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 缘至深处
“诶——后生你莫要不信，老夫子姓吴名中有，荒城中号曰谈天口，祖籍鲁中人，曾学与稷下学宫，出身名师之后，精研先天数术，善解后天五行，能算皇极先天数，知人生死贵贱，这寻人一事虽非正业，但也是略知一二，有神鬼莫测之能，但此卜算一道有泄天机，当以天材地宝挡灾，是故老夫不得天地灵物不摇神算旗幡……”
老先生轻捻着颌下长须，右手摇晃着那带着铃铛的白布旗幡，口里念叨着四句词道，
“甘罗发早子牙迟，彭祖颜回寿不齐。
范丹贫穷石崇富，八字生来各有时。”
这般多的废话，已经让今日心情大起大落的许年极其不耐烦，但是此刻在别人的地盘上，许年还是知道分寸的，故而只是目含怒意强行保持耐心的再次将手中画像拿给对面的老夫子看：“先生可是能卜算出画中之人的下落？”
“后生莫急，天下之大有亿万子民，你这么突兀的寻人，一点线索都不知道，这不是强人所难嘛。”老夫子一摊手的同时将脚下的竹篓又向后面踢了踢。
“你要什么线索？这画中之人或者是不在这个世上了，或者就是在这座荒城之中。”许年长吁一口气，强做平静的问道。
“人与人之间缘也、时也，运也，命也。当知生知死，知因知果，若要问人之下落，至少要将生辰八字给拿出来啊。”老夫子一边说着，一边从桌下拿出了一套纸笔推到了许年面前。
“生辰八字？好！”
许年回忆着当初小道姑一笑一颦与一言一语，当即持笔蘸墨急速而书，“先生请为晚辈卜算。”
缘何问鬼神，只因爱别离！
不知是在为自己今次失了仪态而烦恼，还是为了眼前少年的心事而感叹，老夫子在接过那张纸笺之时不住地闭目摇头而叹，“缘至深处亦是劫、情到浓处难自禁。”
哗啦啦的九秦鼎盛时的五帝制钱在竹筒中声声作响，许年的目光则是死死盯着那漆色斑驳的签筒，长久以来的追寻之心凝聚在一起让他迫切的想要知道画中之人的下落，那盈盈的笑意此刻在他的脑海中频频出现，仿佛如那不能舍弃的执念一般。
“咦——”
当哗啦啦的签筒声消失之刻，从中掉落而出的五帝制钱便散落在了桌上。
凌乱的形制、或正或反的朝向，这普通人看不出丝毫端倪的五枚制钱上萦绕着神秘的气息，许年能察觉得到那若有若无牵引天地元气的些许真灵，但是却又不知道这到底是有何用处，卜算之道上的真灵与元气运用似乎和许年曾经的所学完全不同。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就在那气息波动散发的一刻起开始萦绕于许年的感知之中，这种感觉混在少年纠缠的思绪之中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终于，当翻书声落下，笔墨触纸的沙沙声消失。
一张纸笺被退到了许年的面前。
“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另慧极必伤四字赠与释门小师傅。”
这是何意？
就在许年迷惑纠结之时，老夫子清咳一声道：“今次既然受了你这小子的百两银票和小师傅的佛莲木珠，那就送佛送到西，索性连小师傅你的也批上几句。”
“南无大自在初音大菩萨，此做何解？”
小和尚弥苦看了看这不同于中州街头算命先生的手法好奇的问道，本是在她看来完全是荒谬的卜算此刻在和天地元气发生着巧妙的变化。
“慧极必伤，难得糊涂啊。”
刷刷刷，那老夫子念在适才弥苦那枚堪称绝品的佛莲木珠的份上，额外又写下了一张两指交错一弹便飞到了弥苦小和尚的手中。
“难得糊涂？”
“是啊，难得糊涂。”
简短的对话之后是纸上灵气与天地元气纠缠的愈发紧密。
“前半句作何批解？”许年追问。
“缘至深处亦是劫。”老夫子拨弄着面前书案上五帝钱所呈现的卦口中低声而语。
“那可是画中人的线索？”许年不死心的再问。
“天机玄妙老夫不才仅可得其中一二，大多是盲人摸象管中窥豹罢了，今次这卦象现实你所找寻的姑娘应是在这座城中，但是因为荒城之内的灵气紊乱且建有大型阵法蒙蔽天机之故，我也只能做到在这些。”再三分析卦象之后，老夫子紧紧揪着颌下胡须，双手十指在指节上连点，口中念念有词但最终吐出的话让许年极为失望。
“就这些？这些就抵得上那枚佛莲珠的价值？”听到那模棱两可的话语，许年觉得自己似乎是受骗了。
“当然抵得上！”
首先将事情定性，老夫子合上书本斩钉截铁的道，“虽然我的卜算之道不能完全窥破天机，但是因势利导还是能够看到只言片语的，这画中人的确就在荒城之内，不过这‘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此句又作何解释？”
沉吟片刻之后，老夫子在眼前空白纸笺上写道——女做男子打扮，无以明辨男女。
“您的意思是说，我这画中人应当是女扮男装出现在荒城中的？”许年看了看四周压低声响的同时，又递过去了一份小小的包着十两银子的红包。
“无功不受，天机蒙蔽寻人之事难度更甚。”
老夫子恋恋不舍的推辞了那封小额银票，也同样推迟了讲解时间，延长的讲解内容，“外面的黄沙与烟尘充满不定之处。对我这天机只算略有影响，不过也并不影响大局。”
“总而言之，城中或有以女扮男装或是有身披黑红白单色者当多多注意，那或许是便是所寻找之人，我的能力范围也就仅止于此。”百般思量之后，老夫子终于是眉头舒缓。
此刻许年心中对老夫子的卜算能力也有算有了些许了解，大概率的是对的，小概率需要配合着事情发展而定。最终能否找到画中之人的范围缩小，但是对这外来之人愈来愈多的荒城，这些范围缩小似乎有些不济于事。
第四百二十三章 盛会将至
本应是头名澄澈的光罩之外，黄沙依旧弥漫，那挂在天空中的斜阳也在这茫茫昏黄之中呈现橘红之色，连带着此刻的夕阳显得越发垂垂老矣。
荒原、沙漠，象征着空寂、死亡和绝望，陨落与不知名爆炸的塔格玛苏荒城也是如此，但经过了千年的变迁，尤其是在一代又一代荒原探险者们的顽强毅力下，比照着当初繁华无比的塔格玛苏荒城，残垣断壁逐渐修复，一座座虽然不华丽但是胜在坚实的砖石房屋平地而起，一块块夺天地之造化的小规模绿洲在荒城中出现。
绿不出城，沙不进城，这也成为了荒原大漠之中难得的景观，究根结底此是修行者以人力和天地伟力抗衡之后的存在。
因此走在这座以土黄色为基调的城市，看着四周以粗犷豪放为风格的建筑时，人们的心底会有一种苍凉豪壮并存之感，不过此刻的许年显然没有这样的心情。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今天的许年心情大起大落，仅仅是在一个看起来半似装神弄鬼、半似有些道行的算命先生处得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而且随着所见所闻的增多，许年发现自己所不了解的谜团越来越多，谜一般的白衣女子，身份莫名的黑衣人，无数向荒城赶来的修行者，比武较技幕后的原因……
许年已经觉得自己的大脑不够用了。
“许檀越莫要心生烦乱，菩萨有云，缘来则去，缘聚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万法缘生，皆系缘分。缘来天注定，缘去人自夺，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弥苦小和尚在许年身侧缓缓低吟佛经，似是在开解着他的出山接引人。
“是啊，和尚你说得对，缘分呐，缘、不可捉摸、妙不可言……”
这时忽有一阵自街边屋后小小绿地之中的清风吹来，那没有沙砾的清新之风，似乎也吹开了许年心下的阴霾，走在沙石路面上的少年深深舒了一口气，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双手背在脑后，“好了，和尚咱们走，这些天就在营地修行，比武较技也快开始了。”
……
三四天的荒城时间过得很快，书院而来的学子们将营地移到了城南一块有着绿地两层石屋的大院中，这是荒城目前的管理者提供的；与之相应的，雪域黄庙和净土禅院被安排在了城西是石屋大院里；北蟒书院的来人则是安排在了城北，城东则就是荒城唯一的城门口处，这里聚集最多的人流量。
即是有着几百年经营之后的底蕴，塔格玛苏荒城现下的主人也是不能够忽视五大先秦级书院的赫赫威名，当然其余的那些诸如无量书门，长白书院等小地方的来人，荒城话事人还是不用去理会的。
“弟子拜见山长！”
当清晨第一缕曙光在漫天黄沙的遮掩下朦朦胧胧照亮整个荒城之时，书院等人所在的城东小院之中赫然站着一位头戴九秦竹木高冠，身着褐色宽袍大袖的老者，这便是元一书院的冯副山长，同样也是今次荒城比武较技之事的发起者。
“出门在外不必多礼。”冯副山长面色温和的挥了挥衣袖，躬身施礼的众学子只觉有一股缓缓且坚实有力的清风平地而升将众人扶起。
“谢先生。”
“啊，师傅。”
“院长”
“见过门主……”
当众学子起身之后，接着便听到院门吱呀一声响的打开，此刻一片讶然之色出现在各学子面容之上，纷纷扬扬的话语声中，各学子各自向前行礼。
此刻从院外而来的是东海联盟逍遥书院院长雷天鸣、大宋南海栖霞书院掌门梵静安，中州书院副山长端木不孤、稷下学宫宫主墨锋镝等共计九人，可以说只要是有门下学子进入荒城的，那么其背后的师门都派来的各家最重量级的人物，或是山长，或是排行第一的副手，由此可见这次的荒城比武较技之事是何等的受重视。
……
曾经的极其鼎盛之时建成的塔格玛苏竞技场，在千年之后的现在有一次人声鼎沸，那台上与台下的古老巨石经过阵法与符文的再次加固，重新焕发的生机。
正北高高的三层看台之上的那一排搭着厚重的石檐之下端庄方正的石椅石桌之后，则是按照各自身份地位排列的双月之下书院到此的师长。
正中当然是高冠大袍的元一书院冯副山长，与其并肩分列左右的则是北蟒书院副山长耶律晋然、净土禅院悟适禅师、逍遥书院院长雷天鸣，栖霞书院掌门梵静安，其余诸如雪域黄庙吉布圣师、稷下学宫墨锋镝等人都在位列与伸展而开的两翼。
这些石檐之下的各方大修行者中，最为特殊的便是那站在五大书院师长代表之侧的黑衣罩衫之人，因为其并非是各大书院中人，既然不是，那为什么会成为站在最强势力之侧的第六人？而且，这个位置还没有引起其他书院代表的异议？
“这位兄台，你可知那站在雷院长身侧的黑衣是谁？”
“这个就不清楚了，想来也是一方豪强，难不成在我闭关这些年间，大陆上又出了一家先秦级书院？”
“不可能，先秦级书院以先秦级神书为立院之本，任哪一个都有着千年以上的根基和底蕴，怎么能是在短短十几年中冒出来的？”
“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猜这定然是金帐皇室中人，据说那边也出了个不得了的修行者，也或许是金帐王庭里，萨满教又能和北蟒书院分庭抗礼了，所以这次派出了两个人？”
“或许是吧，不然为什么这么神秘。”
就在等待今次荒城比武较技盛会开始之前的人群中，对于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大人们，无论是参与比试的学子们还是来此寻找机会的各地修行探险者们，都开始评头论足起来，其中赞叹羡慕者有之，疑惑不解者也有之。
“不用猜了，那人是塔格玛苏荒城的主事人上官先生，啧啧，耳顺境的修为足以有资格站在那里。”
议论纷纷之中忽的从人群之中冒出了来自与一山羊胡须的老夫子的一句话点明了那黑衣人的身份。
第四百二十四章 大机缘与大危险
“啊，耳顺境？双月之下一双手都数不过来的耳顺境？”
“原来从未听说过啊？”
“的确未曾听说，或许是因为我们是第一次来荒城吧。”
“原来如此！”
“咦，我佰灵通都不知道的事，你怎么知道，诶，你不是那个荒城客栈中的老头么？你算得什么卦，根本不准，还钱还钱！”
“呵呵，这位兄台好生没道理，我的卦象自然是准的，只是你时机未到罢了，而且买定离手，怎能有还手之事。”
“别信他的，谁知道他是不是又在胡诌，怎么可能突兀出现新的耳顺境。”
“嘿，年轻人世面还是见得浅呐，这我当然知道，夫子我可是见过上官先生的……”
就在这争吵或者说是争辩之中，忽然自那高台之上传来以悠扬且威严的钟声。
咚——
高台上的钟声只是一响，然后便是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的洪钟大吕之音！
那深邃厚重钟声来自与塔格玛苏荒城的四角。
钟声皆是一响，然而这已经足够了，竞技场中此刻鸦雀无声，那传承近千年之久的五座荒城大钟的声音着实将场中的所有人震撼了一把。
“天地有常，万物有形，神书降世三千载，我等也是修行三千载，但神书精髓无止境，寰宇之奥妙也是无穷……修行之路或顺天而行，或逆天而上，终究是既阻且艰，来不得半分作假，但是在这三千大道的修行之途中，或有另辟蹊径捷足先登之法……只向来风险与机遇同在，有大危机便有大机缘，此刻我等同聚于荒城，这便是有大机缘与此地——也是有大危险与此地！”
三层看台之上沉声郎朗而言的老者是冯副山长，并没有兜圈子，只不过是略略数语便将许多人都疑惑的荒城之行的原因给说了出来。
若是平时此话一出，定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场中之人也定然会不住地发问，但是此刻慑与元一书院的威势，慑与年轻时冯副山长所闯出的赫赫声明，整个挤满了人的竞技场中难得的依旧保持着安静，虽有千言万语此刻都暂时憋在了心中，就这般静静的看着高台上的老者，仿佛是学子们在聆听先生的教诲。
“众所周知，千年以前塔格玛苏城受莫名之事瞬间化作废墟，且范围影响方圆数千里之遥，也就有了今天的荒城、荒原、与大漠。千百年来，对于塔格玛苏城覆灭之事，我等五大书院皆没有放弃对真相的探索。终于，在数月之前，北蟒书院的耶律先生、净土禅院的和我同时察觉到了来自与十万大山青龙山山脉西端的异动，而这异动便是与塔格玛苏城的覆灭有关！”
大危险之中有大机缘，场中众人适才都是听了冯副山长的所言，而敢于闯过千里荒原来到荒城之中的修行者都是敢于冒险之人，故而那大危险三个字并不能被他们放在心上，他们看在眼里的只有大机缘三字——这也是他们甘愿来荒城、甘愿进荒原的初衷。
富贵险种求，机缘同样如此。
场中依然是鸦雀无声，除了荒城大阵阵法之外隐约传来的黄沙风声，和竞技场四周大旗飘扬的烈烈声，所剩下的便是那一双双急切且充满对成功渴求的目光。
不独是年轻人，更多的是那些饱经风霜的中年人，甚至是那到了看破世事年纪的老年人，就比如适才还在于人争论卜算之道是否真伪的山羊胡老夫子，所有的修行者对于机缘的渴求都是一样的热切。
有了机缘，修为就能突飞猛进，就能达到那自由随心的快哉之境！
冯副山长片刻的停顿，却是在场中所有人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对于许年也同样如此，早就在桃源谷失去父亲、失去小道姑的那一夜，那就曾经发誓要做一个强者，一个能够保护身边人，能让自己以惬意的心情游览这神秘世界的强者。
拥有着青莲领域，本应是无欲无求清心寡欲的弥苦小和尚同样被冯副山长的话所勾动起内心那对于双月之下奇妙的探求之心。
“十万大山中出现一处元气扭曲之地，其外围还好，能够以而立境的修为进入，但是在其尽头的裂缝处，却是有无数剑气气刃环绕，此气刃所切者乃是空间，变化无常神秘莫测，在经过多次试探之后，这断空气刃中只有十九龄之下包含十九龄的少年进入，若高于此则体内外先天与后天真灵失衡，瞬间被气刃所捕捉割裂与无数的空间之内，只有特定年纪中的修行者才能保持那恰到好处的平衡……”
原来如此！
此时此刻所有五大先秦级书院被选拔到此的学子和那些被应邀而来的小门派学子都恍然大悟。
为什么不以修为境界为依据直接挑选那些高手，或者说直接派遣书院先生们前来，根本原因在于年龄，在于那玄妙可不测的先天后天灵气的平衡。
“曾经的岁月是属于我们的，而如今的这个时代是属于你们的，年轻人，这是你们的时代，展现你们的风采，发挥你们的实力，我冯格物谨代表天下修行同道将在今次持续十五日的比武较技中选拔出二百名，合计四十小队十九龄下的学子进入十万大山中的裂缝。”
“当然，选拔而出的你们都是双月之下最宝贵的财富，不可以轻易犯险，所以在进入大裂缝之前，这一百名学子将会得到我等五大先秦级书院所有的资源支持，被选出的你们将在这荒原中天地元气最为充沛之地集体集训一个月，在这之后若是有人想退出，那便退出，但是我认为诸位都是想要在那三千大道之中求得一线机缘之人，若是被选中，定然是不会放弃这机缘！”
冯副山长的话依旧缓缓，竞技场中依旧安静，但是在经过其最后的解释之后，所有人的顾虑都瞬间打消了，以五大先秦书院的资源倾力集训是什么概念？若是被选中这就是机缘！能让人脱胎换骨的机缘！
而且集训完之后还可以选择去或者不去，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第四百二十五章 用心、用意
“好，从现在开始，有意参与竞武的十九龄下少年去场外通道处报名登记。”
当冯副山长言罢退入长长石檐之后的阴影中落座之后，那名神秘的兜帽黑衣人紧接着沉声而道，此刻黑衣人兜帽除下，露出的是一张略显苍白且年轻的面容。
难道塔格玛苏荒城的主人竟是如此年轻，这一幕让自诩曾经见过荒城主人的算卦老夫子也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了，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荒城主人应该是个严谨低调的中年，怎么如今的真容却是这幅样子？
但是没有给众人心下多少疑惑猜测的时间，竞武场中的人流开始散去，那些年轻的少男少女们皆是面色兴奋且激动的去往场外，从现在开始，塔格玛苏荒城的主角就是这些少年。
当然，对于其他年长的修行者而言，虽然没有参加竞武的资格，但是今次的荒城之旅也并非没有收获，因为从适才冯副山长的讲话中可知，即便是进不了十万大山中的裂缝秘地，在裂缝外围元气突变之地还是能够进入的，而且那里伴生而出的天材地宝也极为丰富，只要能跟着各大书院选出的佼佼者前去，怎么也能捞上一些，毕竟那处秘地刚刚新生，不像塔格玛苏荒原已经被探索了近千年。
……
作为五大先秦级书院的弟子自然有其特殊优待，比如此刻就不用去排那长长的队伍，也不用去填写那些繁琐的表格，而是在荒城专人的带领下来到位于场边的休息室等待。
此刻在竞技场开放的十三条通道之前，已经排起了长龙似的队伍，每支队伍都有数百少年在等候，无论是否能被选上，通过荒原进入荒城就是他们优于同龄人的表现，之后通过审核参与比武较技的盛会更是能成为其今后一生中不可多得谈资。
“想当年，我可是在五大先秦级书院组织的比武大会上露过面……”、“想当年，元一书院的冯山长、逍遥书院的雷院长可都是见过我出手，一众知名书院的先生们开始点评过我的修为……”
可以想象，在不久的未来，无数的类似想当年之语会出现在修行界中，那参与此盛会的少年或许正值壮年，也或许垂垂老矣，但皆会在众人的仰慕艳羡之中听着这段融入时光的回忆。
没有人喧哗、没有人吵闹、更没有人违反纪律逾越规则，所有人都极为自觉的排着队。
……
“既然要选取二百人进入大裂缝，为什么不直接从五大书院中挑选，或者至少也得是从州立规模以上的书院中挑选啊。”
“是啊，弟子觉得就算是此次剑气峰之后未能选入的同窗也比这些来自小书院小门派中的学子修为要高吧，为什么还要在抵达荒原这么多人中海选？”
“这样的机会，弟子觉得还是应该给书院同窗们留着，被淘汰之人中也有不惑境的高手，可是现在排队的修行者中良莠不齐，还不如被淘汰的同窗。”
静室之中摆放着精美茶点等物，还有专人在等候诸位学子的填表登记，环境相较于场外好了不是一点半点，此刻在众学子填完表之后，皆是小声的议论着。
关于为什么要举行海选，而不是将这宝贵的机会留给众多大书院的学子这一问题，自从冯副山长说完此次共聚荒城举办比武较技盛会的原因之后，所有的书院学子心中就皆是有了这一疑问。
“先生，您可知道缘由？”
经过一番小声私下的讨论之后，终于有学子向年轻且脾气很好的百里策讲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唔，大约是出于公心，此外诸位先生也是自有其考量吧，否则也不可能以一人之意得众人首肯。”百里讲郎虽然心中能够猜到些许，但是并未将他的猜测说出，毕竟在背后说揣测先生的心思有些不敬。
而在房间之外休息的秦千仞教习听见房内低低的探讨声，心下不由得便是一叹，对于今次的比试，和为何海选之事他是知道些许内幕的。
“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放之则弥六合，卷之则退藏于密。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至诚之道，可以前知，至诚如神……”
前任教习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当时自己大伯，也即是讲武堂教谕秦川景所言。
大书院做事讲究的是中庸之道，行事遵循的是中正平和，对外宣称也是要不偏不倚，让所有人参与海选，除了能显示公平，符合中庸之道外，还能在莫测的大裂缝探险中保存优秀的后辈种子。
因为若是这二百人全数都出自五大先秦级书院，万一事情有变，那么损失的可就是五大书院近五十年的元气，而控制人数挑选精兵，不仅能够提高精锐学子的存活率，同时也能最大限度的从宏观上弥补损失。
对先生们而言，那些海选上来的各地学子，似乎是炮灰一般的存在啊！
每当想起这个最接近的事实的推测，千仞教习就有些不忍，但是这选择终究是少年自己决定的，又没有人强迫参加，而且祸兮福之所倚，对于能参与其中的少年而言这的确是个绝佳的提升自己的机会。
目标和追求就在那里，没有人强迫，这是所有踏在修行路上的少年们自己的选择，君不见与这充满了大危险与大机遇面前少年们急切且兴奋的脸孔，以及那些因为年龄大而丧失此机会懊恼万分的修行者。
双月之下的世界从来都不公平，想要另辟蹊径必然有着另辟蹊径的代价，即便是背景深厚如逍遥书院院长之子雷豹，他也是要在这未卜的大裂缝之行拼一把，更何况出身与平凡之家的大多数人呢？
太阳渐渐升起，但是依旧的那样昏黄，透明护罩之外的黄风也依旧呼号着。
十三通道处的报名登记工作在快速有序的进行，当那悠远的钟声再次响起之时，十三条长龙已经消失不见，所有的参会学子皆已是登记完毕。
此时此刻，万事俱备只余比武！
第四百二十六章 初选、初战！
隆隆的战鼓声响起的比大多数人预想的要早，就在午后大约未时中刻的时候，竞技场中复又人声鼎沸起来。
三座呈鼎足之势的擂台出现在场中，同时有三个定元阵将擂台罩得严严实实，经过一个时辰的准备之后，由各个书院先生们所抽取的对战顺序已然出现。
在初选之时近三千名少年修行者将分成九批次下场，每场三百三十余人分作三座擂台，每座擂台上一百余名少年展开混战，当一个时辰过后，最终剩下的三十人将会进入下一轮，这也就是说仅仅是第一轮就会淘汰掉三分之二的少年，此竞争不可谓不残酷，
五大先秦级书院按照修行派别可以分为三大势力，其中最为强大、人数也最多以儒道神书为修行之基的元一、逍遥、栖霞势力，另外则是排在第二以蛮荒巫术易理神书为修行之基的北蟒书院势力，最后则是位处西陲以释门神书为修行之基的净土禅院、雪域黄庙势力。
三大势力明里暗里的倾轧不知道在数千年中发生了多少次，就是如今看似各方齐力举办比武较技盛会，那也是私下里各方交易权衡之后的平衡。
此次中原一方共有十八人，草原北蟒书院一方共有五人，西陲净土禅院和雪域黄庙共有四人，五大先秦级书院选出的学子合计二十七人。
不知是有意无意，来自与先秦级书院挑选出的少年都被分散到了各个批次不同的擂台之上，二十七人，恰好分在了九批次中不同的擂台之内。
或许这也是一种潜规则，是对书院少年们实力的认可，也是对先秦级书院实力的尊重，毕竟都是同龄人之间强者中的强者，若是第一时间就被同组淘汰，那岂不是白白浪费资源。
初选合计持续两天半，每天有四场比试，上下午各是两场，每一场都是会淘汰近二百少年，宣告他们的失败。
很是巧合的，许年被抽到了第一天的第一场，也就是一刻钟后的初选。
“许檀越、万事当要小心。”
“许大哥，天下之大能人异士不少，还是要谨慎为妙。”
“初选当然不会难倒许郎……”
耳边听着好友的鼓励声，许年的目光从弥苦小和尚、萧飞燕和赵如意的脸上滑过：“不必担心，在书院之中这样的混战在每次的月末考较初选中也是有的，如今不过是人数多了两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言罢之后，许年看到前面已经有竞武场中人前来招呼，不在多说什么，当即提起自己那陪伴了十七年之久的铁枪转身大踏步向着竞技场入口处走去。
自己断然是不会辜负友人们的信任。
除却这些，自己已经决定要在这双月之下昊天也不能眷顾到荒城之中展现自己一身所学，不仅是为了友人的期许，更是为了寻找那魂牵梦萦的小道姑——既然我不能从千万人中找到你，那么就让你看到我吧！
擂台已近，百余名少年意气风发的在竞技场领队先生的指引下站定。
“此次比武较技，时常一个时辰，落于擂台之外者淘汰，生死勿论，余三十人时提前结束，时间截止人数超过三十，以损耗为判定依据。”
不同于少年们的热情兴奋，领队先生宣布初选竞武规则是话语冷冷且简短，尤其是那句生死勿论让众人忽然觉的这次的比试并非是过家家那般容易——这是有生命危险的啊！
宣读的规则的工作同时在三座擂台之下进行着，当场中传出齐齐的一声“诺”后，一众少年沿着擂台边缘一丈处，分四方站开。
少年们的手中兵刃各有不同，长的有枪、戟，短的有匕首、短刺，远程的有弓弩，奇门的有钩爪鞭等，总之是各种各样，兵刃上的不同还算罢了，修行方向上的不同让场中出现了高大的机关兽、盘旋的灵禽、低吼的走兽。
和书院中的月末考较的确不同，这里已然接近实战，所有的兵刃并非是制式兵刃，都是各自惯用顺手的，不同等级的符兵可谓是人手一把。
或许就自己拿得这柄铁枪普通一些吧。
许年斜抱着铁枪站在擂台边缘，静静等待着比试的开始。
咚——咚！咚！
忽然来自竞技场内的犀皮巨鼓那雄浑沉重的敲击声传来，空中的定远阵法也骤然清光一闪，比试开始！
嗖嗖！
无暇顾及其余两个擂台，许年的真灵感知急速铺开，双足一蹬立刻远离边缘向擂台一侧跳去，而就在他刚刚站定之时就听见几声诸如“卑鄙！”“无耻！”“小人！”这样的怒骂声传来。
只不过是刚刚开始的十几息中，就已经有两三人还未做好准备便被偷袭击中直接落下了擂台！
“风萧萧兮……易水寒！”
擂台上的少年们都穿着没有标识的衣服，无法从衣服上判断身份，但是能够从兵刃上看出所用武器的大致等级，许年所用的没有符文蚀刻，也没有流光闪烁，分明就是一只凡铁所铸的长枪，顶多是胜在重量上，没有什么神异之处，故而来到擂台内侧的许年在躲开被站在边缘被直接击倒的危险之后，才刚刚站稳便瞬间成为了数人的目标。
我就在这里，看向我！
许年口中长吟声起，手中黑黝黝的铁枪骤然吞吐处三尺余长的黑色枪芒，然后一切都静止了！
子弹时间，许年直接进入了那玄妙无比的时间神书意之中！
刀柄、枪杆、剑身、盾牌……一击、两击、三击……三百六十击！
一息之中，少年高高跃起枪出如龙，破军枪之乱战八方凤点头！
此刻咚咚鼓声之中，无数刀剑相交的声音在擂台上响起，但是只有许年这一处最为引人注目，所有的目光都下意识的看向了这位于正北方的擂台上。
砰砰砰！
轰鸣声中伴着的是白色烟气，有修为高深者能看出那烟气是并非是什么奇妙功法或者惑人道具，而是以锐器急速刺破空气所发出的爆鸣与元气扭曲冲散而形成的云！
第四百二十七章 那突破音障的铁枪！
从初次悟出时间威能之后，经过许多次的实验，许年已经知道他的子弹时间状态并非是让整个世界或部分内的时间减缓，而是通过那加速他本身的行动速度以及思维速度来达到的子弹时间效果，也就是说当其施展时间神书意之后，许年的身体、思维、真灵以及由他所发出的招式都快到了极致！
而这极致就是以一息抵约三百七八十息，所以当许年以而立境修为施展破军枪法时，本就比平常快上数倍的招式乘以三百八十，那当真是突破了音障！
前生许年所看的漫画中曾有圣斗士音速拳的描写，现在他所能达到招式速度与那音速拳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所以，当那突破音障所带来的特殊轰鸣声落下时，十几条身影从烟云之内倒飞而出，连一声惨叫也没有发出就径直的落到了擂台之下，而其中的那一位不惑境高手竟然连领域都没来得及开便被淘汰了！
虽然场中只是骤然而起了十几圈泛着涟漪的些许灰白色烟尘，也没有什么绚丽的光影效果，但是这骤起骤落的融合在一起的音爆声与那瞬间倒飞而出的十几条身影还是引起了场中半数以上观看者的注意力。
断剑、断刀、破盾……
当众多场上观众真灵运于双目看到那散落在地上的破碎兵刃，听到那迟来的哀号呻吟声之时，心中的惊讶更甚。
因为发生在观众眼中的一切结果是许年自己在那近乎停滞的一息时间内，以凤点头之枪法集中在每一个对手的兵刃上三百余次连续攻击后所形成。
也就是说，这十几柄兵刃上每一个都承受了来自于许年手中铁枪集中于一点的三百连击！
滴水可穿石，又何况是此附着澎湃的真灵三百余次重击！
故而那些明阶之下的兵刃尽皆折断，就连那不惑境少年的元阶长剑也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那少年好似是出自元一书院……”
“盛名之下无虚士，元一书院果真不凡，这少年也就是十六七的样子，竟然能一击击败十几人！”
“的确如此，而且他好像还没有突破到不惑境，刚才被他击落的那个……对就是那个在台下站着的持剑之人，那个可是不惑境啊！”
“也就是说，而立境一击而破不惑境？这也太荒谬了吧？”
“可是……事实如此啊。”
暂且不提看台上诸多修行者对许年表现的议论纷纷，此可北侧擂台上慑与许年所展现出的威势，已然没有一个人敢于上前挑衅，而是大多数瞬间达成了抱团的共识。
接下来的是长达近百息的宁静。
留在擂台上的九十余人同时停手，面面相觑互相戒备的样子，倒显得有些滑稽了。
不过，许年并没有停手，他是需要在这擂台之上打出赫赫盛名的，他是想要让整个荒城所有的修行者都注意到自己，注意到自己手中的铁枪，注意自己的名字！
或许这样，小道姑就会看到自己吧。
自从领悟时间之力后，许年对时间流逝的敏感度便大幅度提高了，双月之下的一息约等于前生的一秒，而自己的心跳由于成为修行者之故，跳动的沉稳却并不快，大约是每两息跳动一下的样子，从刚才骤然出手破敌到现在其心脏跳动了七十下，也即是当时间来到登上擂台之后的第一百五十息上时——许年长枪一振，身形再次消失！
“探虎穴兮……入蛟宫。”
悠悠远远的声音在擂台上响起，由于被定元阵的保护光罩折射而显得影影绰绰，回荡环绕在四面八方。
“他这是——这少年是要以一敌百吗！”
“疯了、疯了，即便是元一书院的弟子，他也不过是一个十六七的毛头小子！”
“擂台上还有两个不惑境，而且领域都展开了，这次可不会有被他偷袭成功的机会。”
“而立境击落不惑境，一次就够了，在有准备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还会有第二次？”
竞武场四周看台上的修行者们听着耳边隐隐约约传来的神书长吟声，用尽全力想要捕捉少年下次出现的落点，与北边擂台上的刚刚开始便陷入奇怪的一人群殴百人之势不同，另外两个擂台上倒是正常了许多，在初时片刻的混乱之后，都是三五成群的临时小队组成，以团体为单位进攻或者防守着。
自己可以以刚才的一击破敌之威在擂台上静静站着看其余人厮杀而不会有人敢于来捋虎须，可以轻松胜出，但是没必要。
身形消失的十余息中，许年自然是再次进入了子弹时间状态，在剑气峰上触碰到四维之力的他，已经可以自由切换时间神书奥义而且持续时间也已经大幅度延长，只要真灵能够支撑的住，甚至可以一直保持着此玄妙的急速之境。
在那次与雷豹交手之后，许年曾经想若是自己进入不惑境，那岂不是能凭借着源源不断生生不息的真灵循环而时刻保持着子弹时间的状态？
这一点想想都让许年感到兴奋。
北面高台上石檐之下正坐的各大书院先生们也在关注着擂台上的一切，当见到许年所展现出的强大以及欲要以一敌百的自信之时，有不少先生都露出了不屑之意，就连带队的千仞教习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因为通常情况下，面对众多的而立境修行者，只有达到不惑境顶峰窥得知命境些许奥义才有可能以一当百，否则只能是以一当十，或者凭借技巧与神兵利器的优势打败二三十人。
至于对阵百人而且这百人中还有展开领域有了准备的不惑境修行者，那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当然，高台上除了对许年不看好的先生们，还有人露出了尧有兴趣的目光，比如冯副山长、比如雷天鸣院长、比如悟适禅师……
原因无他，修为通玄的他们都在少年的身上察觉到了那非同寻常的规则之力！
与此同时，在那参与竞武少年的休息室窗边，有个青衫书生正出神的看着擂台，刚才那惊鸿一现的黝黑铁枪让他感到莫名熟悉。
第四百二十八章 那擂台中央的少年
鼓声隆隆，呼喝阵阵，荒城大阵之外的风沙呼号。
石檐下的阴影之内，身处于雷天鸣院长之后的是一位身着黑衣面色略显苍白的年轻人，此刻他看向擂台上的双眸中也露出了好奇的目光，他便是那算命老先生口中所言的荒城主人。
此时此刻，荒城之中这座饱经了千余年风霜的竞技场中的三座擂台上，共计三百余人同时搏斗争胜，这其中只有出类拔萃、大放异彩才能引起人们的注意，而许年自从刚才那一击之威后，就是此刻那擂台之上最为闪耀的超卓之人！
尤其是当那悠悠然然的渡易水歌突然消失，一截闪烁着黑色光芒的枪尖出现之际！
仿佛不是经过二十余息时间的准备，而是经过了半个时辰的查探与蓄力，那平凡普通的铁枪此刻愈发的黝黑且深邃幽沉，好似那二尺枪头上有千钧之力！
刹那间——
深沉的黑色枪头刚出现在人们的感知之中，随即便这骤然化作无数影影绰绰的幻影，不！这不是幻影！
就在擂台的中央上空，好似绽放了一朵黑色的莲花，而那深邃幽远的黑色光芒在被人察觉到之时便已然成为残影！
砰砰砰砰！
细密如雨的兵器交击声混做一团同时在一息之内发出，那声音混在音障之内所形成的是奇怪诡谲的响声，似乎挠在人的心底，又仿若在人的心底炸卡，擂台光罩之内的所有人都只觉气血上涌，真灵逆行，就算是在光罩之外竞武场中的看客们也是感到一阵没来由的烦闷！
当烦躁郁结之意消退时，再次看向那最北侧的擂台，如同适才以一破十般的景象再次出现在竞技场看台上修行者们的眼中。
擂台之外被击落的少年们茫然无措，手中兵刃虽不似上次的那样被直接击断，但也有不少出现了裂纹！
“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会有以一当百的事出现！”
“怎么不可能，上次我没有看清，这次我倒是能推断出一二，这是那少年以极快的速度极打在兵刃同一处才会让那兵刃受损！”
“怎么可能如此准确的击中在所有人的兵器上？这需要多么强大的感知？”
“而且……这一息之间攻击数百人，他的速度到底有多快！”
“是什么样的神书意才能展现出这般神威！”
“莫非是先秦级？”
“这需要多块的速度？多强的力量？多细微的感知？”
“你有没有发现……没有人身体中枪，全部都是击中了兵刃，落出擂台之外的都是被震飞的！”
“啊，果然如此！”
场外轰然的议论声中，许年已然在擂台中央现出了身形。而在少年之外剩下的则是适才结阵自保的五六个小队和那两位展开了领域的不惑境少年。
虽然因着修行者强大的心性没有双腿颤颤，但在抵挡那似乎无处不在好似大海狂风怒涛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势时，剩下的没有跌落擂台的少年们皆是灰头土脸，就连身处领域保护之内的两个少年也不例外！
除此之外，在他们心中更多的是茫然与不解，如同那些观看台上的修行者们一样的不解。
不过仅仅是个而立境的同龄人而已，怎么能做到如此地步！
庞大的元气动荡的余波引发了烈烈大风，就在这呼号的风声之中，擂台中央的那少年身着的灰色的文士衫拂动，青色束发的布带飘起，右手单持斜指地面的铁枪却依旧稳稳不动。
此刻的铁枪上也褪去了刚才由于强大真灵灌注而泛起的黝黑深邃之色，只是在昏暗的阳光照射下显示出黑灰的本色，喔，还是有一点不同，那枪尖现下正呈通红色，如被烈火烧热的二尺铁条，这是那超越音障的攻击之下枪尖与空气急速摩擦，与兵刃急速撞击所成！
普普通通的铁枪，简简单单的装束，其貌不扬的少年。
许年就这般站在擂台的中央注视着擂台之外高高的竞武场看台。
适才二十息时间的高速运动让他仿佛隐身一般，其实那是许年在子弹时间的加持下引动天地元气且细细的理清了擂台上所有人的运动轨迹与真灵强度。
也正因此才有了那只用枪尖刺兵刃，以枪身抽护甲，靠枪尾缴械震落擂台，恰到好处避开所有人要害的奇迹百击！
“上啊，这人已经是强弩之末！”
“这家伙竟然敢不把我们所有人放到眼里，大家并肩子上！”
静悄悄的擂台上突兀的响起了两声略带惊慌却强撑着的声音，不过没有人应和，也没有人依言而上，所有人都在互相左右看着别人，所有人都在观望，包括那两个周身闪着土黄色与青绿色领域的两个不惑境少年。
此刻相对于另外两个擂台打的热火朝天机变百出，这里显得格外安静。
目光注视着看台的许年并没有脱力，他也并没有那之前刚刚习得时间神书意时的后遗症，现在他依靠水元真意能够快速的恢复状态，虽不能抵得上不惑境的内外自然循环生生不息，但也是相差不远。
若是此刻有人胆敢上前一捋虎须，他不介意让那挑战者长长自己手中还是通红的铁枪枪尖。
你……在那里吗？
许年的目光来回细细搜寻着，他想要看到那挥手盈盈而笑的笑靥；
许年的双耳也在静静聆听着，他想要听到那熟悉的如银铃般的笑声。
但是没有。
议论之后从看台上传来的呼喊声与喝彩声中没有那熟悉的笑脸，也没有那熟悉的笑声。
唔，你没有看到吗？
其实，我现在已经能保护你了。
嗯，你觉得还不够么？
许年持着铁枪的右手突然攥紧，目光凝实再次看向擂台上剩下之人，于此同时他的真灵骤然牵扯内敛，引动荒城之中的天地元气骤然向着其体内疯狂灌入！
“萧萧兮易水……不敢高声语……”
“恐惊天上人……手可摘……星辰！”
元气动荡天地变色，擂台中央的少年左拳缓缓向上虚握，刹那间狂风骤然再起，苍凉擂台也如惊涛骇浪中一小舟！
第四百二十九章 擂上与擂下，胜出与淘汰
天色骤然一暗，荒城竞武场的上空蓦地不再昏沉，午后本应是阳光透过漫天黄沙后的朦胧，但却就此突兀的多出了一片好似昊天睁开眼睛一般的深邃夜空！
元气动荡，人神交感，天地异象！
且说在许年目视看台便寻无果之后，其所施展的手摘星辰之神书意，将其气势以几何量级的速度的攀升，就在他正欲要以蓄满的神威将擂台之上剩余之人尽数扫落台下时，耳边传来几声急急中带着些许慌乱的呼喊。
“兄台且慢动手！”
“先生、先生人数够了，结束了、结束了！”
伴随着此两声呼喊的是与那狂风之中传来的扑通扑通接连两次落地的动静。
“甲擂，初选结束！”高台之上书院先生宣布声落下，于此同时千仞教习也落到了擂台之上。
唔，这就结束了吗？
原来刚才在擂台之上只剩下了三十二人，有结阵自保的三五小队少年眼见许年又要上前欲要将他们所有人击落，刚才对于许年的进攻就已经是勉强抵挡的住，而且这是分散于近百人中的进攻，若是等到这家伙再次上前，以当下的情势来看，这岂不是又要复制刚才的初上擂台时的一幕么？
与慌乱之中有小队灵机一动，按照适才上擂之前竞武场先生所讲的规则，每个擂台剩下三十人即可进阶第二轮选拔，这岂不是正正好好？
故而不约而同的，两队之中的少年互看一眼，福至心灵的骤然出手将两个正在擂台边上休憩的两名别队落单少年直接扫落台下。
许年所表现出的威慑力显然已经让许多人惊破了胆，他们没有冲向前来的勇气，只能想其他人下手来取得晋级的机会，同时在心里还祈祷着接下来的比武较技中不要碰到这个毫无道理刚刚开始便施展全力的杀神。
当千仞教习落在擂台上之时，许年已经收回了虚握的左手，那荒城之上仿佛昊天之眼般的深邃星空也随着他手掌的收回而渐渐合拢。
星空色变这等次的天地异象，是能够完全领悟特殊神书的意境，并完全发挥其中神书意才会引发的。
对于许年而言，这两点都是可以轻而易举达到。
“许年，这次你太过鲁莽了。”
站在许年身前的千仞教习在看到他已然收回神通之后，只是沉声说下这样一句话，然后便身形一动到了台下。
鲁莽么？
或许是有些吧，但弟子只能如此。
许年再次环视看台之上，然后向在青龙山中打猎归来那样将长长的铁枪抗在了肩头缓步向擂台之下走去。
此刻甲擂之上的少年们没有人敢走在许年身前，只在许年下了擂台之后，才气氛稍稍活跃相继离开。
……
不同于五大先秦级书院学子们所处休息室的环境优美设施齐全，这边众多来自于五湖四海的参会少年们所处之地就有些简单了，没有茶点只有清水，内中摆设也都是粗砺的石桌石凳，许多少年们都聚在窗口或者栏杆处看着擂台之上的战况，并将目中所见之情比照自身，看看自己究竟能在这数千人中处于什么位置。
“你也在注意着刚才那个使铁枪的么？其修为当真了得啊……在下武夷书院林镇，不知这位兄台出自何门何派？”窗口的位置上一个模样甚是高大的少年问向身侧那青衫白面书生。
“嗯？你是在问我么？”
由于这高大少年的询问，青衫少年那莫名熟悉感的迷惑之中回神过来，“我是……南滇之地无量书门左飞英，见过林师兄。”
“天下书院是一家，都是大宋同道，我看适才左师弟好像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道左师弟对甲擂上那用枪的同道有何看法？”高大书生林镇微微一笑拱手问道。
“那枪术虽然极快，但我觉得是其用的是大宋军中的破军枪术，若说有什么破解之法，用长枪的而且是军中枪术，那就最好近身缠斗，而非刚才像甲擂上其他同道一样散落在擂台周边……”青衫少年口中自然而然的说道，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笃定，那总是消失无形，看不清轨迹的枪法就是破军枪术。
“破军枪术？怎么可能？军中的破军枪可是以大开大合为主，讲究的阵前杀敌效率，而刚才擂台上没有一个是被刺中的，这其中所需要的技巧是得多么精密。怎么会是破军枪？”
此刻少年参会者云集的休息室内，对于刚才甲擂上极其快速结束的一战议论纷纷，听到青衫书生说出那是破军枪术之时，立刻便有人加入到讨论中并反驳起来，“我觉得那应该是东海无影书院的无影枪术，据说无影枪术练习到极处，可以仅仅用技巧在数息之间刺中海中近百游鱼。”
“当真？”有讨论者疑惑道。
“自然是真的，我就是来自东海联盟瀛山书门，无影书院离我的门派不远，那神奇的无影枪术我刘某可是亲眼所见。”那自成是瀛山书门的刘姓书生极为自信的拍着胸脯。
“可是，我听说刚才那使枪的少年是来自元一书院啊，怎么可能会东海联盟无影书院的功法呢？”质疑声不依不挠。
“啊……那，那可能是带师学艺的吧。”刘姓书生也有些悻悻，但犹自强行解释道。
青衫书生左飞英，不，在青衫之下是那曾出现在南滇之地榕树林的红衣少女，是那手系摇铃的不惑境修行者，也正是许年一路寻而不得少女萦望！
此刻的萦望听着这些争论并没有再说些什么，在她的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再告诉她，那就是破军枪术。
……
战鼓隆隆，随着时间的推移，乙擂和丙擂上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发生，或是捉对厮杀，或是结阵攻守，一切在按部就班依常理进行，或许有能力压百人者，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
当战鼓落下之时，两座擂台上分出了胜负，又有六十人通过了初选，当然这也就意味着有一百五十余人被淘汰。
无论何时何地，竞争都是如此的残酷，这是放之四海皆准的事实。
第四百三十章 负重前行，不独有我
在黄蒙蒙的风沙之中，昏黄的太阳愈发朦胧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夕阳从高耸的竞技场西边墙头落下之时，第一天下午所进行的两轮初选也已经落下来了帷幕，关注擂台形势，心系自家子弟的修行者们也是意犹未尽的离开了竞武场。
不过好消息是，这场比武较技要紧锣密鼓的进行半月之久，没有下场的修行者们可以尽情享受这十几日的时光，在这些日子里，作为看客的修行者们能够增广见闻，领会对敌心得，如此一来今次的荒城之旅也算不虚此行了。
夜色沉沉中的塔格玛苏荒城南城区的数间石屋内灯火都还未熄灭。
“许檀越，你可还好？”
“啊，我还好的。”
十八名学子，两人一间石室，凭借先秦级书院的名号，目前许年等人在荒城内的住宿条件大为改观，已经不用像初来乍到时和寻常闯荒城讨生活的修行者一样挤在空地的帐篷屋内，这间石屋中是分配给许年和弥苦小和尚使用的，摇曳的烛光之下，分隔房间两侧打坐静修的两人中，小和尚忽然出口问道。
从擂台上下来之后，虽然许年的确是一鸣惊人，以个人实力力压百余人，但是除了千仞教习在擂台上的那句话后就再无先生前来询问，同窗们同样没有过问，只是眼神中充满疑惑，就连萧飞燕和赵如意两女为了不影响他的心境，也皆是极有默契的欲言又止。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表现和平时的低调太过不同了吧。
许年的心下是这样想的，当然他也乐得不去解释。
而此刻，终于有人问出了心下的疑惑，这便是跟着许年从青龙山脉中一路走出来的弥苦小和尚，去过已成荒芜的桃源谷，喝过许年自酿的盈盈醉，也见过那栩栩如生冰雪灵动的画中人，聪明如弥苦是可以推测出许年有这般变化的原因，不过他依旧是想要通过言语来开解许年。
“檀越何故全力施为？”
“啊，只是觉得想要全力以赴吧。”
“檀越何故手下留情？”
“啊，没有击中要害大约是出于巧合吧。”
……
烛光昏黄，一问一答中定力非凡的两人皆是心绪无波。
“盈盈女施主可是在看着檀越？”
“啊，大约是在看着……嗯？和尚你看出来了？”
思维渐渐进入定式的许年刚要顺嘴说出心中所想，便反应了过来，不过这只言片语也已经足够弥苦小和尚确定心中猜测了。
“无意于干涉檀越所为，小僧只是想提醒檀越，若是所寻之人不在看台之中，而是在擂台之上当如何？若是所寻之人立于擂台之上却被檀越扫落台下该当如何？若是画中之人可见到檀越，但已然忘却又当如何？！”
咚！
一声木鱼锤敲击木榻的声音传出，此刻的弥苦小和尚一连数个该当如何问出，同时效那释门禅师所为当头棒喝。
“这、我……”
许年心神大震之下睁开双目，口中之语顿顿无措。
“檀越鲁莽了……南无大自在初音大菩萨。”释门修行讲究的自省顿悟，释门手段讲究的是点到即止，此刻的弥苦小和尚言罢之后长吟一声佛号，便复又缓缓闭上双目进入定境之中，不再开口。
烛火燃尽，只余夜色中的一缕袅袅青烟。
安静的石屋中陷入一片黑暗。
……
金乌初升，玉兔奔走，当昏黄的阳光再次洒落在石屋小院中之时，荒城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鼓声隆隆，城中的修行者们或从帐篷中醒来，或从客栈中下楼，或从石屋内走出，所有的人都涌向了荒城中央的那座古老沧桑的竞技场。
今天第一场有萧飞燕参加，而赵如意则是在上午的第二场，两女被分别划到了乙擂和丙擂，无论是出于同窗之谊还是仰赖之情，许年都是会到场观战。
同样的鼓声，同样的规则，当那防护光罩变成深青色，三座擂台上的少年顿时战作一团。
“……丹水更其南，紫渊径其北。终始灞浐，出入泾渭；酆镐潦潏，纡馀委蛇，经营乎其内。荡荡乎八川分流，相背而异态……”
噪杂的呼喝声中那神书上林赋的声音隐隐传出，清晰可闻，就在其神书的加持之下萧飞燕的荧惑双刺使得流畅无比，身形飘忽之间躲开攻击，变幻莫测中将对手击落，并没有费多大功夫，萧飞燕便是成功的成为进入再选的三十人之一。
第二场中丙擂上意外的有着七八名来自与江湖之上的不惑境高手，这让赵如意的晋级之战有些险状丛生，许年看在眼中心内也颇为揪心。
不过好在赵如意虽然是个热情如火奔放外显的性格，但是当其认真起来之时却像是变了一个人，所有的细微之处都会一一展现在其五感之中，凭借着超出常人的感知，倒也堪堪晋级成功。
来不及分享两女的喜悦之情，许年等人就被第二场的甲擂上忽然传来的轰然巨响所吸引。
青色光罩之上涟漪丛生，内中擂台上雷光电闪，阴云密布，呼呼风啸声中有怒涛之声传出，一时间甲擂如同处在了风暴中的大海之上！
那是神雷领域！
那是雷豹！
感知到那熟悉的雷电波动，许年已然猜到了造成这般天地异象之人，似乎雷豹的这番全力施展神通术法是在和自己较劲啊。
雷光之中轰隆隆之声阵阵，自那乌沉沉的云层中激荡而出那耀眼到惨烈的火光与闪烁着奇异光芒的电弧，就仿佛是来自与昊天的怒火被引下。
电弧四射，雷声回荡。
擂台之上烟云一片，只能看到那或被电得皮肤焦黑、或被电得须发皆消的参试少年倒飞而出，当竞武场的先生急急冲向擂台宣告淘汰人数已经足够，比试结束时，擂台之上仅剩下了不到二十人！
好在本质上雷豹并非是那残忍好杀之人，所有掉在擂台之下的淘汰者都受的是来自与雷电的皮外伤。
碍于落下擂台者淘汰这条规则的优先权，竞武场先生不得不接受此入选人数不够的现实。
所有人都在进步啊，不独有我。
许年心下默默做如此想。
而此刻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擂台之上的那手持巨大陌刀的雷豹看向了休息室许年的方向。
第四百三十一章 再试，台前与幕后
是挑衅么？或是有之，但更多的还是一种对之前九秦山上打成平手一事的不服气。
对于那擂台上传来的目光，感知敏锐的许年自然是可以察觉得到，但其只是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便不置可否，究竟是年轻啊。
蓦然一叹之后，许年忽地黯然失笑，他莫名感觉到自己的心态有着些许矛盾，或许这便是十六七岁的身体与快四十岁的心态所致。
随着时间的推移，荒城比武较技也在有条不紊的展开着，当时间来到第三天下午初选结束之时，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五大先秦级书院的学子们没有一个被淘汰，最终的结果是，进入再选的少年们共有七百九十六名。
至于为什么每轮比试剩下九十人晋级，而九轮结束后不是正好剩下八百一十，那是因为在许年之后的擂台上有不少人高手也在尝试着以一敌百，这就导致许多场次最终晋级之人不够数。
鼓声落下，正北石檐之下的看台上，高冠大袍的身影出现，紧接着传来希伊先生沉稳有力的话语声。
“此次荒城比武初选结束，晋级再选的学子将在明日公布对阵分组，后天进行再选比试，这一天中还望诸位学子加紧修行以期达到最佳状态……”
长长的勉励之语从高台之上传出，近八百通过初选的学子在竞技场中央聆听着来自冯副山长的的讲话，其心中大多是心有荣焉，毕竟这可是来自于双月之下最强大之人的谆谆教导。
……
又是一天黄茫茫的清晨到来，这荒城中的生活，让许年只觉得来到其上小学时那华夏北方每逢春天便被沙尘暴肆虐的年代。
来到荒城的修行者早就适应了这里的鬼天气，这些天的话题当然也不在塔格玛苏地域的天气上，难得一见的荒城酒楼中只剩下三两个百无聊赖的店伙计。
荒城中的所有人此刻都聚集到了那做恢弘雄壮的竞技场十三个入口处。
因为这里写了晋级再选的近八百少年的分组和比试规则。
分组的规则随机之中另有出于公平的安排，那便是所有的不惑境参会者不再同一组，所有的先秦书院弟子不在同一组，如此下来七百九十六人共两两分为三百九十八组，这其中有六十组中或是有着不惑境高手，或是有着先秦级书院的弟子。
比武规则一如既往的直接，两人一组上擂比试，三十息内倒地不起无再战之力、落下擂台或者主动认输此三者视为淘汰。这种办法很是古老，但简单有效。
不用去竞技场入口处拥挤的人群中查看，在分列西南北的三座石屋院落中已然发到了这二十七位下场学子们的对手情况和对阵顺序。
许年排在了第一天下午出场，位置依旧是最北边的甲擂，对手则是一名云梦泽地方书院的而立境高阶修行者。
对于此许年并没有掉以轻心，毕竟前几天自己还是一副以一敌百的样子，若是在再选之中稀里糊涂的败下阵来，那可就真是成为他人口中的笑柄了。
静心定意，加强对神书意的感悟，扩大与天地元气的交流，这依然是许年等学子们在休息日的日常。
三方石屋的平静并不代表这荒城的平静，就从对阵名单公布之后，那荒城客栈的茶水间中便挤满了来去匆匆的修行者，连带着山羊须老夫子的生意也火了不少。
这些人自然是去通过红榜上的名字来打听消息的，寻常的是问些关于那名字之后的师门传承、擅长神书功法等等，而有些打听的消息就显得有些突兀诡谲了——对手的位置、秉性、习惯、活动范围等等。
这是要干什么？知道的便是会心一笑，不知道的依旧是懵懵懂懂。
总之从张榜之后的这个夜晚中，客栈中觥筹交错愈发的热闹，城内的火光出现了两三处，呼喝厮杀声也偶有传来。
大机缘与大危险，几乎所有人都看到的是机缘，所以这二百人的名额看似颇多，实则相较于三千学子而言已经很是珍贵了，也因此知道对手之后，各种台面之上或者台面之下的手段都使了出来。
当太阳再次升起，阳光再次洒落在荒城之中时，那昨夜出现的火光早已是不见，街道也没有了打斗的痕迹或者厮杀后的血迹。
隆隆鼓声之中，再选之日到来，竞武场上依旧是如第一天般聚集了几乎城中所有的修行者。
不过在今天竞武场中的三座擂台上出现了奇怪的一幕——弃权或者是对手未至。
对于这样的一幕，四周的看客们自然大觉不爽，毕竟没有了打斗就没有了盘口，少了些观看比武之外的消遣，而对于主办此盛会的五大先秦级书院而言，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老于世故的众位先生并不觉的这是破坏公平。
因为有的时候，在表面实力背后的东西更显的重要，此大约是机变权谋等等。
比武较技正常展开，三座擂台同时进行，而且中间间或有人弃权，故而比试的速度很快，尤其是当实力悬殊的时候，一击扫落擂台似乎成为了常见之事，这种常态，让来自五湖四海的看客们唏嘘不已，大多是在感叹师门等次的不同，功法等级的高低与修行天赋的差异。
弥苦小和尚是在上午的时候下场，说来也甚是巧合，小和尚对上也是一名释门中人，从昨晚见到的资料上显示，这名释门弟子是出自大夏境内塔山寺的苦行一脉，渊源上和净土禅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毕竟是分支出去的，并没有享受到五大先秦级书院所有的待遇。
当然身为苦行一脉的塔山寺僧人也并没有多大要求，幕天席地甘之如饴一箪食一瓢饮大概就是描述的塔山寺修行者的生活状态。
身量并不高大，面色黝黑之中很是瘦削，从容貌上看饱经风霜不似少年，但是观其双眸，内中有浩瀚精光，黄色僧衣之下真灵隐隐流动，气血澎湃引而不发，此精气神三者更胜于寻常修行少年。
此少年苦行僧，不简单！
第四百三十二章 苦行僧……弥苦的对手
且说弥苦小和尚恰逢塔山寺少年苦行僧，许年从休息室窗口遥遥看去，但见那苦行僧瘦削黝黑的外表之下精气神极其旺盛，据传言塔山寺苦行僧人皆有悟自神书的独特秘法，那秘法施展起来能够将人暂时提高数个境界，从而达到以弱胜强的结果，所以说，对于弥苦小和尚而言，其所面对的是个硬仗。
此刻许年的目光自然是注意到弥苦的身上，不过出于对小和尚的信任，他是觉得最中能够胜出的弥苦。
但见竞武场先生从擂台中央跃下之后，两名释门中人单掌行礼随即便战作一团。
两人都是赤手空拳，但是擂台距离休息时间很是遥远，故而那呼呼拳脚风声自然是听不见，许年只能是目力辅之感知来查探弥苦小和尚的战况。
一、二……十一、十二……三十……
许年的感知之中只是略略四五息之中，擂上两人便交手了近三四十招，而且不同于弥苦招式中的清净不沾人间烟火，那来自与少年苦行僧的进攻凌厉且以俗世中的实用主义为要义招招对着要害，极为狠辣。
除却招式的狠辣，许年也很快的发现了来自与少年苦行僧的特殊秘法，因为按理说而立境在对阵不惑境之时，近身踏入对方领域后会在招式上，真灵运转和天地元气的沟通上产生迟滞感，但是此刻眼前的一切却是截然不同。
眸子中目光坚定的少年苦行僧一招一式运转无碍、流畅无比，就这般在弥苦小和尚青莲领域中见招拆招的同时反击也是极其凶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年心中的疑问，作为少年苦行僧对手的小和尚也是同样有此一问。
小和尚的感受最为真切，他的压力并非是来自对手的真灵和元气，而是那晦涩难懂的音符之中奇怪的招式——对，就是那奇怪的招式！
拳脚、关节、胸腹、头面……不知为何，这苦行僧似乎全身都能发出攻击，而这攻击是在那晦涩真言之中能够恰到好处的破开领域之力。
转瞬之间已经过了数百息，小和尚步步生莲，拳掌之间也同样有三清之气激发，但是这平时威力极强的真灵元气皆是被那从奇异近乎不可能的角度出招的指节或是脚踝给破解了。
这是……
良久之后，身为局外人的许年感知中传来的讯息越来越多，同时他也发现这少年苦行僧招式中那熟悉的影子，他是越看越感觉到惊讶——这些招式分解开来，好似那前生华夏盛行的瑜伽！
不错，就是瑜伽。
当这个思路在许年脑海中闪现之时，适才那些从各个角度出招的怪异行为就有了合理解释。
快速的挺身直立，双脚骤然并拢，以双手胸前合掌后的掌缘部分抵挡弥苦小和尚的青莲重拳，这分明就是瑜伽中的基本动作合十祈祷势；
向前骤然一窜，越过弥苦的身形，少年苦行僧蓦地上臂向上举过头，双臂分开与肩同宽，同时朝后仰头和上身，就这般直直下腰，以掌尖向后击打弥苦的后心，这分明是那展臂下腰势；
后伸出右腿，同时屈左腿以左腿膝关节为进攻部位，此刻起左脚保持原位。两臂保持伸直，头向后仰起，背成弓形，向上凝视，这分明就是瑜伽之骑马势；
除此之外，还有那看似可笑实则是连在一起滚动躲闪攻击的手触双足前屈势；身体呈三角形的山岳势，身体及地的八体投地式……这些都是可以从前生中的瑜伽姿势中找到影子，若非许年大学体育课程中曾讲述过瑜伽，他一时之间还真看不出来。
许年尝试着按照那少年苦行僧的姿势，施展了几下瑜伽动作，只觉真灵运转时有莫名突兀的变化传来，不过他没有相应真言辅助，试了两下便只能徒有其型而无其威。
另外两座擂台上已经换过了两三波人，而弥苦这厢面对少年苦行僧不惧领域之力的攻击战况依旧是在胶着着。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隐隐绰绰的释门偈语悠悠远远的似乎在整个竞武场众人耳畔响起，但见擂台之上数百青莲化作一团巨大莲花而这莲花则是自弥苦小和尚足下凭空升起，骤然向外蔓延。
砰砰！
弥苦双手合十口中默念神书，而那少年苦行僧却是被这巨大青莲的蔓延所被动击飞，少年苦行僧当然不甘示弱，一个报膝翻滚之后便带着强大的惯性向弥苦冲来，这次的呼呼风声中对手是以身体为拳，来击打青莲领域。
作为应对，弥苦足下的巨大青莲忽然变得更加的澄澈与通明。
来自与少年苦行僧的拳法第一次失利了，境界的差距让他无法破除这近乎透明的领域。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佛性常清净，何处有尘埃！”
弥苦见到对方受挫之后，空中语声一变，其本命神书的威能骤然增强，所体现在外界的便是其凭空升起，脚下已经虚幻化的巨型青莲却直直的向着擂台上蔓延，直直撞到擂台之上的定元阵光罩。
而少年苦行僧这下没辙了，竟然是如同被那骤然增强的青莲领域所硬生生逼退，直直落下擂台！
终究，弥苦还是胜在了绝对实力的强大上，当然他也不是没有收获，就比方说对手使用的那套以奇怪招式运行的功法和那晦涩难懂沟通天地的符文真言，这些都是同属佛门一脉，其中的借鉴之处很多且很有用。
对于许年也是如此，此刻的他已经开始想要尝试将瑜伽姿势带入到修行之中，看看前生中所见能否对他的修为有所促进。
而就在许年思考之时，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最东边擂台上一个青衫书生手持长剑忽的铃声一响便将对手的兵刃击飞，并紧跟着上前便是一掌印在对手胸口，持续时间不过是二十余息便已经分出了胜负。
青衫书生白面无须，模样甚是俊俏，看上去眉目之间似乎和许年的画中人有几分相似，可惜的是许年的注意力并未再擂台上，倒是弥苦小和尚在离开擂台时，向着那少女多看了几眼。
第四百三十三章 破败、生机
在看过弥苦小和尚与那塔山寺苦行僧的比试之后，许年若有所悟，虽然没有响应的心法神书，但其对招式的理解更近一步。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这也许就是诸多修行者虽然没有参试资格，却依旧要在塔格玛苏荒城停留的原因。
只要能在旁人的比试中获得一二灵感，那由灵感带来的进境几可抵得上数月之功。
当昏黄的阳光升至中庭稍偏，下午的比试也开始了。
随着鼓声隆隆响起，许年也依着竞武场先生的指引来到了擂台之上。
人的名树的影，许年在初选中的表现不得不让所有少年关注，也因此，甫一上台许年的对手便向后一跃拉开了距离。
不过擂台之上终究是要以修为机变见高低，对面云梦泽少年的终究是要和自己短兵相接。这不，随着战鼓声愈来愈急促，许年手中长枪一指快速欺向近前，云梦少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持剑格挡。
唔，剑法不错，很是精湛，但是却失之于心神不定。
几次枪剑相击之后，许年便察觉到了对手的问题，而正是由于其心神不宁内有惧意，故而在此刻的许年看来，那招式中的破绽频出，这还是自己在普通状态下，若是处于子弹时间神书意中，那对手岂不是就像完全不设防一般？
没有过多的顾虑，许年当下加紧前刺，瞬间消失又瞬间出现，枪身横扫之下狠狠砸在了对手格挡的长剑剑身上，下一刻对手便随着一声闷哼直接被扫落台下，而那精钢长剑也瞬间崩解离析成无数碎片。
很显然，在刚才的那一瞬间，许年是在子弹时间中故技重施以数百次横扫聚于一点，凭借强大的动能积累比全功与此一式。
结果当然也正如他所料。
其实就许年现在的实力而言，在书院中有众多优秀学长的高光遮掩，有许多不惑境先生在前，其威能还稍稍不显，但是对如今竞技场中内的同龄人中来说，这就处在了最顶段的那一部分，尤其是在施展经过四维感知加持后的时间神书意后，许年的综合实力几可登顶！
时光如梭，第一天的再选很快就落下了帷幕，由于比武双方有的实力相差悬殊，而且相当一部分参试少年莫名弃权或者未到场，再选的进行比想象的更快，这才第一天便是有近两百组完成，若是按照这个进度，原计划三天的再选阶段只需要两天就可以结束。
从第一天的交手情况来看，天下之大不独有五大先秦级书院专美于前，已经出现了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学子逆袭的结果，比方说那对上净土禅院三名参试僧人之一的乡野小子，竟是以奇怪的气劲骤然间突破领域之力以两柄重锤将其砸落，好在是净土禅院僧众基本上都有金刚护体之功，所以那僧人只是落败，身上并无受伤。
若仅仅以伤势判断的话，那使双锤的乡野少年倒是更加重些。
虽然先秦级书院学子在擂台上翻车的事情仅此一例，但是诸多少年们还是心下一凛对各自的对手重视起来。
双月西落，旭日东升，第二天再选如期而至，元一书院所带领的队伍中少年们悉数登场，其中也有令人被来自五湖四海的修行者爆出了冷门翻盘，而不得不终止了今次比武较技之行。
徐州书院的乐如和、青州书院的徐来，两人的对手招式诡异，秘法神奇，能以而立境修为直接施展不惑境领域，出其不意之下，两人皆是一步落在身后，便是一场皆落于下风。至此属于五大先秦级书院学子序列的还有二十四人
当再选结束之时，能够晋级参与第三轮比试的只剩下三百九十八人，从中选取二百人进入大裂缝，第三选也是最终的淘汰赛中淘汰比例为二比一。
规则与初选和再选都有不同，三选实行的双败淘汰制，也就是说当有人输掉两场时才会被淘汰，这种方式相对于单败制更为公平，同样的对场中比武少年们的综合素质也要高很多，比方说心理上的和体力上的。
不过双败淘汰制占用的时间就要长了许多，根据书院先生所言，三选计划持续时间是五天。
……
荒城之南的小院甚是安静，内中各个学子所在的石屋也是如此，包括被淘汰掉的两名同窗在内，所有人都在修行。其中一间石屋内许年和弥苦小和尚各自端坐，其是修行，也是在对自己这几天所感所悟的总结整合。
比如从今天所见到的那少年苦行僧所使用类似瑜伽的体术，对许年而言他是可以借鉴与在没有铁枪之时的徒手格斗中。
时光冉冉，石屋内异常安静，石屋之外高高的荒城护罩阵法之外的穹顶上依旧是黄沙呼号，此静是永恒，动也是永恒。
朦朦胧胧之间许年的心神下潜，在这数月之中第一次进入了那恍惚悟道之定境。
这里没有狂风，这里也没有黄沙，以第三视角举目望去这里有的是秀美的春光：阵阵柔和的春风送来花草的芳香，飞翔的灵巧燕子衔着湿泥忙着筑巢，美丽的鸳鸯睡在暖融融的沙滩上晒着太阳。
安静祥和、美好动人，让人见之便欲要徜徉其中，或是躺在那如茵绿毯上小憩。
这般生机勃勃的中原春景和塔格玛苏荒原截然不同。
为什么自己在定境之中会看到这般景象，或许是自己太过想去那秀美的江南了吧，记得当时的桃源谷中，自己曾说要带着小道姑去江南一游，只是现下不知伊人何方，终未成行。
恍惚之间，这春景中出现了一位削瘦的老者，其背负双手在这春光灿烂的堤岸边漫步，而许年乍然发现自己也能动了，第三视角忽的变成了第一主视角。
看看双手，鞋履与衣衫，自己大约也是这定境中的一名踏春游人，不过当自己想要迈步去追那老者之时，举步却如同踏入泥泞，无论是时间长河还是那空间壁垒都似乎朝自己挤压过来，他只能小步幅的和前方老者保持着固定的距离。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
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
蓦然之中，低吟声传来，许年体内真灵骤然澎湃非常，生机勃勃如春水入江般愈发的强劲，低吟声中他瞬间一愣。
不用向前，此刻许年也知道了前方老者的名字。
第四百三十四章 江春旧年，意外之得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日有所思同样定境之中亦有所见，外在所见人事物影响着人的思想，人的思想中又重现着双目之所见，这便是生而为人的奇妙之处。
此刻许年的状态便是在这奇妙作用下产生的，因为这方定境与这些日子的所见迥异，却是和其心底深处所想相关——江南春景携侣同游，何其快哉！
就这般和前方的吟诗老者保持着相同且看似不可逾越的距离，许年缓缓而行之中已然是来到了那江边，与适才的诗句之中他的灵台识海之内金光一闪又是一篇神书悟出，此篇神书并没有类似时间神书意那样的威能，也不是渡易水歌那样的直接提升战力，但是许年能够感到，在那二十八字诗篇落下之刻，其体内真灵与心意更加的圆融如一，所思所想与所悟所得更加的和谐统一。
仿佛是一滴融合剂将许年的各项纷杂的神书能力有规律可寻的组合在了一起，此正为春风融融之景，取其圆融舒心之意！
而对于前面漫步而行至江边的老者，也即是这首神书的作者许年更是了然于心，他不可能不知道老者的名字。
人为诗圣、诗为诗史，名曰杜甫！
当然以许年对诗圣其人的了解，以及曾经见过的这首诗的背景，他同样知道，这首七言绝句并非就这样简单结束。
果然当许年远远缀在老者身后来到江边之时，眼中所见的是那滔滔大江，江水碧清如洗，飞与江面之上的水鸟通体白色无一根杂毛，穿行碧水之间越发的显得洁白胜雪；近处是江水飞鸟，远处极目望去则是那青山如茵，锦官城的芙蓉似火，好是一派明丽春景！
蓦然之间，许年心下正赞叹此处景致之时，极为突兀的从心底传来一股淡淡的哀愁，鼻子一酸瞬间眼泪盈眶！
这是怎么了？
身体无法控制，许年略略一惊但随即便明白过来看向远处江边的诗圣——老者负手与身后，俯首看江面碧水，抬头观蜀城青山与胜火芙蓉，虽春景之美，但老者并无笑意。
是了，这年月应该是老者初到西南蜀地漂泊之时，如此春末夏初景色不可谓不美，然而可惜岁月荏苒，寄居他乡，归期遥遥，此景非但引不起游玩的兴致，却反而勾起了老者漂泊的感伤！
“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
今春看又过，何日是归年。”
蓦然之中，与这眼泪盈眶之时，许年忍不住将那诗圣所作绝句其二长吟而出，更加出乎意料的景象出现了，他的长吟竟然发出了声响，而且引得江畔老者回头而望！
“小友好诗，你也是自长安而来么？跟随老夫许久，所为何事？又何以能言老夫心声？”
定境之中第一次和神书创作者产生了联系，但是许年此刻却是再也找不到那适才那种情景交融感同身受之际发言出声的方法！
无论他怎么样焦急的想要移动身躯或者是张口发生却都是不可得，他越是匆忙，使用的力气越大，所得到反制压力便越大，此刻他竟是被禁锢一般只能呆立当场默不作声。
和神书创作者交流，元一藏书楼中也没有这种定境的记载，如此一份大机缘摆在面前，许年却是没有了直接去取的能力，此何其遗憾！
“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今春看又过，何日是归年……何日是归年啊！”
老者口中重复低吟这首诗，见到许年身形不动也不答话深深的看了一眼之后便继续向前走去，就当许年看着老者背影心下更急之时，那悠悠之言从前方传出，“小友此诗，以乐景写哀情，唯其极言春光融洽，才能对照出小友归心之殷切，老夫同样也如是啊！”
点评之声落下后，便是老者的大步前行与放声高歌，那远远而去的背影更显凄凉，那高歌声中自有无尽的感伤，不过诗文以言志抒情，随着高歌声的渐渐远去，其中那释然之情也随即传来——放下与放不下，其中间的距离只在一念间。
画面定格，整个春光明媚的世界如蛛网般迸裂，许年的心神飘忽之间来到了现实之中。
安静的石屋，平稳的烛光，未动一筷的饭菜……
“和尚，现在几时了？”许年睁开双眸，开口之时才发现嗓子有些干哑。
“亥时中刻。”弥苦小和尚解除闭目养神的状态平淡的回答道。
“唔，已经亥时了啊，我入定已经两个多时辰了吗？”
许年平心静气感受着自己体内澎湃汹涌的真灵，轻轻向屋中桌子上的食盒伸手虚握，便但见那一双竹筷从凌空飘起在空中划过两个圈然后落到了他的手中。
“檀越深入定境，气息平稳无虞，故而小僧未曾叫醒檀越。”
小和尚双掌合十微微一个躬身，“我观檀越今次入定收货颇丰啊。”
“嗯，是有些收获。”
许年双手之间如弹琵琶每一丝劲力都恰到好处，将手中一双竹筷在半空中以各种角度摆出许多形状，可谓是如臂使指灵活非常，“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今春看又过，何日是归年——和尚，这首诗你听过没？”
“不曾听过，此诗并非简单的赏春或伤春，意像清新却笔路陡转慨而叹之，当真别具雅致。”、
弥苦小和尚抬头看向许年有些迟疑的道，“以此诗的水准若是曾经现世，当得修行者中口口相传，但小僧从中州书院中也未曾见过，莫非——莫非适才的定境之中，檀越悟得了新的神书？”
“和尚猜的不错。”
许年忽的收手，失去了牵扯的一双竹筷整齐的落在其右手之中，数月以来，自己终是再悟神书，每一次的再悟或是对于修行，或是对于神通都有或大或小的裨益，今次的神书同样如此。
醒来之后的许年忽地发现，这些天观看修行者竞武时所获的那些凌乱心得竟是极其和谐的圆融统一在了一起，那少年苦行僧的类似瑜伽姿势，自己没有真言附和引导也能颇为顺畅的运转了，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第四百三十五章 预见
屋中一时沉寂，两人简单的吃过桌上已经凉了的青素饭菜，许年推开房门来到院外。
荒城之中的晚上并无夜凉如水的感觉，抬头看去也没有那幽远深邃、挂着明月与繁星的夜空，白日里是昏黄一片，夜晚中则是昏黑一片，世人常说，塔格玛苏荒原是昊天未曾眷顾之地，结合世人所言的昊天实为那赤银双月，如今见到这夜景，许年只觉得那传言不差，因为荒原夜空之中的确不见那赤银双月，昊天的眷顾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黑沉沉的夜空下，荒城之内的灯笼昏黄仿佛是透过雾霾的橘色车灯，就这般影影绰绰的散落在暗夜的城中。
定境虽好，不是久恋之处，醒来之后走出那烛光摇曳的石屋，这外面的昏沉夜色才是真实的啊！
结合这些日子的所见所想，所思与所为，许年感慨良多。
他站在中庭，就这样抬头看着那不见星月的暗色夜空，心中反复低吟这来自诗圣的绝句二首。
“今春看又过，何日是归年……如今也是春末夏初之时，但伊人何日是归年呐！”
定境之中繁华中隐藏着忧思，破败中透漏着繁华与勃勃生机，此刻细思起来又有许多的不寻常之处，许年想着这些缓缓在庭中踱步。
虽流落与西南边陲，但实则内心之中有着对那平和安定的极度向往，这就是那忧思中的生机么？
如此说来，荒原与荒城千年以来的破败不得天眷，其中生机又在何处？莫非这和那青龙山脉中的异变有关？那背后裂缝中的一切到底是什么？莫非对于荒城与荒原而言，这裂缝之后同样是一次大机缘么？
许年蓦地脚步一停，如同福至心灵一般在脑海中瞬间浮现无数疑惑，而这每一个疑惑的答案似乎都是那么显而易见，似乎都是在直指今次荒城比武大会背后的真相。
识海之中新悟得的两篇神书金黄之色还未消退，其光芒依旧熠熠生辉，脑海之中急速活动的许年驻足冥思之时这两篇神书的光芒闪烁频率便是愈发的活泼，忽的许年看着的那黑沉沉夜空在急速的发生着变化——黑色、暗色、曙光、昏黄、明亮……
咯咯——
蓦然之中，有鸡鸣嘹亮之声从荒城客栈的方向传来……
唔、已经天明了吗？
许年看着天色思忖之间进入了石屋：“和尚，天亮了，还不快快起床，今天先生们有话要讲……咦，怎么蜡烛还亮着？你又点了一支吗？”
石屋之内的蜡烛已经明亮，并随着许年进屋时带来气流而摇曳起来。
“南无大自在初音大菩萨，许檀越，这才刚刚四更天吧，何来天明一说？”墙边床上的弥苦小和尚以佛坐莲花之姿入定休息，此刻身形不动，语声淡淡传来。
“哈哈，和尚你莫不是入定入得糊涂了？明明天已经大亮……”
许年哈哈一笑回身向着窗外一指，“你看这窗外，可不就是要晒——啊，怎么可能？”
未及弥苦小和尚应声，许年愕然发现自己所指向的窗户之外依旧是黑沉沉一片，哪有一丝亮光传入！
惊愕之中，许年身形随即一动便来到屋外，那苍穹之上漆黑如故，院落门楹之上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灯光，远远的还能听到荒城值夜人的打更之音，弥苦小和尚的所言不差，这的确就是四更天。
那为什么自己刚才所见是白天？是那荒城真真切切的白天？
就这样许年站定在院中和刚才见那黑暗天穹转变为明亮的姿势一样，他在观察着，也是回忆着适才的点点滴滴，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微风来临时的感觉一样，小草拂动之时的摆动幅度一样，虫蚁从地面上经过的路线一样……直到那阳光破出昏暗黄沙照射入小院所留下的影子也是一样！
咯咯——
记忆中同样的鸡啼从荒城客栈的方向传来。
“许檀越，从四更天开始你就在外面站了一夜，可是悟得了什么？”石屋房门吱呀一响，弥苦小和尚缓步而出。
许年回神过来看着小和尚，心下一动好似抓住了什么关键线索——莫非、莫非，自己适才无意之中触碰到了第四维神秘的时间之力？！
想到此处，许年没有来得及回复小和尚，而是一遍遍的在心中默念昨夜悟得的神书，当低吟至那句“今春看又过，何日是归年”之时，真灵运行中总是有些许波动，识海之内也总是起着些许波澜！
蓦地心下悸动之中，许年终于是可以肯定下来——此绝句二首神书意和那时光之力有着玄之又玄的联系，或者可以叫做预见之力，预见某一片区域中发生的变化。
许年此刻快步而走，在庭院中一圈又是一圈，有不少同窗已经出房熟悉，见到这一幕略略惊讶之后也就习以为常，因为这种在走路中读书或者修行的方式，在修行者中很是常见，当然他们对于许年所低吟的“今春看又过，何日是归年”、“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等句还是啧啧赞叹的。
都是参悟神书的修行者嘛，听到佳词妙句还是自然而然的品味一番的。
脚下踏的破军枪步法，口中所吟的是有预见之力的神书与那曾经所悟得的弈者之意，两相结合起来，同时又有那冥冥之中曾经触及的第四维力量的影响，注意力极其集中的许年骤然停下脚步，在此刻他的双目之中世间万事万物都仿佛有了联系，无数的轨道痕迹连成无数的丝线。
“弥苦，等下那草叶上会有一只搬运着半个米粒的蚂蚁经过，然后摔落在下面潮湿的泥土中，那地面上等下会有水流流过，将这只蚂蚁淹没，将那米粒冲走……”
许年蓦地站起身来走到弥苦小和尚旁边，对着有些莫名其妙的小和尚说道。因为顺着许年所指的方向看去，如今那三丈之外的高高草叶上空空如也，没有蚂蚁也没有米粒，下方泥土虽然潮湿但并没有水流。
“檀越何以见得？”
小和尚看向许年的表情，好似再说许年是不是昨晚没有休息而出现了幻觉在说胡话。
不过许年依旧笃定无疑。
第四百三十六章 时光、胜负
就在弥苦小和尚疑惑的想要确认自己的这位出山接引人是否是因为疲劳过度而出现幻觉之时，意外出现了。
在另一旁的石屋屋檐之下，正有一名少年吃着荒城客栈中配备的早饭，特定阵法灵圃保护下生长的稻米与蔬菜在简单的烹制后便满溢着淡淡饭菜香气，忽然一个没注意碗中有半粒米跌落向地面，少年正要去接，但中途却不知心中作何想的便掌为弹，在那微不可查的声响中，这半粒产自于荒城稀少灵圃中的米出现在了那高高的草叶之下。
然后从一队正在觅食的蚂蚁中落单走出了一只，遇到那跌落泥土的半粒米之后显示用头上的触角小心触动，然后便好似极为欢喜的捧起急急向前赶路。
此时互有一阵清风吹来，高草弯腰，草叶恰好低头伏下落在了那蚂蚁之前，举着半粒米的蚂蚁自然而然的便走上了草叶，之后随着清风过后草叶的弹起而高高升起，之后便是在那草叶的颤动下，滚爬之下跌落与潮湿的泥土上。
“这位同年请让让，莫要把水溅到身上……哎呀……”
下一刻，随着一声满是抱歉的声音，有一木盆水被倒在了远处的草地上，水向低处流，慢慢缓缓的流到那正慌忙探缩着触角寻找米粒的蚂蚁处。
水流就这地势缓缓前行，毫无阻挡，淹没了蚂蚁，也冲走了米粒……
“南无大自在初音大菩萨……”弥苦小和尚此刻的心中满是震惊，因为眼前的所见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而许年则是看着这眼前准确如其所言、分毫不差的一幕若有所思。
……
休息的时间过得很快，经过初选与再选，剩余的三百九十八名学子在此昏黄的朝阳之下整齐的进入了雄伟恢宏的荒城竞技场，这是此次比武较技的第三选，对少年们来说也是最终选，因为只要再淘汰一百九十八人便能够达到规则中所制定的要求——二百人的大裂缝探险队伍。
双败淘汰的赛制有些繁琐，但是胜在公平，到这最终选择的这一步，五大先秦级书院的学子们也没有了特殊的照顾，所有参试少年都排着整齐的队伍在抽签。
横着的十个签筒之中共计一百九十九对竹签，近四百名学子各自的对手就要在这竹签中出现。
十人一次的抽签，让这个过程进行的很快，每当有学子抽完签，便有守在签筒之前的先生将姓名签号等登记，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所有人抽签完毕、竞武场先生们的登记归拢也统计完毕。
签号以天地玄黄四字为头分为四大组，剩下便是以天干地支排布，比如许年手中的竹签是玄字头甲辰，那么他的对手就是另外一名手持玄字头甲辰的少年。
至于少年们上场竞武的顺序，就是以天地玄黄天干地支为序，以此类推，第一个上场的就是抽到天字头甲子竹签的两位少年。
依旧是三座擂台，每次可允许三组少年登台。
战鼓声自竞武场四角隆隆响起，三座定元阵的光罩也在鼓声中升起，能进入三选的少年修行者们皆身怀绝技，已经是站在了三千人中的最前端，所有人都不会有掉以轻心的举动。
三组共六位少年依次登上擂台，各自简单行礼之后便战作一团，这次没有初选与再选中的那种实力悬殊的交手，每一组少年对战比试的时间都很长，这也增添了不少悬念，对于这种情况，荒城客栈新开的副业赌擂的中年主事自然很是高兴，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吸引观众席上的修行者们去下注赌赌运气。
场中兵刃交击，场外在观看战斗的同时也因为各自所下的赌资而变得更加刺激，此起彼伏的叫好声鼓劲声如山崩海啸般传来，到了精彩处那声浪滔天似乎那热情是要将这座古老的竞技场给冲垮。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许年在休息室观看比试的时候，心中总是在下意识的比照自己的心跳和真灵的流动速度来计算时间，如今的他对于时间更加敏感，在他的眼中所有的变化都可以视为时间的变化，比如一剑刺出，那是一息之前和一息之后的两种长剑状态；比如引动天地元气攻击对手，那是天地元气在不同时段的存在……
当看待事物超脱于目力所见，而是加之与时间这个概念，一切都似乎变得更加有趣。
比试有序的进行，适才的擂台上许年见到雷豹上场，这次他的对手同样是个不惑境，而且是拥有者立场属性这般特殊领域的修行者，两人比试之时，本应是雷豹一方攻势快若闪电，但不曾想速度快的是那展开了重力立场的少年修行者，雷豹的闪电聚于己身形成雷电铠甲只能是抵挡这对手攻击，因为落如领域中的他几乎不能动弹。
当然雷豹的对手也并不是那么舒服，庄子神书意中的那天雷之力化作的神雷领域与重力领域同时起了作用，以高频率落下的雷光也同样混在天地元气中直接作用与雷豹对手的经脉，这也就是说，雷豹对手的攻势虽强，但也在承受者巨大的疼痛！
从长远看，由于重力领域的强大让雷豹无法主动挥刀出手还击，目前擂台上被动防守的是雷豹，但是其神雷领域自带的攻击属性也是在做着被动的攻击，反观其对手，他的攻势看着虽猛但是几乎无法破除那雷电铠甲的防御，时间持续下去，落败是迟早的事情。
即便没有许年刚刚习得的那摸不清规律的预见之力，许多人还是能够从场中传来气息变化中察觉出端倪。
简单生硬的腾挪中，雷豹的自主防御还是能够做到，随着时间的推移，对手的攻势开始变缓，但作为一名居于三千少年前列的不惑境高手而言，其也是有尊严有骄傲之心的，故而其虽忍着雷殛之痛，依旧未曾放弃。
遗憾的是，心想不一定会事成，最终在那重力领域退去的一瞬间，雷豹瞅准机会以及一个冲撞，将对手撞落与台下。
失意与得意、失败与成功，就只在这最后的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