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人性，人心（二）
“喂，你怎么了？”苏离匕首微压，提醒刃下苗姥不要耍什么心机。
“阿彪，你把阿彪怎么了？”苗姥倏然扬声道。
“哼，你让儿子来暗算我之前就没想过如果失败我会怎么对付他吗？”苏离言辞冷冽，心中却有种不妙的预感。
“苗家先祖曾嘱咐过，供奉给美珠的祭品来路必须合理合法，不然……”苗姥字字艰难：“白发送黑发。”
苏离浑身一震，回想起这一路行来身后梅花点点，对于苗彪此刻的处境已经了悟，不过她还有疑惑，“合理？合法？你们用活人祭祀还讲什么合理合法？！”
“呵呵，你是社会主义旗帜下长大的孩子，会这样想也不奇怪。但是你不要忘了，共产社会在华夏国的历史只有101年。但是这101年之前呢？封建社会2132年，奴隶社会也有1600多年。在这两种社会制度下想要‘合理合法’获得祭品是件很简单的事情。”苗姥眯起眼睛看着手中地芒杖，眼前异能看到模糊的杖影，“一张幼童亲身父母同意了的死契，足以满足‘合理合法’这个条件了。”
苏离握住匕首的手略微一松。
奴隶！
是啊，奴隶，用一个奴隶的牺牲，换取外面万万百姓的安居乐业，这样的作为善恶是非谁来书？
呵呵，善恶，向她这种眼睁睁看着这场祭祀的人，又有什么立场来论善恶。
紧紧闭上双眼，不想再看到那血红河面，苏离继续问道：“既然违背祖训又为何还要做？别跟我说是为了外面千千万万的百姓，这种套话空话你好意思说我还不好意思听。”
苗姥手中杖身渐横，满是皱纹的嘴角微微上翘，“既然如此我就实话实说好了，我是为了灵器。”
“新华夏建国后，人口买卖被视为违法，特别是计划生育开始实施后，幼童数量剧降，每一个孩子都是父母手心的宝，在这样的环境下实在没法‘合理合法’的得到祭品。我只能把他们一个个骗进洞来。”
“美珠之所以叫美珠，是因为她有蕴育灵宝的能力。只要食物充足，美珠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蕴育出一件灵器。”横放在苗姥胸前的地芒杖上突然绽开一簇嫩芽，迅速抽条、展枝，“按照我们苗家供奉美珠的记录，她这次蕴育处灵器的时间应该是在我这一代。谁知道中间出了差错，我们苗家盼了数百年的灵器居然被一个姓沈的教书匠拿走了。”
姓沈的教书匠？
苏离眼睛缓缓睁开，回想起苗彪对于那件东西的描述——又细又薄的女式指戒？储物戒？
她突然想到前些天戴在第五漪轩手上的那枚从沈承家祖坟里挖出来的戒指。
不会那么巧吧？
细嫩的枝叶绕过苗姥，一点一点的爬上苏离的腰肢，绿叶舒卷，越爬越多。这些枝叶只是需攀着苏离的衣服，并没有真正触碰到，再加上苏离现在全身被河水淋的又湿又冷又重，居然没有察觉到这异变。直到枝叶覆上手背，那细嫩柔软的触感这才惊醒了苏离。苏离手腕急急往下用力却已经晚了，娇嫩的藤蔓们猛地一缩，将苏离双手紧紧束缚，匕首当的一声掉落在地，在这漆黑的山洞里回声阵阵。
“苏离！怎么了？”左祝和俞诗宏同时惊呼。
苏离有心想回话，但是苗姥的手更快！干枯粗糙的手掌紧紧压在苏离嘴上，苍老的眼睛露出吃人凶光。
两岸距离过远，漆黑中无法看到对岸变化，但是那匕首坠地的声音却能很明了的告诉人们情况有变。
将第五漪轩扶靠至远离地下河的后方，叶飘零笔直的嘴角一撇，恨道：“白痴，废话那么多做什么。”随后与左祝、俞诗宏一同跃船跑至对岸。
耳尖的某“白痴”听到了叶飘零的数落，有心想阻止却被捂住嘴，只能“呜呜”直叫。
苗姥见计谋得逞，嘿嘿奸笑，灵气一逼，藤蔓迅速蔓延开来，窸窸窣窣的瞬间爬满河岸这边，将后面跑来的三人也缠个正着。
“可恶！”左祝用手猛扯，可这些比棉线粗不了几分的植物藤茎坚韧非常，一番拉扯下除了自己手上多处几道血口子外这些藤蔓没有任何变化。
不过很快他就没有精力折腾了，因为已经和苏离一样被这些枝叶裹成了“茧”。
现在的情况可谓很不妙，河这边所有人都被树枝包住，河对岸的第五漪轩精神力耗尽，只有花晓燕和方思还有行动力，但是这两人就算过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幸好苗姥此时最上心的不是他们这些人，而是美珠。
“美珠，美珠，你还好吧，美珠？”苗姥趴在水边连连呼喊，“美珠你回答我啊，美珠！”
裹在绿茧中不知挣扎了多久，苏离只觉得有些脱力，可身上的藤蔓却一点松脱的迹象都没有有，而且似乎还越来越紧，让人绝望。
若说没有后悔，那是假的，苏离已经自我检讨无数遍，早知刚才就该把那老太婆四肢都砍了再问问题，不过……如果真这样做只怕苗姥也什么都不会说了吧。
数分钟的血气不顺让苏离大脑已经开始出现缺氧的感觉，突然，眼前一物突然引起了苏离的注意力，她盯着那物半响，笑了。
“美珠——！”
苗姥的呼声越来越高，足以掩盖其他细响。
“谢谢。”苏离做着口型无声道，面前男子微微一顿，吸了口气继续拉扯藤蔓，极其轻微的啪啪几声，藤蔓茎叶又断了一大把，剩下的藤蔓似乎惧怕疼痛如潮水般败退。
这男子体型壮硕，手中血与土混合成垢，身上被血染透，头发因血浸湿结成一块，纵然形象狼狈，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刚强依旧。
男子的劲力似乎正克这些藤蔓，坚韧的藤条们在他手中宛若野草，一掐就断。
不到一分钟苏离身上的藤蔓落尽，她快速低头在地面摸索，男子探究的看了她一眼，见苏离抬手时多出一把匕首，知她已能自保便不再过问，摇晃着走向另一人。
苏离原地稍微歇息一会，待手脚的麻胀感消退后，头一仰，死死盯着河边苗姥，悄声潜近。
110 人性，人心（三）
60瓦的灯泡再度照亮这个并不宽敞的山洞。
“嘶——”
方思和花晓燕看到对岸情形后同时倒抽一口凉气，第五漪轩短暂惊愕后伸手覆盖双眼不忍再看。
对岸，袁老大身上的藤蔓已经全部解开，满身血污的鲁维青正在掰扯袁老三身上的藤条，被突如其来的光明惊住的他呆立原地。
鲁维青的陡然出现纵然令人惊讶，但是全场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苏离。要说她也冤，原本偷偷摸近苗姥，右手握匕高举正准备一刺而下，却在这时候……灯亮了。
“嘁！”苏离一声冷啐，暗恨这灯亮的不是时候，可也知道第五漪轩这是担心他们，两岸又隔得远，只有先看到他们那边形势，才能想办法救人。却不料好心办了坏事，苏离仅差一步的刺杀就这样被扼杀了。
眼见苗姥震惊之后双目露煞，苏离不待转身直接后退，却还是慢了一步。
苗姥地芒杖一挥，满地的藤蔓婆娑巨响四下滑动，苏离只觉脚边尽是枝叶摩擦而过，不管站哪都一样，竟无立足之地。
“哼，臭丫头，你三番五次想杀我，却没有得逞。足见我命不该绝，我死不了，那该死的就是你们，今天我要拿你们这些异能者来喂美珠，给它疗伤。”苗姥呲牙咧嘴的说道。
地芒杖一舞，一根藤条蓦地跳起卷住苏离脚踝。苏离虽然已经很警惕了，却奈何无处可避，只有眼睁睁的看着脚上藤蔓越卷越多，不一会儿就将双腿全部埋没。
挥动匕首连砍数下，这柔韧藤条虽然抵不住锋利匕首触刃即断，可藤蔓缠绕速度太快，苏离双手猛割也比不过它生长速度，反倒好几次双手差点又被缠住。
苗姥看着苏离胡乱忙活，冷笑连连，地芒杖又是一舞，一条巨粗的藤条从岩壁上飞出，直扑向苏离。
苏离骇怔，这么粗的藤条被缠上只怕骨头都能拧断。想跑，脚却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鲁维青一看不好，放弃袁老三身上扯了一半的藤蔓转而走向苏离。没想到那藤条也在苏离面前转了个弯，以更快姿势转而扑向鲁维青。
正在前冲势头上的鲁维青避都没法避的被藤条缠了个正着，这直径足有十厘米粗的藤条在鲁维青身上绕了几圈，随即如蟒蛇般越绞越紧，鲁维青身上一阵脆骨声让人听了头皮发麻。
“哈哈……”苗姥如疯婆般摇头晃脑，形色癫狂，“美珠啊美珠，又有食物送上门了，你多吃点，早日也给我蕴出一件灵器来。”
美珠原本的职责已被苗姥忘记，现在的苗姥只想着多喂美珠，拿到原本属于她这一代的灵器。其实美珠食量不大，它将食物消融后储存在体内，一个人的身体能量足够她一年的消耗。所以别看它盘桓在这两千多年吃人不断，但是细算起来也只有两千多人而已。曾经的苗家先祖仁厚，多是以死囚或者战俘祭祀，和平年代则用死契的奴隶，像苗姥这样拐了孩子来喂美珠的还是头遭。
美珠本不挑食，只要是男女老少高矮肥瘦它都能下肚，但是几十年前却被苗姥篡改了洞中祭文。
这一切只因苗姥起了贪心，她查阅家门典籍，知美珠蕴育灵器也有规律可循，比如数百年前有段时间吃的都是幼童稚女，随后竟蕴育出一颗返老还童的丹药来。
苗姥被这丹药迷了心智，一心想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吃上一颗，这才专供孩童，期盼青春不朽。她又害怕美珠趁自己不在的时候乱吃别的，影响蕴育还童丹药的几率，这才特意改了祭文。第五漪轩就是因为在这山洞内看到苗姥的祭文，才知道这一切竟是场祭祀，而祭品只有幼儿和处?女两种。谁料那病毒居然对美珠也有效，激发了美珠的凶性，吃起东西再次肆无忌惮，不受祭文约束。
且不论那边苗姥如何发疯，这边鲁维青已经憋红了脸，双目紧闭。
苏离知道这个男人不能死，现在第五漪轩精神力已经清空，左祝和叶飘零只是一阶异能者怕是斗不过苗姥，唯一能上战场的怕是只有他了。
咬咬牙，苏离掏出匕首压着自己的腿部一路划下，割皮开肉笔直一道。
因为不用再顾及害怕会误伤自己，这次倒是快刀斩乱麻的将藤蔓全部隔断，再度获得行动自由，站起来匕首一甩，几滴黑血正正落在苗姥鼻头。
“再缠啊！再绕啊！有本事再把我缠个大茧子？”
脚踝处的疼痛让苏离浓绿的眼睛凝结成墨，诡异无比。她在赌，赌这个老太婆剩余的精神力到底还有多少。
“你……”苗姥又恨又惧，恨的是这姓苏的丫头居然对自己下手也这么狠，惧的是她先前与鲁维青一战已经耗费大半精力，现在又将藤蔓四散把持住这半个河岸，确实没有再多的精力来对付苏离了。也正是因为如此，苗姥的藤蔓始终只覆盖住苏离双脚膝盖以下的部位，没能在往上爬。
“哼！”一声冷讽，苏离拖着滴血的脚一步步走向鲁维青。
苗姥急了，大喊道：“丫头，丫头，我放你走，我让美珠放你出去。”
苏离没理她继续往前走，眼睛却频频回瞄，心中疑惑，苗姥只是到此为止了？难道她连追过来与自己肉搏的气劲都没有了？早知这样刚才何必伤了自己，让河对岸的方思过来一趟也行啊。
苗姥看出苏离所想，怒道：“臭丫头，你别不知好歹，如果不是为了……你以为我会让你走吗？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走不走？”
苏离眼珠子一转想了想，有些明白苗姥的心思了，她定然还留了一分自保的能力，这美珠说到底还是个妖怪，万一发起疯来连祭师也不放过怎么办，苗姥总要给自己留下一步退路的。
如此一想，苏离步伐更快，这苗姥只怕很快就会作出决定，她的时间不多了。
就在苏离立将够到鲁维青身前巨大藤条的时候，苗姥终于顾不得后路行动起来。一团繁茂的藤蔓从地上突然冒出，将苏离双肩以下的部位捆了个结实。
“咳咳~”精力大量涌出的不适让苗姥身体越发不适，“臭丫头，为什么每每总是你在坏我好事。”苗姥害怕美珠会反叛，但她更怕鲁维青，越是内心阴暗的人，越畏惧正义。
苗姥狰狞地高举地芒杖走向苏离，恨恨不已的一榔头直接敲下，想着这个女人即将头壳破裂的死在自己杖下，一阵兴奋。
却在这时，缠住鲁维青的大藤条一截截胀裂开来，一只凶猛异常的巨大王虎浮现虚空，“砰”的一声，藤条尽碎，灰飞四落。
对岸，第五漪轩一直硬挺的脊梁终于放软，后靠在岩壁上，凉薄的唇向上微翘，呢喃道：“山君之力。”
仙女洞就快要走完了。
111 人性，人心（四）
虎，山兽之君——一语源自安帝建光元年(121年)许慎所著的《说文》。
可见华夏人对虎的推崇年代久远。
鲁维青挣脱藤条后就一直与苗姥打在一起，期间苗姥数次使用藤蔓，但是那柔韧的植物在开启山君之力的鲁维青面前不值一提。
就在这时，静逸的河水再次流动。第五漪轩一句“上船”，苏离加快割草动作，藤蔓全部隔断后，就连袁老大和袁老三都没丢下，大家全部挤上了小渔船。
“阿离，快上来！”左祝在小渔船上连连招手。
苏离看看船上满满当当的人，再看看身后仍旧和苗姥打做一团的鲁维青，没有丝毫犹豫的一跃而上。
她，是最后一个。
两岸水线快速降低，苗姥只看了水面一眼，脸色就灰白的难看。大家虽然不明白这里面有什么内情，但所有人都知道，能让苗姥不爽的事情，于他们来说就一定是好的。
“老娘今天跟你们拼了！”
苗姥狠劲一起，仗着地芒杖兽牙锋利频频逼迫鲁维青的赤手空拳，一时间竟然占了上风。她手中那根杖子毫不起眼的一卷就能刮下袁老大双手斤多肉来，鲁维青现在身上血污也是在这杖子上吃了亏，现在又有谁敢硬挡。
山洞出水口是椭圆形的，船身正卡在洞口处，但是看水降的速度小船也卡不了多久了就能从出水口通过。
这情况苗姥看在眼里，她心里一急，对鲁维青的攻击也就越发凌厉，颇有点自损八百伤敌一千，不死不休的架势。
苏离被苗姥时不时投过来的冰冷注视弄得心慌不已，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感觉，现在的苗姥比以往任何一个时间都要危险。
“给我！”苏离一把扯住第五漪轩身后的背包。
“等等，”第五漪轩按住苏离，他就知道瞒不过她，“你考虑清楚了？现在是个好机会。”
至于是什么好机会，双方心知肚明。
苏离迟疑了，就是这一迟疑，鲁维青被苗姥一杖打飞，只是飞的方向挺好，居然直接撞到了小渔船上。
苗姥怪笑的看着这一船人，神态癫狂。
不对！苏离低头向鲁维青问道：“还能打吗？”叶飘零和左祝都拿那藤蔓没辙，现在能与苗姥相斗的就只有鲁维青了。
鲁维青撑着船舷做起来，刚想起身，血从腹部飙出，结实的腹肌上两条足有十厘米的大撕裂，正是被地芒杖上的兽牙划出来的。
就在这时，一条直径足有二十厘米粗的大藤条缠上渔船，苗姥步步逼近岸边，杖上兽牙寒光闪烁。
此刻的地下河水位又降低十几厘米，洞口宽度足以让小船通过，但是这船却让藤条紧紧绑住，动不了分毫。
苗姥也不出声，只是举起手中地芒杖不断舞动，地芒杖舞动的时候苏离敏锐的捕捉到一段段极高的声音波动，这声波频率远远高于2万HZ赫兹，正常人类是绝对捕捉不到的。
“呀，下面！”花晓燕的惊叫引得众人目光都投向水面。
水下，一颗颗头骨静静地仰头看着他们。这些头骨们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但是看到它们再次出现，还是百骇不腻。小船周边近两米的水面都被这密密麻麻的头骨所占据，让站在船上的众人看了一阵头皮发麻。
要命的危险感将整条小船笼罩，鲁维青不顾腹部伤口的身子一侧捞起藤条，“呀——”随着低哑的发力声，鲜血和汗水同时溢出。
看着这个铁血铮铮男儿汉，船上所有的人都眼眶发热，末世后有些模糊的军人形象又站了起来。
“拿出来！”苏离转头对第五漪轩兀然凶道：“这个时候不用你还准备留到什么时候？”
“……”第五漪轩微沉，眉头一簇，却在想到什么后叹了口气，还是把背包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苗彪的人头被一个菜市场里常见的劣质塑料袋套着，出现在第五漪轩手里，塑料袋底部已经被血染红。
岸边苗姥双目赤红：“阿彪——”
即便知道儿子情况不妙，但是眼睁睁看着儿子血淋淋的人头被别人提在手上这样的刺激不是每个年过花甲的老母亲都能接受的，起码苗姥就接受不了。
就是现在！
感觉到手中藤条突然变软，鲁维青仅是0.1秒的犹豫后山君之力迸发，终将藤条扯断。
小船再次飘动，水流速急，眨眼间船身就有一半穿过出水口。
“不许走。”苗姥身形飘动，鬼影般踏过地下河直接站上船头。
没人有空闲心思来感慨苗姥如何学会的“水上漂”这门上乘轻功，面对这位近在咫尺的鬼面老妇没有人不怯火的，她修行岁月长，练的是邪门功夫本就进步快，而且技能还是控制类的，可谓物攻克星。
不过法功也是她的克星，只可惜现场上唯一能克她的法攻第五漪轩精神力全耗在美珠上了。
“苗姥，接着。”第五漪轩在苗姥踏上船尾的瞬间将苗彪的头扔过去。
他扔的很有心思，并没有太高太远，因为如果太高太远的话苗姥大脑判断够不着就会站在原地只有视线跟着头颅移动。他扔的很低，苗彪的头颅正在在苗姥腰间高度划过，而方向则偏左约1米。
苗姥要当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脑袋掉入水里，势必会反射性的用手去拦，头颅的飞行轨道逼得她必须得侧身弯腰，人在左侧瞬间本就难以保持平衡，第五漪轩再顺手将整个背包丢过去正正砸中苗姥的右腰腰眼，苗姥“哎哟”一声无法再保持平衡，与她儿子的人头一同坠入水中。
“啊……啊……”
苗姥的惨叫不绝于耳，可是船上所有人表情都是一松，终于……结束了。
小船随波逐流，没有人知道它要飘到哪里去，也没有人还有心思去在意这个问题，现在对大家来说，只要离开那个充满血腥味的山洞，出口在哪都不是问题。
缓过一口气后，苏离开始料理鲁维青身上的伤，花晓燕则努力替袁老大止血，虽然手上没有医药工具，也没有经历过正统的医疗训练，但是女性似乎天生就有着料理伤患的本能。一番或绊或压的瞎折腾后，两名重伤患流血的速度倒确实减慢下来，特别是鲁维青，纯体强化的他复苏属性不弱，虽然不像苏离妖化后294点复苏这么变态，但止血还是足够的。
至于苏离腿上的那两条长长的刀口，现在已经开始发痒，想来正在凝血结痂。
剩下的另一名女性叶飘零也没闲着，坐在第五漪轩身边死死盯着，随时准备应付自家队长的任何突发状况。他们都经历过第五漪轩的异能科普培训，知道精神力耗空后晕倒是正常现象，第五漪轩能一直保持清醒那是因为他每天都“深充深放”式的在训练自己的精神力，产生一定的抗性，若是别人只怕早就人事不省。
小船就这样静静在山洞里飘着，路上经过一个溢满珠光的石台也没人有力气再去好奇。
112 人性，人心（五）
地下河的水流速度很快，但是船行速度却并不快，这种不协调的突兀感在安静坏境下格外明显。
“吱——吱——”奇怪的声音传至苏离耳朵里，在清脆的水流声掩盖下并不明显，她转头四顾，找不到发声地。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苏离问道。
左祝看了她一眼，含恨道：“阿离，我知道你耳朵灵，可也不要欺负人啊，我已经调成震动了你还说出来！”
震动？
明白左祝说什么后苏离眼角抽搐——这家伙...
“吱——”
“吱——”
声音还在继续，两分钟后苏离忍不住咕哝道：“喂，我说你是不是肚子不舒服啊，实在憋不住就水面解决吧，人有三急我们不会笑话你的。”
左祝无语的看向苏离：“你胡说什么呢？”
“不是你一直在放屁？”苏离一把扯住左祝，有些急了。
“我就放了一个啊！”左祝双手高举表示自己很无辜。
叶飘零头也不抬，没好气的鄙视道：“你们俩个很无聊吗？这种没营养的话题也能聊得起来。”
地下河恰巧渡过一狭窄处，船身与两侧岩壁擦身而过，飘动极慢。有了近在咫尺的岩壁做参照物，水流速度与船速的不搭配感越发凸显。
苏离心中疑惑，隐隐觉得自己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在叶飘零的瞪视下，她推了推正闭幕眼神努力恢复精神力的第五漪轩，“队长，你看。”
第五漪轩眼睛里隐有血丝，如果不是因为太过疲累，依他的性格是绝对不可能在不安全的地方休息。
见到推醒自己的人是苏离，他淡了口气，反射性的露出微笑。
第五漪轩顺着苏离手指看向岩壁，只一秒钟，他就发现到不对劲，上半身笔直坐起，眉头微簇，“什么时候开始的？还有没有什么异常？”
“好像从过了那道出水口就是这样。”苏离看看缓慢经过的岩壁，心觉危险，却找不到危险来源，“还有‘吱吱’声，开始以为左祝放屁来着，现在看来不是。”
第五漪轩点点头，在这不高的水道里弓腰起身四下查看。
“这里！”
细心的第五漪轩很快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
“呀——！”本就比较靠近船尾的花晓燕一转身就随着第五漪轩的视线就看见了那东西，尖叫声顿时响起。因重伤陷入昏睡状态的鲁维青和袁老大立刻被这尖叫声惊醒，两人迷糊了几秒钟，察觉到船上紧张的气氛后立刻睡意全无。
“别动。”第五漪轩喊住要动的两人，“你们也都坐回原来的位置去，不要过来。”
原来大家被花晓燕的尖叫声吸引，一窝蜂的都想挤去船尾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样的移动让小船顿失平衡。
“大家不要紧张。”第五漪轩沉稳的声音让大家心中的不安与躁动减弱几分，“是苗姥，她在船尾。”
一股寒意从脊椎尾骨处冒起，苏离悄然心颤，没想到那个老妖婆居然还巴着他们这群人不放。而且因为看不到船尾的实际情况，全靠想象，所以这种恐惧感反而更加骇人。
与其他人或害怕或担忧的负面情绪不同，听到这个消息的袁老大从最初的怔愣后，立刻激动起来。
他原本就离船尾不远，现在翻身挤开花晓燕就抢了她的位置，第五漪轩伸手一把抓住袁老大，“你想做什么？”
第五漪轩倒不是关心袁老大，他只是怕袁老大别做出什么事情让情形变得更糟。
袁老大没有搭理第五漪轩，依旧靠着船尾死死盯住水面。
突然，他笑了，笑的哭了出来。
“那是我的第一个孩子，虽然不是儿子，但我一样爱她。”
“她刚生下来的时候，小小的，软软的，跟块水豆腐一样，我根本不敢去抱她，生怕抱不好她会哭。”
“那小丫头总是抱着她尿的时候不尿，放到床上却尿一泡大的，我要打她屁股，她就对我笑。”
“我女儿很乖……”
袁老大婆婆妈妈的说了一大通，全是他和女儿之间的点点滴滴。第五漪轩松开手，这个男人对别人的孩子有多狠，对自己的孩子就有多爱。
袁老大现在的内心是极其痛苦的，他在回想，回想着今天那些被他丢下河的小孩。
那些孩子的脸此刻全部都变了，变成他记忆中女儿的模样。女儿一次次被他夹在腋下，一次次的哭喊着“爸爸，妈妈，救救我”，而他则一次次把女儿丢进了地下河，被那怪物吞噬。
怪物体内那么多头颅，其中就有一颗是他的女儿。
“啊啊啊——！”袁老大失声大叫，那些出现在脑海里的景象将他几乎逼疯，孩童们的哭声绕耳不绝。
所有人的视线都盯在袁老大身上，袁老三张张嘴，没有出声，只是把酆锦搂的更紧了。苍白而狼狈的酆锦就像个玩具娃娃般死静的呆在袁老三身边，眼神呆呆毫无生气。
大叫过后，如同所有人意料之中的那样，袁老大跳了下去，他与苗姥的厮打夹在在水流声中越来越远，小船的前进速度终于恢复正常。
没有人去阻止袁老大，因为大家都知道，把苗姥一同拖下地狱大概是这位父亲此生唯一的心愿。
这是他对自己的救赎！
“呜……”短暂的沉默后花晓燕突然哭了，含糊不清的哭声中夹杂着“爸”“妈”两字。
苏离也怔怔的看着前方，袁老大就算再坏，可是作为一个父亲来说，他是成功的。就算是死，也要把害死自己女儿的凶手拉到地狱里去。苏离没当过父母，不能体会到这种感情，但她却尊重这种感情。
小船就这样安静的飘着，半途中有时崖壁很低，所有人都要趴着身子才能过。有时候还有很小瀑布，因为总是突然出现，所以赚足了尖叫。
总的来说这一路都有惊无险的过去了，却在一个宽广的大洞口处遇到了麻烦。
这个洞口极大，宽度足有六七米。正是因为太宽了，水流速度慢了下来，轻轻浅浅的。
一道颇响的摩擦声后，小船停下。这个地方石高水浅，它搁浅过不去了。
113 洞中岁月（二）【加更】
“怎么样？”
“不行，我们的船太重了，这里水浅根本载不起来。”
“那怎么办，要不下水直接游出去？”
“……”
没有人回答，这里算不算是出了仙女洞的势力范围呢？水下面还有没有美珠呢？谁也不想成为美珠身体里面那众多骸骨之一。
二十多分钟过去了，船还卡在原地，而且对他们越发不利的情况出现了，那就是水位开始缓慢降低，再不走，时间拖下去他们就更加别想走了。
“要不我用精神力探查一下下面有没有美珠”苏离道。
“没有这个必要，”花晓燕转过头来直直地盯着苏离：“就算你说没有，我们也不敢下水。别忘了，美珠是会动的。”
正视花晓燕，苏离发现到这个女孩为父母哭过一顿之后坚强很多，两眼红红的，但是眸光坚定，不再像前两日般漂浮闪动。
“那好吧，但是我们该怎么办呢？总不能一直在这里耗着吧。”苏离本是无意识的开口，却在看到第五漪轩、左祝和叶飘零三人充满侵略意味的不善笑容后愣在当场。
眼珠子一转，她明白了，难怪这三个人一直就没有着急过。
“确实是不能再耗下去了。”第五漪轩道。
他话音刚落，鲁维青立刻睁开锐利的眼睛正声道：“你想做什么？”
面对第五漪轩，如果说鲁维青最开始对他是欣赏的话，那么经历过仙女洞之后就只剩下戒备。
他不傻，相反的还很聪明。
美珠会很弱吗？不见得吧，起码都是好几千年的大怪物了，要真的弱早就被自然界所淘汰。
第五漪轩能一次把美珠打的躲进水里不敢再冒头，可见他的战力指数不低。按照正常的合作状态，他应该和鲁维青一块先去把苗姥干掉。如果那一战有第五漪轩的加入，鲁维青可以对付那些藤蔓，而第五漪轩只要站在远处对苗姥使用电击就可以了。很简单的战斗，他们完全可以毫无损伤的完胜苗姥。
但是看看现在吧，鲁维青的重伤起码要修养一两个月，第五漪轩单拼美珠后虽说丧失战力，却是短暂的，不出半天就能恢复。从这个结果上就能看到两人的付出是完全不在同一层次上的，这不符合合作的理念，哪怕是短暂的临时性合作。
而最让鲁维青心寒的是——第五漪轩背包里那个人头。
“你难道就只会杀人吗？”鲁维青忍住腹部渗血的剧痛，坚强的撑起上半身嘲讽地问道。
第五漪轩身上的气息微微一变，随即恢复正常。他靠近鲁维青用手轻轻将他压下，含笑道：“其实我这个人不喜欢杀戮。真的！”
这一刻，苏离听到第五漪轩的这句话只是一笑而过，他的“真的”有多真，苏离早有领会。但是此刻的苏离并不知道，第五漪轩这次所说的确实是真的。等到她知道的那一天，已经物是人非。
说完这话，第五漪轩猛地一下扭头看向柳大头，一股夹杂着鄙夷的杀气像刀子一样飞出猛砸在柳大头面门上。
柳大头用手一摸，脸上不知何时已然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流出。
“呵~”叶飘零站在柳大头身后发出一声冷笑，她的左手凝结处一把冰刀，而现在，那刀锋内侧寒光上黏着红色液体，正是柳大头的血。
不要动——苏离以眼神示意坐在她对面的俞诗宏、花晓燕和方思三人。
你们想做什么？——俞诗宏眨眨眼。
“……唉~”苏离叹了口气，俞诗宏眼睛都眨的快抽筋了，她却没能看明白，看来两人的默契度还不够啊。
“好吧，柳先生，你应该是姓柳吧？让我来告诉你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现在船停了，过度的负重让它没有办法从这么浅的水面过去，所以我们必须要减轻负重。”
坏人这个角色由苏离来扮演还是合适的，虽然她是团队里面战斗力最低的那个，但是她在柳大头面前亲手杀过一个人，由她来说这番话，柳大头的心理负担绝对是最重的。
柳大头有些踉跄的退了一步，差点踩住船舷他挣扎了一会儿才保持住平衡。柳大头看着苏离，眼神中有些迷茫，“为，为什么……”
“为什么是你对吗？”苏离替他接话道，“因为你是所有人里面最没有用的一个。从你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有做过什么吗？好事，坏事，你都不敢做。你这种人没有担当，不说让你和鲁维青一样成为保护别人的英雄吧，就连和袁老大、袁老三一样做个纯粹的坏人你都没胆。你这种人到底能干些什么？”
苏离撇撇嘴，其实他们完全可以直接把柳大头直接扔下去，不用半句废话的减轻负重。但是……第五漪轩都说了他不喜欢杀人了不是嘛，为了维护队长的面子，这个人还是不由他们来杀的好。
柳大头僵住了，苏离的话他无法反驳。其实柳大头自己心里也清楚，像他这种人，只能活在和平世界。他只是华夏数万万普通人里面最普通的一个。
他善良，却又远远不到为他人牺牲自己的地步。
他胆小，不管是人类还是丧尸都不敢杀。
他恭顺，对于袁老大的决定从不反驳，哪怕是邪恶的。
他懦弱，眼见强恶势力欺负弱小的时候只能却步，说几句求情的废话是他最大极限。
他圆滑，不敢跟丧尸打斗就多做些杂活，在袁老大面前体现出另一种价值。
他爱耍小聪明，比如现在——
“柳大头，你作死啊！”袁老三砰然大怒。他只是一个没注意，柳大头居然就把酆锦抢走了。
“三哥，你帮帮我吧，我还不想死。”柳大头极度害怕地拽住酆锦的脖子往左退，“他们说船上人太多了，他们要把我扔下去。我还不想死啊，三哥。”
柳大头虽然害怕袁老三，但是现场这些人里面他唯一敢动的也只有木头人般脆弱沉默的酆锦了。第五漪轩、左祝、叶飘零和苏离这四个身强体壮的异能者他铁定是不敢动的，俞诗宏也是个异能者，花晓燕虽然是女人但是已经成年了，方思虽然没有成年却是个半大的小伙子……柳大头的胆量注定了这艘船上只有酆锦能成为他的筹码。
114 人性，人心（七）
“三哥，求求你帮帮我吧，只要能活着出去，我赔你十个，哦不，一百个！我赔你一百个媳妇还不成嘛？！让她们每人都给你生儿子，生一串。”柳大头语带哭腔。
“放屁！柳大头，你到底有没有种？你TMD还是不是男人？拿个小女孩捏手上算什么意思。有本事冲老子使！老子告诉你，你最好马上放开她，不然老子活生生掐死你！”袁老三气急的在小船上直跺脚，踏的船板嘣嘣直响。坐在他身边的俞诗宏和花晓燕纷纷后退，这么重的脚力只怕碰到一下都非死即伤。
见到柳大头还不放手，袁老三真心急了。他和柳大头一个村子的，对柳大头的温吞性子深有体会，竟然气冲冲扑过去直接一个老重的耳光扇在柳大头脸上，“啪”的巨响让听的人都牙疼。
“放开！”袁老三大力的扳开柳大头卡住酆锦脖子的手腕，两人争夺的动作让小船剧烈摇晃，旁人都抓紧船舷，生怕一个没坐稳掉下去。
柳大头先是被扇昏了头，后见袁老三的动作他也知道比力气赢不了袁老三，干脆一咬牙，把酆锦弱小的身体往水里一推……
“噗通——”
抹开溅在脸上的水花，大家扭头一看纷纷惊讶，掉下水的人居然不是酆锦，而是袁老三。
只见袁老三一屁股跌坐在水里，水面刚好掩盖住他的双肩，酆锦被他双手高高举过头顶，虽然也被水花打湿却没有挨着水面半点。
“柳大头，我草你老母！”袁老三猛地一下站起身来冲柳大头怒喷道。
“三，三哥。”柳大头结巴道。
“我……”袁老三似乎还准备再骂，但是脸色骤然一变，似乎遭受了什么剧烈的痛苦，脸上的肌肉都移了位，让他原本就粗横的脸变得更加丑陋。
咬紧牙关，顶头满头冷汗的大脑袋，袁老三扭曲着五官颤抖着往前跨了一步。这一步跨的很失败，他的脚在落地瞬间就跪了下去。
苏离就在同侧船舷边，而且她的视觉已经妖化，虽然现在光线不好，而且水面反光遮挡了很多真相，但她还是看到了——袁老三的小腿白骨已现，皮肉筋血正以肉眼可视的速度减少。波光粼粼中苏离似乎看到很多玉米粒般大小的黑点，聚集在水下。
“救她，求求你救她！”
由于苏离本来坐的位置就比较靠近，而且现在她低头看水面身子更加侧过来几分。在袁老三眼中，现在的苏离就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只不过要救的不是他，而是她！
打量了一下已经开始往上浮的船体，苏离咬住嘴唇，伸出双手道：“再过来一点。”
虽然愿意去接手十岁大的酆锦，但是苏离并不希望自己一个不小心自己也跌入水里。
苏离的顾虑袁老三看明白了，对他来说移动是很痛苦的，但是袁老三此刻的脸上只有愿望达成的开心笑容。在这一瞬间，这个可恶的男人似乎变得憨厚起来。
以膝盖为支撑，袁老三在往船的方向慢慢挪动。
“再过来一点……再一点……好，我接住了，啊——”苏离脸上的笑容还未扬起，转瞬间立即变成惊恐。
她太过小看一个十岁孩童的体重了，抓到了并不等于就能捧得起，而且受到酆锦的拖累她自己也重心不稳的向水面倾倒。
“啪”强力的落水溅起冰冷水珠拍打在苏离脸上，失重的恐惧感散去一秒钟后苏离才悄然睁开眼睛，近在咫尺的模糊水面上是她自己的倒影。
没有……跌入水里。
苏离的身子僵住了，她缓慢回头，身后左祝一手抓住船舷，另一手抓住她的后背，巨大的手掌上青筋全部冒出，显然用力不小。
除了柳大头之外的其他人都稳稳坐在船上，但是大家的身体都向着船的另一侧倾斜，以保持此刻微妙的平衡。
感觉到左腿处的异常，苏离视线下移，看到静躺在船板上养伤的鲁维青也有一只手稳稳的抓住她的左脚。
至于刚才落入水里拍打出水花的，是袁老三的手。袁老三此刻右手叉在水底借力，左手扶住酆锦以及苏离，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若有似无的呻呤在喉间回荡。
环顾四周，一番思量后鲁维青压着腹部坐起来，道：“我来。”为了不翻船，现在也只有原本就躺在中间的他是最适合救人的。
伸手先接过酆锦，把她放回到船上后又抱回苏离。
至于水里的袁老三，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没救了。
众人重新坐好位置后，不妙的情况再次出现，原本已经浮起来的船再度往下沉，又动不了了。
“不要扔我，”柳大头见状激动地大叫道：“把她，把她扔下去，刚才船上没有她的时候都已经浮起来了。”他手指着酆锦。
“闭嘴！”袁老三痛苦地怒喊道，粗犷的高扬男声在整个水路回荡。
袁老三撑起上半身，义无反顾的继续向着船靠近，然后用肩膀抵住船身，两手握住船舷，用尽全身力量的往前推！他要把这艘船推出这片浅礁！他要让这艘船从新飘起！他要活，让她活！
“呀啊~~”暗哑的发力声中满是痛苦，那只浸入水底的手上白骨累累，血和水混在一起滑落，在这艘破旧的木船上渲染出新的花纹。
“啊——，走啊！”袁老三一次次的发力大叫，满是烟渍的黄板牙间鲜血淋漓，最后一次推挪后小船终于进入离开了这片浅礁，继续开始属于它的航行。
比任何时候都要巨大的落水生从后方响起，众人回眸，那个总是汗臭满身的、粗鄙的、燥怒的，手染血腥的男人倒下了。
大大的脑袋面全部浸入水中，他就这样漂浮着，时不时如同被鱼哄抢的面包屑般打着轻旋，转啊转的离他们越来越远。
“呜……呜……”苏离低头看看怀里的酆锦，小女孩苍白的脸上满是眼泪，两眼紧紧地闭着，上嘴唇咬住下嘴唇将呜咽声全部忍在喉间。
“我恨他！”
“我恨他！”
“我恨他！”
……
酆锦重复不断低声诉说，无数眼泪在她开口的瞬间流进嘴里，不用去想，一定是又咸又涩。
是的，她恨他。
恨到不敢去感谢。
115 人性，人心（八）
渡过那片浅礁后水流越发沉静，这里似乎是片面积广阔的地下湖，起码第五漪轩手中的灯泡无法照亮它的全部。
荡了十数分钟后小船彻底停了下来，在地下湖里就连风这种最基本最原始的动力都没有，众人只能瞧着水面一阵发呆，不知该何去何从。
“用这个做船桨吧。”
苏离掏出一片片薄薄的合金板，这些薄板都是她从超市货架上拆下来的。
方思接过薄板，稍一打量，顿时满头黑线——只见薄板侧面一块黄色的硬纸板剪成大拇指的形状，写到：七度空间，我的舒服我来定，今日特价：XX.X元。
“老师，我们换一块。”方思烫手山芋般将手中薄板抛出，硬把花晓燕刚拿到手里还没捏紧的那块给抢了过来。
瞥了眼新到手的这块薄板上黄色卡片——康师傅方便面，好吃看得见。方思吁了口气，这个还能接受。
花晓燕先是茫然不解，待看清楚自己手上那块薄板后，她真相了。
“苏离？”
“嗯？”苏离正将最后一片薄板递给李龙，好歹也是个壮劳力不是，不能浪费了。
“这些好像是超市货架上的宣传语吧？”花晓燕一把拽下薄板上的特价牌摇摆道。
“呃……”苏离猛地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自己否认搬空那间超市来着，眨眨眼，她转过头来看着花晓燕手中的特价牌干笑道：“咦，七度空间，你手气不错啊，居然抽到了这块板。这玩意蛮好的，用完了可以洗，洗完了可以晒，晒干了可以当口罩，如果你愿意的话还可以拿来泡红茶……”
在花晓燕和叶飘零越发狰狞的盯视下，苏离声音越来越小。
“噗~，我拜托你们几个不要在男士面前讨论这种东西行吗？会让我以后对红茶产生心理阴影的。”左祝喷了。
苏离弱弱地指向花晓燕道：“是她举牌要求讨论的。”
花晓燕心一惊，手抽似的瞬间扔掉特价牌，年轻的脸上满是羞红，话说在面对一群男人举起一块卫生巾的广告牌实在不是淑女行径。
“别闹了，划船吧。”第五漪轩温柔的声音传来，立即让整艘船安静下来。
这就是第五漪轩，他越温柔，不听他话的人就会死的越惨。虽然有这一了解的只有他们这个小团体的四个人，但是不得不说的是，现在船上的其他人都或多或少的看着他们四人的脸色做事。
看到船上众人就连一向不着调的李龙都开始配合着划船，第五漪轩脸上的笑容总算散去变平和起来，
在这里第五漪轩并不是视力最佳的一个，他的眼力怎么也比不上觉醒了第二感的苏离，但是他却是观察力最敏锐的一个。
苏离看东西还是和普通人一样习惯性的只看平面，也就是前后左右四处张望。
但是第五漪轩不一样，上面和下面也是他所在意的范围。
就在众人的头顶上，朦胧的黑暗中并不是错乱的岩石，而是一块块井然有序的隔板，稍远处还有几根钢筋横梁的影子。
这个地方给第五漪轩的感觉不是地下湖，而是一个面积很大的房间，比如大型会议室，大型饭堂之类的地方，这里绝对是人工建造的，而且就它的建筑风格来说年代并不久远。
为什么美珠所把守的地下河会连着这样一个人工建设的地下建筑？第五漪轩疑惑了。一番思考后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这个可能性让他激动不已，想要立刻去寻找答案。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的骨干的。
虽然有了船桨，虽然每个人都努力的在划，但小船就是停在原地不断的转着圈圈。特别是柳大头似乎为了体现出他的价值，划的最为卖力，水溅的极高的。最后他船桨一挑，一条半透明的奇怪大雨被挑出水面，如果不是左祝眼疾手快的一掌又把它拍回水里，只怕躺在船上养伤的鲁维青就要遭殃了，因为那鱼落下的方向正在鲁维青身上。
虽然鱼出水面的时间很短，但苏离还是看清楚了，那是一条长约五十厘米的大鱼，长的有些像黄鳝，条长型，只是鱼腹处有些太窄，到尾巴处又圆长起来。浑身呈半透明状态，有着高高的背刺，身上的鳞片很晶亮反光起了很好的保护色，落水后立即不见踪影。
这条鱼身上唯一色彩浓重的地方就是它的眼睛，一对玉米粒大小的黑色眼珠让它在水中无法完全掩盖行迹。
“这是什么怪物？”苏离紧皱眉头，怪物看多了突然觉得原来丧尸也可爱。
第五漪轩的视线一直追随着这条鱼，激动地眸光一闪而过，“停下来吧，难道你们都没有划过船吗？”
众人面面相觑，在高楼大厦堆叠而成的大都市里，放眼望去都是汽车，哪还有船的影子，他们对于划船的印象也就是电影电视里看到的那些。
“我会！”方思举起手。
“那好，就我和方思来划船，你们都可以停下来了。”第五漪轩当机立断。
事实证明，划船这种事情不是人多就能行的，起码他们一群人都没能划动的小船在第五漪轩和方思的配合下开动起来。两人划的很慢，开始节奏还有点跟不上，但是三五下后已经能平稳前进了。
“阿离，你觉得应该要往哪走？”第五漪轩问道。
“啊？我不知道啊。”苏离感觉莫名其妙，这个地方她也没来过的，为什么要问她。
“不用你知道，只要感觉就可以了。你觉得哪个方向有可能是出口？”
“那就……”苏离低头想了一下，随即指着自己的左侧后方道：“这边吧。”
第五漪轩向方思点点头，两人配合着调转船头朝苏离所指的方向前进。
“为什么要让苏离判断方向？”花晓燕轻轻推了推左祝的胳膊问道，现在在她心中这群人里最好说话的人已经换成左祝了。
微微侧过脸，左祝挑起眉梢笑了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可他的五官就是刻画出一股阴邪的气息。
对于花晓燕的问题左祝并诶有回答，他虽然是个喜欢聊天的人，但他的聊天也是要看对象来的，起码花晓燕是没有这个资格。
为什么要让苏离来判断方向？当然是因为她的体能强化方向——反应力。第五漪轩曾经说过，拥有这种强化特质的人天生就有着趋吉避凶的能力，这种能力埋藏在她们的潜意识里。
船桨温柔的在水中划过，远行的船只并没有发现到就在离他们不远的水面下，没有了身体的苗姥头颅突然出现，她的脑袋被美珠包裹着后面拖着无数尸骨，嘴里叼着一条存活在这片水域的透明鱼慢慢咀嚼，这位曾经的巫祭正用她冰冷怨恨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
116 人性，人心（九）
当小船靠近一堵油漆剥落的高墙后，大家都发现到这片水域的人工雕琢痕迹，没有人会再把它当成一个普通的地下湖。
沿着高墙慢慢划行，水岸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那是一片约30平米的地面，大概呈20度斜角倾插入水面。地面上板砖碎裂，青苔满布，显得很是残旧。
左祝和柳大头率先跳下，然后两人合力将船拉近，等到船头和水岸边的跨距大幅度缩短之后，大家都跳下船，合力将小船拖到了岸上。
“哎哟。”苏离刚走几步路脚下一滑就摔了个屁蹲，待她站起来时裤子上墨绿色的青苔沾了个遍，“大家小心，这里很滑。”
见她无碍，第五漪轩扭头开始打量起这个地方，结实的墙壁，湿滑的地板，抬眼看去望不到尽头的天顶，以及……一堵锈迹斑斑的大铁门。
这道铁门不小，宽度足有一米五，挂了一个很普通的旧式挂锁，
“我来吧。”李龙拔下耳机，才从头发里取出个什么在锁孔里拨弄起来，“卡”锁头弹了起来，李龙退至一旁。
“突然觉得有个贼在队伍里也挺方便的。”左祝嘟囔着自动上前，铁门间满是铁锈，门栓都被铁锈堵死，这种力气活确实不适合李龙，所以他很有自知之明的退开了。
左祝用力退了两把，没能打开。招呼众人后退两步，他抬腿猛地一脚踹过去，一声巨响后满门的铁锈成块掉落，左祝头上身上也沾了不少。
大门一开，一股透骨寒风从里面呼啸而出，打在众人身上冰凉刺骨。
“我不进去！”酆锦惊慌的一步步往后退，她几步跳回到船里双手抱头卷缩着。
花晓燕环顾众人，大家对这个女孩突然的惊恐都很诧异，却没有一个人想要来安慰的意思。花晓燕只得自己上前，用手轻轻拍打着酆锦的后背，“酆锦，怎么了？”
小丫头微微抬起苍白的脸，连连摇头道：“不要，不要进去，会死的。”
几个大人互相看了看，都没有吭声。
柳大头犹豫道：“要不咱们别进去了吧，阴森森的，说不定也有什么怪物。”
左祝嘴巴一撇，抬眉道：“你怕啊，怕就在这等死吧。”
柳大头黑脸微红。
“哼，谁想留就留下吧，我们走。”左祝头一摆，率先跨入大门。
苏离看看酆锦，又看看花晓燕，最后扫视了一眼俞诗宏随即跟在叶飘零的身后走了进去。
俞诗宏拉起花晓燕道：“左祝的话不好听，却是事实，现在我们根本没有回头路，留在这就是等死。”
“我知道，可是酆锦……”
“她想留就留下来吧，我们先跟上去看看，如果安全再回来接她。”
花晓燕被俞诗宏说服了，两人一同跨过铁门。柳大头稍一犹豫，看了眼前面那群人，又看了眼柔柔弱弱的酆锦，他头壳没坏，自然知道跟着谁会更安全。
“等等我，等等我。”
所有人都离开了，只剩下幼小的酆锦独自坐在船里，四周安静的可怕只有酆锦的呼吸声不断响起。
将脑袋埋在双腿之间，酆锦的眼泪哗啦留下，“方思哥哥，花老师，不要进去，你们会死的……”
……
越往里走，所有人心头的惊疑越甚。
一个个房间走过，这里留下了大量人类生活过的痕迹，宿舍，餐厅，休息室、酒吧……应有尽有。
站在一个已经腐朽了的餐桌前，第五漪轩从兜里拿出一双白手套戴在手上，然后在桌子上抹了抹，道：“起码有将近两百人在这里生活过。”
左祝环顾一圈有些不认同：“这里的座位没这么多吧。”
第五漪轩摇摇头道：“像这种大集体吃饭一般都是分批次的，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放下手头的工作一起吃饭。”
长期处于集体生活的鲁维青依靠在李龙身上点点头，又不是特意团体聚餐，工作才是重点。
进入其中一间宿舍，十几平方米的房间里摆放了四个上下铺，床上纵然已经满是灰尘，但还是能看出当初收拾的十分干净整洁，每一床被子都叠的整整齐齐堆放在床头。
随着众人的翻找，一套又一套的枯草色三八式军服从柜子里被拿了出来，看到这些东西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他们已经能够大概猜出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第五漪轩打破了这股蓦然升起的沉重气息。
点点头，大家排成一路往外走，比刚进来的时候警惕得多。
刚进入这里时，放眼看去全是近代文明的痕迹，不用想都知道出口肯定在某处等着他们，所以这伙人都是抱着逃出升天的激动与好奇在瞎转悠，现在却不可能再那般轻松了。
推开一个密封的房间，里面密密麻麻的排满了铁笼，许久不曾流通的浑浊空气中除了铁锈与血液的味道外还有一些动物的粪便味，特别难闻。
没有人愿意顶着这股味道进去一探究竟，关上房门，大家默契的向着下一个房间走去。
弯过一个拐角，这一次房间铭牌上的字迹居然没有全部被铁锈覆盖，依旧可以模糊的看到上面写着——実験室。
就算是对岛国文字并不了解的苏离才能猜到这三个字翻译成简体中文应该就是：实验室。
这一次不用他们这些普通人进去了，第五漪轩扶着虚弱却坚持的鲁维青率先进入，隔了大约五分钟后外面的人才听到第五漪轩淡然的声音，“进来吧。”
进入房间，桌上的各种仪器和培养皿证实了它的身份，福尔马林的独特气味充斥了整个房间，墙边的一个台架上摆满了透明容器，里面泡着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
那些浸泡在器皿里的有完整生物，也有独立器官，其中一样引起了苏离的注意——外面水域里的怪鱼。
虽然体型要小上很多，只有十几厘米长，但是它们的外观特征完全一样，苏离不可能弄错。
听到苏离说这个“罐头”里面的鱼和外面水里的是同一品种后，所有的视线都移了过来。
见到这样东西，第五漪轩眸光一闪，冷声道：“没想到居然真的被他们研究出来了。”
“什么呀？”苏离不解问道。
第五漪轩摇摇头，道：“你们应该都不知道，倒是左祝因为工作有可能会猜到这是什么，毕竟他们画漫画的对某些知识还是要有些了解。”
“我？”左祝指着自己的鼻子，“这什么东西啊，我可没见。”
“状如黄蛇，鱼翼，出入有光……”
第五漪轩的话还没说完左祝就惊叫着跳了起来，“虫庸？！”
117 人性，人心（十）
整个地下建筑呈“回”字型排列，走了一圈，他们居然又回到了那铁门前。
难道没有出路吗？
所有人都不服输的再走一遍，这次他们检查的更加仔细，就连那间异味冲鼻的饲养室都没放过。最后，在餐厅里停了下来。
“你们看这里。”
第五漪轩站立在一堵墙壁前，这一面墙壁旁堆积着不少断胳膊少腿的桌椅，一看就是个堆放杂物的角落。
苏离绕着这堆桌椅看了看，厚厚的灰尘以及密密麻麻的蜘蛛网让它们更显破旧，“你的意思是这后面有什么？”
“试试看。”第五漪轩也不敢肯定，他是人，不是神。
左祝抢道：“那好吧，你们谁来挪。”他是力气大，可不代表他就愿意打杂，再说了，这堆东西脏死了。
苏离、叶飘零、花晓燕三女集体后退一步，苏离嘿嘿干笑道：“这种力气活应该不会让我们几个女孩子上场吧。”叶飘零和花晓燕难得的与她站在同一条线上，一致点头。
柳大头撩起袖子，向所有人点头哈腰的讨好道：“我来，呵呵，我来。”
第五漪轩瞥了他一眼，笑道：“那就你搬吧，也不用全部都挪开，把这边的搬空让我们看看后面有什么就行了。”
“好嘞。”柳大头劲头十足的开始干活。
几十年前的东西都是真材实料的，就算只是几张破桌椅却也特别结实厚重。柳大头搬得满头大汗，身上落满灰尘，脸和手全是污渍。
苏离悄然移开视线，看到这个从外貌上看年纪比自己父亲少不了几岁的男人在这卖苦力，她突然一阵心悸。也不知爸妈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和G市那些幸存者一样靠着搬东西建房子来讨生活。父母年纪都大了，他们还能做得动吗？他们会不会想我？会不会哭？我这个不孝女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到老家看见他们呢？……苏离垂下眼皮，眼睛酸涩的厉害。
“可以停了。”
第五漪轩喊道，就在苏离东想西想的时候这堆杂物已经被搬的七零八落，一眼望过去并没有许多电视剧中常见的隐秘小门。
“毛病啊，没事拿这么多桌椅放这干嘛！”希望落空，左祝踹翻了椅子忽的一下站起来。
“喂，你故意的吧？坏了的饭桌餐椅放餐厅不是很正常嘛。”苏离恶狠狠地瞪了左祝一眼，刚才他踹翻的椅子差点就要砸到她脚上。
“你说什么？”第五漪轩突然转头看向苏离。
“我说坏了的饭桌餐椅当然应该放餐……”苏离顺口答道，越说到后面她的神情越发诡异，最后干脆停了下来，快第五漪轩一步跑出了餐厅。
“嘿嘿，这次我总算快你一步。”苏离边跑边回头对跟在后面的第五漪轩道。
第五漪轩微笑着摇摇头，没有啃声。
苏离率先跑进一个办公室格局的房间，里面空间很大，桌椅、书柜、刀架、茶台、棋盘……一应俱全，有点常识的都知道这房间的主人身份不凡。
然而就在这个房角的角落里，一张旧办公桌孤零零的立在那里。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这里的主人换了新的办公桌后，把旧桌子随意摆放在屋内一角。
这不可能，一个有身份人的房间里绝对不会突兀的放置这样一件多余物件，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可能被当做杂物间，只有这里不可能。
而且这个桌子放置的位置真的很不协调，一边紧靠着墙壁，一边紧靠着书架，它把两者之间的空隙全部占据。
不再打量，苏离动手拖拉起这张桌子，刺耳的摩擦声后地下划出一道白痕。
“这是？”
“不用管它，只是一种暗记。这样如果主人不在时有人移动了这张桌子，他回来就能立刻发现。”第五漪轩赶上来搭把手。
看看第五漪轩笑眯眯的侧脸，苏离突然不明白了，正常人会知道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吗？
“怎么了？”第五漪轩发现苏离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多了许探究。
“没什么，先把这东西挪开再说吧。”苏离收回视线。
两人把桌子移开后，靠近墙缝一摸，果然有个暗门。
暗门是最简单的推动设计，只是因为太久没用过所以阻力有些大。
“……天！”
进入这个房间，所有人都深深地倒吸一口凉气。
淡蓝色的荧光灯下，巨大的玻璃罩排排矗立。
这些玻璃罩里，绝大部分都是裸体立浮的人类，只是他们的外形和人类总有差距。
扫视全场，一个玻璃罩里的人体吸引着苏离慢慢走近。
大概是太久没有更换玻璃罩中的液体，水面有些浑浊。这是一个非常健硕的全果男性躯体，体型是标准的倒三角，肩膀宽而且肌肉结实浑圆，腹肌块块，双腿修长，就连那……咳咳，也很是雄伟。长长的头发因为水的浮力高高扬起，露出偏西方化的深邃五官，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看漫画男主般。
只可惜，这么一个完美的躯体，却在“手”上被破坏了。
他有四只手，而且每个手上都有六根手指.....怎么看都是一个失败的试验品。
叹息的摇摇头，苏离顺着手指再往上看，往上看，骤然一惊!
那双狭长的眼睛已然半开，如同苏离纯绿的眼睛一样，他的眼睛是纯黑的！而苏离的眼睛起码还以绿的深浅划分出了眼白和瞳眸。可是这双眼睛不同，它是纯黑的，没有一点界限。
看到这双眼睛，苏离突然有种晕眩感，地板和天花板似乎换了个位置，地心引力已经在她身上消失，一个怪异的念头突然出现在她的大脑中——
‘打开，打开这个玻璃罩，打开……’
“阿离！”
左祝突然响起的叫声吓了苏离一跳，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震了一下，有些脱力，脑袋阵阵紧抽。
“过来啊，你一个人站那干嘛？”左祝站在一个玻璃罩前对着苏离招手，不知什么时候大家都聚集到了那里。
“这个……”苏离手指着玻璃罩里的男人，刚想说什么，一扭头却看到他只是死尸般的飘在那里，那半睁的纯黑眼睛似乎是她的错觉。
用手轻搭在脸上，额头滚烫的热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呼——，原来是发烧了，难怪这么难受，居然还出现了幻觉，嘁！”
闭着眼睛向那些人聚集的玻璃罩走去，几步路后，苏离突然快速转身，看到那玻璃罩里的男人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势飘着，没有任何移动迹象，她再度摸摸头，“看来真是眼花。”
118 实验室（一）
苏离走进了才看到这个玻璃罩里是一条近乎透明的肥硕大鱼，它长度不短于1米，鱼尾最窄处也有婴儿拳头粗，最粗的鱼腹处直径大约有20厘米，鱼鳞有成年人的指甲片那么宽，浑身反光，就连黑灰色的鱼眼都有硬币大小。
这就是外面那片水域里生存的鱼类，相较于刚才在实验室里看到的那条小的，这条大的更加具有视觉震撼力。特别是鱼头，结实的鱼脸肉堆积成一幅狰狞的模样，大张的鱼嘴里上下各有两排锐利小牙，那细密程度足以让每一个密集物恐惧症的患者发疯。
苏离闭上眼，换了个位置再睁开。还好，只要不看鱼头，这条已经翻了白肚皮的大鱼就不没什么恐怖的了。
“又是虫庸？这么大条的？”苏离咂咂嘴，就这体型，那层肚皮肉起码有2厘米厚，红烧起来一定是又细又紧美味极了。
“我知道虫庸是《山海经》里传说的生物，但你们到底凭什么认定这个东西就叫做虫庸？”花晓燕身体哆嗦着直打寒颤，这个房间里特别冷，而且大家的衣服都被水打湿了，再被这冷气一吹，几乎都成了冰棍。大冬天穿一身冰棍可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
苏离眨眨眼睛，“那间试验室的小罐子前面不是都有铭牌吗，你没看见？”
试验室里那一排陈列架的前端都有着标示陈列品的铭牌，只是因为年代久远，纸上的字迹都只剩下一点点淡淡的黄褐色痕迹，充满了岁月的韵味。
“有那种东西吗？”俞诗宏边问边回想着。
显然，不是每个人都会去在意细节。
“好了，那边不过一条死鱼而已，没什么好看的，你来看这里。”左祝兴奋地把苏离拉到左边的玻璃罩前，“你看，这东西像不像那个什么‘美珠’。”
苏离眯着眼睛一看，空的！除了一些细小的漂浮物外水里什么也没有。
“你想让我看什么？”
“下面！在下面！蹲着看会比较清楚哦。”左祝说罢率先蹲了下来。
苏离蹲了下来，果然，一层薄薄的肉膜映入视线，它光滑，淡粉，偏透明，在并不纯净的水里很难看得出来，更何况是还沉在水底。
不对呀……既然站着的时候绝对看不出来，那左祝是怎么发现的？他为什么要蹲下来？难道下面有什么……
呃！——看了眼旁边的玻璃罩，苏离真相了。
“很美呵~”苏离笑的揶揄。
“哈——哈——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左祝打着哈哈目光四处躲闪，脸上的笑容有些把持不住。
苏离也不说破，只是眼神死死定在一个玻璃罩上不移开。那里面是一个灰白色及耳短发的俏丽女子，淡黄色的皮肤下包裹着一层精瘦肉体，前凸后翘体态匀称。只是大腿处变化极大，她腿上的皮肤是灰色的，而且上面全是细密的白毛绒毛，延伸至膝盖处时更是覆盖上了一层绯红色的硬夹，就连双手处也变成了两个镰刀型的甲刃。
怎么说呢，如果苏离最开始看的那个四手果男能让她联想到蜘蛛的话，那么现在这个甲壳果女就让她联想到了螳螂。
虽然这位女子的变化是从大腿处开始的，但她的隐秘地带还是很有女性诱惑力的。女子在水中上下飘浮时，那位置更是若隐若现，咳咳……左祝弯腰的原因很明显了，只可惜敢做不敢当。
大家聚在一起研讨一番后都认为左祝猜的没错，这东西就是美珠，只是体积比河里那位小了很多，也不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玻璃罩里。
结论确定下来，众人又四散开来继续观看这些玻璃罩里的生物。苏离越看越疑惑，这些看起来真像是科幻电影里的仿真模型。但问题是，是谁把他们做出来的？又是为了什么制作呢？
带着害怕与疑惑，所有人都在四处走动观赏展品，只有第五漪轩站在一张白色的狭长桌子前一直没有动，似乎在翻阅着什么。
“什么东西？”苏离悄然走近。
“实验日记。”第五漪轩回答道，笑眯眯的脸上有着掩盖不住的激动，“好了，这些岛国文字你看不懂的。一边玩去，等我看完了再告诉你写了些什么。”
“好吧。”苏离点点头一边玩去了，谁让她确实看不懂哩。
没有走远，她站在被灯照得脸色偏蓝的鲁维青面前，弯腰看他不停颤动的手。
“很冷吗？要不我先扶你出去。”
鲁维青迟疑片刻，点点头。
苏离靠了过去，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只一下就让她吃惊不已，这双手实在是太冷了。
“拜托你不要一昧强撑好不好，本来就失血过多，如果再感冒你就死定了。”
“苏离。”
“嗯？”
“你的手好热。”鲁维青皱起眉头，苏离的体温也高让他惊讶。
“哦，没事，发烧而已。”苏离倒是没什么反应，还觉得发烧挺好，起码暖和，不用像花晓燕和鲁维青一样冻的牙齿打磕。
“你知道自己发烧了还在这里瞎转？！”鲁维青的眉头拧成川字，声音不由自主的大起来，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发烧？”左祝大步走过来伸手在苏离额头一探，“呀，烫！”
甩甩手，他故意惊乍道：“不是说傻子是不会发烧。”
苏离猛地一下蹦起来：“你才傻子！”
“你不傻？知道生病了也不出声，还不傻？”左祝一脸鄙夷，大步走到两人中间一手一个，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我先把他们带到那有床的房间去休息。”
“等一下，我们最好一起行动不要分散。”第五漪轩把那本实验日记收进怀里，“别出什么万一。”
这些展览品虽然大多是身材一级棒的俊男美女，但总有些非人的特征，泡在水里又被蓝色的灯光照着显得阴森诡异。
其实没谁真想在这里呆着，只是不好开口说要走而已。
一听第五漪轩说可以走了，花晓燕和柳大头两人冲在最前面，倒比左祝还快一步，其他人鱼贯而出。
暗门一关，房间里立刻一片死寂。
几分钟后，包括螳螂女在内数个玻璃罩里的生物都睁开眼睛，他们锐利的眼神全部盯着同一个方向，就是苏离最先看到的那个四只手的蜘蛛男。
蜘蛛男眼睛依旧是闭着的，他身体向上微微飘起，左手食指伸至嘴边做了一个“嘘”的禁言动作。
其他人看见后立刻老实下来，闭上眼睛继续在那浑浊的液体里不断沉浮。
119 实验室（二）
苏离这一觉睡得十分深沉，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转身伸一下懒腰，发烧过后的身体酸酸涨涨的，而且衣服里外都是汗，黏糊糊的让人难受。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苏离就再也待不下去了。棉被与传单上全是灰尘，被子里的棉花结成了块硬邦邦的，吸入鼻腔的也全是霉味。
“醒了？要不要先去洗个澡？”鲁维青在隔壁床上睁眼道，他睡眠很浅，一点响动就能惊醒。
苏离点点头，“这里有洗澡水？”
“在锅炉房里发现还剩有不少煤炭。”
“水呢？”
“他们找到了一个老式抽水机，把外面地下河里的水直接抽进水塔。”
“那河里的鱼呢？”
鲁维青的脸色瞬间有点僵硬，动了一下身体，道：“水塔里有过滤网，它们出不来的。”
苏离：“……”好嘛，用鱼汤洗澡，也算是一绝了。
问清楚澡堂的位置，苏离进去洗了个“鱼香四溢”的热水澡，期间还有条小拇指粗细虫庸的鱼苗从水管里留了出来。苏离淡然地将其一甩，看来水塔里的过滤网洞口不够细密啊！！
走出淋浴间，将手伸入放衣服的木柜中一摸——空了！
苏离诧异的看了看柜门编号，没错啊，刚是放在这里的啊！
“你在找衣服吗？”
苏离猛地一惊，大声道：“谁？！”
“呵呵……”
听到这熟悉的笑声，苏离一拍脑门，知道是谁了。她伸出毛绒绒的尾巴围住胸部，打开澡堂门小心翼翼的探头看去。
澡堂外正是锅炉房，苏离的衣服正摊在锅炉铁壁上烘烤，第五漪轩坐在炉边，一手拿着她的裤子，一手捏着针线，缝的认真。
“哇~，我们看错吧，队长大人你会缝衣服？”苏离直勾勾地盯着第五漪轩看，话说她对针线的记忆只保留在小时候，长大后就基本没见过了，衣服什么的经常还没穿坏就扔，那还用得着针线。
“你忘了我说过自己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吗？小时候发给我们的衣服基本上都是别人捐赠的旧衣服。为了能有衣服穿，也为了不在学校里被别人嘲笑，这是必须要学的。”第五漪轩直看着手中裤脚边缝边说。
“你从哪找到针线的？”
“小时候衣服经常开口，为了不让同学看到，我总会带点针线放身上。带了十几年后，也就习惯了。”
“喔。”
苏离看着此时认真的第五漪轩，一种名为怜悯的陌生情感充溢心间。
“我刚看到酆锦睡在我边上？”苏离在有意寻找着话题，不然安静的氛围实在有些尴尬，毕竟她现在是光着身子站在门后的。
“嗯，她也在发烧，花晓燕和俞诗宏发现后就把她抱进来了。”第五漪轩用牙咬断线头，站起身来把锅炉上的几件衣服都拿起走向苏离，“给，穿上吧。”
苏离退后一步，躲在门后接过衣物就迅速把门关起来。已经洗过的衣服们经过烘烤变的很暖和，用脸在上面蹭蹭，虽然没有洗衣粉的香味，但却带着点烟火气，也很好闻。
“快点穿，别再感冒了！”第五漪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这也能知道，什么时候变透视眼了。”苏离嘟囔着，手脚麻利起来。
全部穿完后，看了看第五漪轩缝的地方，苏离惊叹了。那里正是她用匕首割破脚踝的地方，虽然皮肉已经结痂，但是裤子可没有自动修复功能，依旧破烂的撒开着。现在被第五漪轩一缝，不凑近点看根本瞧不出来。
“队长，你手艺真好！”苏离真心赞叹。
“穿好了就赶紧出来，拿点油盐酱醋还有大萝卜，左祝早就把鱼汤煮好了。”
苏离呆站在原地……早该想到，如果不是自己还有利用价值，他能有这份好心？
转过头对着穿衣室里灰蒙蒙的镜子拍拍脸颊，苏离命令自己打起精神来——又出才有入，有舍才有得，这世上的事本就如此，不是吗？
两人来到厨房，这里已经被征用了。
苏离掏出三根大萝卜和一些调味料，趁着左祝煮鱼汤的功夫，她回到庄园把早就成熟的番茄和萝卜都给收了，还从管家手中接到了帕尔的回信。
在回信中，帕尔对苏离的漫天要价很是不满，对她的过分贪婪发起有力的抨击，威胁利诱全部都用上了。看着手上洋洋洒洒的整整三页纸，苏离笑了。
“罗斯林管家，我还有事要先去趟小镇，麻烦你给帕尔写封回信，说我们庄园里的白萝卜就这价格，他爱要不要。”苏离胸有成竹，看来这白萝卜的下家基本上就能确定是帕尔了。嫌贵？开玩笑，真贵了还有心思写这么长一封信吗？
来到小镇的寄卖中心，苏离把这次收获的优质白萝卜以每个25黄晶的售价挂出去。果然，挂上去还不到五分钟又被买走了，一查交易记录还是魔法面位的帕尔买的。
这次的36个白萝卜为苏离赚得了900黄晶，她已经准备要兑换一次丹药试试了，毕竟她的身体和别人不一样，无法吸收晶核能量，只能尝试别的方法。
“女士，你的免费交易次数已经用完，从这次开始需要收取交易总额的5%作为税点。”罗杰丽娜夫人面无表情的当着苏离面直接拿走了45黄晶，剩下的才递给苏离，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曾经的亲切和蔼。
“期待您的下次光临！”
罗杰丽娜夫人不给苏离说话的机会，直接把她“请”了出去。
苏离站在门外苦笑，这么着急干嘛，她身为“玩家”难道还能不遵守游戏规则吗？现在这感觉真的是……头次被人赶出来。
透过窗户看到苏离走远，罗杰丽娜夫人这才重重舒口气，话说她已经长时间没有抽过税了，好兴奋！好紧张！紧张的都忘了抽税的官方台词了……囧~
苏离没有直接回庄园，她接着来到霍亚娜夫人的商店里又卖了些普通番茄换取绿晶，再用绿晶购买番茄种子和白萝卜种子。还好，霍亚娜夫人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总算把苏离受伤的心灵补救回一点点。
再次下种，施肥，浇水，打理好一切后苏离洗洗手，她现在还真有些想要招个农奴来打理庄园。这些事情做个一两次是新鲜，可如果天天做就没趣了。
苏离从庄园回来，睁开眼睛就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白萝卜炖鱼汤放在眼前。
120 实验室（三）
一转眼，大家在这地下建筑物里生活了数日，
除了最开始找到的那个暗门外，又有四个隐秘房间被找了出来，但是出去的路还是没有见到。
酆锦烧退了之后一如既往的躲在船上，不论谁劝都不肯进来，慢慢的，大家也都习惯了。
第五漪轩一天到晚泡在他们所找到的第三个密室里，这间是资料室，里面放置了很多文献资料。虽然因为时间久远这些资料大多字迹淡化，或者纸张损坏，产生了巨大的阅读障碍，但第五漪轩还是整天整天的待在里面。
鲁维青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偶尔下地走动走动，但大部分时间还是躺在床上修养。
左祝和叶飘零都把生活重心放在修炼上，这里没有丧尸可以猎杀晶核，他们就练习技能熟练度。在等级无法提升的情况下提升技能，也是一种进步。
花晓燕、方思和柳大头负责众人生活的起居所有相关事宜，偶尔无聊了还能去地下河边钓钓鱼，即打发了时间又奉献了一道菜。
在活下来的九个人里面，唯一一个认真在寻找出路的人只有苏离，俞诗宏也跟她一起努力着。
“怎么样？”俞诗宏拉紧苏离的手，把她从通气管道里拉了出来。
苏离拍拍浏海上的灰尘，长长地吁了口气道：“不行，太窄了，到后面好像是山壁，风很大，但是洞口小，根本出不去。”
“这样啊，那我们再找找，你先去洗澡吧。”
“嗯。”不用俞诗宏说苏离也准备去洗，这通气管里满是蜘蛛网还有些小动物尸体，又脏又臭。
等苏离整理完身上的个人卫生，再出来时发现餐厅里很热闹，满是嬉笑声。
“……看到了吗？”
“哈哈，脏死了，哈哈……”
苏离的脚步停了下来。
脏？是在说她吗？
这些人，是在嘲笑她吗？
“咦，苏离怎么还没来？这次也洗太久了吧。”
“我去看看。”第五漪轩的声音响起。
苏离下意识的想要躲开，但是刚转身就被走到门口的第五漪轩叫住，“苏离，怎么不进来。”
‘进去做什么，听你们笑话我吗？’苏离心道，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面色淡淡的跟着第五漪轩进入餐厅。
“苏离，快来快来，”左祝冲她招招手，“番茄，白萝卜尽管拿出来，都要好的，你那些优等的也别全留着卖，好歹也给咱们尝尝嘛。对了，你昨天种植升级能种黑麦了对不对，有没有成熟的？也拿来试试。”
苏离直直地看着左祝，没有动。
“你发什么呆啊，快点拿呀。”
“我要是说不给呢。”苏离拒绝道。
原本欢乐嬉笑的餐厅立刻安静下来。
“阿离，你在开玩笑吧。”左祝干笑道。
“没有说笑，”苏离脸上满是认真，“凭什么要我提供食物，我为什么要养活你们这么多人？给个理由先。”
叶飘零忽的一下从座椅上站起来，却被站在旁边的第五漪轩又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苏离，说吧，把你心里的想法都说出来。”第五漪轩冷静道，面色微凉。
“好，说就说，这些话我早就想说了。为什么你们被困在这里都不着急的？是不是觉得这儿挺好，没有丧尸的威胁，也不用担心食物不够吃，一辈子不走都行。但是我不行，我要出去！我要回家！我要我的爸爸妈妈！”苏离有点竭力撕底的喊道。
这些天来，只有她一个人在努力，这让她觉得自己与其他人慢慢疏远，甚至格格不入。再加上刚才门外听到的取笑，苏离心伤了，所有负面情绪一下都爆发出来。
收起眼底的软弱，苏离十分强硬地道：“我不会再提供你们食物了，除非你们愿意跟我一起去寻找出去的路，我相信一定会有这么一条路，只要你们愿意跟我一起找，我们总会找到的。”
短暂的沉默后，大家一阵哄笑。
“噗……”
“呵呵……”
“哈哈……”
第五漪轩右手握拳放在鼻下，挡住弧度过于上翘的嘴角，“你们没有人告诉她吗？”
“她一天到晚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谁有机会和她说。”叶飘零没好气道。
方思小步跑到苏离面前道：“苏姐姐，第五哥哥已经找到出去的方法了。”
“什么？！”苏离惊呼。
“还是我来说吧。”第五漪轩把苏离拖到桌边坐下，“你先把左祝要的东西都拿出来吧，今天可是过年，就算要让大家饿肚子也不用选在今天吧。”
“啊！”苏离压住嘴唇，“过年？”
她拖过桌上第五漪轩开着机的电脑一看，可不是，万年历上明明白白的写了现在是阴历年二十九的晚上七点。
“不单单是番茄、白萝卜和黑麦，你冤枉了我们难道不应该拿出一点补偿吗？”叶飘零背靠在椅子上双手环胸，冷着一张脸对苏离施加压力。
苏离看了眼左祝，瘪瘪嘴道：“那你们刚才还笑话我呢。”她可是听出来了，说“脏”的人就是左祝。
“谁笑话你了？”左祝问道，他被苏离这一眼看的莫名其妙。
“那你刚才是在说什么脏？”
“这个呀！”左祝指着柳大头正在辛苦奋斗的一物件道：“队长说今天过年，一定要吃火锅才有气氛，我们九个人当然要用到一个大锅，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适的，却脏的要死，蟑螂尸体都好几只，如果不用开水多滚几道反正我是不敢吃的。”
苏离正眼一瞧，柳大头正拿着刷子对一个大汤锅死劲的刷，锅子上黑色的灰尘，黄色的油垢，脏兮兮的，一想到要用这锅子煮火锅，苏离直接打了个寒颤。这么说来好像，似乎，也许，大概……是她误会了？！
“对不起。”面对干脆认错的苏离，谁都没有多做计较，大家都能理解她的心情。再说了，今天好歹也是除夕，没有人想在这一天闹得不痛快。
怀着歉意，苏离拿了20个番茄，2个大萝卜，还有8斤黑麦交给花晓燕做晚餐。左祝一看到黑麦眼睛直冒光，黑麦饭虽然口感比不上大米，但是自从第五漪轩的空间戒指“物归原主”之后，大家好长时间没有真正的吃顿米饭了。
黑麦（优等），体力+54，一季度作物，成熟时间12小时，售价25绿晶。
这是苏离昨天才拿到的新种子，刚收获38斤，这会儿就拿了8斤出来。
单这些还不止，既然是过年，怎么能没有饺子呢？
某个村长贡献了不少白面腊肉，苏离拿出一袋，大家齐声欢呼，纷纷动手来包白萝卜腊肉饺。其实仓库里还有一些大米，但是既然有可以自己种植的黑麦，大米苏离就舍不得用了，那可是吃一点少一点的东西。
洗手，擀面，剁馅，末世的第一个除夕来临了。
121 造神计划（一）
吃完腊肉饺子，涮完鱼肉火锅，再加上一大锅的黑麦饭，大家只得挺着一个个浑圆的小肚子瘫软在椅子上装死。
“这一张，就是这里的建筑设计图。当然，那些密室在这张图上都没有标示出来，想来真正完整的设计原图已经被毁掉了。这也是正常的，那种东西不可能被保存下来。”第五漪轩拿出一张纸摊开。
苏离瞅了一眼，密密麻麻的线条和数字……不懂。
她有气无力的摆摆手，“直接说结果吧。”
“结果就是出口在那个被地下河淹没的房间，但是现在河水的深度根本承载不起我们这么多人，所以……”第五漪轩微笑的脸上冰冷的眸光射向柳大头，吓得柳大头刚才还红光满面的脸刷一下惨绿，“要么减轻负重，要么等待时机。”
“时机？”
“春汛，”第五漪轩收回眸光，“这座研究室是依着地下河而建的，我看过他们历来的财务报表，每年冬末春初的时候都会有一笔巨额的修葺费用支出，而且购买的大多是防水材料，所以我怀疑这个时间这里的地下河会出现春汛。”
苏离呆呆地看着第五漪轩——这家伙末世前到底是干嘛的？查账都这么厉害。
左祝动了一下身体，把脖子扭向苏离，道：“瞧见没，多做事不如多看书，谁让你一整天见不到人影的。”
苏离：“……”难道太勤奋了也是一种错？
“难道你们就没疑虑过我们这些天都在忙什么吗？”俞诗宏问道，其实只要任何一个人稍微问他们一下，这个误会都不会出现。
“我们以为苏离还在‘寻宝’。”鲁维青答道，不说别人了，就连他都误会了。造成这个误会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后面三间密室都是苏离发现的，所以大家都以为她玩探险玩上瘾了，这才没多加理会。
“好了，已经过去的事情就不用再多说了。其实我还有一件有趣的事情要告诉你们，这些天来我也整理了不少资料，关于这个地方已经有了个大致了解。”
“这个研究室建造于七十年前，当时它隶属于著名的8604部队，负责人是田中森二，主要的研究项目是物种基因。通过对所有文档资料的分析，我发现到一个问题——虽然这里名义上的最高长官是那个名叫田中森二的岛国人，但是真正具有决定权的人其实是一位负责研究工作的麻生的教授。我们在那些玻璃罩里看到的东西，大部分都是这位麻生教授十年来的研究成果，只有少部分是别处获得的样品，比如虫庸和美珠。”
“岛国人把实验室建在这个地方，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美珠。与苗彪他们家族世代流传的传说一样，岛国的某个家族中也有个世代相传的故事。”
“据说在一千四百多年前，有一岛国武士来到这附近游玩，当时的他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与当地居民产生了冲突，逃到了一座山上，然后又从悬崖上摔了下来。当这个岛国人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泡在一片浅水里，而水中不远处有一位坐在贝壳里的仙女正好奇的望着他。这个武士当时身受重伤，承蒙仙女不弃悉心照料，两人一同生活了三年才离开，临走前仙女还送了件宝物给他。”
“怎么又是神话。”苏离表示最近神话故事听多了，还一同生活了三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一处就处三年，真能盖着棉被纯聊天吗？
“那仙女送给了他什么？”
不会又是一个空间戒指吧？难道在那个世代空间戒指是可以量产的？
第五漪轩摇摇头：“不知道，文献上只说了那是件异宝，拥有那件宝物的人可以在现实世界和另一个世界之间穿梭。”
“另一个世界？难道是冥界?”花晓燕问道。
“这就不清楚了，没有相关资料。总之当时的那个武士是占了便宜回去的，并在弥留之际把整件事情告诉了他儿子。然后在侵华战争时期，那些岛国人根据武士后人留下的记录，找到了武士遇到仙女的地方。只可惜，即便是掘地三尺，他们也没能见着仙女。”
“肯定啦，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仙女。”花晓燕说完后美滋滋的喝了一大杯浓茶，话说今天的腊肉咸了点，“妖魔鬼怪都是骗人的，没有什么是用科学无法解释的。”
苏离把头深深埋下，谁能用科学来帮她解释一下？
“等等，”同样捧着茶杯的俞诗宏突然喊道：“仙女？宝物？”
苏离摸摸耳朵，“怎么听起来和仙女洞的美珠这么像？”喂喂，那位武士看到的该不会是美珠吧？要有多生猛的审美观，才能把美珠看成仙女的啊？！
第五漪轩笑道：“我也是这么猜想的。”
“强——”左祝惊叹道：“美珠都能看成是仙女，这比母猪赛貂蝉还给力！”
第五漪轩笑道：“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现在也说不清楚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个武士所看到的美珠绝对不可能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样子。好了，还是回过头来说那些岛国人吧。他们虽然没能找到传说中的仙女，却在这条地下河里发现到一样从未见过的生物，也就是美珠。为了研究美珠，同时也为了将寻找仙女所挖凿的地洞利用起来，他们就在这里建立了一座实验室，也就是我们现在所生活的地方。”
“而所有的文献资料里面，我个人觉得最有用的反而是这本麻生教授的随身笔记，”第五漪轩拿出他进入第一个密室时所取得的记事本。
将记事本摆放在桌面，第五漪轩手压在纸页上一段一段的读道：
“今天高仓先生来了，跟着他一块来的还有老师最新的研究成果。我无法相信，这种鱼居然真的能够拦住那怪物，要知道我们曾经扔了十几颗水雷都没有赶走那怪物，但是面对这些鱼，它居然退缩了。”
……
“我们在一条大鱼的肚子里拿到了那怪物的肉，研究后的结果真是让人难以置信，这东西真的是地球上的生物吗？它的基因带是我们前所未见的。”
……
“高仓又来了，他这次带来的活本很多，我可以尽兴的研究基因锁。真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满是低等人种的陆地上，却生活着这么多基因锁的活本。哈哈……有这么多的活本，也许我能够比老师更早的破解它。”
……
“老师拒绝了我的研究计划，他说我的研究根本无法跟上他的进度！不，我知道这些都是借口，他是在嫉妒我，嫉妒我的才华，他怕我会超过他！不过没有关系，反正那些低级活本我也已经不需要了，哈哈……高仓这次可是给我带来了一样好东西。”
……
“真神那个混蛋！他骗了我！！！我不会交给他的，就算是死我也不会给他！”
……
任意挑选了几段随笔读出来后，第五漪轩缓缓合上本子，再次抬头时斯文俊雅的脸上露出阴鸷冷笑，“你们听过造神计划吗？”
“啪！”
——鲁维青的椅子倒了。
122 实验室（五）
世界上有着这样一群科学家，他们认为这个世界上的“神”……是真实存在。
他们认为现在所说的“神”，其实就是来自更高层次文明的生命体。这些生物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来到地球，或许是重罪流放，或许是时空旅途中意外迫降，或许是来这里进行某项特殊的任务……总而言之，这些在近代被称为“外星人”，在古代被称为“大妖”的高级生命体来到了地球。
这些“大妖”在地球上渡过了他们极其漫长的一生。经过成百上千年的时光流逝，他们有些回到了来的地方，有些却只能客死异乡。
那些注定回家无望的“大妖”，知道自己是没有希望了，所以他们只能另辟蹊径。
勤快点的就广收弟子，将自己的意志通过“道统”传承下去。
懒点的干脆与本土生物交合，通过血脉的繁衍完成意志传承。
为了让后辈众生能够自觉继承他们的遗志，这些“大妖”在当年那个物资极度缺乏的年代许下了一个又一个的美好诺言——那里琼楼玉宇，那里玉色仙姿，那里歌舞升平，那里美酒佳肴……在那里，你们可以享受到这个世界所没有的东西。
那里名唤
——“妖灵界”。
在
“大妖”们的眼中，地球上的人族与其他生物族群没有区别，他们一视同仁的将自己的“道”传授给了众生。由于师出同门，曾经的人族还和其他物种修炼而成的“本土妖”们还曾有过一段和平共处的时期，许多半妖都是在这个时期诞生的。
在“大妖”的众多传承者中，人族是学习能力最强的一个生物种族，而且人族的生活方式也最受这些“大妖”欣赏，所以“大妖”们都偏爱着他们的人类弟子。
而正是这种偏爱，养成了人族自认为万物之灵，高出众生一等的傲慢心里。
也正是这种偏爱，在人族与其他种族的传承者之间埋下了一个解不开的心结。
继第一代的“大妖”泯灭后，由于没有师门长辈镇压劝解，利益的冲突与累积的夙愿爆发开来，人族和其他生物族群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
终一日，为了证明谁才是正统的天“道”传人，人族里的传承者与其他种族的传承者们展开一场大战。
这场战争以公元前4600年黄帝战蚩尤为起点，一直到公元前1046年商朝覆灭才画上句点，持续了三千五百多年。
同情其他妖族的殷商的覆灭，坚持人族正统的西周的兴起，彻底斩断了人族与其他种族之间的情谊。而后周武王听从了太公望的建议，对已经死了的“大妖”还有那些还活着却支持人族正统的“妖”们进行封“神”。就连曾经被初代“大妖”夸的天花乱坠的“妖灵界”，也被改成了“仙神界”。人、妖共治的历史宣告终结。
“有名的《封神榜》？”苏离微微坐直了身子，当神话故事和历史文献联系起来的时候就变得有点意思了。
第五漪轩蓝紫色的眼睛直盯鲁维青，“呵呵，似乎是这样。当然，这都只是那些疯狂科学家们的猜测与幻想……”
苏离看见第五漪轩说到“幻想”的时候，鲁维青眼皮不自然地跳动一下。
“……做不得真。”
第五漪轩站起身来，右手夹着麻生教授的笔记本晃了晃，背对着大家向门外走去，语调轻快道：“好了，这种事情也就只能当做睡前故事，大家听听也就罢了。已经快十二点都去休息吧，今天没有必要守岁，反正也拿不到红包，呵呵……”
第五漪轩的笑声消失后，苏离默默站立，与她同时起身的还有左祝和叶飘零。
“等一下，”鲁维青叫住三人，“你们难道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苏离扭头张嘴正想说什么却被左祝拉住，收起平日的嬉闹，此时的左祝一脸冰冷，“所谓的造神计划是什么？”
“……”鲁维青温厚的唇瓣微微颤动，却猛一闭眼，把快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哈哈~~”左祝仰头大笑，捅了捅苏离的手臂，道：“瞧见没，中了我的暗示都不肯说，居然还让我们问！”
左祝突然咬牙切齿地瞪圆了眼睛，满身的杀气打着旋儿直冲鲁维青，“问个屁啊问！不要让我知道这个鬼计划和外面那些丧尸有什么关系，不然所有牵涉到这个计划里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看见左祝那要吃人的表情，苏离扯扯他的衣袖，这男人可别一个忍不住和鲁维青直接打起来。
“哼，”左祝手臂一拉拽回衣袖，怒道：“我们走！”
叶飘零和苏离互看一眼，跟着怒气冲冲的左祝一同离开。
余下的俞诗宏、花晓燕、方思和柳大头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如何是好。
最后还是花晓燕酝酿了半天情绪，小心翼翼地轻声道：“鲁维青，他们刚才说的……”
“不好意思，我想一个人静一下。”鲁维青打断花晓燕的话。
四人无法，也只得起身离开。
诺大的一间餐厅，留给鲁维青的只有那还冒着热气的火锅与满桌的狼藉。
回到房间，苏离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起身准备去地下河边找酆锦发呆。
话说酆锦真的是个发呆的好对象。想找个人陪、却又不想说话的时候来找酆锦就对了。你看着她，她看着你，大眼瞪小眼的一两个小时不说话都没问题，简直就是情绪低落、消磨时间的必备良品。
苏离抱着棉被，半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在走廊上“飘”过。再拐一个弯就是联通地下河的大铁门了，却就是在最后这一个弯道上出了事情。
看着眼前这对吻的忘情的男女，苏离冷汗直流，不知道她现在改变主意再“飘”回去还来不来得及？
“苏……苏离？”俞诗宏一把推开花晓燕，惊慌失措。
苏离挑挑眉，笑道：“我什么都没看到啊，两位继续、继续，当我没来过。”
苏离心中的小人此刻正在猛锤脑袋，早知如此还不如待床上睡觉呢，实在睡不着闭上眼睛数绵羊也行啊！这下好了吧？尴尬了吧？
听到苏离笑言，俞诗宏的脸顿时变了色，“不是这样的，苏离，你误会了……”
苏离疑惑的侧着脑袋看俞诗宏，话说俞诗宏跟她解释这些干嘛呀？
花晓燕却看明白了，她双手捂着嘴巴，背靠在墙上无声的流泪。
123 实验室（六）
“噼啪”酒精灯的灯芯一阵炸响在安静的水岸边格外明显，摇曳的火光将四个人的影子拖得老长，远远地投映在墙壁上。
“唉——”苏离叹了口气，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她情愿裹着棉被在床上“办春卷”算了，人家野原新之助一个五岁的小孩都能玩整个下午的“办死人”游戏，她难道不能把“办春卷”游戏玩一个晚上？总不会连个五岁小男孩的耐性都没有吧。
用眼角余光偷偷地打量了正在拨弄灯芯的俞诗宏一眼，苏离再次重重的叹了口气，只不过这口气是在心中叹的。她又不是傻子，俞诗宏的想法就算以前不知道，现在也瞧明白了。
“唉……”
“怎么总是叹气？”俞诗宏抬头问道。
苏离：“……”
我不喜欢你，你别把心思在浪费到我身上吧——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却变成：“不知道这河水什么时候才能涨的起来，我想回家。”
“哦。”俞诗宏闭上嘴，这种事情他也帮不上忙。
酆锦一脸同情的看了眼俞诗宏——落花兮，流水兮，路漫漫其修远兮。
看到气氛再次沉寂下来，酆锦摸摸小鼻子，刚才花老师和俞老师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而且还多带了一个人回来。
这些大人半夜的跑来河边就是为了让她体会一下低气压中心带的感觉吗？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酆锦连自怨自怜的心情都没有了。
“苏阿姨，你是怎么和第五叔叔，左叔叔，叶阿姨他们在一起的呀？”忍不住了，酆锦终于开口打破宁静。聊什么都好，就是不要再这么诡异下去就行。
苏离瞪了酆锦一眼，居然被人喊阿姨了，虽然知道这一天迟早也是会来的，却没想到来的居然这么突然。
“……所以说，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碰上第五漪轩。”苏离含泪咬着小手帕，却还是很给面子把四人认识的过程简单讲述了一遍。
“懦弱。”花晓燕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可以让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听到。
苏离眸光一凝，“你说什么？”
花晓燕在苏离的盯视下缩缩脖子，可是想到什么后又挺起胸膛道：“本来就是！他们明显是在耍你，你还回过头去求他们？！要是我就冲下去，情愿被那些丧尸吃了也绝不会回头！”
苏离冷下脸，“没错，当时为了活下去，我面子里子都丢了。回头算什么，认输又怎样，起码我成功活下来了。花老师，请不要用你的人生观来要求我，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只取决于我想做什么样的人！咱们俩的目标都不一样，路怎么可能相同？”
“你……你是疯了还是傻了？！”花晓燕怒指苏离。
“疯也好，傻也好，我就是想求生存，错了吗？第五漪轩说过，如果在末世中想活的长久，就必须学会狡猾和毒辣，我现在正努力的在学这些。”苏离的火头也上来了。
花晓燕惊愕的瞪圆了眼睛，世界上居然有这种人？
“你变态啊！这么贪生怕死，你根本就配不上……”
“不要吵了！”俞诗宏和酆锦同时喊停，这两人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吵起来了？
俞诗宏一把拉住花晓燕道：“苏离又不是你的学生，有话好好说。”
酆锦看看花晓燕，又看看苏离，摇头道：“花老师，你说的不对。苏阿姨只是想活，不是怕死。”
花晓燕气笑，“想活和怕死有区别吗？”
“有区别！”酆锦稚嫩的童音无比坚定，“如果苏阿姨真的怕死，她就不会到学校里去救我们了。”
花晓燕不可置信的站起身，“酆锦，这些天都是我在照顾你，可是你居然帮着她说话？！”
酆锦脸一拉，童颜初露峥嵘，“如果花老师你对我好是需要回报的话，那还是请您以后不要对我好了。”
花晓燕的眼睛里立刻就被泪水盈满了，她瘪着嘴，一扭头，气跑了。
“别出什么事，我去看看。”俞诗宏不放心的也追上了上去。
苏离看了眼酆锦，“你也认为我是对的？”花晓燕走了之后，没有人挑拨苏离的火气立刻降了下来。
其实她知道自己错了，但不可否认的是，末世中这种错误的人生观反而更易存活。
“我不知道什么对错，我只知道苏阿姨并不怕死。”酆锦毕竟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有些东西还不是她能懂的。
“花老师以前不是这样的，她以前很温柔，我们班上的同学都喜欢她。”酆锦看着花晓燕跑走的方向，眼睛里满是落寞。
“我知道。”苏离揉揉这孩子柔软的头发，嘴角有些苦，“以前的苏阿姨也不是你现在所看到的样子哦。只是世界变了，人……也变了，不知不觉的我们都在改变。”
面对苏离的触碰，酆锦浑身僵硬，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后她很讨厌被别人碰，一丁点的身体接触都会让她变得狂躁不安。
看到酆锦似乎有暴走的趋势，苏离收回手，暗自摇头。袁老三是死有余辜，却可怜了酆锦这个孩子。
两人就这样静坐在岸边，听着水里时不时响起鱼跃水面的声音，没多久酆锦就在这片宁静中睡沉了，留下苏离继续独坐。
阴冷、荒凉、孤独……像病毒一样从苏离的身体向内心渗透，好痛苦！
苏离却笑了。
适才那顿满是温情的年夜饭险些让她沉沦，居然生出了一种就这样也挺好的心思。害怕一觉睡这种感觉会伸入骨髓，所以苏离不敢睡。思来想去也只有这地下河边能找回那遗落的东西，所以她过来了。
在仓库角落里找到最开始的小背包，苏离从背包中拿出钱包，翻开，左边有一张色彩鲜艳的荷包照，照片里一男一女鼻尖相对，笑得很甜。
但苏离的目标却不是它，她手指伸入从这张照片的背面又拿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上一对中年男女之间坐了个女孩，三人靠的很近，笑的灿烂。
看见这张照片苏离眼泪刷的一下流了下来，喉头的呜咽声虽然努力压制却还是倾泻而出，低哑的哭泣声在河边不断回响。就连苏离自己也没有想到，不过一张照片而已，就已让她控制不住自己。
仰躺在岸边，苏离将照片握在手掌心然后紧压在自己的额头上，回忆着父母的音容笑貌，幻想着他们就在身边。
终于，哭声停了，而泪却不止……在没确定你们的安危之前，我连死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