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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又打朕全文阅读

作者:衣里明珠     皇后又打朕txt下载     皇后又打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八十三章 钱明月被催生

    “那时候艰难,却是敌我分明的,现在——哎,朕早就听闻权势迷人眼,没想到竟然能到这个地步。”

    小皇帝亲吻钱明月的脸:“对不起,姐姐,朕代姑母跟你道歉。”

    与钱明月替王诗韵善后一个道理,小皇帝替湖阳大长公主道歉是真,护着她也是真。

    钱明月眼神晦暗,声音温和:“今天多亏了五郎,姐姐才不至于为难。五郎长大了,姐姐就靠你保护了。”

    小皇帝重重地点头:“姐姐放心,朕会保护你的。”

    钱明月不以为然地闭眼,她不需要谁保护,或许他该考虑一下怎么保护湖阳大长公主,如果她再执迷不悟,哼!

    “朕不是糊涂蛋,论对朕的恩情,谁能排在姐姐前面。”

    挟恩图报什么的,最讨厌了。对帝王恩太重,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钱明月握住他的手:“五郎,姐姐对你没有恩情,我们夫妻是一体的,帮你也是帮自己。”

    小皇帝涎皮赖脸:“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恩情深,怎么能没有恩情呢。”

    “要说这个恩情,”钱明月虎虎地说,“你只能跟姐姐有。敢去找别人,哼!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小皇帝又想起那个梦,知道她绝不是在开玩笑。

    后宫有妃嫔在他看来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古之贤后毒后都能接受。如果不是那个梦,他绝想不到姐姐竟然那么刚烈决绝,居然能因此能弃了他。

    上天对他真好啊!向他泄露了机密,让他不至于行差出错,蹉跎了一生。

    小皇帝紧紧地搂住钱明月,只有命中注定的缘分,才能得上天指点吧。

    “朕这一生有姐姐,就足够了。”

    过了几日,朝政不忙,两人溜出皇宫玩。

    钱明月甩着胳膊,蹦蹦跳跳,左顾右盼:“奇怪,街还是那样的街,市还是那样的市,为什么觉得更平和更繁华呢?”

    小皇帝连连点头:“朕也这么觉得,一副国泰平安的太平治世景象。”

    “只在宫里待着不行,得出来看看,才知道百姓生活是怎样的。”

    小皇帝再点头:“朕也这么觉得,这里的空气都比皇宫的活泼有生气。”

    “他们脸上都带着笑容,好容易满足啊,民风真是淳朴。”

    小皇帝又点头:“朕也这么觉得,我们教化得好。”

    两人相视一笑。

    钱明月笑:“好可笑的对话。”

    “我们是心有灵犀。”

    两人就这样边走边夸,说说笑笑,竟然走了几条街。

    小皇帝吸吸鼻子:“好香啊,什么味道?朕在宫里都没闻到过。”

    钱明月调侃:“日近正午,你定是饿了。在宫里饱食终日,你从不知饥饿的滋味吧。”

    “你到现在都不饿,可见是比朕吃得更饱。”

    钱明月拧他腰间软肉:“再贫嘴不管饭。”

    小皇帝撒娇:“娘子,那边酒楼上的烤鸭老瞪我,我们把它吃了吧。”

    两人颠颠上了酒楼,任长宗重金砸下一雅间,烤鸭很快就上来了。

    小皇帝不由得流口水:“就是这个味道,近距离闻着更香。”

    伸手就要抓,被钱明月拍了下去:“洗手。”

    小皇帝耸耸肩,将手伸过去:“还真没自己洗过。”

    钱明月宠着他,亲自给他洗手。

    小皇帝决定投桃报李,学着卷了一个烤鸭肉,想喂给亲爱的皇后姐姐,一抬头,就见钱明月张开嘴,拿了一张薄饼堵在嘴上,夹了烤鸭肉和配菜,隔着薄饼往嘴里送。

    小皇帝目瞪口呆间,钱明月已经塞到嘴里,幸福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小皇帝手里是饼送也不是,放也不是,看向任长宗:“这究竟是怎么吃的?”

    任长宗该怎么回答,他谁也不敢得罪。

    钱明月已经咽下:“当然是用嘴吃,至于怎么往嘴里送,是过程,并不重要。”

    小皇帝嗤笑:“太不雅,朕还是慢慢吃吧。”

    钱明月白他:“还是这样吃香。”

    最后,小皇帝服从于真香定律,一手拿饼,一手夹菜,吃得满嘴流油。

    隔壁戏楼里,传来咿咿呀呀的戏腔,虽听不清唱词,但余音绕梁,韵味无穷。

    钱明月只觉得身心轻松,真真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啊!

    她不知道的是,一场会攻击到她的风暴正在隔壁戏楼上酝酿,如今尚在萍末。

    那出戏叫《孽缘》,讲得是富裕人家老爷夫人双双英年早逝,怕幼子守不住家业,为他定了一门强势的亲戚,哪料那妇人悍妒,自己不能生育也不让丈夫纳妾,哄骗丈夫说以后就能生育了。

    几十年后,妇人依旧没有生育子嗣,夫妇只好过继嗣子,嗣子不孝,虐待他们,死后一张草席裹着就埋了,不祭奠不守孝,还扔了他们的牌位,把自己亲生父母的牌位搬进祠堂。

    乾清宫,钱时延躬身行礼,小皇帝将奏折摔在他面前:“你最好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让朕纳妃绵延子嗣,这样试探朕有意思吗?”

    钱时延捡起奏折:“臣怎敢试探圣人,这道奏折也是臣思虑再三才递上来的。”

    小皇帝冷笑:“朕是不是还得夸你谨慎用心?”上前夺过奏折,“既然你已经深思熟虑了,朕就把它交给皇后,你看看皇后还认你这个父亲不!”

    钱时延说:“若等到其他人上书,只怕娘娘更难堪。”

    小皇帝回味:“其他人?什么意思?你起来说话。”

    钱时延说了那戏文,又说:“时人从戏文联想到天家,非常担忧圣人子嗣。”

    小皇帝说:“这戏跟《女皇点状元》一样,都是为了攻击皇后写的。朕绝不会因此纳妃,遂了奸贼的愿。”

    吩咐任长宗调查幕后主使。

    銮仪卫查了三天还没有查出结果,倒是李氏进宫,跟皇后说了半天话。

    李氏走后,钱明月闷闷不乐,小皇帝再三追问,她才开口。

    “母亲一直问身体,大约是看姐姐没子嗣吧,连母亲都催生了,怎么可能没压力!”

    小皇帝暗暗埋怨李氏多事:“岳母也不总是对的,朕不急,姐姐也不用急。”

    “不是急不急的问题。”钱明月下意识地按住小腹,她担心自己不能生。

第四百八十四章 踩着皇后上位

    “好姐姐,朕有更要紧的事情。战船,国丈的意思是成立造船局,可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也没有能管理造船局的人,姐姐认为该怎么办?”

    提起朝政,钱明月就把其他的都抛之脑后了:“造船局应该设,战船这么大的事情得把握在朝廷手里才放心,钱可以向民间募集,发债券行,分股也行。”

    虽然这次把话题岔开了,但小皇帝知道,姐姐没那么容易放下。如果让她听到宫外的传闻,只怕更糟糕。

    必须揪出幕后主使,让姐姐明白这一切都是敌人的阴谋,她才不会为子嗣烦恼。

    小皇帝催任长宗:“这么几天了,就没什么进展吗?还是畏于权势,不敢再查?”

    “朕再给你三天,不,一天的时间,你若查不出来,自己向皇后交代去吧。”

    畏于权势?电光火石间,任长宗明白了小皇帝的怀疑,顺着小皇帝的思路去查,很快就查清了。

    “《孽缘》这出戏主要是程家班在唱,湖阳大长公主府的大管事最近经常往程家班跑,跟戏子交游亲密。”

    小皇帝命人给钱驸马捎话:“多久未还乡了?祠堂不需要修缮吗?”

    钱驸马便草草收拾行囊,带着家人回了苏州老家。

    小皇帝让他们离开京城,是贬谪,但湖阳大长公主在地方上受到京城从未有过的奉承和款待,她比在京城更自由更有话语权。

    湖阳大长公主对地方长官说:“圣人已经成年,该亲政了,但钱皇后把握着朝政不放,圣人顾念恩情不愿意撕破脸,想把皇后逼到后宫里去。”

    “皇后无子,圣人意欲选秀,广纳后宫,用妃嫔牵制皇后的精力,让皇后忙于争宠而无暇顾及朝政。”

    后来越吹越离谱,索性说自己是受圣人委托,暗示地方官上疏的,定要给皇后形成压力,让她拒绝不得。

    说到最后,她自己都信了,地方官又怎么生得起疑心?

    于是,真有人上疏朝廷,意图顺应君心,踩着皇后上位。

    次年正月十六日。

    安徽按察使、苏州知府等人的奏折送到了京城,劝“贤比文德皇后”的钱皇后给圣人纳妃,“天子尚无子嗣,皇嗣不仅是天家家事,更是天下大事,理应广纳妃嫔,绵延子嗣”。

    无子嗣!无子嗣!无子嗣!

    钱明月烦躁地合上奏折,任她再怎么宵衣旰食、殚精竭虑、为国为民,他们终究还是只盯着她的肚子。

    纳妃,诞下皇嗣?然后继承大统?

    钱明月心生恨意,她为什么要耗尽心力,为她人做嫁衣裳?

    是,她曾经不求那么多,那是因为她以为没机会。但现在,她已经得到了一切,丈夫和江山,绝不会轻易放手。

    钱明月丢下笔,起身离开。

    文华殿里针落可闻,皇后素来宽和,什么奏疏能把她惹恼了。

    后来,他们知道,皇后何止是恼,简直是大发雷霆。

    小皇帝为巡边做准备,去了西山武学,傍晚回到建极殿,不见钱明月。

    小皇帝问:“皇后呢?”

    李兰英欲言又止:“娘娘说去御花园玩。”

    小皇帝累坏了,歪在榻上:“去请皇后,朕有事跟皇后商量。”

    李兰英跪在地上:“圣人,娘娘上午半晌从文华殿回来,脸色很不好,换了寻常服饰说去御花园玩,但中午没有回来用膳。”

    小皇帝坐直身子:“你什么意思?”

    “奴婢派人去找,娘娘不在御花园,宫门守卫说娘娘从玄武门出宫了。”

    小皇帝松了口气:“去哪儿了?”

    “娘娘没说,奴婢不知,娘娘没带人手,奴婢不敢大张旗鼓去找,唯恐泄露了娘娘的行踪,对娘娘不利。”

    小皇帝点头:“你做得对,去成国公府走一趟,看看她是不是回府了?”

    “奴婢遣人问过国丈了,娘娘不在。玉泉庄园也问过了,娘娘也没过去,国丈和两位公子都在暗地里找娘娘呢。”

    小皇帝慌了,起身徘徊:“李兰英,你做事稳妥周全,很不错。快起来吧,你帮朕想想,哪里出了差错?皇后能去哪里?”

    李兰英犹豫了一下,说:“娘娘半晌就从文华殿回来了。”

    “半晌?她为了送朕出宫,去的本来就晚。”那政务应该就没处理完。

    文华殿,苏州知府的奏折还展开着,旁边还放着安徽按察使的奏折,也展开着,但是没有批阅。

    小皇帝捞起奏折,一目十行地浏览,恼了!

    又是纳妃,又是皇嗣,朕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臣子插嘴了!不给他们点儿颜色看看,他们就以为他是泥捏的。

    小皇帝勃然大怒,当即命令诰敕房拟制,以妄议天家家事的罪名将上书的人革职。

    诰敕房官员跪了一地,劝谏:“圣人,皇嗣不只是天家家事,也是天下大事啊!他们也是一片忠心为了圣人与大梁,圣人因此重罚,会寒了天下士子的心,也对娘娘清名不利。”

    小皇帝冷笑:“百姓都说官官相护,朕算是明白了,你们不光官官相护欺压百姓,还官官相护挤兑朕,是吧?!如果不想在京城做官,朕满足你们,云贵还缺几个知县。”

    一个老翰林说:“圣人何不与娘娘商议一下,再做决断?”

    小皇帝才冷静下来:是啊,皇后还没找到呢。

    小皇帝愤然走出文华殿,冷风吹得他一激灵,第一次发现这雕梁画栋、红墙翠瓦竟然如此压抑,让人忍不住想逃离。

    姐姐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跟朕说一声!怎么就狠心丢下朕!

    朕该去哪里找你啊!小皇帝急得红了眼睛,回到建极殿,李兰英匆匆来报:“娘娘命人捎了口信,说是今夜想住在玉泉庄园。”

    小皇帝挑眉:“不是说没去玉泉庄园吗?”

    “或许娘娘是后来去的。”

    是姐姐故意不说,还是谁故意隐瞒,小皇帝都不在意了,只要知道姐姐在哪里,他就安心了。

    玉泉庄园灯火通明,是元宵佳节的欢欣氛围未散去,也因为这里有尊贵的客人。

    钱明月独自走在灯火阑珊处,脑海里没有一点儿想法,丈夫、子嗣抛之脑后,江山、民族、功业也全都放下,只享受这难得的静谧。

    山前、湖畔、桥上,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安宁,璀璨灯火映出繁华锦绣,暗沉夜幕吸纳七情六欲,若能得一知己,归隐于此,春赏花、夏听雨、秋绘叶、冬弄雪,岂不快哉。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她身后,远远地跟着一个少年,衣衫单薄,怀抱狐裘披风。

第四百八十五章 被催生的皇后

    小皇帝看她烦闷地徘徊,在愈发寒凉的冬夜里,显得那么凄凉,那么孤独,只觉得自己糟糕透了,为什么不能保护好她,哪怕一次。

    一股冷风袭来,小皇帝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钱明月身子颤了一下,没有回头——听喷嚏声也知道是他来了。料到他会跑来,可她并不想见他。

    小皇帝迈动麻木的腿脚追上去,将披风盖在钱明月身上:“姐姐是不是冷了?”

    钱明月回头,看他衣衫单薄,脱下来递给他:“姐姐不冷,五郎披上吧。”她特意夜游,自然是穿得厚厚的。

    小皇帝只当她讨厌自己才拒绝,难过地低头:“姐姐,你不讲理,他们上书的事情朕又不知道,你怎么能怪到朕身上呢。一声不吭离宫出走,到现在也不理朕。”

    钱明月也知道不怪他,可是,就忍不住想跟他作闹,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小皇帝勉强笑着把披风披在钱明月身上:“外面冷,姐姐别染了风寒。”好姐姐,不要再拒绝了。

    钱明月再度脱下来,小皇帝的眼神黯淡了,却见皇后将披风披在了他身上:“你也知道外面冷,怎么不多穿点儿。”握了握他的手,“冰凉!这披风女气了些,但也可以御寒,你先将就着吧,我们快回去。”

    她的手暖暖的,软软的,像,像阳光一样,一下子就暖到他心里了。

    小皇帝落后半步,将手塞到脖子里暖暖,然后拉住她的手:“姐姐,冷。”

    又撒娇!可是有什么办法,这是她娇惯大的人啊!

    钱明月别别扭扭地说:“没生你的气,但就想跟你闹。”

    这是什么意思?小皇帝思索了一会儿,豁然开朗,笑着说:“朕明白了,朕明白了,哈哈。”抱住钱明月,“吧唧”亲了一口,“就这样就好,尽管跟朕闹就行。”

    钱明月懵:“你明白什么了你明白!”她自己怎么想的,自己还不明白呢。

    小皇帝笑着说:“娇生惯养的小孩子会跟父母撒娇,但备受冷落的小孩子连跟父母说话都不敢。妻子与丈夫也是这样的,姐姐是在跟朕撒娇。”

    钱明月瞪他:“谁撒娇了,明明是你爱撒娇!”却莫名的心虚,感觉小家伙说中了她的心事。这个熊孩子素来不知人情世故,什么时候又通了这一窍?这以后还怎么玩?

    小皇帝嘚瑟:“你知道朕宠你,你对朕很放心,所以才闹的,没事儿,你接着闹吧。”

    尼玛,这还怎么闹!

    钱明月只想把他按在床上亲,让他知道谁大谁小,谁才是撒娇的那个。

    但是今夜肯定不行,她们住在王诗韵的房间,隔壁就是顾娘子——啧啧,真是太糟糕了。

    回到房间,小皇帝说:“上书的,还有刚开始不肯为朕拟制的,朕一个都不留,全让他们回家种地去。”

    “一个个的,敢欺着我们走,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多得是人想入仕为朕所用呢,朕不缺人才,朕倒要看看,他们缺不缺官位!”

    钱明月给他倒了杯热茶:“你要让他们怕你,他们才不敢作妖。”

    小皇帝不解:“杀鸡儆猴,就是让他们怕朕啊!”

    钱明月摇头:“万一我们真的一直没有子嗣,世人和史家反倒以为他们有远略、敢谏言了,你成了昏君,我成了妖后。”

    小皇帝难以接受:“我们怎么会没有子嗣,你不要这么说,我们一定会有子嗣的。”

    钱明月敷衍地说:“是,我们会有的。我们不是讨论子嗣的事情,姐姐用这件事教你怎么让群臣怕你。”

    小皇帝好奇:“怎么说?”

    “想要做事不留话柄,就得把所有的可能都想到。比如刚才说的万一没有子嗣,现在的处罚反倒成就了他们的美名,决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小皇帝若有所思地点头:“那,要怎么做?姐姐怎么打算的?”

    钱明月说:“让銮仪卫过去,先去暗查他们的功过。功不论,做朝廷的官,拿朝廷的俸禄,就该干出成绩来。”

    “过,就好好论一论,如果有苦主,就让苦主进京告状;没有苦主,就赏他们几个监察御史,好好盘查。为了不做得太明显,还要让监察御史捎带去查一查其他地方。”

    钱明月冷笑:“花半年功夫,让他们身败名裂。哼,别管本宫有没有子嗣,他们没有前程是定了。”

    小皇帝做瑟瑟发抖状:“好可怕,千万不要惹皇后啊。”

    钱明月做老虎捕食状,举手扑向他:“母老虎中的头一号,怕不怕?”

    小皇帝笑嘻嘻地说:“朕是公老虎中的头一号啊。”

    “姐姐不是说要想到所有可能吗?会不会查不出问题?”

    钱明月摇头:“不会,谢先生都能查出一堆问题来,何况这种整日盯着圣人子嗣的人。”

    “想踩着姐姐上位,可见是汲汲营营之徒,说不定已经准备好了美女进献给你了,就算有子嗣,他们也能写三千言劝姐姐给你纳妃。”

    小皇帝吸吸鼻子:“真酸。不过这都是姐姐的猜测,可能真有十分圆滑的人,没有留下足以削官革职的大把柄,抓一下小毛病就重惩也容易落人口实。朕有一个办法,能让他们绝无翻身的可能。”

    钱明月知道,他说的应该是栽赃,或者引导他们犯重罪之类的,挑眉:“什么办法?”

    小皇帝勾手:“让朕亲亲。”

    钱明月转头:“爱说不说。”

    小皇帝笑:“那朕就不跟你说了,等你用的时候再来找朕吧。”

    “真不说啊?”钱明月上前亲亲他的脸,“现在可以说了吧。”

    “现在亲已经晚了,哈哈。”

    “找打!”

    第二日,帝后都没有上朝,群臣猜测纷纷。

    但之后,朝廷正常运转,小皇帝还是忙着巡边的事情,钱明月还是那个宽和大度的贤后,没有处置江苏按察使等人。

    这场风波暂时告一段落,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但是很多事情到底不一样了,且不说几名銮仪卫暗中离京,钱明月开始又开始喝药了,只不过,喝药与喝药也有不同。

    建极殿支起了专门熬药的炉子,从早到晚,从晚到早,建极殿的苦药味从来没散过,能苦到人梦里去。

    她不让小皇帝看她喝药,但小皇帝也能猜到,她一点儿都不开心,因为她脸上的笑容少了,真心的笑容渺无踪迹,客气的微笑也无影无踪,她总是皱着眉,眉宇间压抑着烦躁,如果不是涵养好,可能早就发作了。

    最终,她还是发作了,冲着小皇帝——

第四百八十六章 小皇帝:是朕不能生

    那日午膳,吃得分外压抑,钱明月脸上的烦恼火能烧掉一间宫殿,米粒一个一个往嘴里送,拿筷子戳糖水蛋跟捅仇人刀子一般,半天都没往嘴里夹一块。

    小皇帝吩咐宫人:“这东坡肉你们娘娘最爱吃了,给她夹。”

    宫女犹豫,钱明月压抑着烦恼开口:“不用,不吃那个。”夹了一块糖水蛋放嘴里,味同嚼蜡,皱着脸下咽。

    小皇帝心疼,夹了肉放到她碗里,温声说:“吃点儿吧,不要紧。”

    钱明月夹出来丢到糖水蛋碗里,依旧只夹白饭吃。

    这么坚决,难道是东坡肉的诱惑力不够?小皇帝灵机一动,舀了一勺水煮肉端过来:“吃这个,麻辣鲜香,你——”最喜欢了。

    勺子被钱明月打翻,油腻腻的汤汁溅了他一身。

    钱明月烦躁地起身:“说了不吃不吃,还要我说几遍?烦不烦?你自己吃吧。”踢开椅子离开。

    小皇帝愣在当场,委屈得眼眶都红了,眼泪滴溜溜打转:“她知道朕宠她,对朕放心,才跟朕闹的。”

    可,还是很委屈啊,有话不能好好说吗?他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对他!

    到底还是没忍住,落下泪来。

    小皇帝抹抹泪,吸吸鼻子:“收拾了吧,万金宝,来伺候朕更衣。”

    更衣就要去寝室,姐姐可能就在寝室,小皇帝怕一不小心哪里又惹着她,挨一顿训斥:“去乾清宫吧。”就要穿着脏衣服离开。

    这样传扬出去,对皇后娘娘可是大为不利,她多年积攒的贤名要毁于一旦。

    李兰英上前,跪在小皇帝身边:“圣人有所不知,娘娘过得着实辛苦,每天喝两大碗乌漆墨黑的苦药,生也忌、冷也忌、辣也忌、油也忌——”

    小皇帝也想起这些,叹息:“朕知道,朕没怪她,你起来吧。”扫了一眼众人,“什么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谁敢把今日的事情说出去,朕保证让他后悔。”

    该是睡午觉的时候,钱明月却没在寝室,小皇帝松了口气,顺溜地换了衣物,又担心她,问宫人:“你们娘娘呢?”

    “娘娘去了书房。”

    小皇帝便安心了,姐姐怎样都是美好的,书房中的姐姐尤其迷人,她边读书边思考的时候,浑身都会发光呢。

    “中午就别读书了——”书房门口,小皇帝话没说完,就看到钱明月正拿笔在一册书上乱画,忙冲上去,“姐姐,你在干什么!”

    钱明月不理他,继续画。

    小皇帝忙把纸抽走:“这不是你的为政札记吗?你画它干什么!”

    他依旧清楚地记得,避子汤事情彻底过去后,姐姐就开始整理这些札记了。

    当时,他问:“写这个做什么?”

    她笑着说:“教太子啊,姐姐一直怀疑,臣子能不能教出帝王来,我们的孩子,还得我们自己教。”

    “你也每天写点儿,哪怕几行字都可以,一年半载梳理一回,等到孩子上学的时候,估计得有厚厚一册了,我们就拿这个教他。”

    她在划掉自己的心血了,划掉跟他一起期待过的未来!

    小皇帝心里酸楚,夺过钱明月的笔砸在地上,抱住她说:“生孩子是天赋的能力,有什么稀奇的,能把孩子教育好才是本事。姐姐留着这札记吧,日后就算我们真的没有孩子,过继了别人的孩子,还是要用它来教太子。”

    钱明月的注意力只在前半句:“天赋的能力,为什么我没有?为什么!”趴在小皇帝肩上,落下泪来。

    小皇帝想了想,说:“可能造物主不喜欢完美,总要留点儿缺憾吧。”

    “姐姐,命中注定不圆满的话,强求也无益,不如随它去吧。我们且恩恩爱爱过好每一天,不负这一世夫妻情分。”

    钱明月听着小皇帝的话,情绪渐渐冷静下来:“五郎长大了,对不起,这些天,都很对不起。”

    小皇帝亲亲她的脸:“朕知道,姐姐爱朕。”撒娇,“好姐姐,我们去歇一会儿吧。”

    紧绷的精神终于放松,钱明月很快进入梦境,不苦的梦境。

    小皇帝却趁她睡着后悄悄起身离开,乾清宫里,召见给钱明月开药的章御医:“皇后什么病?”

    章御医说:“之前圣人不在京城,娘娘劳碌过度,气血双虚,这段时间已经歇过来了。不过女人家,过去月事后,都难免有些气血虚,算不上毛病,调理一下就好。”

    “不影响生育?”

    “不影响。”

    小皇帝厉声道:“不影响你给她开那么多苦药,你怎么不把自己泡在药罐子里!”如果不是看在那句“不影响”的份上,真想一脚踢飞他。

    章御医忙下跪:“娘娘让臣开益生养的方子,臣不敢不从啊。”

    “你那方子管用?这么久了,皇后不还是没有怀孕。”

    章御医没说话,小皇帝突然想到一种可能,皇后没问题,是不是他自己有问题?

    这个可能没给他带来分毫烦恼,他内心深处甚至升起些许庆幸:这样也好,姐姐就不用受非议受折腾了,也算他保护了姐姐。

    小皇帝伸手:“那你看看,朕有问题吗?”

    章御医脊背发冷,请小皇帝坐在桌前,给他诊脉,好半天才干巴巴地说:“圣人身体康健,于,于子嗣无碍。”

    小皇帝引导他:“无碍你怎么诊那么长时间?”

    章御医紧张到结巴,后背出了一身冷汗:“臣,臣……”

    小皇帝笑了:“结巴什么,朕还能吃了你不成,你是皇后信任的御医,朕不会将你怎样的。朕身体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你尽管直说,朕不会讳疾忌医。”

    章御医觉得怪怪的,别人都怕有病,怎么圣人倒希望自己有病似的,试探地说:“少年人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圣人不要急于求子嗣,过几年自然会有的。”

    小皇帝忍不住想翻白眼,不急就不急,戒色怎么戒!又觉得这个木头御医说得应该是实话,他们迟迟没有子嗣是因为他太年轻了。

    “行,朕知道了,退下吧。”回头就让人赐他白银百两,以示嘉奖。

第四百八十七章 解开心结 重归于好

    钱明月在御花园赏梅,小皇帝屁颠屁颠跑去,想跟她说这个好消息。

    钱明月先开口:“五郎,姐姐想了很久,姐姐不能太自私,让你没有自己的孩子。再过几年吧,再过几年国内外太平了,你就纳妃。”再过几年,她应该就不会这么喜欢他了,他纳妃她也不难过了。

    小皇帝心里咯噔一下:“到时候你就不要朕了,是吧?”

    钱明月站在梅树下,看着零落到泥土里的花瓣:“姐姐会帮你教育太子的,为大梁培养合格的储君。”

    “因为你是皇后,因为你很爱社稷和黎民,但是跟朕没关系,对不对?”

    小皇帝心中剧痛,落下泪来:“钱明月,你别当朕傻,朕知道你怎么想的。”

    钱明月从宫女手里拿过帕子为他擦泪:“怎么还哭上了。”

    小皇帝想起那个怪梦,愈发惶恐,难道终究要走到那个地步吗?难道是命吗?

    不要!他不接受!小皇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是你的问题,是朕的问题,朕刚刚让章御医给朕把了脉,他说朕血气未定,才没有子嗣的。”

    钱明月愕然,扫了一眼鹌鹑似的宫人,牵着他往梅林深处走:“总有一天,会从血气未定到血气方刚的,过几年就好了,不哭了。”

    小皇帝知道她误会,更加放声大哭:“姐姐会不会嫌弃朕?”

    钱明月拥抱他:“不会,五郎是最好的丈夫了。之前你没有分毫嫌弃我,如今我怎么会嫌弃你。”

    小皇帝抽抽搭搭地说:“给朕纳妃没用,还是把南阳王兄叫到京城来,姐姐为大梁诞下储君吧。”

    钱明月懵:“南阳王?跟他有什么关系?”

    “借种啊。”

    钱明月惊怒,一把将他推开:“黎晨,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小皇帝抹干净眼泪:“朕当然知道,民间不乏这样的事,孩子总还是黎家的血脉,又不为外人所知——”

    “够了!”钱明月捂住他的嘴,“你当我是什么人!这样的话不许再说,听到了吗?”

    小皇帝乖乖点头,钱明月松开手。

    小皇帝扯扯她的衣袖,可怜兮兮地说:“对不起,朕出的主意不好,冒犯到姐姐了。”

    钱明月还在生气,不理他。

    小皇帝又说:“可是,姐姐,人心都是一样的,这种事情姐姐不愿意,可知道纳妃朕也不愿意,你说纳妃的时候,朕也很心痛。”

    钱明月无奈:“享受美人是有权有势男人的特权,怎么到你嘴里成了受罪的事情了。”

    “人与畜生的区别就是知道礼义廉耻,不,有些人虽然有权有势,依旧是畜生。朕不一样,朕是堂堂正正的人。”

    钱明月感慨:“是啊,你不一样,姐姐真是捡到宝了。”

    小皇帝正色:“那我们可说好了,以后几年都不再想子嗣的事情。”

    钱明月点头:“好。”

    “姐姐不吃药,朕也不吃药,且不管以后怎样,我们不辜负现在的每一天。”

    钱明月感慨:“好。”

    小皇帝凶狠:“谁再催我们,我们就搞死谁。”

    钱明月莞尔:“好。”

    “晚上吃锅子,涮羊肉,麻辣的。”

    钱明月不由得流口水:“中午没吃成,好饿,何必等到晚上,不如就现在吧。”

    “对啊,朕也饿了,走!”

    建极殿,钱明月与小皇帝一起看舆图。

    钱明月说:“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如今阴山都不在大梁治下,还真是耻辱。”

    小皇帝说:“阴山很快就会回来的。此次巡边,朕会整肃军队,找个合适的机会,向突力进攻。”

    钱明月问:“理由呢?”

    小皇帝无所谓地说:“打仗还需要理由?打仗不就是恃强凌弱吗?”

    “自己人打自己人,不能出师无名,不然国人会唾弃的,但打敌人,想打就打呗。突力当年劫掠边关,也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啊。”

    钱明月说:“万乘之君怎可效仿百乘之王?突力王贪财蛮横、眼界狭小,只想掠夺财物,但我们不一样,我们要的是土地和人民。”

    “收回故土只是第一步,还要善治之,让那片土地上的人跟大梁朝廷同心。他们被突力统治久了,不一定会向谁,我们要设法让他们认同我们,成为我们的国人。”

    小皇帝说:“还是姐姐有远见,只是这样的出师之名不好找啊。嗯,不然就用突力当年对姐姐无礼这个理由吧。”

    “可是后来我们两国签订了和约,再去打,要么说明我们背信弃义,要么说明当时大梁无能,被迫签订和约,这也太屈辱了。”

    钱明月说:“是啊,这个理由不太好。而且还有一个问题,打仗是会死人的,也要花费大量的财物,朝野免不了反对的声音。”

    小皇帝皱脸:“朕若考虑他们的想法,做个庸君好了。姐姐也不用顾忌太多,在野的声音我们听不到,朝廷若有这种声音,我们就让他们在野好了。”

    钱明月说:“为政者有两个陷阱要注意,一个是失信陷阱,一旦民众不相信朝廷了,朝廷做什么他们都不相信,都会往坏的方面想。”

    “还有一个陷阱,是姐姐最近才意识到的,姑且叫它风骨陷阱吧。”

    小皇帝说:“风骨?这不是一个贬义词。”

    钱明月说:“是啊,正因为是褒义词,才更有迷惑性,这是真正的陷阱。”

    “有些人喜欢通过抨击帝王和朝廷来彰显自己的风骨,无论帝王和朝廷做得对不对,无论他们的批评有没有道理,只要他们批评了,就是有勇气有风骨的,就能获得追捧和名利。”

    “姐姐知道个别‘风骨卓然’人士的话不足为虑,可,可想到他们踩着我们获得名利,就不甘心。”

    小皇帝说:“如果引得突力先动手呢?我们打他们就是自卫了,名正言顺,有理有义。”

    “只是,往年秋季突力总是进犯边关,即便签订了合约,依旧时常有小股骑兵劫掠,但去年,一次都没有,他们不敢再打大梁了吧。”

    钱明月说:“突力王最善于权衡力量对比,又很贪婪,如果认定我们势弱,他一定会大举进攻,通过劫掠大梁来弥补他内乱中的损失。大梁土地人口皆数倍于突力,我们不会弱,除非朝廷不和。”

    小皇帝捂住钱明月的嘴:“让朕先说,姐姐看看跟你想的一样不。”

第四百八十八章 上战之谋

    “互市是姐姐做主定的,朕不如把它关了。突力王利用互市从大梁买走丝绸,贩卖到西边,赚得盆满钵满。互市关闭后,他能看到朕与姐姐朝政不和,又不甘心利益受损,可能会主动进攻。”

    钱明月说:“左右真打起来互市也是要关的,不如提前关了。商户万一被突力扣下就会有性命之忧,早早关了商人们赔点儿钱,还能保住性命。”

    “而且,现在下达诏令,明确秋后关闭互市,商人有时间消耗库存,转产,不至于损失惨重。”

    “当然,如果丝绸价格降低,朝廷就采购一批,来年犒赏功臣要用。”

    小皇帝惊叹:“真精啊你!不对,姐姐说来年?”

    钱明月笑:“今年五郎在边关,他们是不敢进攻的,因为无论朝廷怎样,五郎能统辖至少西北几行省所有的粮草兵马跟突力打,他们占不了上风。所以我们的不和也不应在今年彻底暴露。”

    “姐姐还留一手?”

    钱明月说:“撤销互市只是你对姐姐不满,姐姐得做些什么让突力王确认我们不和。今年的五百匹绸缎不按时给他,到年底或者明年年初再给,然后遣使表达睦邻友好之意,让突力王以为我内外交困,有求于他。”

    世事变迁是每个人合力推动的结果,不过不同人能量不同罢了。小皇帝与钱明月能量大,突力王的能量也不少。

    次年春,大梁使者送了丝绸瓷器给突力王,并转达了大梁皇后睦邻友好的意愿后,突力王向大梁递交了国书:

    接到贤皇后礼物,本王很高兴,突力愿与大梁和亲,结永世之好。本王知道大梁没有适龄公主,愿将本王掌上明珠嫁予贵国皇帝。

    随之而来的,是突力公主的画像,一身戎装骑在马背上,英姿勃发,是个美人。

    钱明月笑着将画卷推给小皇帝:“诺,给你的。”

    小皇帝将画卷起来:“太丑,不要。这家伙是在试探我们是不是和睦?”

    钱明月说:“有可能,也可能是不想背负主动发动战争的罪名,把罪往我们身上推。只要我们不同意,他们就有理由开打了。嘶,他怎么多了那么多心眼儿?又是那贤亲王给出的主意?”

    小皇帝说:“之前打仗都直接开打,不怕担负罪名,突力国力果真不行了。”

    结果当然是拒了。

    不久,突力犯边,小皇帝与钱明月笑了。

    起初,是小股骑兵试探,有小皇帝的嘱托,边关各军屯始终保持克制,突力的进犯规模愈发大了,甚至开始尝试围城。

    边关还能撑得住,京官先坐不住了,先是兵部尚书司马韧上书,列举了突力累年来进犯边关的罪行,以及背弃和约的失信行径,建言朝廷出兵。

    小皇帝说:“两国起刀兵,苦的是百姓,朕与皇后不忍生灵涂炭,算了吧。”

    然后让诰敕房熬了一天一夜,给突力写了封文采斐然的国书,敦促其遵守和约,爱惜黎民百姓,不要蓄意挑起战火,破坏两国难得的和平现状。

    群臣怎么都没有想到,小皇帝竟然是这种态度,他有先帝遗风,是好战善战的,怎么对上突力就“不忍生灵涂炭”了?

    莫非,是因为之前榆林大败,怕了突力不成?

    年老体弱的威远侯志气不减当年,写了千言奏疏,从土地、人口、粮草、军队、将帅、统筹几个方面分析大梁与突力的实力对比,做出大梁一定能胜的判断,并推荐了几位将才。

    小皇帝批复道:“朕知道了,爱卿安心养病吧,若有需要,朕把你长子叫回来,让你们父子团聚。”

    山西镇是敌军重点攻击的对象,这个时候怎么能撤离主将呢?

    威远侯别说养病,差点儿没被气昏过去,又专门给钱明月递了奏疏,请她劝劝小皇帝。

    钱明月怕把他气坏了,他的子嗣丁忧,边关就真的临阵换将了,派李兰英过去说:“您是教过圣人的,难道对他分毫都不了解吗?且安心养病吧,圣人自有打算。”

    正如小皇帝与钱明月所料,突力王果真认为大梁内讧严重,分不出兵力和精力来对抗他们,愈发大规模出兵了。

    钱明月口述国书,命人记录:“卿一再背信弃义,违背和约而兴战事,德不配位,怎堪为人主?必遭天谴。星辰怎敢与日月争辉,莽夫贸然兴兵,犯我大梁,实无异于以卵击石。卿宜退兵,勇不兴刀兵,可保余生无恙,否则,十万精兵北上,扫穴犁庭,悔之晚矣。”

    小皇帝挑眉:“十万?太少了吧,吓不住人的。”

    “谁要吓他,这是骄兵之计,我们写十万,他最多也就信八万,必然更加轻敌冒进。”

    恍惚间,钱明月仿佛置身大漠中,看到突力王和贤亲王那可恶的嘴脸,咬牙切齿地说:“天若不遣尔等,大梁便替天而为,打得你们哭爹叫娘。到时候别怪老娘没告诉你。”

    记注官手抖了一下。

    小皇帝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也成了o型,轻咳一声,吩咐道:“写‘勿谓言之不预也’。”

    边关的战报越来越多,而且看起来情况越来越糟糕——这当然是小皇帝早就授意的“报忧不报喜”。

    不明情况的人更难以安心了,司马韧找到钱时延,两人联合各部尚书上书,请求朝廷出兵。

    这一次,是留中不发。

    京城没有秘密,朝会更没有秘密,京官有妻子、有门客、有幕僚、有子弟、有学生、有好友,消息会通过这些人迅速传遍京城的中上层。

    国之大事,在祀在戎。虽然不能威风凛凛地带兵,但清谈国家大事,过过嘴瘾也能带来很高的满足感嘛。

    在京官们上书无果的同时,京城舆论沸反盈天,大街小巷、茶馆书肆都在议论,清一色主战。

    小皇帝从御花园摘了一束娇艳的海棠花,兴冲冲地跑到建极殿:“赶紧的,插到花瓶里,留下春天的尾巴。”

    钱明月却一把撸下花瓣,扔在他脸上:“哼!”

    小皇帝心疼:“姐姐你干嘛!这估计是今春最后的花了,朕废了半天劲才找到的。”

    钱明月怒目:“你怪我?”

    “随你开心吧,摘花也是希望你开心。呐,为什么生气?”

    “都骂姐姐呢,你不出兵,他们都骂我,这算什么事儿!”

第四百八十九章 小皇帝:御驾亲征,一雪前耻

    钱明月又撸了一把花撒在他脸上:“说我懦弱!说我通敌!说我丧权辱国!一群吃奶骂娘的东西,哼!”

    小皇帝无奈拍掉身上的花瓣:“这不是姐姐想要的吗?别生气了,朕这就出兵。”

    钱明月将枯枝扔在他身上,转身走了。

    小皇帝懵了一会儿,追上去:“舍不得朕走?”

    钱明月气哼哼地:“几枝破花算什么春天!你走了,春天就没了。”

    小皇帝环抱她:“朕不去前线,只在后方督战,统筹粮草兵马,你知道的,有朕在,谁也不敢懈怠散漫。朕去为你、为大梁、为朕自己一血前耻。”

    钱明月叹息:“道理都懂,姐姐也一直等着这一天呢,可是,还是舍不得嘛。”

    小皇帝的手由交叉改为抚摸,声音如海棠花随风飘落:“朕亦不舍,愿骨血相容,亲密无间。”

    大漠,下是无迹无涯的沙土,上是随风弥漫的尘土,上上下下尽是一片土黄色,仿佛混沌一般,唯有一抹红色立在沙尘之中,让人明白那是地和天的分界。

    钱明月提着衣裙在沙尘中艰难前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到大梁去。可是,她找不到方向,不知道大梁在哪里。

    最终,钱明月力竭了,她躺在地上,被黄沙覆盖,归于混沌,天地间,再也没有一点儿生气。

    钱明月睁开眼睛,殿内灯光昏黄,小皇帝趴在床上,跟个青蛙似的,睡得正香。

    又梦到沙漠了,在榆林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回到京城后,她却时常梦到跟突力打仗,每次都活生生急醒。

    不知道彻底打败突力后,能不能挣脱这样的梦魇。

    这一仗,一定要赢啊!

    她总是幻想旗开得胜,可她也知道,有失败的可能性。如果失败了怎么办?史书上写满了答案,她不能面对。

    钱明月寒颤了一下,不会的,不会的,她准备了这么多年,怎么能失败呢。

    朝廷粮草充足、兵多将广,帝后和、君臣和、将相和……具备一切胜利的要素,怎么会败呢。

    可钱明月就是怕,比当初榆林失守还要怕。不是当初年少无知,也不是现在胆怯懦弱,问题是,现状太完美了,完美得好像冰雕玉雕一般,融化破碎是它们的宿命。

    第二日,钱明月例行在文华殿处理政务,小皇帝则去调兵遣将,中午时,诏书便公布了:命周方正、杨士钊兵分两路,各率募兵两万,在山西镇和榆林卫与各地卫所八万兵马会合,共御外敌。

    原本定的是郑安与杨士钊去边关,周方正带兵守卫京城,因为郑安年轻有锐气,适合攻,而周方正老成稳重,保守有余,适合守城。

    小皇帝不会轻易改变这么重要的决定而不与她商议,必然是出了什么事情。

    日过正午,小皇帝才回来,眉眼间都是疲惫,将自己丢在床上拉被子捂住脸:“白瞎了郑安这么好的武将,幸亏你先生退婚了,不然东北那边也落空,千秋大计都被刁蛮妇人毁了。”

    “又跟大长公主府有关?”

    当初钱明月让銮仪卫去查安徽按察使等人的黑料,查出是湖阳大长公主撺掇他们上书的,怎么肯放她再在地方上胡作非为,将人叫到京城暗中监视。

    再说暗中监视,明面上没撕破脸,她还是长辈,她拦住小皇帝,不让郑安去边关,小皇帝还真没办法。

    “为什么?郑安也不想去吗?”

    小皇帝将头埋到被窝里,瓮声瓮气地说:“昨天夜里,他媳妇查出月余身孕,不舍得他走。”

    钱明月说:“逼着人家扔下孕妻去打仗卖命,确实是一件很过分的事情。周方正可以的,他久经沙场,稳妥得很。”

    小皇帝从被窝里拱出来:“朕知道,朕就是不开心。”姑母能做多少善事不成,她都要有外甥外甥女了,为什么他还没有孩子?他的福怎么就这么薄。

    暮色四合,一道御笔亲书的诏书出西华门,小皇帝宣告要御驾亲征,然后关闭宫门,根本不给群臣劝谏的时间。

    第二日破晓,帝后仪仗逶迤出大梁门,行囊和扈从紧随其后,各个从容不迫。

    四万募兵分别在周方正和杨士钊的带领下跨着骏马呼啸而来,宝剑初开,锋芒逼人。

    “保家卫民忠君报国”的呼号声从震彻云霄到渐不可闻,送行人的心渐渐悬起,有人在意出征的人有多少能回来,有人祈祷牵挂的人平安,而钱明月只在意赢,一定要赢。

    她和小皇帝都需要千秋功业,她尤其需要这场战争为她数载执政划上完美的句号。

    天无二日,国却有两君,于国于家,始终都是隐患。收复故土,了却心愿,她可以彻底放手朝政了。

    午觉醒来,钱明月赖在床上不动,想象小皇帝到哪了,午膳吃得好不好,能不能睡好午觉,是不是累坏了……

    “娘娘,文华殿那边传信说,通政使大人求见。”

    钱明月用被子蒙住头:“留下奏疏,人退下。”

    过了一会儿,李兰英又来报:“左都御史求见。”

    “留下奏疏,人不见。”

    钱明月有些不耐烦了:“不可再三打扰本宫。本宫身体不适,一律留下奏疏,把人撵走吧。”

    结果,傍晚的时候,李兰英又来了,一脸欲言又止。

    钱明月浅眠初醒,面色很不好:“又是谁来了?”

    李兰英鞠躬:“回娘娘,是国丈,国丈听闻娘娘凤体有恙,担心得很。”

    钱明月猛地坐起来:“你跟父亲也是这么说的?哎,你这么透灵的人,怎么也不知变通了。”

    草草梳妆,钱明月把父亲请了进来:“女儿贪睡,身体无事,父亲不必担心。”

    钱时延担忧地道:“真的无事吗?看你脸色不好,还是让御医看看吧。”

    钱明月羞涩笑笑:“这岂是御医能医治的。”

    “这场战争谋篇布局精彩得很,娘娘干得不错。”

    钱明月惊讶:“父亲知道?”

    “且不说募兵练兵建军仓,一年前调集京畿军户修建募兵大营,今年开春又要疏浚京城运河河道,意在聚集人马物资,保障后勤补给,是不是?”

    “那您还跟他们一起上书?”

    “司马尚书必然知道帝后的用意,韩尚书也未必不知。”

    钱明月挑眉:“这是什么意思?”

    “为世人演示罢了。”

    钱明月吓得一激灵,这世间聪明人可真多啊!愧她当初自诩聪明,以为无人能堪破。

第四百九十章 钱明月怀孕

    虽然大梁远胜当年的大梁,突力也不及当年的突力,但具体到一阵一地的得失成败,与国力对比并不完全一致。

    将帅的军事指挥才能和士卒的舍生取义精神都是关键,甚至一些偶然的因素都会起决定作用,如风向、沙尘、暴雨乃至天降陨石。

    大梁兵马一出榆林关和山西镇,便与突力短兵相接,突力王与贤亲王的军事指挥才能不容小觑,生在马背上的突力人更是骁勇善战,双方互有胜负,大局并不明朗。

    战报隔三差五地报到京城,钱明月稳如磐石:胜败乃兵家常事,不以一时得意论功,也不以一时失利论罪。

    皇后的平和理智、冷静从容像母亲安抚孩子一般,安定了京中群臣的情绪,臣工该宴饮的宴饮,该婚嫁的婚嫁,该交游的交游。

    只有最亲近的人知道,皇后没有那么泰然,她经常在深夜里惊醒,明显是做了噩梦。

    又一次,边关送来战报,先锋将胡荣率战车用火器与突力交战,起初势如破竹,怎料风向突然逆转,战车起火,我方败得是丢盔弃甲,形容狼狈。

    钱明月合上奏疏,以手撑额,她是不是错了?是不是她太宽容了,底下的人就容易冒进?

    她犹豫了很久,在奏疏上批注:汲取教训,不可重蹈覆辙;行军打仗事关军士性命与国家荣辱,兹事体大,不可不慎。

    战报和皇后的批复都由诰敕房抄录,张贴在六部廊庑内,群臣看到后,不免有所议论。

    “边关屡屡失利,娘娘怕是不悦了。”

    “我军打胜仗也不少,怎么能说屡屡失利?”

    “突力经过内乱,国力衰退,我们却依旧胜负半掺,换谁能高兴起来?”

    ……

    消息以文武官员为中心,迅速向他们的姻亲子弟故交传播,传到王诗韵耳中的,是钱云从父亲那边听到的消息,以及他的猜测:“不知道圣人是什么态度,娘娘是真的不高兴了。”

    王诗韵说话就不客气了:“这群人是吃白饭的吗?竟然又打败仗了!”

    钱云忙说:“不能这么说,胜败——”

    “我知道,胜败兵家常事,每个人都把这句话挂在嘴上,不想着怎么争取胜利,先想着为自己的失败开脱,能打胜仗才怪呢。走,我们请旨进宫去。”

    “我们进宫能做什么?我们不懂打仗,反倒要娘娘招待我们。”

    “就是让她招待我们,暂时放下繁重的朝政啊。你们都说了,胜败兵家常事,为这点儿常事把娘娘累坏,可就不值得了。”

    钱云作态行礼:“那就有劳姑娘了。”

    “你不去?算了,我自己去。”

    王诗韵敲登闻鼓后,成国公不允许钱云与王诗韵的婚事,在小皇帝与钱明月都劝不成。

    好不容易钱时延劝得父亲不那么强烈拒绝了,钱慧儿无意间把这件事告诉了王诗韵,王诗韵不肯嫁了:还未成婚成国公府就不能容她,嫁进去也是水深火热,她何必往火坑里跳。

    王诗韵不肯嫁,钱云不愿另娶,钱时延夫妇也不逼他,于是,他们就维持着这种“恋爱”关系。

    只是当下社会是容不得恋爱的,未婚男女交往过密是“非礼”的,无论王诗韵怎么邀请,钱云都不敢跟她一起上街,怕毁了她的名声。

    “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在意那些虚名。”

    王诗韵例行公事地抱怨一句,走了。

    钱云叹息,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怎么能不在乎她的!

    建极殿。

    王诗韵担忧地说:“姐姐脸色好差,最近有宣御医来诊脉吗?”

    钱明月笑:“姐姐无事,歇歇就好了。”

    王诗韵说:“还是用些药吧,能恢复得快些。”

    钱明月同意了,命人宣章御医。

    诊脉后,章御医问:“娘娘最近是否觉得疲惫?”

    王诗韵心道:废话,瞎子都能看出来娘娘有多疲惫。

    钱明月颔首:“是啊,算起来也没做什么,就是累。太累了,吃得还多,看到东西就忍不住想吃,管不住嘴。”

    王诗韵这才发现,皇后的脸好像圆润了一些:“累了就需要多吃些,娘娘可不要节食。”

    章御医摇头:“娘娘不是因为累才多吃,也不是因为政务繁忙才如此疲惫。”

    李兰英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意思?”

    章御医犹豫,钱明月遣散御医,只留下李兰英。

    章御医跪下:“恭喜娘娘,娘娘这是喜脉,已经约摸两月了。”

    钱明月仿若情窦初开时与情郎四目相接,心脏抖了一下,身体仿佛过电一般,小心翼翼地问:“你,你说什么?”

    李兰英大喜,跪在地上:“娘娘有喜了,圣人有子嗣了,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啊!”涕泪潸然。

    钱明月抬手轻抚小腹,这里竟然有个小生命了,好神奇,她竟然没有感觉到。

    她要做母亲了,她有了期待已久的子嗣,钱明月激动得手都是颤抖的。

    夙愿得偿是什么感受?这绝不是言语所能形容的,没有经历过的人怎么会懂呢。

    章御医看着欣喜若狂的主仆,目光沉静,语调平缓地说:“臣恭喜娘娘。”

    有这么祝福人的吗?声音里恨不得夹几斤冰渣。

    钱明月惊醒了,这当然是喜事,但喜事也有不同的庆祝方法,眼下绝不能大肆宣扬——

    若让圣人回宫,只怕胜负半掺的边关战事会处于明显的颓势,就算将来情况能够逆转,但会耗费更多时间,死更多将士,这不是她希望看到的。

    若成功劝得圣人不回宫,朝野真的能安心吗?圣人不在京城,群臣能相信她可以兼顾养胎和处理繁重的政务吗?

    “李兰英,这件事情就你自己知道,切不可外传。”

    李兰英楞了一下,难道不告诉圣人吗?“是!娘娘!”

    这个章御医,区区一个御医,却如此冷静,有如此高的政治敏感性,真是难得!

    钱明月歪在椅子上:“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臣名翼,字腾德。”

    “可有功名?”

    章御医垂眸:“没有,家里穷,没去参加科考。”

    钱明月笑:“有功名的人也未必能用,本宫正愁找谁管医学院呢,懂医的不会管,会管的不懂医,正好,你先在医学院练练手。”

    练练手的意思,章御医自然明白:“娘娘初怀胎,许多地方需要注意。”臣定当竭尽全力,保娘娘与皇嗣安康。

第四百九十一章 秘密怀孕

    钱明月又累了,懒懒地说:“你跟李兰英多结合,物色好医女、产婆和孩子的乳母,不光本人人品要好,家族门风也要清正。只要入了你们的眼,就给他们家人特殊关照,不要给人可乘之机。”

    也就是一旦有合适的人选,就把她们的家人掌控起来,免得被人收买,反过来害了皇后。

    宝宝是个乖宝宝,知道心疼母亲,钱明月没有太强烈的妊娠反应,不恶心,不呕吐,不厌食,不挑食,就是有些尿频、嗜睡。

    但这一点点微末的反应,也严重影响了钱明月处理政务,文华殿正殿可不是上厕所睡觉的地方,当着臣工的面频频外出肯定不行。

    钱明月决定搬到文华殿西厢房去办公,授意礼部尚书范叔同上书,说圣人不在京城,娘娘与臣子同殿理政,“瓜田李下,古人所慎;卓尔君子,莫染尘埃”云云。

    至于自己与外臣间的联络,为了避免“瓜田李下”,她只能在宦官、女人和自己哥哥之间做选择。

    宦官首先否定了,她不想坏了自己定下的,不让宦官涉足前朝的规矩。

    女人,过不了群臣那一关。

    那就她哥哥吧,不怕世人说她偏袒自家哥哥,若真偏袒早就封了高官厚禄,岂会到如今只在御前跑跑腿儿?

    二哥又四处游玩去了,通透潇洒的二哥指望不上,大哥远在辽东,首先考虑的是亲三哥。

    钱明月召见钱云,开门见山地说:“为了避免瓜田李下,需要有人在本宫与群臣间传递消息,此人非哥哥莫属。”

    钱云想起临行前,王诗韵嘱咐“无论娘娘要你做什么,你都要答应”,更觉得一头雾水,这两人在搞什么。

    久久不见哥哥回应,钱明月问:“哥哥意下如何?”

    “娘娘厚爱,学生原本该答应的。”

    钱明月撒娇地怒嗔:“所以还有但书,对吧?但是什么?功名不够还是舍不得王诗韵?前面一个不是理由,后面一个,我自己去跟诗韵说,你猜她支持你还是支持我?”

    钱云只好硬转话题:“臣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娘娘突然介意瓜田李下了,以前娘娘在前朝理政,争议虽多,但瓜田李下的猜忌却是没有的。为什么突然——”

    “我怀孕了。”钱明月扔出大料。

    钱云被打得措手不及:“什、什么?”

    钱明月傲娇转身:“你这个做舅舅的,要不要保护外甥外甥女?要不要?”

    钱云慌得手脚不知道怎么运转:“你,你快坐下歇歇,我,我做什么都可以。”

    钱明月笑着转身:“没事儿,又不是变成琉璃人。嘿嘿,谢谢哥。”

    钱云冷静下来:“娘娘,这么大的事应该告诉圣人,请圣人回朝,你好安心养胎。”

    他还不是合格的政治人,他是哥哥,首先想到的是妹妹的身体。

    钱明月将早就拟好的手诏递给他:“第一,要严守、严守、再严守秘密,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父母,免得他们再泄露给自己信任的人,搞得人尽皆知。不然你妹妹和外甥外甥女有个好歹,你自己看着办。”

    “这个,传到正殿,让他们传到诰敕房,在六部公布一下,让群臣都知晓。”

    这件事没在京城掀起什么波澜,朝廷依旧秩序井然地运转,一切如常。

    倒是这件事通报到山西镇,小皇帝很不客气地讲范叔同批了一番:迂腐、古板、吃饱了撑的……

    范叔同冤得六月飞雪,进宫向钱明月诉苦。钱明月隔着屏风召见他,钱云侍立在屏风边,这也是平日召见群臣的形制。

    “娘娘器重臣,予臣以重任,臣铭感五内。自兼任礼部尚书以来,时常惶恐,唯恐有负君恩。幸而蒙圣人与娘娘洪福,礼部没出大乱子,臣才有颜面来见您。”

    “近来臣揽镜自顾,惊觉已生华发,臣年老体衰、精力不济,监理翰林院与礼部事务,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臣不敢贪恋权位而坏了礼法,愿娘娘另择贤能。”

    钱明月以手撑额,皱眉耐心地听他长篇大论,尔后笑道:“朝会前,范爱卿在东华门前瞧瞧看看,六部尚书哪个有你年轻?你手下的侍郎都比你胡须长、白发多,怎么能说年老体衰呢。”

    范叔同叹息:“或许人与人不同,臣衰老得比较快。”

    这委屈受得相当大啊。

    钱明月劝慰:“若是最近太累了,就休息几日,平日也多注意劳逸结合,你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休养一下,很快就恢复精力了。朝廷正是用人之际,礼部你是最合适的,爱卿还是要为朝廷多尽一份力啊。”

    “臣仔细反省过了,臣在礼部做得并不是很好,很多工作出错了。”

    钱明月配合他演戏:“爱卿做错了?本宫怎么不知道。”

    “臣不该谏娘娘防瓜田李下之忌。”

    “这是本宫让你上书的,怎么能说爱卿做的有错呢。”

    “圣人认为臣做得不妥。”

    这才是关键点。钱明月要来圣人的手诏看过,宽慰说:“说起来是本宫的过错,没有及时向圣人解释这件事,造成了误会,本宫这就写信跟圣人说明缘由。”

    “圣人很器重你,时常跟本宫说你可以大有作为,此番责怪你,也是因为爱之深,你莫要思虑太多。本宫这里有两根老山参,等下让人送到府上,给爱卿养养身子。”

    “臣谢娘娘赏赐。”

    怀孕不宜久坐,范叔同走后,钱明月走到门外溜达。

    钱云跟在后面:“我见过下属对上官毕恭毕敬的,以为臣子对君王更是言听计从,恭敬有加。哈,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闹起性子来了。”

    钱明月说:“下属对上官有所求,求提携求美言求支持,就会毕恭毕敬。但真正有本事的人,都会闹脾气的。上官有多离不开你,你就有多大的作闹空间。”

    钱云若有所悟。

    她谈论朝政时,自信从容,浑身散发着温柔但耀眼的光芒。

    他无能,一直以来不能为她做什么,现在终于有机会了,愿意拼尽全力助她微末之力,让她展颜舒眉。

第四百九十二章 钱明月早产

    随着月份渐长,钱明月肚子慢慢凸起来。

    七月流火,天气转寒,钱明月便改穿皇后燕居服和朝服,尽力去遮掩。但毕竟瞒不过近身伺候的人,她怀孕的事在建极殿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大家都心照不宣,嘴上不提,用行动照顾她。

    至于万金宝,钱明月告诉他:“圣人要本宫秘而不宣,他安排好边关事就回宫。”

    万金宝远不及李兰英精明、阅历广,竟然深信不疑。

    为保证平安生育,钱明月让贤太嫔和柳美人主动提出去羲和苑居住,并命令李兰英清理后宫徐氏余孽,扎起了铜墙铁壁。

    玉泉庄园。

    王诗韵说:“既然近来边关捷报频传,娘娘为什么还不让圣人回京呢?”

    钱云说:“娘娘说,孩子在她肚子里,圣人回来也帮不上忙。”

    王诗韵瞪眼:“娘娘这么说,你就这么信?!圣人不能帮忙怀孩子,还不能帮忙照顾孕妇吗?娘娘现在不能再处理政务了,太累了。”

    钱云说:“没有吧,娘娘处理朝政得心应手,就像吃饭散步一样自然。”

    “你!你!”

    王诗韵气得不行:“我说了你不信,那你回府跟你母亲说一声吧,让她拿个主意。”

    钱云犹豫。

    王诗韵说:“圣人回来就算帮不上忙,至少不会对娘娘造成危害,对吧?你就当六月天出门带伞,有备无患,好不好?”

    钱云说:“可娘娘不让我告诉府里。”

    王诗韵翻白眼:“别告诉我你就没办法了?真正为娘娘好,不是对她言听计从,娘娘智者千虑,或有一失呢。”

    钱云笑道:“那我让母亲去看妹妹吧,母亲见了妹妹,自然就知道她怀孕了。”

    王诗韵摊手:“这不就对了,只要你不想听娘娘的,总有办法绕过她的禁令。”

    建极殿。

    李兰英对李氏赔笑:“奴婢不敢让夫人久等,娘娘定也舍不得让夫人久等,实在是奴婢私心,看娘娘终日操劳,疲惫不堪,想让她多睡会儿,您看——”

    李氏不解:“不是说想我吗?怎么又睡不醒了?莫不是生病了?可有找御医瞧瞧?”

    李兰英说:“夫人放心,御医隔三差五来请平安脉,娘娘身体康健着呢。”

    李氏不放心:“那我去她寝室看看。”

    李兰英说:“夫人累了吧,还是喝些水吧。”

    ……

    “谁在外面吵吵?本宫困死了。”是钱明月的声音。

    李氏走进去:“明月,你——你的肚子!”她肚子圆滚滚的像挂了个球,似乎一动就会掉下去,太令人心惊肉跳了。

    钱明月也惊得不轻,忙起身:“母亲怎么来了?”

    “你怀孕!这得几个月了!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到!怀孕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要瞒着?你知道怎么照顾自己和孩子吗?圣人知道了吗?圣人怎么还不回京?”

    钱明月笑:“母亲快坐下。”

    李氏扶着女儿坐下:“圣人瞧着比以前稳重了,怎么还是这么不知轻重,你都怀孕了,他怎么还在边关!”

    “娘,不怪他,女儿还没告诉他。”

    李氏着急地跺脚:“荒唐!太荒唐!孕妇哪能这么操劳!你太不爱惜自己了!”懊恼,“这事儿怪我,我但凡多关心关心你,也不至于你怀孕七八个月了还不知道!”

    钱明月说:“是女儿有意瞒着母亲的。十月怀胎,女儿怀孕9个月的时候告诉他,不耽误他回来接管朝政,保证朝局稳定。至于备产的事情,他一个毛头小子也帮不上忙。”

    李氏说:“可是——”

    钱明月说:“昨日收到边关战报,周方正在前套打了败仗,圣人说他正调集兵马支援,为稳定京城人心,女儿没有公布这个。”

    “娘,您是知道的,打仗拼的不只是前线的将士,更多是全局的运筹协调。圣人现在不能回京,收复河套筹谋已久,绝不能功亏一篑。”

    “好钢要用到刀刃上,圣人在边关比在京城能发挥更大的作用,还是先不要急着让他回来了。”

    李氏叹息:“娘这会儿才感觉到,你是大梁的皇后,甚至不是我的女儿了。”

    钱明月撒娇:“娘说什么呢,我不是您女儿是什么?娘若不放心,不妨多进宫照顾女儿?”

    “这还用你说,知道你怀孕,娘自然是要进宫照顾你的。”

    “那,先不要告诉父亲,免得他忧心?”

    “你是怕他告诉圣人吧。”

    说是这么说,李氏还是答应了。

    回到成国公府,李氏心神不宁,朝廷大事她不懂,她是一个母亲,更在乎自己的女儿。河套收不回来,过几年再打就是,她的女儿只有一个,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李氏问钱时延:“我答应人要保守一个秘密,可是,保守秘密可能会伤害她,你说,我还要保守秘密吗?”

    钱时延给她倒了杯茶:“别抠手心了,都快抠破了。皇后的事情,我们一起想办法。”

    李氏惊讶:“你知道了?”

    钱时延摇头:“你从宫里回来就魂不守舍,肯定是因为皇后。但至于什么事情,我不知道。夫人,说说吧,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李氏捧着茶杯,将皇后怀孕的事情说了。

    钱时延立刻铺纸研磨:“这事儿你做得对,就该及时告诉我。难怪突然搬到后殿去,还让老三过去侍候着,原来是怀孕了掩人耳目。皇后年少无知就算了,老三也跟着瞎参合,等他回来,我非揭了他的皮。”

    李氏为他递笔:“我帮你捆住他,堵上嘴。”

    此后的第五天早晨,下朝后,钱明月突然觉得肚子一缩一缩地痛。

    莫非哪里不小心,伤到了孩子?钱明月不敢掉以轻心,赶紧宣章御医。

    章御医神色严肃:“娘娘放心,皇嗣无碍,只是您临产了。”

    钱明月顿时慌了:“临产?不对,日子不够啊!这才八个月,还没九个月呢。快,开保胎药,快去。”

    前世今生,她都听人说过,七成八不成,说是七月生下的孩子还能保住,八月生下的养不活!她怎么能八月生孩子呢!

    章御医跪地:“娘娘,妇人八月生产也是有的,您没有滑胎的脉象,不必用保胎药,您是要生产了,快命人准备相关事宜吧。”

    钱明月固执地摇头:“不,不生,你快去开药,过一个月再生。”

第四百九十三章 药里放了大量红花

    章御医知道再劝也没用了,素来冷静从容的皇后是彻底慌了,这才是显示臣子价值的时候,他要主动为君分忧。

    “是,娘娘,臣这就去想办法。”

    建极殿外。

    章御医对李兰英说:“李公公,娘娘和皇嗣的安危全靠我们了,请允许在下安排建极殿宫人,必须尽快布置好产房,准备接生。”

    李兰英自然没有不允的道理,又吩咐:“快去成国公府请二夫人。”

    万金宝说:“要不要去玉泉庄园,请王诗韵姑娘来?”

    李兰英说:“那个女人面甜心毒,但通晓医理,对皇后忠心耿耿,断不会加害娘娘,去请吧。”

    钱明月宫缩的频率增加了,痛感也更强了,一看到李氏就掉了眼泪:“娘,救救你外甥女,还没九个月,不能生啊。你让他们开点儿药,我不嫌苦,都喝了,让ta在肚子里再养一段时间吧。”

    李氏也红了眼眶:“你已经开始宫缩了,是注定要生产的,别想那些没用的了,好好把孩子生下来才是正差。”

    钱明月顿时哭了:“养不活怎么办!我盼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到底被我的任性害死了吗?娘,我的任性害死了ta。”

    李氏怒:“说什么丧气话,还没生呢,不要说这些。多少妇人七个月生孩子都能活,何况这孩子已经八个月了。”

    “可我听说‘七活八不活’,八个月还不如七个月呢!”

    李氏说:“你这么聪明的孩子,竟然也信那傻话。瓜熟蒂落,瓜在藤蔓上多长几天,肯定更甜;孩子在娘胎里多待几个天,肯定是有好处的,哪有七月成八月不成的道理。”

    钱明月又有些难过了:“这么说,八月不如九月了。”

    “你大哥就是八个月出头生的,哪里比足月的孩子差了?妇人头胎早产一些时日,也是常有的,孩子都能养得好好的。”

    钱明月的情绪才恢复正常:“是,我会把ta养得很好的。啊,我得去安排安排朝政,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京,朝局万万不能乱。”

    李氏无奈又心疼:“都这会儿了,就别挂念朝政了。前几天你父亲已经给圣人写信了,算算时间,圣人应该已经快到京城了。”

    钱明月彻底松了口气:“多亏爹娘明智,事情才不至于太糟糕。”

    李氏说:“让宫人扶着你走走,娘去产房看看。”

    钱明月在殿内走了一圈,春兰端来一碗药:“娘娘,趁热用了吧。”

    钱明月闻到药味,苦得眉头都皱巴起来了:“不是说不用喝保胎药?”

    “这是滋补的药,娘娘,生产很耗力气的,您快趁热喝了吧。”

    “好。”钱明月端起药碗往嘴边送。

    王诗韵一路飞奔,跑到建极殿上,站在廊庑下气喘吁吁,瞥见耳房里,一个明显不是宫人打扮的女人在整理药渣,还不停地张望,明显做贼心虚。

    王诗韵走进去:“我来处理吧。”

    女人将药渣埋在碳灰里:“不用,不用,已经处理完了。”

    王诗韵心里咯噔一下,她看到了红花,大量的红花!虽然被碳灰弄得灰扑扑了,但她研究了几个月对孕妇有妨碍的药物,不会认错,那绝对是红花。

    顾不得跟这婢女纠缠,王诗韵深深看了她一眼,撒腿往偏殿跑:姐姐,你可千万不要喝!千万不要喝!

    “别喝!”王诗韵人没到,声已得闻。

    钱明月正在产房内徘徊,闻声惊喜转头:“诗韵,你来啦,是谁把你叫来的,真是太懂姐姐的心了。”

    王诗韵首先看到桌上的药碗,看起来没下多少,松了口气:“就送来这一碗药吧?”

    钱明月说:“对,不过一碗姐姐都不想喝。”

    悄咪咪地说:“不是姐姐怕苦,姐姐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你说,喝这么一大碗药水,万一生产的时候想如厕怎么办?姐姐怎么也想象不出解决办法,总不能,总不能弄到孩子头上吧。”

    王诗韵看着钱明月皱巴巴的脸,显然对于生育,她真的什么都不懂,万幸,这份无知救了她。这莫非是命中注定?

    王诗韵笑:“对,所以还是不能喝药,得吃饭。”

    钱明月像是找到了知己,连连点头:“所以,我让春兰做饭去了。”

    药会被人下毒,那饭呢?王诗韵端起药碗转身:“姐姐先什么都不要吃,我去给你做饭。”

    “好。”

    看着王诗韵匆匆离去的背景,钱明月摸摸肚子:“宝贝,你看,大家为了迎接你忙得不可开交呢,你快出来吧,不要辜负大家期望。”

    “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你可心疼娘点儿,别折腾我。”

    王诗韵到耳房,没见方才那女子,有些心慌,忙走向小厨房,果真看到了她。春兰和另一个宫女正在做饭,她在一旁说笑。

    王诗韵摸起菜刀架在她脖子上:“谁派你来的!”

    那女子尖叫:“啊——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另一个宫女则吓得说不出话来。

    春兰放下长勺:“王姑娘,这位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小镜,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快把刀放下。”

    王诗韵咬牙:“难怪,娘娘那么严密地防备着,药里还是被人放了红花,原来漏子出在成国公府啊!说,谁买通了你?竟敢来害娘娘!”

    春兰听到“红花”吓得腿脚发麻:“红花?怎么回事?”

    小镜可怜巴巴地看着春兰:“姑姑,我不明白王姑娘在说什么!”

    王诗韵恨声道:“若不是娘娘福大,有神灵庇佑,没喝那碗药,现在建极殿会是什么情境?姑姑,你不担心她往你饭里下毒吗?”

    春兰解下捆柴火的麻绳,吩咐小宫女:“我们将她捆起来。”

    小镜自然挣扎,王诗韵毫不留情地划破她的脖子:“以皇后娘娘对本姑娘的宠爱,杀个无罪的人也可以脱罪,更何况,是意图谋害她的。”

    小镜垂死挣扎:“我没有。”

    “既然没有,为什么不老老实实配合我们?如果你是冤枉的,我们自会还你清白。”

    钱明月看着面前的四个白煮蛋,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春兰和王诗韵忙活半天,只煮了几个鸡蛋?

    王诗韵倒了一杯清水,推到她面前,调皮地笑笑:“娘娘,事出紧急,人手忙不过来,您将就将就吧。”

    不对,王诗韵怎么可能让她将就,还在她临产的时候。

    肯定是出事了!

第四百九十四章 钱明月早产的原因

    钱明月拿起一个圆滑的鸡蛋,壳完好无损,保护着里面的蛋白。明白了,比起其他食物,煮鸡蛋是最安全的。

    她千防万防,还是出了纰漏,给小人以可乘之机啊。

    钱明月磕破鸡蛋,露出里面白嫩的蛋清:“笔墨伺候,传李兰英、万金宝。”

    她下了临产前最后两道诏令——

    禁卫军关闭宫门,不经皇后允许,任何人不得出入,包括皇亲国戚,擅闯者,可捉拿入狱、严刑拷问、生死不论;

    任长宗亲率三百銮仪卫武士守卫建极殿外,待命,必要时协助李氏和王诗韵行事。

    春兰将王诗韵拉到殿外:“王姑娘,小镜死了。死状挺惨,章御医说似是断肠草的毒。”

    王诗韵心惊:“是谁杀了她?建极殿一定还有别的黑手,我们得赶紧把他揪出来!”

    “灵儿一直守在小厨房门口,没有人进出过小厨房,小镜身上也没有找到断肠草。”

    “确定灵儿可信吗?”王诗韵现在怀疑一切人。

    春兰也不敢确定:“怎么办!若现在拷问宫人,只怕人心惶惶,对娘娘生产也不利。”

    王诗韵说:“娘娘秘密怀孕八个月,从没出过差错,而且消息都没有泄露分毫,我相信建极殿绝大多数宫人都是信得过的。”

    “这样吧,让您和李公公、万公公挑一批确定没有来过厨房的人去伺候娘娘,其余的人赶出建极殿,交给銮仪卫看押。只是人手少,可能大家都很累。”

    春兰说:“总好过人多瞎胡乱。王姑娘,你独具慧眼,跟我们一起去看看哪些人可信吧。”

    王诗韵摇头:“不了,我去查查娘娘为什么会早产。”

    春兰惊讶:“你的意思是?”

    “恐怕不是我想多了。”

    李氏看着婴儿枕里的红花,瘫坐在地上,浑身都在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镜背叛了夫人,她也被人害死了,夫人可有什么线索,助我们捉拿歹人?”

    李氏摇头:“我完全没有意识到!我竟然丝毫没有觉察!我差点儿害死自己的女儿和外甥!”

    王诗韵着急:“夫人!现在说那些有什么用?您该做的是帮我们揪出恶人,不然建极殿没有几个可用的人了!”

    李氏茫然:“没有,我没发觉小镜有异常,没办法提供线索。”

    王诗韵转身离开:“我真后悔让钱云劝你进宫,你不进宫,娘娘怀孕的消息也不会泄露。”

    李氏再也忍不住,崩溃大哭。

    出去后,王诗韵对春兰说:“劳您照顾一下钱夫人,等她发泄完,开导开导她。”

    午膳和晚膳,钱明月都是吃得白煮蛋。

    晚膳后,痛几乎不中断了,痛感也非常强烈。

    接着,羊水破了。

    生产的痛,不是语言能够描述的,钱明月感觉自己像是堕入地狱,承受各种酷刑。

    起初像刀子捅那边,她还能忍。

    后来像刮骨一般,她咬着帕子忍。

    再后来,仿佛经受五马分尸之刑,浑身的骨骼都被扯开了。钱明月再也忍不住叫出声:“啊——”

    怎么会这么痛,仿佛筋骨寸寸断了,钱明月抓破了床单。

    ……

    怎么会这么漫长,好像永远熬不过去了,钱明月忘了要积攒力气,惨叫连连。

    ……

    钱明月扯破被子,她好像没力气了,她实在坚持不下去了。

    她觉得自己快死了。

    可能要再见了,我珍爱的一切。

    最后关头,她想到的是母亲,她想念母亲的怀抱:“啊——娘,娘——娘,我要娘——娘,您来——”

    李氏原本在产房外,闻声冲了进去,抱住女儿被汗浸透的头,落下泪来:“明月!娘的明月!”

    钱明月感受到母亲的温暖,强忍着痛意:“娘,您,辛苦了,我爱你。”原来生产这么痛啊,母亲,我爱你。

    李氏不知道怎么安抚她,只得说:“没事的,很快就好了。”

    母亲坚强温暖的怀抱给钱明月支撑下去的信念和力量,在母亲怀里,她拼尽全力去做一个母亲。

    然而,从暮色四合到鼓打三更,孩子依旧没有降生,钱明月感觉自己真的走进了鬼门关,前世的种种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年老的爸爸妈妈、车水马龙的街市、电脑、手机……

    死不是终点,是新的起点。

    万分天注定,半点不由人。如果命中注定过不去这个坎,就算了,坦荡离去吧,温馨告别吧。

    父亲、兄长、小皇帝、谢文通、先帝、林抚远、林致远、徐后、徐平成等人的脸闪过,这一生,就这样结束吧。

    钱明月闭上眼睛,忍痛说:“娘,对不起。啊——替我,跟,他说,对不起。啊——”

    十一月,花草已经全部枯黄,树叶也全部飘零,满目萧瑟。

    百余名骑兵护送着一绯衣少年疾驰而过,哒哒的马蹄声敲到人心底,让人灵魂都震颤了。

    东方露出鱼肚白时,众人到达京城城门下,领头的将军拿着印鉴:“圣人回宫,快开城门。”

    绯衣少年,当今天子遥望皇宫的方向,突然觉得一阵心悸,莫名地感到惶恐和失落,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小皇帝捂住心口:“明月!明月!你不要有事,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守城将士验过印鉴,打开城门。

    小皇帝驱马向前,率先进城。越过大梁门,直接到达午门。

    午门外,站着二十名禁卫军,戒备森严。领头人举枪呵斥:“何人大胆,敢在午门前纵马!”

    小皇帝翻身下马:“什么眼神,连朕也认不出来?”

    守门武士面面相觑,然后跪地行礼:“拜见圣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领头人说:“臣不识天颜,冒犯圣人,请圣人降罪。”

    “免了。”

    小皇帝又觉得一阵阵心悸,惶然问:“今日值守宫门的人比往日多,怎么回事?”

    “昨日宫里传出消息,说娘娘临产,娘娘命禁卫军把守宫门,没有娘娘懿旨,任何人不得进入。”

    “什么?!”

    小皇帝如遭五雷轰顶,不是才怀孕八个月吗?怎么会临产!

    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情?近日他阵阵心悸,莫非是上天给他的警示?

    他要去找皇后!现在,立刻,马上!

    小皇帝只有这一个念头,攀住马脖子想上马,却怎么也上不去。

    护驾的将官不敢在大梁门跃马,在下马碑前下马,飞奔过来。这会儿才到,扶小皇帝上马:“圣人?”

    小皇帝没理他,跨马直接过午门、奉天门,往建极殿而去。

    上天啊,求你保佑她母子平安,至少,保证她平安。

第四百九十五章 朕真有的小公主了?

    建极殿前,銮仪卫依旧严阵以待。

    小皇帝滚摔下马,被任长宗一把扶住。

    “皇后怎么样了?”

    “恭喜圣人,娘娘今晨诞下小公主,母女平安。”

    一片恭喜声中,小皇帝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钱明月生产的最后关头,确实凶险万分——

    她明显失去求生意志,李氏摸了一块东西塞到她嘴里:“含着参片,再用力。明月,你不能这么轻易放弃,你不要娘的命,也不要孩子了吗?”

    王诗韵心急如焚,忽然福至心灵,走出产房:“李公公——”

    殿外忽然传来整齐的声音:“拜见圣人,吾皇万岁。”

    继而,是王诗韵的声音:“圣人,您不能进产房!”

    李氏回头,惊喜地说:“圣人回来了!明月,你用力,圣人回来了。”

    钱明月觉得参片好像有效了,她又有了力气。

    又过了仿佛一个世纪,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产房内传出婴儿的哭声。

    圣人那会儿没回来,是王诗韵与李兰英演戏给她听。

    不管怎样,钱明月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又回来了。

    听着婴儿哇哇的哭声,她诧异自己为什么生不起爱怜的心思,只觉完成了一个艰巨的任务,彻底的放松,以及母亲真的好不容易。

    “娘,我爱你。”钱明月说罢,闭上眼睛,陷入昏睡。

    李氏拿帕子为女儿擦去额头上的汗,心中无限感怀。当年生女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如今女儿也生女,做了母亲。

    王诗韵一寸寸检查过被褥,确保没异物也没异味,更没有夹杂对产妇不利的东西,才亲自抱到产房内,指挥宫人给钱明月换上,轻声道:“手脚都轻点儿,娘娘经不起折腾。”

    忙完后,王诗韵细心地将黏在钱明月脖子上的头发拨开,为她压好被子,发自内心地笑了。

    真好,姐姐如愿了。

    真好,诗韵保护了姐姐一次。

    这女孩拗性是拗性,也是真的为皇后好。李氏轻唤:“来,诗韵,看看小公主,多亏了你,她才能平安出生。”

    王诗韵走到婴儿床边,探头:嗬!真丑啊!世间竟然有这么丑的小孩!

    皮肤皱巴巴的,还有一种泡得泛白的感觉,像老太婆的脚;头发又细又黄跟杂草似的,眉毛淡到几乎没有,脸上红乎乎的像是被人打了几耳光。

    姐姐那么漂亮,圣人也不丑,怎么会生出这么丑的小孩?!

    李氏爱怜地看着外甥女,长子有儿子了,可他在外做官,从来没带孩子回来过,老二老三是光棍,这是她亲眼见到的第一个第三代人,满腔欢喜与慈爱溢于言表:“瞧瞧,这眉眼这鼻口,跟皇后小时候一模一样,长大后一定很漂亮。”

    王诗韵悄悄瞥了李氏一眼,这大家夫人就是不一样,睁眼说瞎话的功夫浑然天成!哪里像姐姐了,甚至不像圣人。

    忽然,王诗韵想到了一种可能:该不会,该不会这孩子不是圣人的吧!

    对,有可能!一定就是这样的!婚后多年没有子嗣,圣人不行,然后姐姐就有了别人的孩子!

    啊!她得替姐姐遮掩一下:“我倒觉得像圣人,眉眼像,嘴巴也像,嗯,真是个漂亮的小孩。”

    李氏笑:“嗯,也像圣人,都像。”

    王诗韵歪头,看到小公主头顶还有黑黑的东西,好脏啊,伸手想去抠。

    李氏忙拦住:“这个自己会脱落,不用帮她。”

    王诗韵脸上的嫌弃挡都挡不住,姐姐拼了半条命,就生下这么个脏兮兮、丑巴巴的小家伙,真不值。

    她敬爱皇后,但这小家伙,实在喜欢不起来:“夫人照顾小公主吧,民女去清查一下小镜的死。”

    李氏说:“这件事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回头去成国公府帮我查一查吧,府里人不少,但都比不上你,这件事,就靠你了。”

    王诗韵说:“夫人言重了,公府的人怎么会比民女差,自然会有人帮您查清的。”

    “可他们不及你对皇后用心。”

    “钱大人、钱云,哪个对皇后不用心?您别劝了,我不去。”

    王诗韵走出产房,就逢着小皇帝回来,昏倒在建极殿前。

    任长宗抱住小皇帝,惊慌失措:“圣人!圣人!快来人,宣御医。”

    刚刚安静下来的建极殿又乱作一团,宫人们把小皇帝抬到百子千孙床上。

    章御医把脉:“圣人饥寒交迫,心力耗尽,快给他沏一碗糖水,再做些软饭备着,等圣人醒了吃。”换钱明月前世的话说,小皇帝大约是低血糖了。

    王诗韵站在门口,心里五味杂陈:堂堂天子,竟然落到饥寒交迫、心力耗尽的下场,可以想见,他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

    她不那么厌恶小皇帝了,作为丈夫,他很不错,至少比她的父亲强。

    再看看宫人,每人脸上都挂着疲惫,他们也都折腾了一日一夜没休息了,突然觉得他们谁都不像坏人了。

    凛冬里,一阵温暖的春风拂过,让她身心舒坦,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温暖、温馨、温软,浑身的刺都软了,冰冷僵硬的心也软了。

    她脑海中浮现出钱云温和的脸,他很好,做丈夫,他肯定比少不更事、任性胡闹的小皇帝更好。

    他父亲很好,那日在文华殿,他帮了自己,钱云也说,父亲很支持他们的婚事。

    他母亲也很不错,讲道理,不狭隘不唯唯诺诺也不歇斯底里,虽说被宠得有点儿蠢吧,可这也说明他家对媳妇挺不错的。

    不然,嫁给他试试吧。那个傻子,听到这个消息一定很开心,想象钱云激动得手舞足蹈的样子,王诗韵甜甜地笑了。

    小皇帝惶然睁开眼,猛地坐起来,入目是万金宝的假笑脸和妻子的百子千孙床。

    万金宝说:“圣人,用些膳食吧。”

    小皇帝掀开被子跳下床:“皇后怎样了?”却因为身体虚弱,差点儿摔倒。

    万金宝扶住他:“圣人,娘娘和小公主都平安康健,倒是您,御医说您累坏了,用些饭再去看皇后和公主吧。”

    小皇帝傻笑:“朕真的有小公主了?”

    万金宝点头:“自然是真的,小公主哭声响亮得很呢。”

    小皇帝心疼:“她怎么哭了!朕去看看。”

    万金宝:……

    “傻愣着干什么,给朕更衣。”

第四百九十六章 成章帝的晋级

    小皇帝走进月子房,终于看到了自己朝思暮念的脸。

    她的睡颜一如既往,可是不一样了,她不光是他的妻子他的皇后,还是他孩子的母亲。

    小皇帝俯身亲吻钱明月的额头:“姐姐辛苦了,朕爱你。”

    李氏与王诗韵专注地看着熟睡的小公主,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小皇帝转头看向婴儿床,有些仿徨,他该怎么见女儿?

    能亲吗?怎么抱?要说什么?

    他,他没有一点儿准备。

    走向婴儿床,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声。

    女儿,父皇来了!

    父皇,孩儿现在也是别人的父皇了!

    男人一生有许多晋级的时刻,娶妻安家、入仕立业、生儿育女,因为这些都赋予更大的责任让他们去担当,让他们成为真正的男子汉。

    于黎晨而言,事情略有不同。继承大位,确实让他从小太子变成了小皇帝。但娶妻立后,不光让他坐稳了帝位,还让他安于做一个受皇后羽翼荫庇的小皇帝,他一直在成长,却没有本质的蜕变。

    现在,有了女儿,有一个小生命需要他去呵护,他真正晋级了。

    从现在起,要叫他成章帝了。

    成章帝走到婴儿床前,看到厚厚的抱被里,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和两个小小的拳头。

    他的孩子,他的小公主!

    成章帝几番伸手,却伸不出去,怕惊扰了熟睡的女儿。

    王诗韵看他犹犹豫豫,以为他也嫌弃孩子丑,产生了怀疑,忙说:“圣人,您瞧,小公主长得多像您。”

    一定要先入为主啊!

    成章帝转头:“真的很像朕?”

    万金宝笑道:“是啊,跟您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成章帝这才仔细打量女儿的长相,呃,他把河套打下来还不算,回头再往北往西开拓一些疆土,将来女儿出嫁,陪嫁得厚点儿。

    王诗韵还在旁边喋喋不休地夸:“小公主真是漂亮,夫人您别介意民女话直,民女瞧着,比娘娘还要漂亮,更像圣人呢。”

    李氏笑:“我介意什么呀!你说的都是大实话!现在还不是最好看的时候,过几天就更漂亮了。”

    成章帝只是有些激动,并不是傻了,更没有瞎:“漂亮也罢,丑陋也罢,有什么重要的,肤浅!人最重要的是勤修仁德,品行高洁。”

    “尤其是宫人们,不要整日把美丑挂在嘴上,别把朕的公主带浅薄了。”

    王诗韵暗戳戳翻个白眼,说什么美丑不重要,不就是看着孩子丑。

    成章帝站在婴儿床前,看着女儿,她一动不动,他也一动不动,画面静止了良久。

    她手指动了一下,他心就激动得如战鼓擂:“她,她,她手指动了。要醒了吗?”

    李氏摇头:“应该不会,圣人要抱抱她吗?”

    “可以吗?”成章帝伸手,又缩回来,“怎么抱?”

    李氏轻松将孩子抱起来,递给成章帝:“来,圣人。”

    成章帝弯腰伸手托住孩子,天呐!软!好软!好像没有骨头一般!

    他生怕动一动,就把她抱坏了,就这样弯着腰,伸着胳膊,一动不动地托着自己的女儿。

    “不要紧,圣人,抱到怀里就行。”

    成章帝不敢动。

    任李氏怎么劝说,他就是不敢动。

    李氏虚扶着:“圣人大胆往怀里抱,掉不下来。”

    成章帝这才僵硬地将孩子搂在怀里,那姿态更令人不敢直视:弯着腰、缩着脖子、撅着屁股,浑身肌肉紧绷,手还有些抖,像是偷了块烫手的金子,被主人发现了。

    王诗韵噗嗤笑出声,真能笨死了。

    李氏伸手:“不然,交给我吧。”

    成章帝还想再抱抱自己的女儿,但他不敢说话,怕一分心把孩子掉了,李氏伸手把孩子抱走了。

    成章帝尴尬羞愧地红了脸:“朕很快就能学会怎么抱孩子。”

    “圣人做得很不错了,皇后还没抱过孩子呢,估计她也不会。谁都有第一次为人父母的时候,什么都是慢慢学来的,只要肯学,什么都难不住你们的。”

    成章帝深以为然地点头:“是,还劳烦岳母多教导。”

    李氏疲惫地微笑:“这是应该的。圣人,该给小公主取个名了。”

    成章帝说:“皇后没有给她取名吗?”这是她辛苦孕育的孩子。

    “皇后说让圣人取。”

    成章帝又有些紧张了:“那,朕去想几个名字,让皇后选。”

    王诗韵打个哈欠:“啊,好困啊。”

    李氏慈爱地说:“这一个日夜,你操心不少,定是累坏了。瞧我这脑子,多笨,都忘了让你去休息。快去让宫人给你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王诗韵屈膝行礼:“谢夫人。”打着哈欠离开。

    李氏突然想起来,这是王诗韵第一次向自己行礼,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个礼意味不凡。

    王诗韵走出月子房,哪里还有一丝疲惫的意思,小跑追向疾步行走的成章帝:“圣人,等一下。”

    成章帝停步:“月子房就主动跟朕说话,现在又追出来,怎么?以为皇后坐月子,你就可以趁虚而入?”

    王诗韵懵了一秒:神经病啊!

    嘲讽地说:“圣人走到哪里,都是一片吹捧赞誉之声,大概忘了自己真实的模样。”

    万金宝缩脖子闭眼。

    成章帝皱眉:“哦?你倒是说说,朕真实的模样是什么?”

    “您若不是天子,估计连媳妇都娶不到。”

    成章帝冷喝:“放肆!拖下去,杖毙!”

    宫人没有一个动手的。

    成章帝冷笑:“朕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建极殿的宫人可以为了一个外人忤逆朕了!万金宝,你给朕个解释。”

    万金宝跪在地上:“圣人,王姑娘言行无状,顶撞天子自然应该处罚,求圣人看在她救了娘娘和小公主的份上,饶她这一回吧。”

    “救了皇后和公主?怎么回事?”

    大量红花、隐藏的黑手……成章帝身子摇晃了一下,被万金宝扶住。

    他只知道妇人生产难,没想到皇后生产更多了几分凶险,低头:“王姑娘,对不起,朕误会你了,谢谢你。”

    王诗韵嘴巴跟炮仗似的:“对不起是你应该说的,谢谢就免了,为皇后做事,民女心甘情愿。”

    “民女追出来,是希望圣人去彻查这件事,揪出幕后的主使,不想让圣人误会了。既然圣人由此误会,民女不妨跟您多说几句。”

    “圣人,您没那么好,真不是香饽饽,多得是人不想嫁给你。在民女看来,皇后娘娘真倒霉,竟然嫁给了你。若不是先帝下旨,娘娘怎么也不至于嫁到宫里来劳心劳力。”

第四百九十七章 取名

    万金宝怎么使眼色,王诗韵都不肯停,只得上前捂住她的嘴:“王姑娘,您少说几句吧。”

    成章帝摆手:“万金宝,让她说。”

    王诗韵拗性上来了:“民女还不想说了呢。”

    “圣人好好反思反思吧,您真没什么好的。是,很多女人想入宫,那为得是荣华富贵,不是因为了您这人有多好。有人想嫁权势,也有人想嫁人,嫁人,您真不是上好的选择。”

    “皇后娘娘素来淡泊,若由着她选择,自然是要嫁人的。”

    不说不说十来句。万金宝着急:“王姑娘,您别让娘娘为难。”

    王诗韵嘚瑟:“圣人不处置民女,娘娘就不会为难了,民女从不会让娘娘为难,就看圣人让不让娘娘为难了。”屈膝行一礼,“民女告退。”

    走了几步,又回头说:“圣人会不会给娘娘公道,民女看着,成国公府看着,天下人也会看着。”

    万金宝无奈:“圣人,王姑娘熬了一个日夜,累坏了,脑子糊涂了。”

    成章帝垂眸:“她清醒着呢。”说是追查幕后主使,从她刚才的话来看,显然已经有了怀疑,缺的只是确凿的证据而已。

    她怀疑的人,他也怀疑。想害了皇后,又能买通成国公府的丫鬟的,这世间能有几个人?

    “那个丫鬟死前,发生了什么?”

    万金宝说:“王姑娘、春兰姑姑和灵儿将她捆起来关在小厨房里,王姑娘恨她下药,将那碗放了红花的汤药灌给她,然后堵了嘴巴,让灵儿守着厨房门。”

    “有毒杀小镜嫌疑的人都被銮仪卫扣下了,可要审问一下?”

    成章帝面若寒冰:“好毒的计!好狠的心!宫里没有其他黑手了,断肠草的毒就在那碗药里。”

    “什么!”万金宝惊呼出声,皇后真是跟黑白无常打了个照面啊!

    “祖宗保佑!菩萨保佑!天地保佑!”

    成章帝吩咐御医去查,果真在耳房的炉渣里,找到了不少的断肠草。

    成章帝闭眼:“为朕更衣,朕去奉先殿祭告祖先。”

    皇家诞下子嗣,自然是要到奉先殿祭告祖先的,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告诉祖先。

    跪在祖宗牌位前,成章帝重重地磕了四个响头:皇祖父、父皇,感谢你们在天之灵庇护孩儿与皇后,公主平安降生了。

    那个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皇后,针对皇后,是孩儿不够果决,没有及早斩断祸根,此番险些着了她的道,酿成千古之恨。

    皇祖父,她是你疼爱的女儿,父皇,她是您胞姐。但对朕而言,她是意图谋害朕妻女的凶手,朕绝不会再容她了。

    你们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朕不在意,你们可以不宽恕朕,到泉下我们再好好辩辩此事,不过在此之前,她会先去找你们,你们最好先管教好她。

    走出奉先殿,发现地面白了一层。

    下雪了。

    沉冤得雪的雪。

    钱明月直睡到下午半晌才醒,醒来第一反应是摸肚子:孩子呢?然后才想起自己已经生育了。

    “娘娘,您醒了。”说话的是钱明月的大伯母江氏。

    成章帝怕把李氏熬坏,让她休息去了。虽说宫里有李兰英精心挑选的奶娘和宫人,他依旧不放心,命人叫了江氏来主持大局。

    “伯母?您怎么来了?”

    钱明月想坐起来,被江氏按住:“娘娘还需要修养,如果躺着不舒服,就让宫人给您揉揉腿。”

    钱明月侧身:“孩子呢?”

    江氏命人将婴儿床抬过来:“睡着呢,瞧瞧,多漂亮,很像你小时候。”

    钱明月满怀期待地抬头,然后失声道:“好丑啊!哪里漂亮了,太丑了!”

    “我和圣人都不丑,她怎么这么丑!这是把十八代祖宗所有的缺点都集中在自己脸上了啊!”

    江氏无奈:“娘娘,哪有您这么说自己孩子的,新出生的婴儿都这样,长开后就好了。”

    钱明月完全不信,她又不是没见过婴儿的照片,各个皮肤光滑饱满有弹性,眼睛又大又圆像黑葡萄一般,哪有长成这个样的。

    不过,再丑也是自己的孩子,她依旧会尽全力爱护她。

    夜里,新晋升为父母的小夫妻围在女儿身边,吐槽亲戚们。

    钱明月说:“你听她的哭声,都没猫叫的大,他们还说她哭得有劲,全是假话。”

    成章帝说:“朕发现自从她出生,亲戚宫人说得都是假话,他们简直是在闭着眼睛夸。”

    “你也觉得她丑?”

    “对——啊,没有,没有,朕的小公主多漂亮啊,像朕。”

    钱明月嗤笑:“丑就丑呗,还不让人说了!不要担心,人靠衣装,我们给她精心打扮一下,遮遮丑就是了。”

    成章帝深以为然:“对!这个问题有办法解决,不足为虑。”从怀里掏出一页纸,“这是朕给她取的名字,好姐姐,你看看哪个比较喜欢?”

    钱明月接过纸,成章帝说:“朕都有点儿喜欢,但都觉得差点儿什么。”

    钱明月年:“瑞雪,饶瑞雪。”

    “怎么样?她出生不久,就下雪了,瑞雪兆丰年,是祥瑞。”

    钱明月摇头:“可雪很快就会融化的,不吉利。”

    成章帝点头:“有道理。”指着第二个,“晨曦,怎么样?朕听说她出生在天刚刚亮的时候。”

    钱明月摇头:“寓意挺好,可是,跟你名字同音,得避讳。”

    “那,叫明珠吧,朕的掌上明珠。”

    钱明月无语:“避父讳,不用避母讳吗?”

    成章帝戏谑:“你叫你的钱阙吧,这么大的人了,跟女儿抢什么名字。”

    皮!真皮!看本宫现在不能揍你是吧!钱明月叹息:“好吧,就算我叫本名,可,我们的小公主也不好跟她姨母同名。”

    “别闹,你没有姐妹,她哪来的姨母?”

    “大伯唯一的女儿,叫钱明珠。”

    成章帝丧气地将纸团成一团:“朕想了一个下午,淘汰了几十个名字,选出来的还都不行。取个名字怎么就这么难!”

    钱明月说:“圣人不必太劳累的,可以让翰林院为公主拟几个名字,我们挑一个合适的就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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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8038/ 第一时间欣赏皇后又打朕最新章节! 作者:衣里明珠所写的《皇后又打朕》为转载作品,皇后又打朕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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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又打朕介绍:
钱明月被塞了一个丈夫和一把戒尺:“不听话你就打他。”
起初,小皇帝瑟瑟发抖:“皇后别打朕。”
后来,小皇帝眼泪汪汪:“皇后又打朕了,谁告状了?”
再后来,小皇帝皮痒痒:“皇后好久没打朕了,失落。”皇后又打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皇后又打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皇后又打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