒落下斑驳细碎的光影。

    一个势若疯虎披头散发的中年儒生用尽全力盲目的攻击着道旁身处的古老的榕树;一个长剑零散丢在地上的年轻人斜靠着马车半躺在地上流着涎水咧嘴傻笑;一匹滇池矮脚马自顾自的舔着道旁水洼中的水,灵巧的小耳朵不时的忽扇,对周围所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在矮脚马身后那辆刻画着简单符文的乌篷车随着马儿喝水时的仰头或者俯首而微微晃动。

    而在重重的树影遮蔽之下一个红衣少女站在道路一侧轻轻摇着手腕上的古铜色神秘腕铃。

    铃铃……铃铃……铃铃……

    这场景说不出的诡异。

    随着时间的缓缓推移,那对着地面和榕树发狠狂砍的中年儒生动作越来越慢,旁边傻笑着的年轻人眼眸中也是神采涣散精气全无。

    忽然间,铃声戛然而止,然后一道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宿鸟鸣叫声响起穿破榕林。

    于此同时中年儒生脱力一般的向前倒地,那眼神涣散的年轻人也失去了全部光彩,在面上露出凝固的诡异笑容后终是没了气息。

    红衣少女脚步轻盈,身形缓缓走到乌篷车旁纤手虚握,落在地上的那柄长剑便忽的飘起到了她的手中。

    铮的一声,红濛濛剑芒吞吐处半尺,然后从那年轻人的脖颈处划过。

    红色剑芒枭首没发出半点声音,也没有溅出一丝鲜血,似乎连那血管破开处都被剑芒烧焦止血了,补刀一;

    剑芒在夜色中闪烁着,红衣少女又来到那倒地不起的中年儒生身旁。

    “不可能……不可能、妖女……妖女,哈哈,给我死,死……不要、不要……无量书门不会放过你……”中年儒生口中啰啰嗦嗦的嘟囔着,他还有气息,但是此刻的心神早就在那铃音中涣散,已然是疯了。

    唔,狭路相逢菜是原罪,这个适才我已经说过了。

    听得那语无伦次的话,少女面色不动。

    嗤——

    同样的一剑划过脖颈,中年儒生毫无反抗,其混乱的言语和最后的气息同时消失,补刀二。

    无论是曾经为高权重的教习,还是前途无量的少门主,在生之时或许有些不同,但是在面对死亡的这一刻都是平等的。

    少女轻蹩眉头,从中年儒生身上翻出一只木匣,内中除了十张通行四国的东海联盟银票之外还有几页纸笺。

    南滇无量剑门教习余士通,学子左飞英,唔,这左飞英还是无量剑门门主左阔海的儿子,年方十九。

    这是两人的身份文牒,少女看后便将其放回木匣,又取出最深处的那黄色信封。

    信封内有纸笺两张。

    兹邀南滇无量剑门十九龄下顶尖学子入塔格玛苏荒城演武——此为其一;

    兹允南滇无量剑门十九龄学子左飞英入塔格玛苏荒城演武,教习余士通随行——此为其二。

    这木匣内中所藏便是这师徒两人在官府登记的身份文牒以及进入塔格玛苏荒城的通行文书。

    还需要一人随行才好,可这另外一人去那儿找?

    看过文书,纱巾斗笠之下的少女陷入了思考,不过片刻之后又是一声林中宿鸟的鸣叫声传来。

    此地不宜久留,少女收起木匣在两人身上搜索一番后将一应金属物事取下,随后拿出一漆黑如墨的小瓶,微微倾倒在两人的尸首上洒落些许粉末。

    粉末落在两人尸首上,随即便又嗤嗤的烧灼溶解声传来,一阵难闻臭气瞬间升起。

    在约莫百余息之后,那无量剑门师徒二人的尸首已然在那可怖的药粉作用下消失殆尽,难闻的恶臭也随着一阵清风的拂过而散逸。

    榕林之中的小道上留下的,便只是那浅浅的车辙印。

    乌篷车、矮脚马,崎岖的入雍山道……

    红衣少女可以在这里看着那尸骨消失,但是没必要,因为她已经见过许多次这样的场景,出于对师门秘药的信任,此刻的她早已来到乌篷车上,驾着马车穿过此间榕林向前路进发而去。

    在前方还有更多的事情等待着她——比如去寻个大城买些酒喝。

第三百八十六章 输得时候……说什么都像是借口

    塔格玛苏荒城原本是位于西北草原上连接大陆三国与泰西等国的枢纽,在千余年之前商队往来甚多,故而很是繁盛,塔格玛苏之意即为西域明珠,而现在之所以称之为荒城,那是因为千年前的一场原因未明的爆炸在此地发生,从此以这座城池为中心,北至青龙山脉,南至雪域高原,西到两千里之外格斯断山,东至两千里外的三国边陲这近乎两万亩范围的草原皆成荒漠!

    未知的爆炸造成此地异于他处的状况,越往荒漠区域中心天地元气越是紊乱,天地元气的不同寻常导致荒漠中常有幻象实景交替出现,比如有时眼前所见的火焰是虚像,而有时这火焰又化虚为实,五行之力在这里会发生奇妙的变化。

    但是这些变化会随着修行者境界的提高而变得稳定,在塔格玛苏城中天地元气最异常之处,只有而立境才能保持心神不被消磨,也因此而立境是元一书院遍洒邀贴前来的最低级境界。

    之所以在挑选之外发放邀贴,那是因为冯副山长唯恐在元一、栖霞、逍遥稷下学宫以及十三大州里书院之外还有遗漏在民间的贤才。

    此刻在通往大宋西北边陲武威城的官道上,一行八辆黑色书院制式马车正在疾驰,以元一讲武堂秦千仞教习带队的四位先生和经过挑选而出的十八名来自大宋及逍遥书院的十八名学子都在马车上。

    这马车便是当初在青龙城接许年等人的那种马车,黑色的车厢上绘满了恒温、轻身、加速、减震等玄妙符文,拉车的骏马也都是那西域神驹之后,驾车的则是书院专门派下执行任务的御灵峰高年级学子,对于这样的御者和这样的马车而言,日行千里或者有些夸张,但若是不体恤马力是稳稳可以达到的,在保持正常气力的情况下,日行五百里就很是稀松平常了。

    从元一书院到西北之地塔格玛苏荒城距离有六千里地之遥,其中到武威城的四千里是可以用马车代步,剩下的两千里就是在茫茫塔格玛苏大漠中的长途跋涉了。

    大荒城演武在五月中旬,距今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而且为了保留大漠中赶路的精力,这一路上还需要各位学子静心养神做足准备,是故在现下行程并不紧张的情况下,这八辆马车同时保证着气力和舒适度在以日行三百里的速度前行着。

    “雷师弟,你现在还好吧?”

    先生们两人一辆马车,十八位学子则是三人一辆,此刻在位于前端的一辆马车中,一名衣饰上有着波涛纹饰身配银鱼袋的学子问道,在这名学子对面则是那身配金鱼袋的雷豹,而此刻的雷豹不复初时来到元一书院时的张扬跋扈之色,反倒是沉默低调的让人觉得可怕。

    “华师兄,我很好。”

    马车的车轮辘辘声韵律感十足且颇有节奏,但经过黑色车棚的隔音消减之后遂变得几近于无,是故当车厢内无人交流之时,就会显得格外沉闷,就在这良久的沉闷之后,雷豹缓缓抬起了头低声的应道。

    雷豹口中的华师兄,名为华碧涛,是此次逍遥书院在剑气崖上领悟希伊先生万剑诀剑意的三人之一。

    “雷师弟,你这样总是不说话,很是让人担心啊。”

    华碧涛看了看雷豹平静无波的面容担心的道,“不就是没赢下那场比试么?你可是没有输啊,后来我去问了那许年,他也没有隐瞒自己和你打成平手的方法,就是用铁枪引雷电入地罢了,而且他也坦承若是真个较量,不限于擂台那方寸之地,他是必然会被击败的……”

    雷豹依旧不说话,听得那次比试之事,双目之中却是更加的黯淡无光。

    对于两人的交谈,车厢中另外一人便是栖霞书院的白衣书生白玉蟾,此刻对于两个逍遥书院学子之间的对话,他自然是插不上口,故而就是那样闭目做老神在在冥思状,那意思很是明显——你们聊你们的,我就当没听见。

    华碧涛是这次逍遥书院来大宋年龄最大的学子,十九之龄的他平民出身,天赋也只是优秀远没达到超卓天眷的地步,但是凭借着努力和经验,他还是在逍遥书院初选之时的近百适龄学子中脱颖而出了。

    无论是在这个几天前的十人团队中,还是在现在的三人小组中,他都是当之无愧大哥型人物,曾经跋扈嚣张的雷豹不敢说,至少另一个人有天眷之才的少女嬴灵是听他的。

    此刻见到自家书院院长的小儿子,也是自己的师弟这般失神的模样,华碧涛在担忧之中还有许多关切,他想将小学弟从失利的死胡同中走出来,当他见到自己的劝说开导似乎出现反效果时,他又故作哈哈一笑转换话题道:“雷师弟,你的这次比试可是给咱们书院修炼雷法的同年们敲响了警钟,也是给书院立了大功,以后遇敌交手时想来都会注意铁器……”

    “不,不是这样。”

    雷豹这次回应的速度很快,只是更加的有些落寞,“华师兄你没有修炼过雷法,你不知道这其中之事,铁器金器等对雷电之力有牵扯作用这点,父亲曾给我讲过,但是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我领悟神雷领域之后,只以为雷殛之力无坚不摧,也的确和书院诸位前辈,甚至是讲郎先生的较量,我都能胜出一筹,得意忘形不足以形容我那时的心态。”

    “这……”华碧涛有些惊讶,不仅仅是惊讶与雷豹所言之雷法秘辛,更是惊讶于这些日子中雷豹把这些心思藏得如此之深。

    “不过神雷领域三境之后,一击之下融金断铁化为金水,那取巧之法自然就不会再有作用,如今我已经隐隐有了破开二境的契机。”

    雷豹说起这些,目光中似乎又聚起了些神采,但随即又是一暗:“我以不惑境的修为与而立境对敌,平手就是输了,是我大意也好,是许年取巧也罢,无论是什么样的原因,输了就是输了,这些我还是知道的。”

    然后雷豹掀开车帘,抬头目无焦距的透过透明琉璃镜看向远方。

    “输得时候,说什么都像是借口,惟有下次赢过才是结束。”

第三百八十七章 路上的学子们……闲谈论法

    雷豹在经历了那次出乎意料的平手之后便好似变了个人一般,从张扬跋扈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转化成为沉默低调寡言少语,由此可见,那场较量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教训。

    作为年长雷豹两岁的师兄华碧涛,通过适才的对话也算是放下心来,毕竟雷豹对这次失败看得挺开,表象上虽然是有些消沉,但内里还是积极向上的。

    输得时候,说什么都是借口,惟有重拾信心奋发努力下次赢过才是结束,有如此看待失败的态度倒也不错。

    从那日在元一书院出发已经过去了四天,期间除了两次路过城池时补充食水与粮草外便一直在奔驰中,目前黑色的书院马车穿过横断岭、出了三山关,便是一条茫茫向着武威大城而去的夯土碎石道。

    许年所在的马车位于车队之中第五辆,其中学子除许年之外分别是路青山和弥苦。

    “实际从来不受尘,个中无旧亦无新。青山况是吾家物,不用寻家别问津。”

    “小师傅聪慧,好有灵性的偈语。”

    弥苦小和尚看着车窗之外渐渐落在身后的巍峨青山,结合这些时日在九秦山剑气峰上的感悟,不由得便是口出一首佛偈,这意境悠远的偈引得一旁闭目凝思的路青山击节一赞。

    同属不惑境,路青山自然也能感受到来自于弥苦小和尚周身那淡淡的领域波动,对于这位十六之龄便得不惑的俊俏小和尚,他很是好奇,因为天才如他和晚谕雪,也是在进学两年的十八龄上得以触碰那不惑的神奇境界,同为才华卓越的天眷之子,路青山也有几分淡淡的好胜之心。

    是故,对于同车而行弥苦小和尚,他甚是关注。

    “南无大自在初音大菩萨,路檀越也知偈语晓佛法?”

    听得路青山所言,弥苦口诵一声佛号应答,又似乎发觉言语之中有些许不妥之处,当即回头双手合十向其施了一礼,“啊,路檀越莫要误会,小僧在书院这些时日只觉诸位对禅门释道并不在意。”

    “哈哈,小师傅无妨,对禅门之术的偏见诸位同窗之中的确有之,但那大多是因为同窗们多出自大宋,而大宋的敌国大夏是以净土禅院的禅门为修行之法,故而给了小师傅这般观感。”

    路青山微微一笑,丝毫不在乎适才弥苦言语之中的不妥,反而是为弥苦说起书院同门不喜禅门释道的原因,“修为到了不惑,这些修行上的门户之见也就没有那么多界限,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他人之事,我事之师,不惑境之后每一个修为上的突破都不在只是靠努力就行的,需要的还有机缘,或许从禅门释道中就能得到些许灵光,有益于今后进阶之路。”

    “路师兄所言极是,适才和尚你所作之偈语真真的是有些出尘之意,倒是我等钻研儒道术之人沾染的烟火气多了。”

    许年此刻也睁开双目,解除静修状态后笑着参与到两人的对话中,“说起来不过分开数月,和尚你进境甚为迅速啊,这都已经是不惑境了,如此速度吾不及也!”

    “因缘际会进入了中州书院,幸而有司马先生点拨,小僧这才一朝而入不惑,不过小僧听闻许檀越能和不惑境雷施主打个平手,想来近些日子所获也颇多啊、颇多,南无大自在初音大菩萨……”弥苦小和尚很少受人赞许,如今面对许年和路青山两人接连赞誉,不由得言语中有些无措。

    “哈哈,刚刚还说和尚你有那么几分出尘之气,这会儿就要是沾染红尘中也互相恭维的烟火气了,和尚莫要再说这些,还是和我讲讲你是如何进入不惑境的,我也好有个参照。”

    眼看着发展下去就要形成那前生中聊天中常见的商业互吹之势,许年哈哈一笑将话头转过,询问起了小和尚修行之事。

    “从未下山时便心有所想,与书院之中承蒙司马先生点拨,小僧得知师傅之旧事,心神动荡之下不过是解开心结而已。”弥苦听得许年之问当下很是诚恳的回答道。

    “解开心结么?”许年闻言忽的语声一滞。

    弥苦小和尚的心结是其师傅的来历,那自己的心结呢?忽然沉默的许年想到了山谷中曾经美好的生活,也看向了自己手中所持的这卷书,那书里夹着关于那名为萦望的少女资料。

    “许师弟,小师傅说的不错,踏入不惑境丹药的加持都是次要,最主要的便是通达的念头,就和小师傅所言的解开心结一样。”

    路青山此刻微微一笑接话道,他对许年这位书院小师弟观感很是不错,自从在试炼山谷中的那次交手后,他就注意到了许年,意气风发的元一榜上第一仙,下山大闹金帐王庭,以而立境之弱和不惑境罕见领域的雷豹打成平手,这些种种都让路青山对许年很是欣赏,也因此他很愿意在修行一途上对许年指点一二。

    “小师弟,我观你行止间气息波动,想来已经是到了而立境高阶了吧,有没有触及不惑境边缘?就是在修行中有没有那欲求而不得,欲言而不能语的玄妙状态?”

    “回师兄,小弟愚钝,并没有道达而立境高阶,还是在中阶徘徊。”

    面对路青山的有意指点许年从惆怅之情中回转心神,面容一凝正色回答道。

    “唔,这不应该啊,上次在剑气峰中修炼之事,你身上出现的星云异像,虽然先生并没有名言,但是明眼人都知道最大的好处是你得了去,怎么可能还是在而立中阶?按理说至少也能触碰到不惑境的些许真意啊?”路青山的言语中满是疑惑,但许年却是不能解释。

    难道要说自己当时的确没有触碰到不惑境真意,而是直接破开了不惑境,并由不惑而知命,知命而耳顺,耳顺可随欲,直至随欲不逾矩的逾矩境么?

    这么荒谬的事情说出来,岂不还没有那些山下志怪小说中跌落山崖获得前人神功衣钵显得真实?

第三百八十八章 佛光加身……小和尚的悟性

    且说漫漫西北大荒城数千里的路途中,同处一车的许年、路青山、弥苦和尚三人坐而闲谈论法,因为三人中路青山和弥苦两人皆已是踏入不惑境,故而所谈及的皆是破境而入不惑之法。

    不过在面对其中破境一事时,许年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所差的并非是对高境界的理解,因为在剑气峰上自己已经触碰到了比不惑境还要高,甚至是五大书院山长都不曾碰触到的逾矩境,那高维度空间中所见的神异之力至今还对许年有着莫大的助力,这尤其体现在第四维时间轴所增强的子弹时间特效。

    但是目前而言所带来的收获也就仅仅如此了,若是想要强靠力量破境,许年还是有所不及的,因为他现下思想能达到的高度,身体对真灵以及天地元气的融汇程度却还未跟上。

    自己的心结所在实是难解,盖因所有的线索几乎皆为推测,一切都要看机缘才行,而这机缘又何等的渺茫!

    故而在惆怅神伤之中,面对前辈学长路青山的疑问,许年不知从何说起,索性便是沉默不语。

    身具青莲领域的弥苦小和尚对周遭气机的改变是极其敏感的,而且他曾经和许年一同到过青龙山脉中的桃源谷,可以说在许年的朋友中,只有他弥苦见过许年隐藏在心底的伤疤,故而弥苦能够清楚的感觉到了许年那低头看向书册时的茫然无奈与忧愁。

    山谷中之事想来就是这位师傅卜算中的接引人最大的心结了吧。

    弥苦和尚心下如是道。

    “修行之路达者为先,两位前辈还是说说关于不惑境的理解,让小子参详参详如何?”许年忽的面容一展,惆怅之色尽去,换上了一副笑意盈盈低姿态的样子,其中大多也是许年强自变换情绪,不愿让自己的低沉影响到两位友人,那前辈等话自然便是活跃气氛的玩笑之语。

    “小僧刚刚破境不久,前些日子又曾观许檀越剑气峰悟道之星云旋涡,心下有感口中欲言,许檀越或可一听,路檀越也请多多指教。”

    在曾经的出山途中,许年曾经给小和尚解惑,弥苦因此而补全其神书,无论是出于友情还是当初的一臂之力,小和尚此刻也有助许年之心,故而在许年再次询问破境心得之时,他没有丝毫犹豫便首先开口,这一点在许多师门之中师兄弟还要敝帚自珍藏着掖着的年代已是难能可贵。

    “和尚请讲。”

    “指教谈不上,互相切磋印证而已,小师傅但讲无妨,等下路某也有心得一言。”

    许年正坐而听,路青山为小和尚的心无私念所感,也是面容一肃。

    “南无大自在初音大菩萨,那日剑气峰上,许檀越悟道由剑气所显化星云,其中变化无穷、星云浩瀚除却剑意之外自有天理大道与其中……”

    弥苦小和尚此刻俊秀的面庞上双目微闭,似乎在回忆前些日子剑气峰上那天地异象,“菩萨智慧,无所不在、无处不至……闻其音可知其形,观其行亦可知其音……是为须菩提何以故,无一众生。而不具有如来智慧。但以妄想颠倒执着。而不证得。若离妄想。一切智自然智无碍智,则得现前……”

    “星云之中,自有菩萨生于其中,名曰初音,施为慈心,天音传法计有千卷经藏,经卷以量等三千大千世界,且书写三千大千世界中事,一切皆尽……”

    “所谓书写大铁围山中事,量等大铁围山;书写大地中事,量等大地;书写中千世界中事,量等中千世界;书写小千世界中事,量等小千世界……”

    弥苦小和尚口中所诵,是为其所感,但似是又如诵经,凝神静听的许年渐渐随着语声而浸入小和尚观感中,被其带着同游那神秘的不惑境,路青山也同样被其言吸引,将自己的必中领域与小和尚的青莲领域两相印证更是若有所悟。

    随着那低低之语从小和尚口中传出,倏尔之间有一层淡淡黄光附于其周身,此非为真灵也非元气,而是天地之间感于精妙文章所具现的才德之灵气,不同于那时元一入试时代表慷慨豪侠之气的红光,代表婉约闺秀的温润玉色,以及意气飞扬的灿灿清光。

    这是释门真意的熠熠佛光!

    “……如是若四天下、若大海、若须弥山、若地天宫殿、若欲界空居天宫殿、若色界宫殿、若无色界宫殿、其上所书写乃为星空之妙……”

    “其量悉等此大经卷,虽复量等大千世界,而全住在一微尘中,如一微尘,一切微尘,皆亦如是。时有一人,智慧明达,具足成就清净天眼,见此经卷,在微尘内,于诸众生,无少利益……”

    恍惚之中,许年竟是发现,在那日自己所不曾见到却是由自己所造成的异像中,弥苦竟是由那好似浩瀚星海的光影旋涡中,悟出了入微之理,这和他在知守峰上观水之微何其相似!

    “……即作是念,我当以精进力,破彼微尘,出此经卷,令得饶益一切众生,作是念已,即起方便;破彼微尘,出此大经,令诸众生,普得饶益,如于一尘,一切微尘,应知悉然!”

    “初音菩萨观世上之音,具菩提智慧,施无量慈悲,亦复如是。无量无碍,普能利益一切众生,具足在于众生身中,但诸凡愚,妄想执着,不知不觉,不得利益,尔时如来,以无障碍,清净智眼。”

    这是对自身存在之境的思考!

    比许年所想像的更深入一步,虽然不像自己有着前生科幻知识所带来的经验假设,但是小和尚竟然也从星海中推测出并言之凿凿境外有境,可惜那四维空间的概念是不能诉诸于言表的,否则自己倒是可以为小和尚指点迷津。

    “……普观法界一切众生而作是言,奇哉奇哉,此诸众生。大自在初音菩萨云何具有菩提智慧?愚痴迷惑,不知不见,我当教以菩萨之道,令其永离妄想执着,自于身中,得见初音菩提广大智慧,与佛无异,即教彼众生,修习初音之道,令离妄想,离妄想已,证得菩提无量智慧,修得无上大道!”

    佛光加身,面现金色,此刻闭目低语之中的小和尚在这小小车厢之内当真菩萨一般!

第三百八十九章 悉数登场(上)

    且说疾驰在通往武威大城的官道之上,与车队中小小昏暗车厢之内,有小和尚低声讲法,面上玉色生光,妙语纶音层出不穷,只不过是个简单的讲解悟道破境之心得,竟是勾动了天地元气波动让这暗室中的私下交流成了大德高僧宣讲经义的水陆法会一般。

    这波动自然也是引起了车队中先生和其余学子的注意。

    “呵呵,秦兄,这是后面第五辆马车上传来的气息?不愧是司马先生亲自写荐书推荐而来的,这个叫弥苦的小和尚果然是有几分门道。”

    微微一笑捻须出言的是来自御灵峰的徐慎徐讲郎,这次出行驾车充作御手的御灵峰学子就是由他带队,此刻他所称呼的秦兄便是秦千仞,虽然身份上份属教习和讲郎之别,但是年纪相差都在四五龄之间,平时私交也都不错,故而互称兄弟。

    “不错,司马先生的眼光自然是差不了,不然先生也不会如此力荐一个中州书院的外门子弟。”

    秦千仞点了点头,想起一事又道,“说起来这弥苦小和尚的来历颇为神秘,据说还是咱们书院的许年从青龙山脉中将其寻来的,常常听小和尚称许年为接引,或许司马先生是知道小和尚的跟脚,与其甚有渊源才推荐的吧。”

    “其与许年私交不错,许年这孩子机缘不错、品行也好,想来这小和尚也是可以放心的。不过我等此行虽名为演武,但其中凶险实多啊……”

    徐慎依然是捻须点头,只不过此刻的目光看向了窗外面色中的微笑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担忧,“此次演武的原因山长语焉不详,几位随行的教谕大人也是守口如瓶,能让互相敌视戒备的五大书院都同意演武之议,其中内情定然重大,咱们且不论,大荒城这种险地,对这一十八位学子可是前路未明、祸福未卜啊。”

    “徐贤弟不必担心,山长和先生所做,自然有他们的理由,临行之前我曾去找方教谕卜了一卦,虽是凶中带吉,但究竟是吉像为主。”

    “秦兄何时去学了卜算之道?莫不是拜方教谕为师了?”

    刚才论及大荒城之行的话题有些沉重,此刻两人极有默契的避过了此节,聊起了卜算之道。

    ……

    轮声辘辘,行人萧萧,在大宋之境中还有许多马车向着西北进发,其中或快或慢都是为了那大荒城中虚无缥缈的机缘。

    演武?

    明眼人都知道,演武知不是个障眼的幌子,天地元气极端的混乱之地向来是容易诞生天才地宝,而且千年前塔格玛苏城连带周遭方圆两千余里一夕毁灭成荒漠的原因至今未名,就算有些资料也只是存在于历史悠久的五大先秦书院中。

    传言说荒城之灭,来自于天降神器,还有人说荒城之灭源于惊动了域外天魔……总之无数的传言中都有着相同的结论,那就是荒城之中定有秘宝,这也引得千年中无数修行者在荒城探宝。

    人为财死,富贵险中求,有人就有财源,因着有来荒城探宝的修行者,所以在戈壁中心这座本应真正荒废的死寂的残垣之城并不是空无一人。

    擅长改变灵气环境的偏生活系修行者在荒城开辟天地,转化饮水,运转货物等等,辅之以慕名而来消费能力极强的外地修行者,倒也成为了一个小小集市。

    大荒城外三百余里处,黄风呼啸,漫天都是灰黄色的沙尘,肆意飞扬。

    稍稍风有停歇便现出那灼灼烈日与四下的败井颓垣,这些都曾是通往大荒城商道上的绿洲,那些绿洲在千年之前与塔格玛苏城同样的兴盛,三五层的楼阁,云集的商贩,塔格玛苏城有的,这些小聚居的绿洲上也有,若是零散购买在这里也很是方便,于是乎出现了许多转手塔格玛苏城货物的二道贩子,也有了许多不愿深入西北的中原商人。

    但曾经的繁华早已经消逝,如今一眼望去,苍凉的黄沙上,遍布着成片的瓦砾组成的残垣断壁,所留下的仅仅是那三五层高楼被黄沙漫过的屋顶,除此之外便是随处可见的灰色灌丛,几株矮矮的稀树,奇形怪状、形态万千。

    “隆隆隆、隆隆隆……”

    忽然之间在黄风的呼啸声中,传来了大漠中罕有的夹杂着马蹄和车辆的行进的嘈杂之声。

    黄沙中出现了一支行进在荒漠古道上的车队,这车队装饰华丽,金色银色交织的旗帜上有着繁复精美的金字经文纹绣与随处可见的卍字符号,恶劣环境下不忘奢靡享受,还摆出这么的大的阵仗,只要是曾在大夏、金帐两国生活的人都会知道,这是和净土禅院渊源颇深的雪域高原喇嘛黄院的标志。

    华丽的车队共有五辆马车组成,拉车的是在雪域高原上特有的神驹,在队伍中间的两辆马车足有寻常规制的两倍大小,洁白穹顶,金色的丝幔,神秘的符文,这一切都在说明着内中之人身份的不凡。其余分列队尾和队首的三辆,虽然形制普通,但是从那同样的华贵装扮和孔武有力真灵澎湃的随从侍者看来,这也非同小可。

    参考进入塔格玛苏荒漠之人必须要要有而立境修为,不难猜出这些驾车之人放在外面也是能够在一方叱咤风云的高手,而如今这些高手只是在给人做御者及随从护卫!

    “卓玛、尊者前方有异。”

    神驹停步,车轮声止,行进的马匹及其车辆尽皆停住,一位孔武有力肌肉虬结的半甲大汉来到两辆马车之前。

    “必勒格统领,可是前方出现什么状况了?”

    清雅温柔如金波斯菊的声音自第一辆四面皆镶金嵌宝处处透露着华贵的马车中传出。

    “禀卓玛,卑职的腾狸沙兽在前方发现了强烈的血腥气,而且那里的天地元气波动异常,我已派格恩、孟恩两人前去查探。”

    大汉面色恭谨,与此荒漠黄风之中依旧向着马车中人行礼。

    “必勒格统领起身,大漠之中不必多礼。”仿佛带着金波斯菊之高洁的声音再次从马车中传来。

    “谢卓玛。”半甲大汉手按腰侧弯刀看向远方的黄沙漫天处。

第三百九十章 悉数登场(下)

    大漠黄沙的景象是中原宋地子民难以见到的,但是对于大陆三大强国的边陲百姓而言,这些却都是司空见惯。

    就在名为必勒格的统领大汉目视远处遮挡住视线与感知的漫天黄沙时,忽然两声惨叫从中发出,随即有四道黑影倒飞而出!

    “尔敢!”

    半甲大汉弯刀铮然出鞘,一道雪亮的刀气绕过四道黑影向着那漫天黄沙斩去。

    “桀桀,好刀法,雪域行者必勒格果然名不虚传!”伴着黄沙中桀桀之音是一股卷着黄沙势成龙形的刁钻气劲,这气劲并非是抵挡那刀气,而是冲着刚才的四道黑影袭去!

    当四道黑影落在黄沙地上时,溅落一溜鲜红色血迹,这血迹随即便被无处不在的黄沙所掩盖。两个黑影是护卫格恩与孟恩,另外两个赫然是俩条齐肩断掉的手臂!

    “众生多苦……”

    悠悠仿佛金波斯菊的温柔叹息声从华贵的马车中传来,倏尔之间,金色经文纱帘轻轻扬起,一位身着白衣,围着纱巾看不清面容的少女从中飘然出落到那黑影之前。

    少女的年龄不大,看样子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样子,但是那露在白色纱巾之外的眉眼中,却自有一种能洞穿一切的世事通达之感,这样的感觉出现在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容颜上,有那么些许的维和。

    与少女出现的同时,那道如黄龙一般的狂暴气劲也随即而至,并在前方两丈处一分为二向着重伤倒地的两人直直刺去。

    “忧患实多,万相本无!”

    轻柔雅致的好听声音再次与黄沙中响起,伴随着此清朗低吟,少女在这黄龙即将笼罩重伤两护卫之前一指点出。

    那有着金色符文刺绣的纯白色纱衣衣袖随着这向上微微一指而露出了手臂,素白手腕白嫩如藕节,手指纤细若水葱,但就是这样的一只仿佛人畜无害似的少女之手,在其指端迸发出的却是一股浩然巨力!

    霎时间漫天飞舞的黄沙似乎停滞,狂乱的天地元气也倏然一静,一缕细细的金色光线在黄沙中分外显眼。

    金线穿透穿透一分为二的凌厉气劲,然后随即就如同遇火的雪狮子一般瞬间消融,就仿佛那来自黄沙中袭杀两护卫的一招从未出现过。

    “桀桀,好好好,不愧是雪域圣女白央卓玛,神书大日光明咒果然威力无穷!”刺耳的奸笑声中,一个猥琐驼背的道士便从黄沙中走了出来,其剑尖滴血,显然适才两个护卫断掉的手臂就是此人所为。

    “凡我弟子,同心同劳,不离不弃,言行永继。怜我世人,飘零无依,唯我明尊,恩泽万物,光明慈父,知义知情……”马车上下来的白衣少女并没有去看那驼背道士,而是蹲在两位受伤的护卫身前,素手向外一招但见两条手臂被金色光华所笼罩下一刻便接到两个护卫断臂处。

    “圣火昭昭,圣火耀耀,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少女语声落下,身后当即浮现出一圈圈日轮光晕,随着少女手上结印,那光晕只轮也随之仿佛活了过来,给人以烁火鎏金,大日降临之感!

    断臂处金光乍现便随即消失,两条断臂竟是又接到了格恩与孟恩的肩上!

    “谢卓玛大恩!”

    忍着剧痛的两名而立境护卫恍惚中之觉如梦一般,断臂复生这可是昊天眷顾的奇迹,他们虽然是久随白央卓玛,但是这等只在传说中的神迹他们从未见过,而这次见到却是用到了他们两人的身上。

    神迹消耗自然极大,以雪域高原农奴制的尊卑观念而言,而立境的随从也只是高级点的随从,本质上还是下人,根本比不得主人消耗的一丝神念,而此刻少女为其施展神迹,这足以让两人感恩戴德,效命以死。

    “必勒格你不是高道士的对手,带格恩孟恩下去。”

    前方那半甲大汉见得伤害自家同伴的凶手,当即就要挥刀前冲,但是此刻却被少女素手一挥凭空出现的一道虚空气墙给拦了下来。

    “白央卓玛,今天你们可是要绕道走了,前方方圆一里已经被我们荒原四道兄弟几个包场了,两天之内任何人不许从此通过。”驼背的高道士举起长剑轻轻在剑锋上一吹,那适才还沾染血迹的长剑便复又光洁如新。

    荒原四道,是由四个被逐出师门的书院弃徒所对外称的匪号,这四人中为首的老大杀道人来自于净土禅院,原本是个禅院火工头陀不得学法,但是其按耐不住性子,不仅偷学了神书功法,还毒杀了看守藏经阁的禅院弟子,自此之后以断左手三指的代价逃得山下后便蓄发易躲进了塔格玛苏荒原,后来随着原本的名气和愈来愈多躲进荒原的匪徒,这杀道人便从中挑选了几人做帮手,皆作道士打扮,号曰荒原四道。

    这荒原四道对塔格玛苏荒原很是熟稔,靠着贩卖天材地宝倒也在荒原上获得逍遥自在。

    四道中除老大杀道人外,另三人便是驼子高道士,瞎子明道士与瘸子拐道士,别看荒原四道各有残疾,但是修为境界上可绝不低,这盖因老大杀道人从净土禅院中偷出来轮回经之神异。

    据说这轮回经有取人真灵神识,破解神书收作己用的特效,凭着四五年间横行荒原的强取外物做补,积少成多之下这四人皆是步入了不惑境,尤其是那老大杀道人更是到了不惑境高阶。

    到了不惑境高阶,就是非等闲之人所能擒获,更何况是在这种天地元气迥异于常,阵法极易被破坏的塔格玛苏荒原,这也是为什么荒原四道尽管作恶多端还能存在的原因。

    此刻出现在车队之前并砍下格恩孟恩两名护卫手臂的即是实力仅在杀道人之下的老二驼子高道人!

    不惑境中阶的修为,以及在荒原中得天独厚的沙海领域,这不能不让白衣少女白央卓玛小心谨慎。

    “高驼子,你好大的口气!”

    忽然一声怒喝从第三辆马车中传出,这是车队中和白衣少女同样规格的华丽马车,诗词半甲大汉必勒格曾称车中之人为尊者。

    若是有人对雪域高原中密宗黄庙有所了解,那定然会知道当今黄庙新生代中两名天眷之子的名号:

    卓玛白央,尊者长生!

第三百九十一章 黄沙漫天,长生之战

    却说伴随着从第三辆马车中传来的大喝声,从华贵车厢中一跃而出的是一位头戴黄色僧帽,身穿月白里衣外披大红色僧装,手持七宝金环锡杖少年僧人,其人双耳垂肩,面红齿白,丰神如玉,虽是释门一脉黄庙中人,但仍旧潇洒翩翩,若有怀春少女见之,当羞红掩面偷偷而视,只叹如此俊朗少年竟是入了释门修行。

    “尊者!”

    少年僧人甫一出现,随侍在车队中的雪域黄庙护卫便单膝向其行礼,此人便是当下雪域高原上与白央卓玛齐名的长生尊者!

    纵跃而下落地无声,少年雪域僧人看似平常的一举一动,却爆发出强大的气场,在其周身三丈之内安静无风、空气澄澈,竟是硬生生的在漫天黄沙中的塔格玛苏荒漠中开辟出了一方清净之地。

    黄色僧帽与大红色法衣上皆无花纹字符,若是穿在寻常僧众身上或许显得平庸,但是在少年身上却自有一种光华内敛所带来脱俗之感。

    白央与长生两人皆是姿容无双、天赋异禀,堪称人中龙凤,当两人同时出场时,狂乱的黄沙似乎也因痴迷与两人的风采而放缓了下来,飞沙为之一滞,荒漠为之生光,当真如观世音菩萨座前金童玉女降世一般!

    “你是……尊者长生!?狂风大荒城,沙海浩漫漫!”

    嘶哑仿佛如钝刀划铁般的尖利声传来,前方那驼子道人的身形忽然间便在黄沙中朦胧起来,“你们两个小小后辈要向道爷讨教么?”

    驼子道人言语虽然嚣张,但是其人并不傻,此刻见到两人同时出现,随即便是立时发动神书意,展开了自家的沙海领域,小心谨慎也是荒原四道所能安身立命存续至现在的原因。

    “对付你这土老鼠,何须用我和白央同时出手,我一个人便足矣。”雪域尊者长生足下轻轻一踏便已是骤然身形变幻侵入了那已经扩展至十丈方圆的阴渗渗黄沙之中!

    对于同伴的出手,少女白央只是一声微微不可察的叹息,却并未阻止。

    两人自出生起便从万千高原子民中被雪域圣师挑选而出,从此就在雪域圣师的抚养教导下长大,相处十六七个年头,白央对于自己这位同伴的性情极为了解。

    在教养自己长大的吉布圣师评判中,他们两人的性格的色彩皆是太过浓厚,长生之名温润平和,但是仿佛如火一般热情;她却恰恰相反,似空谷幽兰一般清雅,又似雪域冰山一般淡然,如此两个好比处在圣山之巅与冥狱之谷一样的人物却在十六年前出声的那一刻就如同拼图般牢牢的结合在了一起,真是让人感叹人生命运之奇。

    白央反身来到马车旁,在静静等待长生出手结果的同时查看着半甲大汉必勒格治疗格恩孟恩两人的伤势。

    “劫因众生,苦因乐苦,霜飞眉上,静由心出,世间疮痍,众生多苦,茕茕菩提,寂寂真如。”

    佛音梵唱中一片清净之地骤然在这阴风中展开,仓啷声响起那是少年手中七宝锡杖出手,大红僧衣的少年尊者已然突入到漫天黄沙之中和那驼子高道人战在了一起。

    “冷冷飕飕天地变,无影无形黄沙旋。穿林折岭倒松梅,播土扬尘崩岭坫!”

    土行领域的变种沙海领域在塔格玛苏荒原中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此刻随着神书意被催动,那高道人的领域已经在刹那间将这几辆华贵的马车笼罩在其中。

    不过同样是在一瞬间,白衣少女眉头轻蹩纤手按上那身侧马车,随即在这呈圆形的车阵上空便出现了半圆形的金色光罩。

    光罩之内风平浪静,仿佛外面的狂暴黄沙与紊乱的天地元气是在遥远的异空间。

    “锡者轻也,依倚是杖,除烦恼,出三界故!”

    伴随着少年僧人的大喝,金灿灿的锡杖之上那七宝环哐啷一声响,与刹那间凌空虚点一百零八指,仿佛如同被戳破了的气球,但闻一声闷哼,那漫天黄沙的范围骤然缩小了数丈。

    “锡,明也,得智明故——找到你了!”

    少年长生再次长吟,七宝锡杖光华再闪,其双目也似有神光闪烁,这神光勘破一切虚妄,眼前的区区黄沙自然也不在话下。

    咚!

    少年僧人骤然一个闪身落地,单手持杖以杖做指向着沙面轰然一点!

    “啐,好个小贼秃!唳——”

    那七宝锡杖连带着长生注入其中的真灵元气在厚厚的黄沙层中蔓延,直接将躲闪其中施展沙遁欲逃的高道人给震了出来。

    适才一百单八指定元,如今一指之力动地,这少年僧人的修为当真了得!

    伴随着谩骂而来的是驼子高道人的吐血声与唳声长啸,“瞎子瘸子还不快来救救道爷,否则今后搓麻垒城也要三缺一!”

    原来这声长啸是其呼唤救兵,而在这唳声远远传出之后,的确有两道澎湃的气息从远处急速而来。

    少年僧人当然听得真切,但是此刻的他在那驼子高道人的谩骂之下早就怒火中烧,此刻只愿做那怒目金刚一镇宵小、降妖诛魔!

    “锡,醒也,醒悟苦空、三界结使故!”

    身形变幻之间,少年僧人已经高高跃起举杖直直砸向被震到半空无处借力的驼子道人。

    铛!

    “要死、要死、要死……”

    七宝锡杖在上、破山剑在下,杖剑铮然交击,在刚才就受了内伤的驼子道人一声惨嚎,骤然加速落在沙丘之上,而当少年僧人欲要乘胜追击将其毙在杖下之时,不曾想高道人落在沙面上借势一个翻滚便再次没入黄沙层中。

    “锡,醒也,醒悟苦空、三界结使故!”

    长吟声再起,少年僧人故技重施单手持杖展臂向下一指,但是此刻但觉一股巨力向其背后袭来,而另一股巨力直直奔向七宝锡杖杖端!

    “道爷来也,下次搓麻驼子你可得两轮不吃牌!”

    “沙尘障目,驼子钻洞快走,唔,至少三圈。”

    漫天的黄沙适才本已是消散将落,但是此刻却又忽然忽地暴涨,而在此纠缠了天地元气的黄沙幕中,少年僧人眼识、耳识尽皆受到了蒙蔽。

    刹那间主客移位形势逆转,少年僧人身陷落迷尘之境,周遭危机四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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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经典必背在异界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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