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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省九思     带着经典必背在异界txt下载     带着经典必背在异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零七章 那一枚金锭的威力

    不知不觉中日头偏西,荒原之上有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之景;武威城内此时歇脚住宿的客商多了起来,各处客栈后堂也升起了袅袅炊烟,大风客栈自然也不例外,因为客流量很多,故而与别处相比似乎还更加热闹了。

    客栈三楼的上房中也能隐约听到来自与大堂与后院传来的人生马嘶。

    如今已近夏日,白昼颇长,傍晚时分夕阳西落的西晒让房间内有些闷热,衣袖轻拂之下那远处的窗户仿佛被一双无形之手打开。

    厚木桌上摆的是未动一筷的小菜佳肴,刻纹椅子上坐的端着粗瓷酒盏浅酌低吟的红衣少女,远处刚刚被打开的窗户处则是传来一阵凉爽的小风。

    看着那酒坛上盈盈醉三个字和那首长短句,红衣少女口中呢喃低语,反复的回味揣摩其中之意,似乎要将那一字一词背后的故事给琢磨的清清楚楚。

    就这么一盏一盏的浅尝,一遍一遍的低语,不知不觉中已是华灯初上,客栈之外屋檐上挂着的灯笼传来昏黄的灯光,那灯光照进昏暗的客房,洒落在红衣少女的身上,似乎少女的身影也如她现在的醉意一般朦胧。

    嘴角挂着思索,不时中闪过微微的笑意,红衣少女似乎沉浸在了这微醺的境界中。

    咚咚咚……

    “客官,已经戌时了,晚上可是要用饭?若是再晚些灶上大师傅就要歇息了,到时便只有些冷食。”

    伴随着一阵轻轻缓缓的敲门声,大风客栈店伙计李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这声音也打断了红衣少女所沉浸的微醺之境。

    “不必了。”

    美人既醉,朱颜酡些;嬉光眇视,目曾波些……被打断思绪的红衣少女好看的双眉微微蹩起,正要发作之时,忽然又看到了酒坛上那盈盈醉三字,不知为何那乍起的薄怒倏尔间便消失于无形了,故而只是清冷的从口中吐出了三个字。

    “是,客官若是有甚是,只需摇响门口铃铛即可,走廊中有小的们值夜。”

    言罢之后,店伙计李三轻手轻脚的下楼离开了。

    经过这么一扰,内中的红衣少女此刻也没了品酒的兴致,当下长身而起来到凉风习习的窗边,但见少女双目一凝,蓦然之间好似有薄雾从其周身散发而出。

    凉风将这薄雾吹散之后,近半天的时间喝光了一坛酒的红衣少女面上酡红消失不见,目光复又清明澄澈一片。

    原来适才少女以真灵迫出了那沉沉的酒意,这便是修行者不会醉酒的原因。

    下一刻,少女身形一动来到房门之前,纤手一伸拉动了那门楹之上的铃铛,但听一阵清脆简短的铃声响起,便从那楼梯口处走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客官,您有什么吩咐,可是要用晚饭,小的这就让后厨去准备。”外面传来的应答声依旧是来自与店伙计李三,在客栈这行业上服务态度如此之好,业务如此精熟,也难怪能有一天之中赚到以半年计的外快。

    “恩,让人收拾下碗筷,上些素菜和米粥即可,另外,剩下的这些酒给装到葫芦里。”

    “好咧。”

    少女淡淡声音传出,店伙计李三一如既往的殷勤。

    不多时,房门打开,李三带着一个客栈粗使仆妇和一名年轻伙计来到房间,此时红衣少女复又戴上了纱巾斗笠,正站在窗边远眺这武威城中沉寂的夜景,故而李三等人见到只是个背影,但李三依旧不敢造次,有丝毫冒犯。

    客栈是个南来北往客商聚集之地,也是个人员背景复杂的江湖之地,李三在大风客栈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曾听过无数江湖人士言道,天下之大出门在外有四大忌,曰僧、曰道、曰女人、曰小孩,此四者非必须不可临敌,既临敌必有万全手段。

    在李三的眼中,这位在银钱上不重细节的少女周身皆有那神书修行者才具备的莫测气息,这可与他这等升斗小民截然不同,开悟或者不曾开悟,两者之间所存在的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对于这等高高在上的人物,在李三的认识中,敬着供着即可,这些都是些不在意身外钱财的主,所谓富贵险中求,从这些陆地神仙也似的人物身上,可是最有可能得到意外之财的呢!

    本着这样的心思,李三在打扫客房之时极尽小心谨慎只能,将室内的一切都整理的整整齐齐,就连桌边地上的些许酒渍也没有放过。

    “你叫什么?”

    就在店伙计李三带着两人将一切都收拾停当,准备挑着两坛盈盈醉下去灌装酒葫芦之时,忽然自那窗边传来一声淡淡的问话。

    “回客官,小的唤作李三,有事您尽管吩咐即可。”极其自然的顺势一躬身,李三弯着腰姿态谄媚之中不失恭谨,恭谨之中言语又很是有条理。

    “恩,李三?”

    红衣少年从窗户边转了过身,在店伙计李三所看不见的纱巾之内有一双灵动的妙目正在审视着他。

    “李三,你想不想赚上一笔钱?”

    随着话语声落下的是咔哒一声响,在那年轻伙计挑着的扁担上赫然落着一枚小儿拳头大小的金元宝!

    金灿灿的光芒比之银色的光泽更加迷人,不仅仅是那挑着扁担的年轻伙计,此刻就连老江湖似的李三也不禁在这金色光芒之下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

    “客……客官,您有什么吩咐,直说即可,这赏可太重了。”

    眼前的金元宝看样子足有七八两之多,按照一比十的官方比例,这可是足足有七八十两之多,若是在私下交易,那白银的成色又不足的情况下,这七八两黄金等同于百两白银,这可是他做店伙计五十年都赚不回来的钱呐!

    “明天我要去北边的荒漠,你来带路,若是答应,不仅是这锭元宝,卖掉马车剩下的钱也归你。”

    天平的一端又加重了砝码,此刻来自那斗笠纱巾之后的红衣女子之声虽然淡淡,但是听在店伙计李三的耳中却是如同天魔之音一般将其魅惑。

第四百零八章 威胁、身份

    “小五、刘妈,你们先出去,别忘了吩咐老刘给这位客官把酒灌装在葫芦中,就说是我安排的,一定要仔细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同样的香饵之下,必有死鱼,勇夫必担非同小可之任,给修行者办事可不是那么简单啊!

    到底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还是富贵但向险中求?本来还在心中天人交战一般的店伙计李三,终于在红衣女子的再一次加码之后下定了决心,毕竟只要接了这一个活之后,他就有足够的资本回家买田置地做个富家翁了,而不是在这里给人跑堂打工,客栈之中即便是做的再好也只不过是个伙计——顶多是个高级点的伙计。

    “不知客官是想去荒原哪里?塔格玛苏荒原可不是小的这样的普通人能进去的。”有钱赚自然得要有命花才行,在答应下来之前,店伙计李三出于最后的谨慎还是出言再次确认道。

    “嗯,到荒原边缘即可,你不用进去,只需要给我指出一条最安全的入口。”看不清红衣少女的面色变化,李三只是觉得少女的语气似乎略有变化,但这一切都被适才在扁担上,现在放到厚木桌上的那枚金元宝的光芒给遮掩了。

    “到荒原边界处?那成。”

    店伙计李三咬了咬牙点头应声,“不知客官几时要走?小的建议进入荒原的时刻最好选在中午时分,那时候荒原上的天地元气最为平稳,也容易能找到最常用的进原入口。”

    “明天一早就走。”红衣少女的语声依旧淡淡,听不出也看不见有什么变化。

    “那好,小的这就回去准备准备,明日一早就走。”开弓没有回头箭,依照李三这般敢拼的性子,明天的荒原之行他是一准的会去,更何况还有这干一票就足够回乡做富家翁的机会!

    “恩,好,下去吧。”红衣少女复又转身看向窗外,也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

    在其身后的店伙计则是拱手作揖一直倒着退出了房间,然后那房门无风自动缓缓合拢,这一非同寻常的现象让李三心下不由得便是凛然——这女子果然是修行者啊。

    ……

    大漠之中的景象愈来愈单调,越是靠近塔格玛苏荒城地面上的沙砾便越是细碎,而生灵也是越是稀少,同样的这里的幻境也愈来愈不适合人类生存。

    就在刚才的路上,许年所在的书院队伍还看到了两个倒毙在沙漠中的干尸,从那尸体上的装扮可知这应当是西北地方上的一处书院中的修行之人,从其所携带的物品中可知生前的两人是个挑战塔格玛苏荒原的旅行者。

    可以想象,在两人死去之前,他们的水囊早已空了多时,剩下的一点食物也已于前一天吃净,而立境的修为也在抵抗那浩荡庞然的天地伟力时消磨殆尽,绝境之中的他们身上残破的衣服无法抵御如此强烈的沙暴,几处裸露的皮肤已伤痕累累。因干燥而龟裂的嘴唇如同干枯的树皮,只是在那已无力睁开的眼皮下隐藏着坚毅的双目,但是这荒原中之中的坚忍并不能派上什么用场,最终还是成了此刻书院众人眼前的干尸与路标。

    这并非是许年等人所第一次见,在那这三四天中,他们不知道见了多少无名无姓来此寻宝掘金的修行者尸体。

    在这片荒原上,机遇与挑战并存,但是格外残酷的是,挑战失败的唯一赌注便是生命。

    俯首看路,昂首向前,书院一行黑色的队伍依旧在以平稳的速度向前行进,而这平稳并不是慢,而是那真灵元气交织之下,快速前行的稳定。

    ……

    “女侠饶命,饶了小的吧,小的真的是普通人,踏入这荒原可真的会死的……”

    时值午时,北面是无尽的沙石与沙砾,南面间或有灌木丛的存在,就在这塔格玛苏荒原的边界之处,一个身着麻衣的中年正在不断叩首嚎啕呼喊着,在其对面则是位不为所动头戴纱巾斗笠的红衣少女。

    这位叩首嚎哭之人自然便是大风客栈的伙计李三。

    “两个选择,穿上这件衣服活着向前,然后在到达塔格玛苏荒城之后拿着两锭金元宝回来,或者现在回头被我一剑刺死在这里。”

    红衣少女边说着,便放下斗笠,从身后背着的八个硕大酒葫芦中取了一个拔开塞子长饮起来,“选吧!”

    少女的语声不似昨日的那般淡淡,似乎到了这极目楚天舒的荒原之上其心情也开阔了许多,此刻这话中很有那么狡黠的韵味。

    这有的选吗?!

    对于店伙计李三而言,这根本就是没得选!

    戏文中常写朝臣伴君如伴虎,不曾想给修行者办事也是如此啊,尤其是对性子捉摸不定的女修行者!李三现在是后悔的,但是后悔也没有办法,他自己已经被眼前的红衣女子拿捏得死死地,普通人对上修行者打是绝对打不过,除了依言向前,他根本就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

    啪!

    一枚金锭丢在了他面前,紧接着是一个小包袱落在沙石地上。

    “换上里面的衣服,穿上那件披风,那件披风能保你在荒原中不受混乱天地元气的影响,只要听我吩咐行事,不乱走乱跑,我保你如何进的荒原就如何从荒原中出来。”

    “是,客官……不,是,女侠。”

    店伙计李三此刻垂头丧气的拾起那包袱就在一侧的灌木丛中换起了衣服,当然,那枚金锭是首先被他收入囊中的。

    片刻之后,一个内穿儒衫,外罩黑色披风的低头青年出现在了红衣少女身前。

    “抬起头来,打起精神!”

    红衣少女皱着眉头围着没精打采的李三转了一圈不由得大声喝道。

    “是!”

    如此罕有的厉声言辞,让店伙计李三不由得心下一惊,生怕得罪了眼前的女魔头被其一剑刺死了事。此刻的李三的心中,红衣少女已经是女魔头的辈分了。

    “这还差不多。”

    在李三抬头挺胸之后,红衣少女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又丢过去一柄长剑和一个纸包,“长剑你拿着,纸包里有胶水长须,你自己粘上,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南滇无量书门的教习余士通,而我就是无量书门门主左阔海之子左飞英,当然,也是你余士通的弟子。”

    “啊?”李三更加的摸不着头脑了。

第四百零九章 大漠上的人

    却说须臾之间红衣少女的声音忽然压低,然后在几次好似调整般的清咳中,自那面纱之下传出的强调已然变成了清朗的男子声音,接下来少女才抖开一件同样形制的黑色连帽披风,取下纱巾斗笠背在身后再带上披风上的罩帽,与那宽松的衣衫之下好似真的就是个身形略矮点的少年一般。

    “这……我就是余士通?还是无量书门的教习?”

    现在的冒牌无量书门教习余士通,曾经的店伙计李三此刻有些不确定的小声道,“可是我也没什么修为啊,这不一眼就被戳穿了么?”

    “唔,说的也是。”

    此刻黑色的兜帽之下出现的是一张清秀俏丽的圆脸,那微微带有点婴儿肥的小脸上一双眸子甚是灵动,此刻的红衣少女……不,现在应该说是披着黑色斗篷少女了,少女那灵秀的眼睛一眨一眨,带着浅浅的笑意与戏谑绕着可怜的店伙计边走便打量着。

    修行者果然是修行者,满腹经纶之人当真气质也是不同,此刻就是这么简单的踱步也和寻常人不一样。

    兜帽披风之下的少女此刻只是浅笑着抱着手臂来回踱步,和一般人抱着手时身体微微前屈或呆笨、或老神在在的样子不同,少女是左手手肘立在右手手腕上的一横一竖,纤细白嫩的手腕露出袖口很是自然的摸着下巴,整个动作随着脚步的移动却是纹丝不动,整个上身恰到好处的显得整个人姿态挺拔又精气神十足。

    以店伙计李三的眼界和阅历,只能用常听到的一句戏文中的话来形容——聚天地之灵气所钟。

    他并不知道这便是神书修行者们所独有的那腹有诗书气自华之境,这是由诗文之灵气所致,是自修行中而天然存在的自信魅力。

    看惯了武威城中的或带着粗豪性子的当地女子,或者是那蓬头垢面的乡下仆妇,再与眼前这样精致到恰到好处的仪态相比,这一刻,眼前的所见让李三觉得之前所遇之人或许是有美丽的,但却失之于艳俗,少了那灵动,曾经的那些庸脂俗粉皆成了记忆中的背景,其中所能被突出的只有这少女了。

    若是让许年知道他曾经打过交道的油滑店小二还有这般的心思,那定然会用个其前生中甚是有趣的话来形容——颜值即正义!

    也的确,现下的店伙计李三已然有些忘了适才他还在心中咒骂这个凶恶不讲道理的女魔头。

    就这么被少女转了一圈看下来,店伙计李三收拾了些许心神后忽然发现那罩帽之下的面庞有些熟悉,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就在李三苦苦思考之时,那红衣少女已经递过来了一枚淡黄色双环玉佩。

    “把这个戴上,不,不是戴在里面,挂在胸前斗篷上即可。”

    看到李三接过之后撩开斗篷欲要挂在腰间,身披黑色斗篷的少女当下纠正道,“这是匿元配,修行者带上这个可以让知命以下的修行者看不出修为高低,想来入城查看文牒之人也不会是知命境的高手,用这个也能蒙混过去。”

    “蒙……蒙混?”

    李三听了之后心下不由得便是一愣,“女侠,这……能行吗?”

    李三虽然没有进入过塔格玛苏荒城,但是曾经被人抢抓着坐马车到过塔格玛苏荒原的腹地,他可是知道能在荒原中自由行动的都是境界很高的修行者,让自己在这么许多修行者之下浑水摸鱼,若是出事那不是要了自己的小命么!

    “没问题。”

    少女的回答很是爽快,但是紧接着的下一句话便让其才刚刚放下的心又揪了起来,“当然,这是在你能够扮演好无量书门教习余士通的前提下。”

    “那该怎样做?女侠您请说,小的一定努力做,一定做得最好。”眼看跟着少女前行进入塔格玛苏荒原之事已成无法更改的定局,李三心态调整的也快,立足于当下再去努力寻求一线生机嘛,当年他刚刚到武威城中讨生活之时不就也是这样做的么。

    “孺子可教。”

    虽然李三比少女的年龄至少要大上近二十年,但此刻听到少女这般老气横秋的话却也是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他自己的那点学问和任何一个神书修行者比起来都是不够看的。

    “无量书门嘛,就是南滇之地的一个小书院,其中的教习就是……”在少女颇为开心的欢快语调讲述声中,两个黑色身影越过了那细纱与石块相隔泾渭分明的交界线。

    ……

    狂沙与紊乱不定的地风水火中,许年一行人正在艰难的前行着。

    雪域黄庙和净土禅院队伍庞大奢靡,自然有其庞大奢靡的好处,其中之一就是那来自各个符文马车和旗帜所形成的大型移动阵法,这阵法施展起来虽然降低了前进的速度,但胜在安全,能够稳定住周边紊乱的天地元气,如此一来,能够按照一个方向沿着一条直线前行,这速度相比起元一书院的队伍倒也是不慢。

    因此两只队伍就在这广袤无际的塔格玛苏荒原之上相距近千里地一前一后的前行着。

    荒原大漠之上特殊的元气运行造就了特殊的异像,但是异像看久了也就成为见怪不怪,来自于元一书院的诸位学子在此刻前行的艰难路途中正借着极端的元气涤荡着体内的真灵——说起来,神书中所载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之语中的行万里路,并非是简单的字面意思,因为经历不同的元气波动是可以凝实自身真灵,并以累积的量变达到引起质变的功效。

    行万里路,亦是修行!

    ……

    “山长,就这样让千仞带着孩子们徒步去荒城当真没有问题么?这可是六七千里之遥啊。”

    九秦后山上,许年曾经呆过好几天的小院房后土地上,粗布麻衣一手拎着水桶,一手拿着木瓢做老农打扮的冯副山长正在细心地给已经结花出果的青瓜浇着水,在他旁边则是眉宇间端庄沉稳但是言语中露出急躁与担忧的蓝柯教谕。

第四百一十章 元一小院中的山长和教谕

    九秦山下已经有了夏日将至的暑意,荒漠之上更是有那亘古不变的炽热基调,而在半山腰的元一书院中,这山间之风依旧是清凉。

    “蓝柯啊,你做教谕也这么久了,那些只听过你讲一两堂课的就不提了,但是直接属于甘露院被你亲自教授过的学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怎么还是如此沉不住气。”

    冯副山长将手中木瓢放到桶中,拎着那只空桶站了起来笑呵呵的兑着面前的眉宇端庄的老妇人道,“书院的孩子们都大了,怎么着也得去历练,这次的荒原之行,就当做是他们的历练吧,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可是希伊先生曾经写在书院山道石碑上的,不能总是念叨,还是要身体力行才好。”

    “话虽如此,可是总得要再书院锻炼锻炼吧,别的书院学子暂且不提,那青山和谕雪可是咱们这些做先生的看着成长起来的,都是那么好的苗子,万一……万一出了什么闪失,这可如何是好——即便不说青山和谕雪,去岁刚进学的陶朱台那个叫做许年的小子和箜篌新收的入门弟子飞燕女娃,不过都是而立境就要去那荒原,这主意到底是谁想出来的?!”

    冯副山长虽然已经做过解释,但是和他同属一辈人老妇人显然并不买账,依旧是面色带着些许怒容与担忧的问道。

    “你我都已经老了,这今后的世界呐都是要交给这些年轻人去闯荡的,现在不给他们试炼的机会,将来遇到难解之事时难免会措手不及,还不如少年时由我们这些老头子帮衬着多经历些,将来也好能进退自如有的选择,不像我们师兄弟几个……哎唉,致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诚心总是一门心思的寻找名山大川闭关,做个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卫师弟虽然有些音信但总是不愿回山,倒是送了个女弟子上山,这女弟子倒也有几分诚心往昔的几分神韵……”

    山间的清风吹拂着那青瓜藤,黄色的花与蒲扇大的绿叶传来一阵梭梭声,而在些花与绿叶之下,那指头大小的青瓜正在茁壮成长着,冯副山长的目光则是看着这些瓜果有些欣喜。

    “当时师傅驾鹤西归,我已经立下誓言终生在甘露院教书育人,这路是我自己选的,将书院发扬光大是师傅的遗愿,我无怨无悔。”

    老妇人言辞之中透着坚定,但随即便又柔和起来,“只是箜篌这孩子凭空生了许多担心啊,那许年说来也是奇怪,他怎么就知道致知曾经所写的文章呢……这次去的两个人都是她所记挂的啊。”

    “走,别在我这小菜园站着了,到屋里去喝杯茶消消气,那黄龙府的萧氏女我未曾注意过,但能被箜篌女娃选为入室弟子,想来也是有几分本领,这次去荒原的医者就她一个,就算是遇到险情也是被众人所保护的目标,而且她自有丹药帮助想来是不容易出事的。”

    冯副山长向着茅屋的方向边走边捻须笑道,“至于那许年,呵呵,你也是知道的他可是先秦级的天赋,不仅在剑气峰上悟得了希伊先生真意,而且在道德殿中这小子可是把那道德鼎给看了个通透!”

    “什么?那许年不过是而立境的修为,怎么可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看完整个道德鼎?那些字他不可能认得,还有,你怎么就去带他去了道德殿?”

    听完冯副山长之言,老妇人惊讶中还有这质疑与询问。

    “他悟得了先生剑气峰上的真意但是碍于天机无法明述,我带他去道德殿只是想试他一试,看看其所悟功法是否能与道德鼎产生共鸣……”

    “那结果如何?”

    还未等冯副山长讲完,老妇人便急急的问道,因为在他们这些书院地位排在前十的人而言,那道德殿与道德鼎有着极为特殊的意义,比希伊先生所留剑气崖还要特殊。

    “没有共鸣——但是也有异像。”

    “嗯?什么异像?”

    冯副山长的话让老妇人的心情一起一落。

    “你可知这水直直流下也能停止么?若水从高处向下滴落可以停止,那么这代表了什么?”冯副山长并没有直接说明,而是在两人在茅屋中老旧木桌旁向对而坐后,给老妇人缓缓倒了杯茶,那茶水顺畅且很是欢快的向下流淌着。

    “水向下流能停止?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即便不是水行天赋的修行者只要到了而立境以上也是很容易做到的吧。”

    老妇人初时还不以为意的端起那茶杯就要饮茶,但是随即那手臂便是停滞在了空中,面色震惊的看向对面笑呵呵的冯副山长,“你的意思是说,这少年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让水流停止了?而且还没让你看出其中玄妙?”

    “不错,蓝柯你说的没错,在道德殿中参悟道经之时,许年看前后整篇道经我并不意外,因为那道经的位阶与他的天赋神书位阶相差无几,都是先秦级,天赋神书相互感应之下能够理解先秦级文字也并不奇怪,但是最让我惊讶的便是在其参悟神书道经之时,我书案之上的茶盏似乎停了十几次。”

    冯副山长此刻目现回忆之色,面容上也出现了凝重之意,“可以明确的停滞有一次,似是而非的有十几次。”

    “格物,你的意思是……他领悟了水元真意或者是——宙之力?”

    震惊之中的老妇人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之意,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宇在修行者们的词典中代表着空间,宙便代表着时间,这是神书天赋中最为罕见,也是最为顶级的两种,而且几乎只是言传,甚少能见到的真正持有之人。

    要知道即便是栖霞书院那个名为苏剪秋的少女所拥有的空间之力也仅仅是外显为藏匿身形的作用,并不能说是完全的宇之力,而那能让水流停止的特效,应用出来则是比藏匿身形更为可怕。

    “许年虽然是水行天赋,但是其所领悟的是不是水元真意这点我还是可以分得清的,那并不是水元之力而是真正的宙之力!”

    此刻,就在冯副山长斩钉截铁的点头之时,一道看不清的屏障也将这元一草庐完全遮住,一丝声音一丝元气也无法散逸而出!

第四百一十一章 宇与宙,卜算

    自神书降世以来,在没有人划分神书等级、天赋等级和境界划分的蒙昧初破年代,那时的人们只是能感觉到随着对神书理解的加深、对体内真灵了解以及对天地元气沟通额越来越顺畅来界定各自修行的进度,并以常用畜力耕牛为计量单位,比方说清阶的修行者随手一击便是一牛之力,这相较于普通人而言已经是超逾十几倍。

    但是这种以畜力耕牛为单位的计算方式,到了不惑境之后便有些力有未逮,因为从不惑境开始神书修行者会觉醒一种奇妙的力场,这力场便是如今修行界中所称的领域。

    领域之力大部分属于金木水火土五行,这是最基本原始力量,属于第一等级。

    但是根据各修行者所修神书的不同,所见所闻所感所悟的不同或有其他变化,比如书院天之骄子晚谕雪的极寒领域属于水行之力的变种,荒原四道中那驼子高道人的狂沙领域,则就是土行领域的变种,这些基于五行之力的变种领域属于第二等级。

    而在这金木水火土之外,还有极为特殊纠缠两种及以上原始力量的领域,比方说涵盖金、水、火三项的雷电领域,此种领域因构成复杂之故,破解起来也非常困难,施展出来威力也极其强大,这属于领域中的第三等,已经是难得一见。

    位列领域第四等的是规则之力,比如书院天之骄子路青山的必中领域,这种倒因为果的领域已经贴近了双月之下的大道法则,每每出现其所附身之人便是搅动一方风云的豪杰,这种是及其稀少。

    在这四等领域力量之外的则是那有些虚无缥缈的宇与宙,此为极其罕见的特殊领域!

    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

    简言之,宇便是空间之力,宙便是时间之力。

    这种特殊的力量常常属于伴生品,比方说烈火领域达到极处便有扭曲空间之威,在比方说金行之力到了极致便有刺破时间的特效,纯粹的宇宙级领域是千百年难得一见。

    在当今世上的传言中,曾经的九秦帝国开国始皇帝便是那宇级能量空间领域的持有者,也因此在许多古籍中有始皇帝带兵亲征时行军神出鬼没的奇怪记载。

    天降神兵、斩首奇袭、孤军百战……

    这些战役看似不可能发生,也不合情理,但是如果将始皇帝代入宇级能量掌控者身负空间领域的大修行者角色,那这些考较运兵屯粮的战役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最高的第五层领域之力,宇与宙之间份属同阶,但是如果硬要分出个高下,那就是象征着古往今来的时间之力更为强大与神异。

    传言,三百年前的希伊先生便是时间之力的拥有者,他之所以选择了大宋开国皇帝赵九重,便是以时间之力观瞻过去、现在、未来,从中找到了能救中原百姓与水火,但在当时还是个几百人队伍的赵九重。

    对敌之时,希伊先生处处料敌先机,谋划之刻,先生往往布局与破绽将发未发之际,在书院藏书楼中那重重的禁制之中,希伊先生曾经留下的诸多手稿就在那里存放着,其中许多秘而不宣的记载都在指向那堪称禁忌的时间之力。

    曾有人推测希伊先生突兀消失的原因。

    身具时间领域的希伊先生已经突破了时间的桎梏,行走在古往今来之间,过去曾经有先生,现在有先生,未来也有先生,在时间长河中的见与不见之间,就如同普通人与修行者间的鸿沟一样,希伊先生已经成为超脱于修行者的高高在上的神祇。

    冯副山长和蓝柯教谕身为双月之下最强大书院中的核心,他们所研究的自然不是那些让讲郎们穷经皓首的神书,他们所钻研的就是这超脱于神书的时间与空间。

    冯副山长选择种地,这就是其修行的一种,与草木繁华,瓜果米粮的播种、照顾、收货中取体会那生命的轮回,也是那时间的轮回。

    对时间研究如此之重要,也正因此蓝柯蓝教谕才会这般惊讶,惊讶与那小小少年所身具的非凡力量。

    “既然你知道许年那娃娃如此重要,那还为什么要派他下山?而且上次下山那娃娃就险些折在了青龙城!”蓝教谕在听了冯副山长关于许年的猜测之后,一时心神激荡期间,连杯中之茶也顾不得喝了便直直诘问道。

    “释门之中有修心之说,道门之内也有养性之学,儒门之内有立心之言。无论是修行、养性、还是立心,其所直指的问题根本便在于强大的神通当有强大的心力来支撑,否则沉迷于其威力的强横终归是会出差子,倒时也过不了知命境心魔的那道坎。”

    冯副山长此刻对于老妇人急急的诘问并不在意,他只是语速和缓的慢慢解释,并在开口的同时给蓝柯教谕面前的粗瓷茶盏中续上了一杯茶水,“许年极可能具有时间领域不假,但是雏鹰总是要展翅飞翔的,总在书院之中不经受风吹雨打这对许年将来的发展不利,塔格玛苏荒原之行正好是个试金石。”

    “罢罢罢。”

    老妇人闻言之后连连摆手却是不置可否,“当年就是这样,我总是说不过你,你说怎样就是怎么样——说起来我们还不如当时,那时候师兄弟几个一同在山长处修行,有说有笑多好,而如今却是真得难以见到一面了。”

    清风吹拂,给草庐之中带来了夏日的凉爽,当蓝柯教谕离开之后,这座元一草庐中又只剩下了冯副山长一人。

    端坐于陈旧的木桌之前,他面前的那杯残茶已经凉透,但是冯副山长并未起身,而是专注的看着一旁香案上那传出的袅袅青烟。

    青烟千姿百态、变化万千瞬息之间的无数变化让人感到世事无常捉摸不定。

    忽然,冯副山长从怀中的掏出了十几枚九秦制钱,但听哗啦一阵响声过后,那些九秦制钱勾勒出了一个颇为柔顺、蕴含大道的图案。

    第十卦,履卦!

第四百一十二章 蜃楼,抵达

    履卦,本卦上卦为乾,为天,下卦为兑,为泽,上天下泽,尊卑显别。

    象曰,上天下泽,履。君子以辨上下,定民志。履虎尾,不咥人,亨。此是为步履不安,困难危险;谦虚自重,敬慎事主。得此卦者,困难时期,多坎坷不顺,万事不宜急进,须循序渐进,谨慎行事。

    如履虎尾之象险中求胜之意,主有惊无险。

    冯副山长心下一动间的占卜结果,让他眉头微微一皱,但随即便舒缓开来,有惊无险,无险便是好事。

    ……

    就在中原九秦山上先生对远赴塔格玛苏荒城队伍的牵挂之际,有一幅奇景出现在了少年们的面前。

    黄沙漫天的大漠之上本来是看不清楚远景的,天象遮掩无从观察,植被极其稀少也无从参考,前行的少年们所倚仗的也就是百里策讲郎手中的罗盘,但是就在越过一座沙丘的瞬间,那漫天黄沙顷刻便消失不见,映入眼帘的是澄澈一片。

    在那澄澈的显得极其突兀的空灵之中,远方是连绵的群山,移动的牛羊,驰骋的骏马以及那掩映在群山之中的亭台楼阁!

    大漠之中的海市蜃楼?

    这是许年此时此刻见到这景象的第一反应,在藏书楼中关于水行之力的介绍中,就有这种集数百修行者之力施展的绵延数千里蜃楼之景,当时是在九秦帝国鼎盛的第三世皇帝为博佳人一笑而召集京城大营不惑境以上修行者共同施为的,这是一个九秦帝国被后世所诟病的例子,但是那也能显现出生而为人,以弱小人力之躯改变天地伟力的精神。

    “布阵、布阵!”

    和许年所表现出的镇定不同,来自于秦教习的是急促的呼喊,下一刻就见百里策讲郎和左柏讲郎两人与千仞教习站在了三角形三个顶点的位置,以手中符石和躯体布下了三星定元阵。

    许年初时还觉得奇怪,但随即他就知道为什么先生们会如此有若如临大敌。

    前方的景象似乎有一种动摇所见之人灵台心智的诡异能力,那山、那水、那城、那人所形成的镜像竟是在让人观之沉迷,也正因此秦千仞教习不得不和百里策左柏两人同时布下定元阵法抵挡。

    适才不慎之下已经有学子中招傻愣愣的向着那诡异的景象处走去,幸好有三星定元阵法打开的及时以及三位先生的全力以赴,那学子才被其身旁的同窗拍醒过来,否则随着那一步步的迷失,身上气息的一步步减弱,怕不是在百步之外就要倒毙当场!

    三星定远阵中此刻没有人出言说话,除了许年之外都在盘膝运转真灵抵抗。

    因为在知守峰上对于水元真意的理解和剑气崖中触摸到的四维界限,许年在寻常的一举一动中已经可以不去强求便能看破虚妄,而这海市蜃楼便是虚妄的一种,故而对许年的影响极小。

    这在元气紊乱的荒原上出现的海市蜃楼好似有生命一般,在这影响目识心境的浩荡画卷展开之后,从那风声的呼号中似乎若隐若现的又传来悠悠荡荡,骚人心弦的低吟声。

    扬沙、大风、混沌初开,万事皆悟。

    是谁的山高耸,企图阻挡前行的路?

    是谁的城门洞开,旅人却无门可入?

    是谁的大漠浑浑噩噩,让那飞鸟也难渡?

    怪石嶙峋、这是谁的荒原?白羊成群,这是谁的绿洲?车水马龙,这是谁的街道?鳞次栉比,这又是谁的楼宇?

    怪异的风声中,随之而来的便是这似歌非歌、似诗也非诗的低吟,仿佛是那群山在呼喊,仿佛是那牧羊人在高唱,也仿佛是那城池在召唤!

    如果没有真灵在身,即便是把双目遮住不去看,但也是抵挡不住那好似就回响在耳边的,回响在心间脑海边的低吟,这吟唱让许年想到了前生中所读通话故事中关于美人鱼歌声的传说,只不过是一个在荒原大漠,一个在浩渺沧海。

    许年此刻也闭上双目凝神静气来抵挡这乱人心神低吟声。

    那是山、升腾谁的炊烟?

    那是草原、悠闲谁的脚步?

    那是绿洲,匆匆谁的身影?

    啊!

    那是谁,让飘渺的虚无看似成真?那是谁,让确凿的真实若现若隐?那是谁的力量,能使无边的大漠承托起一片绿色的天地?那是谁的想象,能让一片绿色的天地交付与这生灵勿进的荒原?

    是谁造就了一个熙来攘往的世界?又是谁造就了一个世界的鸦雀无声?

    似是有无数的问话来自于那呼号的黄风之中,这些问话似乎在等着有人去解答,许多少年包括许年自己都在本能的心下暗自回答了一个,但是学子们随即便发现,这问话是不能答应的。

    每答一句,无论正确与否,只要是心念达到,便随即将人的精气神剥离一层,这简直就是言咒!

    “排除杂念,静神凝气,蔽识入定!”

    不过好在先生们随即发现了这一状况,在御灵峰的徐慎讲郎一声大喝中,众人们面色一凛之下,思路瞬间回转,然后就如同无数次在书院静室中的那样蔽识五感开始入定起来。

    ……

    这厢许年一行人在抵抗着塔格玛苏荒原上的海市蜃楼异像,在他们前方千里之处,高原黄庙和净土禅院的队伍同样如此。

    车队停下,大阵开启,禅师加持,由此按部就班的应对可知两队人马在进入荒原之前的准备是多么的充足,不过即便如此,随着那勾人心弦的低吟生传来,伤亡也是难以避免的出现了。

    伤亡出现于雪域黄庙的队伍,因为人员太多无法上车,有两位护卫已经在音波刚起时被逐层消磨了意志与精气,就此只知道傻愣愣的向着那海市蜃楼走去,即便有白央卓玛的治疗也唤不回其早就迷失了心智!

    “海外有仙山,荒原有神境,散而成气、聚而成形,虚无缥缈,变幻莫测。”

    荒原中一处极其安静的沙窝之中,有个驼背的道装人正在以五心朝元的滑稽姿态施展着其神书意,而随着一字一句的低低而出,那虚幻的景象更加凝实,低吟声也愈发的清晰!

    原来此刻塔格玛苏荒原上的是海市蜃楼并非天然形成!

第四百一十三章 蜃景的背后

    这个世界上的确是有海市蜃楼的存在,但是在这神书现世的双月之下,海市蜃楼不再是天地独有的伟力,古籍中的记载已经证明,神书修行者同样可以以神书之力演化海市蜃楼,由于有了书本上的经验,此刻从那无处不在的嘶吼风声里传来的愈来愈清晰的低语中,已经稳下阵法的书院先生们发现了些许不对劲。

    与此同时距离驼子道人施术之地最近的雪域高原黄庙中人和净土禅院的觉适禅师也发现了这突兀而起的海市蜃楼的不寻常。

    同一时间,处于荒原之上的三股势力,开始派出人员前去查探。

    雪域黄庙中的红影一闪,那是换上一件崭新僧袍的长生尊者;紧接着月白色淄衣也在营地中快速奔出,这自然便是净土禅院的慧生小和尚。

    而在千里之外的最后方,书院御灵峰教习徐慎也从笼中放出一只三寸大小的尖嘴灵隼,只是一个眨眼间,伴随着砰砰两声爆响,那羽毛闪着亮光的巴掌大灵隼便骤然激荡起一阵气流,瞬间冲上了高空。御灵峰以御使灵兽见长,这只三寸大小的尖嘴灵隼则就是徐慎讲郎诸多灵兽中的一种。

    音爆声?

    由于阵法强度的增强,此刻在三星定元阵中的少年们早已然平静了心神站起身来,正在以正常的观景心情打量着阵法之外的海市蜃楼之景,而和诸位学子不同的是,许年的关注点在于那适才两声砰砰响。

    这小小的鸟儿竟然能爆发出这般强烈的能量!

    就在许年啧啧称奇的时候,刚才还在固定三星定元镇三个支撑阵眼的教习和讲郎已经到了众学子之中。

    “塔格玛苏荒原天地元气紊乱,此海市蜃楼有惑人心智之功效,而且很可能是有人在捣鬼。”百里策讲郎首先对学子们说出了此刻眼前的状况,但这也引起一片哗然。

    “怎么可能,这海市蜃楼之景怕不是有千里之远吧,而且荒原上不可能有那么多齐心合一的修行者,如此规模的蜃景怎么可能是人为的?”一名学子惊讶出声,其余人也多是如此表情,因为大家都听说过九秦帝国三世皇帝那千里蜃景买一笑的故事,知道此种规模的天地异象非千人之力而不可成。

    “对啊,荒原上怎么可能有近千不惑境的修行者?”

    “是啊,我听说常年在塔格玛苏荒原的活动修行者虽然不少,但都是各自为战寻找天材地宝的,怎么可能就聚在了一起?”

    几位先生们听着学子们的疑问,当下便有秦千仞秦教习示意众人安静:“天地之大无奇不有,也自然是没有什么不可能,这次蜃楼之景正好可以给你们上一堂课。”

    此刻局势已经稳定,千仞教习对这些从各地选拔而出的天骄之子们肃容道:“我等修习神书之力,以神书开悟激发真灵,并温养真灵神识以沟通天地元气,原来常有书院讲郎下山为元一村施云布雨,那施云布雨之术并非是来自与讲郎们的真灵,也并非是其所能够引动巨量天地元气,想来曾经有讲郎已经在大课中讲过那施云布雨之法……”

    “教习大人可说的那以真灵元气因势利导撬动雨云并施展冰霜之术降温的促雨之法?”有听过此课的学子当下回答道,而听到这学子口中之言,其余人也回想起来那在普通人眼中看似神迹,实则损耗极小便能办到的促雨之法。

    “不错,就是此法。”秦教习颔首点头以示赞许。

    “那也就是说,这海市蜃楼也有可能是有人借助了荒原上的天地元气所形成?”

    “这么说来,仅仅只需要少数几人便能够驱动这般天地异象?”

    “是了、是了,此四两拨千斤之术果然神奇。”

    受到鼓励的学子们纷纷开阔思路出言猜测道。

    “孺子可教。”

    秦教习以师长之心看着眼前的学子们深感欣慰,“现在出现在大漠之上的蜃景并非是完全由天象所成,而是属于人借天势的一种,至于为什么会如此肯定……”

    秦教习言语稍稍停顿,当下又极为确定的道,“这蜃景中传来的风声内有领域的力量,而且应该是不惑境的领域,只是不知道这催动蜃景的到底有几个人……”

    言罢之后,秦教习的目光看向远方与那悠远之中直指千里之外!

    ……

    这厢元一书院的队伍由于距离太远之故,所受到的蜃景影响远远小于雪域黄庙和净土禅院之人,此刻长生尊者和慧生小和尚在察觉不对之后,已经在这茫茫荒原之上展开了搜索,但是大漠之中黄沙漫漫,扬尘形成迷雾,紊乱的天地元气又限制了真灵的查探,要想在这近千里的范围内找出那藏匿之人又何其难也!

    不过两人到底是各自势力的天眷之子,在片刻的试探无果之后,长生与慧生两人双目忽一对视,然后骤然便如离弦之箭般呈九十度角的向大漠的西北与东北处急速奔驰而出。

    就在两人突入那重重黄沙迷雾之中时,在这扇形区域内以一种玄妙的方式产生着领域共鸣,这便是同属佛门一脉功法的神奇,能够将同源领域叠加相持,从而产生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在之前长生尊者与白央卓玛对敌高驼子时是这样,如今长生和慧生共同索敌之时也同样如此。

    扇形角度所覆盖的面积随着两人疾驰而迅速展开,内中的释门功法共鸣也在准确的查找着藏匿与沙海扬尘中的敌人,即便是因为距离的原因这感知有些飘忽,但是也足够两人去寻找那持续施展功法之人了。

    ……

    沙窝中的高驼子借助天地之威单人施展海市蜃楼,这对他而言并非是第一次,但即便是施展过多次,每一次所承受的反噬与负担也是极强的,尤其是在他一个人施展此神术之下。

    话说此刻的高驼子也算是心狠之人,为了给自家老大出口气,拖着伤势未愈之躯强行引动蜃景对敌,他的行为的确对雪域黄庙中人的确是造成了些许伤亡,但是在阵法护持之下,也就只能是在初时的出其不意中伤人,在有了准备后已然无用。

第四百一十四章 现身

    在许年的认知里,前生华夏的古代传说中,渤海里有三座神山,即蓬莱、方丈、瀛洲。一些古籍诸如《山海经》和《封禅书》中,都把这三座神山描绘得活灵活现。于是乎,便引得齐威王、燕昭王派出探险家到海中寻求神山,秦始皇东巡求药,汉武帝御驾访仙。

    而这些传说和皇帝的行为也并非没有依据,那就是在蓬莱城北海面常出现古人无法解释的海市。

    散而成气、聚而成形,虚无缥缈,变幻莫测,加之又有无数的传说故事,更为海市蜃楼这一奇景增添了神秘面纱。

    今世的蜃景被解析为天地元气变动所至,也能够被人为制定规则激发而出,这蜃景之中的一点一滴又有着种种神奇妙用。

    此刻的海市蜃楼之景的形成只靠驼子道人的修为当然不足以支撑这绵延数千里的惑人之境,驼子道人只是巧借紊乱的天地元气将其提前引发了,这也就是所谓的人借天势,天助人势。

    蜃景幕后的驼子高道人向来阴狠,这狠辣不仅是对对手,对自己更是如此。

    当长生与慧生两人联手展开搜寻之时,驼子道人以其狂沙领域之力已经是感应到了两人的动静,按理说此刻荒原四道只有他这个驼子道人在场,以寡敌众殊为不智,他本应是就此逃窜,但是驼子高道人却仅仅是冷哼一撇嘴,随即身形下沉没入了那厚厚的黄沙之内。

    尽管驼子道人的身形消失,但是那似乎是低语般的呼呼风声依旧在传播,庞大的蜃景也依旧未曾消失。

    方圆千里的位置,以两个不惑境高手的速度而言,若是在平地上往返一次不过是需要一两个时辰,但在这元气紊乱的荒漠之上,这就有些大打折扣了,因为这里的环境极其恶劣,若是要完全跑遍全场,那就得要一两天,而对于时间珍贵且又身处元气紊乱之地的队伍而言,这是不可以接受的。

    既然打不过,那就将你们给拖死!

    驼子道人现下打的注意便是要将这车队给拖在塔格玛苏荒原之上,借这无处不在的紊乱元气之手好好的教训对手并出上一口气,而目前的发展正合其意。

    搜查中的两人已经疾驰了两百余里,不过让两人甚是失望的是依旧没有发现对手的藏身之处,倒不是说着塔格玛苏荒原之上没有异常之处,而是异常太多让人难以分辨,故而两人的搜查速度更是大幅度降低。

    阵法石是能够被消磨的,维持庞大的车队阵法也是需要有禅师高手持续消耗真灵的,若真是拖下去,那时间当真是不在车队一方。

    ……

    “东方云海空复空,群仙出没空明中。荡摇浮世生万物,岂有贝阙藏珠宫。心知所见皆幻影,敢以耳目烦神工!”

    抵消了那惑神之意后,许年和众位学子已经是在以一颗平常心来观察眼前的蜃景,这对在场的所有人而言都是那最为宝贵的财物。

    “当年我第一次在东海联盟见到海上蜃景之时,心中确有所感,彼时所谓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及至后来,读书读得多了,修行也愈发的精深,在冥想顿悟,有个入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今与荒漠之上见陆地蜃景,心下却依旧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

    百里策讲郎在叙说着他曾经见东海海市蜃楼之景时的震撼、感悟与所获,而少年们也在百里讲郎的讲解之下展开了各自的修行。

    “南无大自在初音大菩萨,见山是山,见水是水,人本之初;见山非山,见水非水,红尘之惑;见山复山,见水复水,还真之境;见山自山,见水自水,入定之禅……”

    耳边传来低低的佛号声与那精妙的佛偈,许年听得之后不由回头一看果然是来自与弥苦小和尚,这份见识和见解当真独到,也难怪其能成为自悟天书之人。

    ……

    与元一书院这厢的平静不同,性情爆烈的长生尊者在久寻无果之下已经有些按耐不住了,在他这一侧的真灵波动开始有些焦灼,而在另一端的慧生小和尚则是那大金刚领域开着,诸法不侵,诸邪不近,心神反而是更加的淡定沉稳。

    “阿弥陀佛!”

    忽然慧生小和尚的身形一滞,随即口宣佛号,他就此停在了一座向下微微凹陷的沙丘之上,凭借着大金刚领域的甄别特效,他在狂乱浩荡的天地元气中终于发现了一丝端倪,而这端倪并不在两人目力可视的地上,而似乎是在地底沙丘之下!

    “慧生师弟,找到了么?”

    适才的那声在领域空间中传播的佛号声,也是慧生长生两人联系的暗号,数百里地在长生尊者全力赶路之下不过是百余息之后便踏过全程,同样感到了这处有些特异的凹陷沙丘之上。

    “长生师兄,这下面似乎有古怪。”慧生小和尚看着沙丘凹陷处,还略略有一丝丝潮湿之意的新沙道。

    “下面?”

    经由小和尚这句话的提醒,长生尊者也发现了此地的不同,最大的感受就是这方天地的元气并不紊乱,而其中散发出的气机更是缓缓的向蜃景中蔓延,“沙丘之下……是了,这里藏着的定然是那驼子,荒原四道中的驼子!”

    长生只是性子急,并非是脑筋不机灵,如今在有了思路方向后,他推测出这次借海市蜃楼之力报复车队的人便是那之前交过手的荒原四道之驼子高道人。

    “慧生,小心脚下!”

    念头急转之间,长生的大红僧袍一抖卷起狂沙借力,瞬间来到慧生小和尚身侧将其一并带着倒退了三五丈之远。

    就在两人倒退离开的同时,但见那适才的立足之处突兀的出现数个沙流漩涡!

    黑洞洞的漩涡好似凶兽的大嘴流动着,撕咬着,并且随着漩涡的流动这处地脉似是也要震颤起来,地下果然是有人,那导致黄沙流动的劲力当真如驼子道人同出一道!

    “菩萨垂眉,金刚怒目!”

    呛啷啷七宝禅杖一阵响动,随即便随着怒目圆睁的长生尊者之手狠狠的砸向了其中一个漩涡!

第四百一十五章 消失

    大漠之上移动着两个同样颜色的黑色罩衫,但是这个小小的队伍成员只有两人,故而显然并非元一走散的学子,此刻队伍中的两人正以一根绳子连接,那绳子的手柄处则是握在那身形娇小之人手中。

    “女侠,我真的累坏了,而且前面可是蜃景啊,那是能迷惑人心的妖魔所化,修行者进去也讨不得好果子吃啊……”

    “只要你不摘下眼罩和耳塞那就没事。”

    前方传来的是一阵年轻男子的声音,不过身后那惫赖中年却是称其为女侠,“还有,我说过,不要叫我女侠,我是无量书门的弟子左飞英,而你则是无量书门的教习余士通。”

    原来这两人便是进入大漠已经两天了的红衣少女和店伙计李三。

    尽管是有着符文斗篷的护佑可以适应荒原上的天气,但是李三却是没有适应这几乎要每日不行百余里的高强度奔走,,这几天可是把他给累坏了。

    ……

    却说长生尊者在发现沙丘之下隐藏着敌人之时,当下便就化作怒目金刚一杖砸去,那深深隐于厚重沙层之下的驼子道人好似早有准备一般在这流沙之下瞬间便是移行换位。

    驼子道人也知道在沙面之上和长生尊者、慧生小和尚两人对敌时断然无法胜出,故而一门心思就只想着在维持海市蜃楼的情况下,尽可能多的拖时间给对手整个队伍带来麻烦。

    这种不去硬碰硬的想法被驼子道人付诸于行动之后,那有力使不出的感觉让本就易怒的长生尊者更加的着恼,那四处被激扬而起的沙尘就可以说明他现下的心情。

    “长生师兄,那人深在沙层之下,这里的元气又如此的捉摸不定,我们只有将其从沙下逼出才能将其制服。”

    慧生小和尚一双清凉的双目中灵光频现,那如流水般的灵光随着大金刚领域的展开而展开,似是要将那隐匿在其中的作祟者给揪出来,但是在忙活一阵后也是徒劳的发现这狡猾的对手似乎占尽了天时地利,自己的真灵感知之下竟是一无所获!

    “好,我倒要看看这魑魅魍魉之徒能躲到哪里去!”

    长生尊者面现怒容,手中的七宝禅杖之上流光在起,“金刚渡世,龙蛇寂灭!”

    语声落下的刹那之间,与扬尘漫天之中突兀的出现了两道沛然无穷的强大劲气,这劲气纠缠天地灵气仿若绞杀在一起的狂龙怒蛟直直的犁向那沙面!

    这是赤裸裸的以力破巧!

    事实证明,长生尊者看似莽撞的选择内中自有其精密的计算,那长龙与怒蛟翻腾滚动之余随着时间的持续牵引的天地元气也是越来越强,犁开的沙层也是越来越深!

    “好的小贼秃!”

    在龙蛇相交出现的那一瞬间,从每一粒沙尘传递道狂沙领域内的反馈中,沙层之下的驼子道人此刻已然推测出了事有不妙,但是心有不甘的他想要盼着对手犯错,好让自己继续支撑下去,不过天眷之子毕竟是天眷之子,狂怒中的头脑也甚是清晰,轻易不会出现让留给对手的可乘之机。

    故而驼子道人也只能放弃这次偷袭,心念一动之下,那狂沙领域收缩与己身并模拟出与沙层沙砾一无二致的样子,就此隐身匿形与沙层之下,小心避开所有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长生师兄,对方消失了。”

    双目中灵光频闪的小和尚终于是收回类目光,在其强大的感知之下,本应无所遁形的驼子道人反而如同人间消失一般就此没了一点点外泄之气。

    轰!

    “无上本师释迦牟尼佛!”随着那两道纠缠在一起的狂乱气劲负气似的落在大漠上,长生尊者终是收起了神通,因为他也发现了就在适才自己欲要逼出对手之时,对手却是在一瞬间的气息暴涨后迅速内敛直至无形。

    “蜃景退了。”

    慧生小和尚双目看着似乎就在百步之外的迷幻景象正逐渐消失,心下也就没有了穷追猛打之意。

    “哼!下次见到这个驼子,定然要他好看!”慧生小和尚可以释怀,但是性如烈火的长生尊者则就没有那么容易作罢了,不过此刻终究是没有法子寻到对手身影,尽管是不愿,也只能就此悻悻而回,其中返程之路上少不得由慧生小和尚出言开导。

    ……

    “这蜃景,果然是人为的,前方千里之处有净土禅院和雪域黄庙的影子,刚才出手赶走的施术之人应当是释门新生代中的佼佼者,慧生与长生。”

    吱吱呖呖两声鸣叫传来,那三寸大小的尖嘴隼已经回到了御灵峰徐慎讲郎的肩头,在徐慎讲郎闭目倾听之后,大致的描述了此尖嘴隼的所见,并给出了分析。

    要知道尖嘴灵隼的飞行高度足有数百丈,这个高度上,向下方圆数十里的景物都能储存在其小小的脑海中,适才徐讲郎的沟通并非是从那叽叽喳喳尖利名叫声中而来,他是在共享尖嘴灵隼记下的画面。

    “这也就是说,前面有人在和净土禅院的人纠缠?有没有看见禅院的队伍,是不是连进入荒漠也讲排场?”

    秦千仞教习也从学子处,来到徐慎讲郎的身旁,其言语之中对这两个以释道开宗立派并执掌一国的书院很是不怎么看重的样子,“咱们的老对手到了哪里可都是不安生啊。”

    “秦兄果然猜的没错,连到这里,他们都是用的禅院卍字马车,拉扯的马也是汗血神驹之后。”

    蜃景消失,由其带来的压力也随之消失,天地之间复又变得黄茫茫一片,布在四下的三星定元石也被百里讲郎取下,徐慎讲郎同样笑着道,“不过咱们的速度有些慢了,他们都在咱们近千里的地方,我们要抓紧赶路,免得误了行程。”

    “好!动身!”

    秦千仞教习长身而立双掌一击向着诸位学子示意,“诸位净土禅院和雪域黄庙的队伍已经在我们前面了,时不我待,抓紧赶路,荒城之中有固定阵法加持,想来是不会如现在这般忽冷忽热,忽火忽水。”

    “诺!”

    一众学子们齐声听令,步履整齐的迈步向前。

第四百一十六章 入城

    “女……啊,飞英,这里就是荒城?塔格玛苏荒城?”

    第一次进入大漠深处的大风客栈店伙计李三指着前方,高到的城墙和那城门洞中熙熙攘攘来往的人群有些迟疑的向身侧问道。

    “师傅,如果司南没错,且塔格玛苏荒原之上没有第二座大城的话,那这里就是大荒城了。”下一刻身侧那以弟子身份相称的黑衣人取下了头上罩衫,露出的是一名年轻有活力的少年模样。

    “可这和传说中的太不一样了吧,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而且荒城不应该是残垣断壁么,可这里似乎是比武威城的城门还要好些,啧啧,连一个刀痕都没有,哪像武威四面的城墙,到处的欧式斑驳坑洼的瑕疵。”

    尽管极其不愿意,但是依旧被身侧那自称徒弟的少女给压到了距离武威数千里地的荒原腹地核心——塔格玛苏荒城。曾经的大风客栈店小二仰望着那高到七八丈的城墙啧啧称奇。

    “走,进城了。”

    身侧的黑衣少年,并没有向李三一样如同没见过世面的呆子,而是拍了拍其肩膀示意其在前面先走。

    “唔,好好,这就走。”李三会转过神,当下便是迈步向前,而此刻来自与身侧之人的再次提醒以传音入密的方式传到了李三的耳中。

    当然这些话都是些老生常谈,比方说在人前以师徒之礼相称,比方说要牢记无量书门的身份,比方说此行的目的是授双月之下五大先秦级书院相邀前来比武较技。

    ……

    “这荒城可是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眼前的所见自认不再时荒原之上的海市蜃楼,片片云朵悠然飘来遮住了进出城门的修行者身影,黄沙粒虽风如水波一般在城门洞中飘飘荡荡,只以那七八丈的高大城墙为分界,内中是布有阵法相对稳定的大城,城外则是更加浩渺无穷的荒原,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就在此时形成了奇妙的和谐。

    无论是后发先至的店伙计和红衣少女一组,还是元一书院一行人,或者又是那以华贵车马仪仗行驶的禅院车队,都对面前所见的景象甚为奇怪,因为在他们的印象当中,荒城应当还是书本上所记载的荒芜荒凉到处是残垣断壁的样子,怎么会如现在一般像个真正繁华大城一般?

    最近几日,作为塔格玛苏荒城城门官的而立境高阶修行者吴老七很是烦躁,因为这些天以来从天南海北来了许多手持元一书院请帖的外地修行者,从那递上来的帖子上可知,这些修行者还是那种不宜得罪的大势力,这让吴老七不得不整日打起精神,唯恐稍有怠慢。

    今天早些时候,过去了两个很是奇怪的师徒,据说是来自与什么南滇之地小门派无量书门;而刚刚进入城门那在荒原中还能顺利前行的庞大且豪奢的车队让吴老七啧啧称奇,也由这排场知道了为什么城中的和尚最近都很是有精神的样子,释门本宗很是张扬似乎有大兴的样子啊。

    “停下,出示通关文牒。”

    仓啷一声响城门官吴老七听到了也见到了自己的属下正向一行二十余人的队伍收取着文书。

    “臭小子,出示什么出示,这可是元一书院的先生。”嗖的一声响动,吴老七看清了来人为首几人罩衫边角上的复杂纹路,一阵风来到城门洞之前就是对着手下拍了一巴掌,“书院的先生们自然不需要什么检查,还不快来拎着东西。”

    净土禅院的排场再大,也没有元一书院的底蕴深厚,对于元一书院的敬重,无论是市井小民还是这中立城市中的当权者都是习惯性的牢记于心。

    通过城门很是顺利,紧接着就是在城中住下,不过因为此地房屋少所有这里可是没有固定的旅店,其所具有的是各个放置帐篷的空地,很显然在多方促成以及约定俗成之后,一个个流动的帐篷与流动的修行者出现在了城中,而许年等人在比武较技开始之前,所居住的便也是这样的营地。

    有禁制阵法存在的荒城是相对安全且和缓的,不过因着此时城中鱼龙混杂,故而众人出行多是三五成群,以此将受到的威胁讲到最少。

    三五人与荒城之中漫步,当来到一处好似城中之城的圆形建筑时,众人才发现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看台,而圆形的中心则为竞武之地!

    从这圆形建筑旁残缺的石碑上,有精通于古西北语的学子讲述了这建筑的名字——塔格玛苏竞武场。

    竞技场已然是残垣断壁,但他的三层看台还是保留的相当完好,那因风化而显得斑驳的墙壁以及墙壁上的残缺壁画,记载了此地曾经的辉煌,昔年那能容纳四五千人同时观看表演的竞武场是多么的规模庞大,这精美的花纹和厚重墙壁也让人不由得肃然起敬。

    当游览完此地之后,在许年的心中却是觉着竞武场中的设计神似前生图片中所见的古罗马斗兽场,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暗红色土壤上所展现出的血腥程度远远大于前生。

    可以想象曾经有来自东西方的奴隶,猛兽等曾经再次以性命相搏,这是在物质丰富后才有的群体寻求刺激的活动,也可以由此推断出曾经塔格玛苏城的辉煌。

    听着关于这竞武场的介绍,许年心下莫名的生出了许多不安之感。

    尤其是当那夕阳把最后的血色光影投放在斑驳的围墙上时,触摸着粗砺石墙许年似乎听到那曾经的悲鸣和呻吟、呐喊和欢呼,这些声音混合着大城阵外之外传来的呼呼风声,好像是无数的冤魂在宣泄。

    雄壮之下掩盖着的是残酷,平静的荒城之下随着越来越多的修行者聚集也是有着那无穷的暗波涌动。

    是夜,在城中休憩的众人依旧和与荒原中一样,两人一组轮流守夜,营地之外布置防护阵法,这次的阵法便不是在防着那紊乱的天地元气,而是在防备最为难测的人心。

第四百一十七章 荒城之中

    荒城、月夜、风声……

    塔格玛苏荒城中的第一夜终究是不会那么平静,当黎明的曙光升起之时,正好今晚值守下半夜的许年已经见到了两场大火,一场劫杀。

    晨光熹微,初夏的太阳穿破纷纷扬扬的黄沙落在荒城之中,远处营地上的灰色余烬还在,但是大多数人都是熟视无睹,直到有自发而来的荒城护卫前来清理。

    护卫中身具水行之力的神书修行者一边低吟着“长林水洗一街净,今朝还复清明日”一边清理着营地,慢慢的那些灰烬在荒原中宝贵的水源冲洗之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石砾与黄沙混合压实的路面上,那里昨晚留下的尸首早已是不见,就连血迹也是在土行之力修行者的一番施为下,由一层黄沙将其覆盖。

    尘归尘,土归土,血与火的痕迹消失,荒城的清晨复又开始热闹起来,来此地冒险、习惯于荒城生活的修行者们也尽皆形色匆匆,开始又一天的探索淘金。

    混乱、无规则与实力至上,这就是塔格玛苏荒原中的主旋律。

    “昨晚你听见了吗,外面好像有厮杀声?”

    “对啊,我好像也听到了。”

    “不光有厮杀声,似乎还有地方着火了,昨晚空气里也有焦糊味儿。”

    “不对,诸位兄台可能是做梦了吧,你看这里那儿有什么烧焦的痕迹,嗯,路上也没有血迹。”

    ……

    初来乍到的少年们很是好奇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议论声也频频而起,但是在那来来往往的荒城修行者身上却看不出丝毫端倪。

    “大约是习以为常吧。”

    平时话比较少,总是在一门心思侍弄灵兽的徐慎讲郎突兀的说道,昨晚他的灵禽作为重要的侦查手段也是讲晚间整个荒城中所发生的事情尽收眼底,“不只是在城南,荒城中昨晚事端出了不少。”

    “我等在荒城中走动尽量要结伴而行,不要落单。”秦千仞教习面色严肃站在诸位学子之前,荒城中混乱情形让身负保护诸位学子之责的千仞教习提高了警惕。

    “诺!”学子们齐齐应声而答,此刻所有人心中也对荒城形势有了初步的判断。

    ……

    比武较技是在五日后举行,此刻城中的外来修行者也已经达到了近百年来最多的时候,城中可供消磨时光的地方并不多,那荒城里唯一的酒楼毫无疑问的天天客满。

    南腔北调、各地俚语,嘈杂的言语声充斥在这三层的酒楼之中。

    开设酒楼的人便是现下荒城事务的组织者,能进入荒城之中的人都不简单,有方圆几千里的塔格玛苏荒原的天然筛选,此间可谓是往来无白丁,就连那来来往往的店伙计至少也得是而立境初阶的修为!

    君不见那专门负责倒酒的店伙计站在酒缸旁眯着眼睛纹丝不动,其手中提着的近三尺长嘴的酒壶随时待命,但闻有招呼声传来,店伙计的手下微动,有真灵在酒壶内流转,紧接着便是一道长长的水柱从那造型夸张的酒壶嘴中激射而出,然后分毫不差的落在酒客的酒盏之内。

    这种神乎其神的倒酒绝技,自然是引得酒客们阵阵喝彩,不时有散碎银锭带着嗖嗖风声落到那倒酒店伙计身旁的竹筐中,但是不同于曾经大风客栈的店伙计李三对银钱的痴迷,这名荒城酒楼的伙计对那银两毫不在意,只有当有特殊材料如精金天钢等物进筐时,才能换回店伙计的一声谢赏。

    对于修行者而言钱财当真是身外之物,多一分也不能提升修为,少一分也不会降低生活品质,而此荒城酒楼中的店小二便是一位而立境的修行者,对那些银钱看不上眼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这酒楼也不怎么样,酒水也都是和大风客栈中一样……当然了我得承认,那个家伙的倒酒之法当真是一绝。”一楼大堂靠墙角一隅的木桌旁坐着两位身着黑色斗篷,头罩兜帽之人。

    “还有女侠,小的又不真的是修行者,没办法用那荡涤污垢之法,这身斗篷能不能脱掉,都穿了快半月,小的人都要发臭了,而且您不是说了吗,荒城中有阵法保护,小的觉得温差变化和灵力压力也不怎么大啊……”说话之人声音压得细如蚊蚋。

    “唔,你觉得如果一只披着狼皮的羊混入狼群中后脱下狼皮的后果会是什么?”对面同样黑衣兜帽罩衫之人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淡淡的似乎提起了另一问题。

    “啊,那……小的还是不换了。”细如蚊蚋的声音中有些垂头丧气的意味。

    “恩,这才是聪明人。”

    除下兜帽,一张文质彬彬的书生面孔出现,那双灵动的双目之中带着狡黠的笑意,“既然是聪明人那就不要办傻事,注意你的身份。”

    “啊,是……不,飞英呐为师腹中轱辘,还不快去吩咐酒菜,对了,注意举止不要在天下修行者面前掉了我等无量书门的脸面。”对面兜帽下的声音在几声咳嗦后变得骤然威严,的确是有几分师长的样子。

    “谨遵师傅教诲,飞英这就去。”言罢之后那文质彬彬的少年随即起身向酒楼柜台处走去。

    那自称师傅之人自然便是强迫充当无量书门余士通的大风客栈店伙计李三,而这位少年则是女扮男装红衣少女,只不过现在斗篷之下所船的一袭青色文士衫,衣裳衬人凭空增添了几分英武之气。

    也就是这英姿飒爽之风,在酒楼中引来不少女修行者的注目。

    见到自己的“徒弟”离开,李三小心左顾右盼打量着四周的情形,一双眼睛骨碌碌转悠起来全然没了适才那丧气灰心之意。

    不过片刻之后,他的目光便又暗淡下来,因为这酒楼之中所有的人身上都有着或大或小的真灵波动,就连那传菜倒酒的店小二同行也不例外。这还算罢了,一想到这里距离武威城有数千里,其中还隔着那广袤看不见尽头遍布危险的荒原李三的心气便更是低落了。

    他这个普通人到了塔格玛苏荒城,当真犹如笼中之鸟。

第四百一十八章 人群之中、同一台戏

    “许檀越,你当真不是酒瘾犯了拉小僧来吃酒的?”

    弥苦小和尚此刻一脸苦笑的被许年拉着走进了这所塔格玛苏荒城之中最繁华,也是唯一一处酒楼中,“小僧之前已然说过,到了荒城便不再饮酒。”

    “和尚放心,这次不是让你来喝酒,先生们早先都说了不允许单独出行,你就当是陪我逛逛这荒城吧,看看这个地方有没有消息,根据书院在咱们进入武威城之前的传来的线索,萦望一行人的行进路线就是荒城,大约也是来观看今次比武较技的。”

    许年当然知道此事,那是小和尚在知道荒城中聚集了许多释门中人后下的决定,大约是小和尚不想在释门同道面前吃酒,以免显得太过惊世骇俗而导致不能低调的体验世俗红尘之事。

    “唔,那就好。”

    摸了摸光头,小和尚稍稍整理了下衣衫,跟着进入了酒楼。

    “好!妙玉姑娘果然好曲!”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天蚕丝三两赠妙玉姑娘,愿姑娘再创新谱”

    “紫珊珠一颗赠妙玉仙子,助仙子修行有成,容颜永驻!”

    ……

    许年与小和尚两人甫一踏入门槛,边听一阵轰然的叫好声,抬头向上看去只见在荒城酒楼二层的看台之处,有个单独的开放式房间,内中正有一白衣胜雪的女子正身端坐于琴案之后附身向着台下致意。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舞台与明星么?

    即便是不经常出入酒楼这等地方,但是许年也曾经在前世影视剧作品中见过,也曾在今生与人交谈时耳闻过酒楼中的一项助兴节目,那就是登台抚琴、唱曲或者舞蹈。

    简单讲就是小酒楼中的拉弦卖艺之人,或者说是大酒楼中的一方才艺俱全的佳人,这也正和小庙迎小佛,大庙容大佛之理。此刻许年所见的显然就是那种大客栈大酒楼才能请的动的大佛,因为那白衣飘飘的抚琴女子当真是如仙子一般,只这淡然清雅超然出尘的气质便令人神往倾慕不已,毫不夸张的说,仅仅见其人可清己心之功。

    这可不是那简单的卖艺之人,这确定是修行者无疑了,只不过是何方修行者不去寻处名山大川灵气充足之地清修而是在荒原之中献唱呢?

    难不成这也是一种修行?

    “这位前辈,两碟小菜,一碟点心,再上一壶酒。”来到柜台之侧,那掌柜和店伙计的身上皆有真灵波动,看其面容大都在四十左右,许年口称前辈也是应当。

    “去那边候着罢。”

    那留着山羊须的掌柜拨动着手中算盘,抬了抬眼皮看了许年一眼,随后持笔写了张字条向后一掷,便低头又看起账本来。

    三寸大小的字条普通人若非使用巧劲,那么即便是有千斤之力也不过是将其丢出丈许,酒楼伙计不是普通人,掌柜的自然也不是,适才许年在那一掷当中分明察觉到了其附在字条上的真灵波动。

    能进荒城的绝大多数都是修行者,这修行者多了也就没什么奇怪,而且在荒城之中的这间酒楼背后势力非同小可,同为修行者自然也不会有在普通客栈酒楼中那样的另眼相看,甚至在那掌柜的话语及行为中许年还感觉到了那么些许的怠慢,就在许年再次开口之时,适才被掌柜看似随意向后一丢的纸条已经准确的穿过窗口进入了后厨。

    “那边的那张?请问前辈有没有个清净点的地方,最好……”

    “没有,只有那一个,不想去就走,恩,酒菜已经准备了,付了钱再走,红衣长生果一碟一两,白皮秦菘一碟二两,茶食刀切一碟三两,卓氏屠苏烈一壶三两,合计九两。”

    适才掌柜所示意的方向是挨着酒楼门口噪杂之地的一张方桌,不仅人来人往环境不好而且在那桌上已经坐了两人,许年出口想要请掌柜的给重新分配,不曾话才出口一半便被噎了回去。

    而且掌柜给出的那些还未入口、还未谋面的茶点酒水竟然如此之贵!

    要知道九两银子在大宋境内可是被称为百里侯的县令一年的薪俸,在这塔格玛苏荒城中却紧紧是一壶酒外带根本填不饱肚子的茶水点心!

    就这样昂贵的物价,无论掌柜还是伙计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爱答不理的样子。

    “啊……也行,那就在那里。”

    微微一愣之后许年摸了摸口袋,心下暗道幸好在从营地出来之前带了银两,“还请问……”

    “打听消息去后面茶水房,不要问我,没空!”山羊胡掌柜甚是不耐的打断了许年的问话,向后摆了摆手便又埋首于那账簿之中,似乎其中什么惊天宝藏一般。

    “呃……谢前辈。”

    许年顺着掌柜适才指着的地方看去,那里有一扇半掩着的小门,外面还有人排着队在等候。等候的人自然是面色心切有些焦急,出来的人则是或面露喜色,或面有哀意。

    “小本经营概不赊欠,点单离柜结清账目,结了钱再去。”

    就在许年两人转身欲要向着那茶水间小屋走去之时,但听咚咚两下敲击声自柜台内响起,许年转头看过去,但见一个写着“小本经营概不赊欠,点单离柜结清账目”十六个字的木牌。

    此刻的许年不禁心下有些哭笑不得,城中唯一的一家酒楼,而且能请的动如此高手登台抚琴吟唱的酒楼怎么能算的上是小本经营?这到底是什么样的老板才能做出这般小肚鸡肠的事情?

    心下虽有疑问,也的确是在暗自腹诽着,但许年知道城中形势很不明朗,不愿惹事生非,当下也不争论直接掏出银子放在桌上便向后而去。

    “店家,来两份素菜、两份卤肉,一份蒸饼一份米饭并茶水一壶。”

    许年放下银锭向外走去,这时一名文质彬彬的青衫白面书生也来到柜台上向掌柜的点单,不仅是身形就连这声音都有些英气。

    许年感叹一声世上之大天才多有便和其擦肩而过。

    此刻那二层看台之上的琴声忽而乍起,婉转灵动如来自九天银河般的歌声传出,酒楼之中蓦然安静,许年也陡然愣住。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

    这是……盈盈醉!?

第四百一十九章 与君一曲盈盈醉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

    高台之上飘下清澈如水的琴瑟之音与空灵悠扬的歌声,许年抬头望去只见那重重白色帷帐之中,正有一女子身影微微低头轻拂一张朱红之中泛着点点铜绿的古琴。

    女子长袖晚起露出皓腕,双手玉指在古琴上拨动,缓缓时笋尖轻触如蜻蜓点水,急促时青葱轮舞若穿花蝴蝶,那抚琴的动作极其流畅自然,漾起了层层泛着涟漪的琴声,那音色犹如一汪清水,清清泠泠;似夏夜湖面上的一阵清风,引人心中松弛而清新……配合着女子微闭双眸沉浸其中的神情,自是有种难以言喻的美感。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伊人去那边?”

    白衣女子在前抚琴,身后有几名着湖绿衫子的侍女或鼓瑟、或鸣铮、或斜弹琵琶,所吟唱的盈盈醉中一句,委婉却又有着些许坚定,似乎在其身前当真有着离人将去,欲要挽留却是又难以开口一般,这婉约隐晦含蓄之意尽皆隐藏在这歌喉之中,其款款而来,如雅音流水,汩汩之中韵味非常……

    “才始送春归,又送君归去……”

    挽留不得,只能由着离人归去,初时传来的琴瑟琵琶之音还是那样的悠扬清澈,如青山密林间嬉戏的溪流,那样的无拘无束;也如杨柳梢头微微轻拂而过的清风,那样的轻柔绮丽;更似灿烂花丛中翩然的彩蝶,那样的无虑轻松——但是忽而之间的转折,在琴声与瑟声的共鸣、又同琵琶音色的和弦之下,那歌声蓦然之间变得低沉如呢喃,黯然婉婉,再看白衣女子微微垂首,当真是如泣如诉,如慕如怨。

    “若到世间再逢君,酌酒与君舞……酌酒与君舞……与君舞……”

    伴随着古琴,婉转又有些哀愁的歌声缓缓流出,但是随着最后一句的吟哦轻叹,如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一般又是积极高昂起来,似乎是在期盼着将来的重逢,那琴瑟琵琶时分时合,合时流畅如江河入大海,分时灵动如浅溪分石……

    当最后一词落下之后,本是嘈杂的酒楼中格外安静。

    “妙妙妙,此真仙音是也!”

    “莫不是妙玉仙子被卓氏酒楼请了宣传新酒?”

    “店家,给我来上一壶盈盈醉尝尝。”

    “这也只有妙玉仙子品盈盈醉酒方能有如此之悟,今次荒城之行没有白来!”

    “江南之地的盈盈醉一酒我是尝过,那酒是一等一的好,只是失之于柔和不甚和我等粗人胃口,在我等看来盈盈醉本是不入那寻常屠苏烈或者卓氏新酒破军饮,但今天听妙玉仙子一曲盈盈醉,老夫倒是也想尝尝这婉约新酒之味……掌柜的,给楼中每桌都来上一壶盈盈醉,帐记在我长白庞保久身上!”

    “赠妙玉姑娘东海千年明珠一颗。”

    “天山陨铁十斤!”

    “老爷子威武!”

    “庞舵主豪爽!”

    在那片刻的寂静之后,当人们从美妙的乐曲声中回过神之时,整个酒楼中响起的是阵阵的喝彩之声,其中有豪客一掷千金请楼中客人喝酒,也有一方大贾赠出奇珍异宝的……

    “盈盈,是你吗?小道姑,是你吗?”

    但是这些都不是许年所关心的对象,此刻的他心下只有一个念头,口中呼喊着直直的就欲要向那楼梯上冲去——他要看看那重重帷幕之内的白衣女子是不是小道姑!

    不过此刻酒楼之中的呼喊声阵阵,其中也有喊着盈盈等语的,当然那只是说的酒水之名,而非许年口中所呼喊的盈盈小道姑,就这样许年的呼喊声被那轰然震天的喝彩声淹没于其中,当许年奋力挤开满是修行者的人群来到那本应是上二楼的楼梯口时,却发现上楼楼梯早就被撤走了,而且就在这处设置着镇元阵法,许多修为高深的酒楼伙计也守在此处防止有人跃上二楼。

    此处早就聚集了疯狂呼喊的人,这些都是台上妙玉姑娘的忠实拥蹩,而此刻的许年显然也被当做了妙玉姑娘的仰慕者,自然同样被守在此处的酒楼伙计拦下。

    呼喊声被当做寻常粉丝的呼喊,神书之力也受到了阵法限制而不能突破阻拦,许年只能有些绝望的看着台上之人——那是不是盈盈小道姑?为什么她会专门吟唱这首盈盈醉?高台之上的她难道认不出自己吗?

    从书院下山的一路上,许年都在搜寻着关于萦望的资料,但是一直没能真正谋面,此刻虽然台上的白衣女子并非鸣叫萦望,但是那似乎相同的行进路线,同样在塔格玛苏荒城中出现,且又是极其巧合的吟唱这首盈盈醉,这些诸多的巧合已经让心神受到震荡的许年认定,那台上之人就是当年那盈盈而笑的小道姑!

    什么?那红伞夫人的女弟子名叫萦望,而此刻台上的白衣女子名为妙玉。

    名字不对?

    可是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使用假名行走江湖之人,萦望难道就不可能是妙玉么,名字而已!

    什么?盈盈小道姑应该是和许年一样十六七岁的样子,而台上的白衣女子似乎是有十八九。

    目测的年龄和身形对不上?

    年龄和容貌在修行者之中从来都不匹配,或许是盈盈小道姑长得快些,而且两三岁的差距紧靠目测怎能准确的分辨出来!

    至于其中许多值得推敲之处刚刚从脑海中浮现,便尽皆被心神激荡的许年主动忽略了。

    此刻的他的眼中只有那台上重重帷幕之后的白衣少女!

    二楼上的白衣女子口中默默无言并未回应台下的喝彩与欢呼声,只是微微福身向着人们致意,然后婉婉落座玉指轻扬。

    铮——

    皓腕之下露出纤细白皙的玉指,白衣女子抚上琴面,凝气深思,忽然一声响亮的琴音再次从高台之上传出,而这琴音就仿佛是一个讯号,让整个酒楼瞬间安静下来。

    陡然在酒楼中环绕的琴声风格突变,由之前盈盈醉的婉约含蓄骤然变得豪放不羁,那金戈铁马大漠长河之感似乎铺面而来!

第四百二十章 无数次的擦肩而过

    咦,这楼上的女子竟能唱出如此精彩的曲子,这在东海联盟歌剧院中也是未曾听闻,到底是何等样人呢?真是想见上一见。

    不同于许年的心神激荡,此刻正在柜台上点着餐点的青衫白面书生却是尧有兴致的看着台上的白色帷幕,对于那首她常常低吟浅唱的盈盈醉,今日第一次听到了她的心中。

    虽然此刻帷幕之内的白衣女子弹奏的并非是上一曲盈盈醉,而是同样的出自卓氏酒楼之手的破军歌,青衫书生心下还是将她记下了。

    铁筝铮然作响,壮怀激烈之情自那琴声筝声中传出,许年却忽的如被当头浇了一瓢冷水般心下一凉,那是猜测、希冀被打破的样子。

    这慷慨激扬之声许年是熟悉的,正因为熟悉,他才会知道那台上之人并非是如他适才所想的小道姑。

    因为小道姑不可能知道那首在许成虎死后所做的许将军歌,也即是此时众人口中所说的破军歌。

    若真是小道姑,她是不会唱这首破军歌的,莫非这真的是卓氏酒楼为了给新酒造势宣传所散播出去的曲谱么?

    只见许年此刻心乱如麻,目光只是定定的看着高台之上,努力的想要看清那帷幕之中的白衣女子,但那二层看台中似乎也有阵法保护,他所见者只能是朦朦胧胧的身影,以及那时不时被风吹拂所露出的纤手皓腕。

    芊芊玉指在琴弦上如疾风般快速的轮舞弹奏着,琴声激利、高昂,却不突兀。犹如无数烈马在草原上狂奔,也似那大江大河奔腾汹涌………

    乍然之间,那二层看台之上的所有帷幕骤然分开,一道白衣女子的身影就般如天地之所钟的精灵般出现在众人面。

    “吾本军前沙场客,着甲长躯曰伟岸……”

    看台之上露出真容的白衣女子明眸半阖,眼中波光潋滟如花著露,口中吟唱着那激昂之词,与明珠风华中有沙场女将军的英姿。

    “……自是长笑破军舞,就此隐入青山源!”

    穿插着沙场征战之景,女子抚动琴弦的双手愈来愈快,闭目之时也有摄魂夺魄之姿,朱唇微启之刻也有乱中不惊之风范。初时的高昂狂放忽的消散,在片刻的宁静之后取而代之的是几声蜻蜓点水般的轻拂。

    整个曲风又变得温柔起来,破军英雄除却大丈夫豪情之外,也自是不缺那勇者柔情!

    随着古琴悠扬之曲,缓缓而歌,声初如山涧清泉,流珠碎玉,好似烟雨江南的女子那一口吴侬软语,闭眼时仿佛可梦见草长莺飞,拂堤春晓;

    配合着身后侍女们的管弦丝竹之声,曲风多变又如雪舞纷纷中的那一点红梅,时而琴音高耸如云瑟音低沉如呢语;时而琴音飘渺如风中丝絮;时而瑟音沉稳如松飒崖,时而瑟音激扬,时而琴音空蒙。

    然后又是一个宁静,便复又渐渐随琴音高亢,白衣女子端坐与琴案之前引颈而歌,犹如凤凰展翅,有凛然高贵的神气,歌声清越似可穿云裂石!

    一曲之中三起三落,将个破军之将的豪情壮志与男儿柔情与旋律中表现的淋漓尽致!

    相对于适才的盈盈醉,还是这等豪放之风的歌曲更适合此荒城酒楼中众人的心思,当女子的高亢的歌声越来越响亮之时,场中许多修行者们也不由得心神皆飞向了那遥远的边关沙场之中。

    白衣女子水葱似的玉指在那朱红中泛着些许铜绿色的古琴上骤然加快了速度,挑摘、剔劈、勾托、抹挑等等指法如穿花蝴蝶令人目不暇接,那传出的音色自然也是精彩美妙,可称琴音绕梁三日而不绝。

    蓦地,铁筝音落,管弦鼓瑟声息,白衣女子皓腕收回袖中,琴弦也不再震动,所剩下的只是来自佳人朱唇轻启后的袅袅清歌。

    如此激昂豪放的歌声也能被演绎的如此空灵悠远,只见佳人身着白裙,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未施粉黛,素颜示人也不减半分颜色。玉面白里透红,霜肌赛雪。头上一只木钗,仅仅用一条白色丝带将满头秀发束起垂于脑后。

    丝带的白色与乌发的黑色完美和谐的融合在一起,单单留出两缕青丝顽皮地拂在胸前,更显得温婉动人。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如同盛开的白莲,那琴案之后的整个人好似安安静静的白蝴蝶,又如清灵透彻的昆仑冰雪。

    音色落下之后是长久的宁静,这其中也包括许年在内,见到那张虽然极美但是和小道姑没有半点相似的容颜后,经过大起大落的失望,他很快便重新收拾了心情,许年还是相信这位名为妙玉的姑娘与小道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极力想要在那歌声与神情中找到端倪的许年,竟是在不知不觉中沉浸到了破军歌情境之中。

    金戈铁马,万里封侯,沙场征战、将军浴血!

    父亲许成虎的形象在自己的眼中复又呈现,而且栩栩如生,一杆大枪舞动的滴水不漏,宛如疆场战神复活降世。

    长久的宁静,那歌声如有魔力一般,众人的心神皆被吸引。

    当所有人回过神来,欲要叫好喝彩之时,却陡然发现高台之上重重帷幕不知在何时已然落下,内中佳人的影子也早已是悄然无踪。

    “许檀越,你着想了。那不是你所找之人。”

    纷纷扬扬的嘈杂议论声中,许年耳边传来了弥苦小和尚的话语,这话也是在蓦然之中将许年点醒,“缘分到了,檀越和女施主自然会见面。”

    是啊,那看台之上的女子并非小道姑,自己这些时日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小道姑的线索,日思夜想之中或许真的有些魔怔了。

    “和尚,你说的没错,妙玉姑娘不是她。”

    许年平复了心情后依旧带着些许失落的看向那已经空无一物的二楼看台,而就在此刻,适才在柜台处点餐的青衫书生恰好自顾自提着食盒从他的身边走过。

    酒楼中气氛欢腾,人声嘈杂,但是热闹只是别人的热闹,许年并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只是感觉心下空落落。

第四百二十一章 茶水间内的老先生

    “啊,值了值了,就算是死在这荒原上也是值了,天下竟有如此美人,如此佳音,比大风客栈里卖场的几个歌女不知要高妙多少倍,对了,这用读书人的说法怎么来说着,是天上的白云大雁和地上水沟中的污泥……”

    当青衫白面书生回到座位上时,对面黑色兜帽之下的李三在适才的那般妙音佳曲之下顿时忘了遮掩,低声中连连惊呼满口的都是赞叹之意。

    “是云泥之别。”

    咚的一声,青衫书生手中提着的食盒放在了桌上,口中并非刻意的带着些许神书修行者才有的优越感,或者说是腹有诗书与众不同的气质,“君所见甚少,不悟其独,故所见所闻所感,视之云泥之别。”

    “对对对,是这个理,还是飞英你博学,就是这个词,简直是云泥之别啊。”曾经的大风客栈李三以为武威城中的一切就是天下万物,但是到了这荒原之中后在修行者的世界中好似发现了一片新的天地,一个看似没多少差别但是实际上不同于世俗的世界。

    ……

    这厢的许年在看到高台之上白衣女子的身影消失之后,本是有心去追上去询问,但被人群和护卫所阻挡只能作罢。之后的他由弥苦小和尚陪着,来到了酒楼后院的茶水间外。

    这茶水间便是荒城之中消息最为灵通之处,无论是在外等候之人的私下交谈,还是茶水间内那个老神在在的灰白胡子老先生有一搭没一搭的回话,这其中传播的皆是塔格玛苏荒城的隐秘。

    “先生,请问有没有见过这画上女子?或是叫做萦望,也或是叫做盈盈的。”

    排着长队终于进入茶水间内小屋的许年匆匆的从袖中拿出了那曾在大风客栈中让店伙计李三看过的画像,经过刚才盈盈醉词与许将军歌的刺激,他更加急切的想要知道画中之人的下落。

    许年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小道姑就在这荒城之内。

    咚咚……咚咚……

    对面微眯着双眼的老先生仿佛正在与周公相会,似乎没有听到许年的问话,只有那右手食指在面前棘木方桌上有规律的敲击着,而那食指落点之前是个空空如也的荆藤所编的小竹篓。

    “啊,晚辈明白了。”

    许年见状当即回过神来,从怀中掏出一张东海联盟发行的通行通兑银票,上面水波龙纹之内所围绕的两字赫然便是一百两。

    但是这百两银票进入竹篓后,老先生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依旧稳健、频率丝毫未乱,微闭着的双眼也未曾睁开。

    莫非是不够?或者说是……这里不收银钱?

    联想到适才那些豪商大贾打赏白衣女子所用的精金、天星铁、天蚕丝、珍珠等物,许年心下若有所悟,但是此次出行一应食宿皆有书院安排,银票都带得不多,如此一时之间又要去哪里寻找天材地宝呐!

    “许檀越,这个或可一试。”

    就在许年心急之时,从身他的身后传来弥苦小和尚的话语声,并随之递过了一枚寸许大小的木珠。

    “这个?”

    木珠出手,顷刻之间带了一股淡淡佛香,这香气馨润无比且沁人心脾,让人闻之便觉精神陡然一振,此木珠绝非凡品,看其上的纹路倒好似与弥苦小和尚所用的木钵是同一材质,“这怎么行?还是等下再来吧。”

    “慢着,年轻人,老夫这里帮人答疑解惑只收天材地宝,当然了世俗银钱一般不收,而且每三天一人只见一次,只答一事,若是你就此回去,那就要三天之后再来了,我记得三天之后就是五大书院促成的比武较技了吧,年轻人你是荒城里的生面孔,想来是要参加那比武较技的,怕是到时就没有闲暇了,那颗木珠给我,还有这银票你既然给了,我也就拿着。”

    刚才许年客气发问没有得到回音,投放了百两银票同样是不予理睬,如今一时拿不出什么有价值的天材地宝转身欲走之刻,那老先生却是睁开的双目主动的发问,这前后态度的迥异与一切的不同自然是在于那枚散发着淡淡佛香的木珠。

    “南无大自在初音大菩萨,许檀越,勿要推辞,这枚木珠小僧也是用不上,若是其能解檀越之惑,也算是物有所用。”不待许年再做推辞,弥苦小和尚口宣一声佛号直接将那木珠弹进了竹篓。

    “这……”

    “还是这位小和尚爽利。”

    就在许年想要伸手去拿回的时候,刚才进屋时那老神在在没精打采的老先生忽然身手极其敏捷的不知从哪摸出个盖子将那竹篓盖上并放在了桌下,“咳咳,你是要问这画上的女子是吧?好像有些面熟……”

    “啊,老先生您见过?”

    听到此言许年也忘了推辞当下便是急急问道。

    “恩,两眉毛,两只眼,一个鼻子,一张嘴,这样的女子我见得多了。”

    “你!”

    那桌案之后留着山羊胡须的老先生讪讪的摸着鼻子,全然没了刚才的悠然样子,倒挺像那一路上经过的城池中见过的街边算命先生。

    “别急别急,我天天在这里呆着哪能见到张图片就能寻人,待我算上一算,卜上一卦。”

    在许年的怒目而视下,老先生左手一捋灰白长须稍正神色,右手从桌下捞出一面白色带杆布幡,布幡之上以粗体正楷写着铁口神算四个大字,其旁另有“乐天知命故不忧”一行小行书,这架势已然不是像,而就是个算命先生的行头了!

    “南无大自在初音大菩萨……”出青龙山这么久,弥苦小和尚也是见过世面的,尤其是在中州近三个月的生活,让他对此种街头之术也颇有了解,以他的观察和经历看来,这些算命小摊都是凭借着一两本卜算之书,口中花花套话骗话居多,真才实学的倒真是没有,这时的小和尚也在思考自己给出的那一枚佛莲木珠是不是赔本吃亏了。

    作为前生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许年,对卜算之道本能的抵触,即便是知道这是有着赤银双月的神秘世界,即便是清楚书院先生也有研究卜算之人,但终归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尤其是在见了面前山羊须老先生刚刚贪财的样子之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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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7966/ 第一时间欣赏带着经典必背在异界最新章节! 作者:三省九思所写的《带着经典必背在异界》为转载作品,带着经典必背在异界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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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经典必背在异界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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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言律令、法旨道谕,子曰诗云、之乎者也,煌煌天威、言出法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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