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去比恩要塞吧
此时的薇妮，还留在克莱伯斯城菲欧娜露丝的宅邸里。因为女主人菲欧娜露丝伯爵的失踪，戴蒙得商会也必须接受调查，哈里的老师，商会的那位管理默特先生，受哈里少爷之托暂时接管商会的事务。不过，至少从默特那里看来，戴蒙得商会的人对菲欧娜露丝真正的身份和她暗地里的所作所为其实是一无所知的。
他们做的只不过是一般的生意罢了，不知道伯爵大人是魔法师，甚至都不知道她懂得魔法药剂。
而这一切，贝莉卡并没有参与。她把自己关在曾经住过的客房，似乎只要一直看着那淡黄色的花纹墙纸，看着闪亮的银烛台，时间，就会永远地停留在什么都没有发生的那个时候。随着窗帘之外的阳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所谓渺远的希望，也像指间的流水般迅速流走，不想承认，今天，菲欧娜露丝伯爵依然不会回来，她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真的已经抛弃了哈里和艾咪，抛弃了这里的一切吗？对于她来说，这一切都不重要吗？重要的是什么，是那个组织，“天启之翼”吗？她真的是“天启之翼”的人？她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以前，也在孤儿院住过，我知道那是什么地方。相信我……”
“我也想知道，贝莉卡以前……是不是也在孤儿院住过……”
“我明白，我也是，被讨厌的人……”
“我和普通人有些不一样，这就是被讨厌的原因吧。人类天生喜欢排斥和自己不一样的生命，来保持他们的优越感。只要不一样，就是错误的……”
……
只要不一样，就是错误的。
说出那句话时，菲欧娜露丝伯爵，究竟是怎样的表情？贝莉卡揉着自己的头发，却发现记忆的边缘早已模糊，记忆里的菲欧娜露丝伯爵，幻化成一个影子，只剩下了未知。
原来她根本就不懂得菲欧娜露丝的心情。
“所以，我很羡慕你呢，贝莉卡……”
不明白啊，为什么要羡慕我呢？
“你遇到了很好的家人……”
家人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那对于贝莉卡来说，谁才是家人呢……”
……
突然好寂寞，真的好寂寞。以为能够互相理解的人，不见了，留下一个残忍的欺骗。到头来一切都是阴谋吗？就像她所说的，不过是利用关系吗？不想这么认为呢……宁愿相信，菲欧娜露丝是真的理解我，真的关心我，真的……和我是一样的人……
四周是那么安静，静得好像连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空白。贝莉卡聚精会神地想念着她记忆里的菲欧娜露丝，注意不到那些细碎的杂声。有一双小皮靴，停在了她的门前，薇妮瞪大了那双晶莹剔透的黑色眼睛，静静地，抬起手来。
“薇妮。”
回过头，身后站着的，是微笑着的艾瑞丝。
“你想去看看贝莉卡？我跟你想法一样，去看看吧。不想再逃避下去了。”艾瑞丝有些恍惚地抬起头，“既然，既然已经知道了她的秘密，就应该为她分担啊，我也不想相信呢，说伯爵大人是‘天启之翼’的人……薇妮你呢？”
“喵？喵……”薇妮垂下头，“人家不知道该相信什么。”
“一只小蠢猫。”艾瑞丝走过来拍了下薇妮的肩膀，“好吧——”她吸了口气，敲了敲房门。
咚，咚，咚……厚重的木门响起惊人的回声。屋里的贝莉卡吓得呆住了，半饷，听见她所熟悉的声音。
“贝莉卡，是我们，艾瑞丝和薇妮。”艾瑞丝贴着房门，“开门好吗？”
没有回应，贝莉卡只是看着房门的方向而已。
“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啊。”艾瑞丝接着说，她们静静地等待了一会儿，门开了。
“啊……怎么了？”贝莉卡无精打采地垂着头。艾瑞丝走进房间，坐到了客房里铺着金色软皮垫的沙发椅上。
“嗯……”艾瑞丝歪着头，以最快的速度想好怎么开始，“贝莉卡你想好去哪了么？”
“啊？”贝莉卡一愣。
“喵？”薇妮也是一愣。
“反正不能一直在这里呆着。”艾瑞丝叹了口气，耸了耸肩，“贝莉卡，你在想菲欧娜露丝伯爵大人的事么？”
贝莉卡立刻别过头去了。艾瑞丝望着窗外的黄昏，低声说，“我也是，我也觉得伯爵大人不是坏人。”
“你才不明白呢。”贝莉卡的语气听上去像是受了委屈似的，薇妮赶忙跳到她身边，“喵呜！我也是的喵！我也觉得伯爵大人不是坏人的喵！”
“你们！什么跟什么啊——”贝莉卡连着向后退了几步，猛地坐倒在软软的床上。房间里，弥漫着醉人的香水味，似乎和记忆里菲欧娜露丝怀抱里的味道，很相似。
“我听见了。”
艾瑞丝的声音低得像在说悄悄话，贝莉卡转过头来，薇妮也吃惊地看着她。
“我听见你跟伯爵大人说的……那些话了，我可不是故意偷听的，我只是路过那里，我……对不起啦……”艾瑞丝的脸色涨得通红，她低头盯着椅子下深紫色的绒布地毯，“你，你要冲我发火的话，就随便你好了，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偷听的！”
贝莉卡愣了一会儿，撅起嘴巴。“然后呢？你知道我是孤儿了对不对？”
“喵呜？”薇妮眨了眨眼睛，艾瑞丝点了下头，“嗯，所以，我明白你为什么不让哈里和艾咪去孤儿院了……虽然，虽然我没有在孤儿院住过，但现在想想，那一定是个很不好的地方吧……”
“嗯哪！”薇妮立刻表示赞同。
“哼，这下公平了，反正你也知道我以前当过小偷，我那些丢脸的事，你们都早就知道了，我真的不是故意偷听的！”艾瑞丝不知道在着急什么，“反正……就算以前住在孤儿院也没有什么可丢人的，这是我真正的想法啦。”
“才不是丢人不丢人的问题呢——”贝莉卡伸手在床单上画起了圈圈，“你都听到什么了？”
“伯爵大人她……”艾瑞丝深吸了口气，“也是个不幸的人呢……我们都没有家。”
忽然间，贝莉卡脑子里像是有一阵清风吹开了那混沌的迷雾，对啊，艾瑞丝也没有家啊，她离家出走了，她曾经住过的地方，是湿漉漉冷冰冰的地下水路——
“所以说嘛，这样的伯爵大人是坏人，我也不相信啊！”艾瑞丝猛地握紧了拳头，“伯爵大人尽管现在很有钱，但不管对我们还是对哈里和艾咪都很和蔼的！凭什么说她是坏人啊！”
“艾瑞丝……”贝莉卡感觉心里有种酸酸的却暖融融的滋味。
“你还记得吧，以前，你跟我说过……”艾瑞丝又狠狠地吸了口气，“你说我是公会的冒险家，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好吧，你也是，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我们还是一起冒险的伙伴，不是吗？”
“呜喵，贝莉卡姐姐……”薇妮探着身子，“我们还是好伙伴的喵！”
“真，真是的，谁说不是了！”贝莉卡气鼓鼓地抱起胳膊，转过身去，“我也不是很在意这件事啦！老是瞒着你们，也挺不舒服的，都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你们这下什么都知道了，我在凯丝路德孤儿院住过的事，我和那两个家伙说话的事，这样不就行了？”
“哎？是两个家伙啊？”艾瑞丝好像突然来了兴致，“两个什么？”
“一只兔子和一只可恶的猫——”贝莉卡瞥了她一眼，“啊，薇妮我没有说你啦……”看见薇妮好像很郁闷的样子，贝莉卡连忙解释，“那只黑猫特别讨厌，一点都不可爱！”
“哦……害我白白担心了。”艾瑞丝摸着胸口，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是很可怕的鬼魂的，吓死我了。”
“哼，不用你担心啦！”
床边，兔子笑眯眯地晃来晃去，气氛在不经意间渐渐温暖了起来。过了一会儿，艾瑞丝走了过来，坐到贝莉卡的旁边。
“哎，我们去找她吧，菲欧娜露丝伯爵。”
贝莉卡猛地弹了起来，“啊？你知道她在哪儿？”
“不知道，但是……果然不找到她心里就踏实不下来，我也想知道伯爵大人她到底怎么了。我说，贝莉卡。”艾瑞丝不自觉地躲开了贝莉卡的视线，“如果，只是说如果，伯爵大人真的是‘天启之翼’的人，那‘天启之翼’，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呢？我有点，想不明白了……”
贝莉卡微微一怔，缓缓低下头，这个问题，她其实也有想过。从知道“天启之翼”组织的存在，到现在已经有将近两年的时间了，可是，至今他们也不了解这个组织真实的面貌。
“盖文殿下不是说她在帮助‘复仇者’么？不如我们去比恩要塞打听消息吧。”艾瑞丝侧过身子，用一种带着期盼的目光看着贝莉卡，“说不定我们真的能再见到她，也说不定，我们能找到证据证明，她没有帮助‘复仇者’呢！”
“对啊！”贝莉卡眼前一亮，“如果去了比恩要塞，就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她说着就跳下床，拉住艾瑞丝的袖子，“艾瑞丝你说的对！我们去比恩要塞吧！”
第七十九章 将军与王子
两天之后，一辆黑色的旧火车停靠在火石小镇西边那座简陋的车站。对于远道而来的冒险家来说，这一路还真是挺赶的，去往诺顿防线方向的火车不多，火石小镇也不是什么值得参观的地方，从火车窗帘之间看过去，视野里一片昏黄。
对于贝莉卡他们来说，能尽快赶到比恩要塞就好了，可是他们能够到达的距离比恩要塞最近的地方就是这光秃秃的火石小镇了。一眼望过去，火石小镇显得既单调又沉闷，连路上的行人都一个个垂着头无精打采，披着带兜帽的披肩。
这里的空气很干，还很热。虽然还是春季，这里却看不见一丝明媚的颜色，依稀可以分辨出人们给他们的房屋漆上了色彩，可在这风沙之中，那色彩很快就消褪了。
阳光从灰蒙蒙的天空透过来，让人提不起一丁点兴致。贝莉卡一行人也披着挡风的披肩，薇妮一下火车就把兜帽裹得紧紧的，看她的表情，有一肚子的怨气。
她一定是不喜欢这里干巴巴的气候，说真的，没人会喜欢这个地方。住在这里的人也很少，也许都是些军人的亲属吧。
总而言之，这是个令人不舒服的小镇，不仅环境恶劣，还笼罩着一种紧张兮兮的气氛。有几个行人瞥了他们一眼，接着便匆匆赶路去了。
“接下来要去哪儿？”艾瑞丝也裹紧了兜帽，生怕干热的风伤了她的皮肤，“比恩要塞怎么走呢？”
“没有地图呢。”杰克笑了一下，“也是，毕竟比恩要塞是重要的军事要塞，我们到附近的餐馆打听一下吧，你们几个饿了吗？”
“饿倒是不饿啦，不过该吃饭了吧……”贝莉卡抬起头望着白晃晃的太阳，它像是一个软绵绵的大气球似的，估计是干热的气候让人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火石小镇的餐馆也很少，但好在没有什么复杂的街道。沿着最宽最平整的主干道，他们很快就从一张灰扑扑的金属招牌认出了这里是家餐馆，金属招牌上画着啤酒与火鸡，看起来挺不错，其实里面也不过只有几张很普通的小木桌。
喝了一口清淡的胡萝卜汤，杰克朝四周看了一圈。餐馆怪冷清的，没有多少客人，这些客人好像也不太乐意和外地人说话，于是，杰克干脆叫来了在一边忙活的年轻服务生。
“不好意思哦，我们几个是从外地来的，想问一下去比恩要塞怎么走。”杰克单纯地微笑着，可那个服务生仍然被吓了一跳，“啊？去比恩要塞？”
感觉周围似乎投来了奇怪的眼神，杰克依然装作毫无发觉，“怎么了？我们几个是冒险家啦……”
“冒险家来这里做什么？”那个戴着粗布帽子的服务生阴沉着脸，“比恩要塞附近没有魔兽，那里都是士兵，魔兽不敢来。镇子这儿也没有，除非你们对那些饿极了的土狼感兴趣——”服务生耸了耸肩，“何况平民是不允许进入比恩要塞的，我估计冒险家也不行。”
“啊？这么严格啊！”艾瑞丝皱起眉头，抬眼看向杰克，“就算是……有需要调查的事件都不行么？”
“调查事件？”这一下服务生更惊讶了，周围那些怪异的眼神也明显增多了，“要塞那边没什么事吧，最近总有人打听要塞的事……”
“总有人？”贝莉卡一下子来了兴致，“是菲欧娜露丝伯爵大人么？”
服务生猛地倒抽一口凉气。
“客人您是指那位著名的女伯爵？！戴蒙得商会的会长，做军火生意的女商人吗？天哪！你们，你们认识她？”服务生的两眼闪闪发光，“这附近倒是有戴蒙得商会的人，不过不在镇上，如果你们要找商人的话——”
“好像他不知道伯爵大人的事。”没等服务生说完，艾瑞丝压低了嗓音凑到贝莉卡耳边，“伯爵大人没有来么？”
“呃……”贝莉卡心里，像是有一块石头一下子落了下来，“那这么说来伯爵大人没有来这儿给‘复仇者’什么的帮忙了吧——”
“请问，伯爵大人有没有到这附近来过？”杰克很直接地问向那个服务生，服务生呆了两秒，似乎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贵族怎么会到这个贫穷的小镇来啊，呵呵，不过话说……就在你们来这里之前，好像有几个人……是今天早上吧……”服务生一边嘀咕着一边望向那被灰尘掩埋的木框窗户，“不过他们可没有打听什么消息，他们直接朝东边去了。”
“东边是哪里？”杰克注视着服务生，服务生紧了一下眉头，“东边啊……哎？这么说来那些人可能就是去比恩要塞的……比恩要塞到底出什么事了？”
“这里的人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呢。”艾瑞丝又跟贝莉卡说起了悄悄话，贝莉卡探着脑袋，“那你们，有没有听说一个叫做‘天启之翼’的组织？”
“天什么？”服务生很茫然，周围的客人也是一阵面面相觑，看样子，他们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走出餐馆的时候，贝莉卡感觉轻松了好多，本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在这个地方，见到菲欧娜露丝伯爵大人，那应该是一种很难受的感觉吧……但似乎她并不在这里。不过这样的轻松只是转瞬即逝，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无法确定的不安。
“哎，杰克，伯爵大人好像没来呢。”贝莉卡扯住杰克的袖子。
“好像是这样的。”杰克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贝莉卡一阵欣喜，“那这就说明她没有帮助‘复仇者’了？”
“嗯……这个嘛，虽然还不清楚菲欧娜露丝伯爵大人的下落，不过我觉得，服务生刚才说的那几个人——就是今天早上来的人，有可能是盖文殿下哦。”杰克微笑着，拍了下她的脑袋。贝莉卡猛地一愣，随即撅起嘴巴。
“他怎么现在才来？”
“肯定有事情需要处理啦，毕竟，莎拉公主殿下她……”
贝莉卡不喜欢莎拉公主，非常非常不喜欢，但是，知道她就这么死了，贝莉卡却一点都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我们要去比恩要塞那边看看吗？”她低着头，艾瑞丝一脸忧心忡忡地望着东边的方向，“可是，那里应该是被封锁的吧。”
“和他们商量一下，也许他们知道‘天启之翼’干了什么好事呢。”贝莉卡倒是精神起来了。尽管她还不明白，“天启之翼”到底是什么组织，也不知道这个火石小镇和“天启之翼”有没有关系，但是说不定……说不定会得到“天启之翼”的线索，说不定，能知道为什么盖文会说，菲欧娜露丝伯爵是“天启之翼”的人。
她想起临走时服务生说，要是想在这附近转转也可以，既然是冒险家，那土狼什么的肯定不在话下了，至于兽人，完全不用担心，虽然要塞东边很乱，但是火石小镇这边是很安全的。
比恩要塞一间装饰简单的会客室里，盖文王子殿下正和他的老朋友聊天。平时一向严肃的卡尔.雷蒙将军，见了这位年轻的老朋友，显然是放松多了。他甚至拿了一桶这附近产的啤酒招待久违的王子殿下。
“——结果呢？我老了是不是啊，陛下不相信我的能力了啊。”卡尔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盖文摆了摆手，“父王他既然肯让我来，就说明他信任你啊。你该相信我，卡尔，我虽然是来调查的，但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那可不公平。”卡尔转头去看楼下的演练场，一队士兵正在练习射击。
“呵呵，手法还很嫩啊。”盖文也探着身子观望，卡尔“哦”了一声，“我怎么记得你当年还不如他们呢——”
“哎行啦，那都是年轻时的事了。”盖文往铺着皮垫的椅背上一靠，一副感慨的模样，卡尔忍不住笑了起来。
“王子殿下现在不还是很年轻吗？年轻好啊，还能走得起弯路，犯得起错误……唉——”
不知道为什么，老将军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卡尔。”盖文又把他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来，是为了找出证据，证明你的清白。”
“谢谢。”卡尔语气平淡，却很真诚，“随意调查吧，我会全力配合的。”
“调查啊——”盖文不禁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色，“说实话我还真不知道从哪开始调查，我大概了解了一下关于你的谣言，好像是……他们觉得你太过谨慎了。”
“王子殿下真会照顾我的面子啊，哈哈哈！”卡尔爽朗地大笑起来，“他们说我跟‘复仇者’勾结，骗取王国的财产，呵呵，你知道我不可能这么做的。”
“我当然知道。”盖文的微笑很让人安心，“我还了解到——有一个很隐秘的组织，名叫‘天启之翼’，很有可能跟‘复仇者’有来往。”
说到这里，盖文的微笑忽然消失了，卡尔很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立刻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件严重的事情。
“‘天启之翼’？”卡尔的目光顿时充满了警觉，“听名字好像是个诡异的宗教组织？”
“你不知道‘天启之翼’？”盖文有点吃惊，“哦，这也难怪，你这几年一直在比恩要塞，实际上，我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组织。”
“需要我帮什么忙吗？”卡尔看着盖文。
“呵呵，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肯定会跟你说的，我只是在想，要是‘他们’在的话……”
盖文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八十章 和冒险家合作
要是他们在的话……
要是那些洛塔斯公会的冒险家在的话……
他们应该更了解，“天启之翼”那个神出鬼没的组织，盖文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这一切都被卡尔看在眼里。
“‘他们’？”卡尔挑起一边眉毛。
盖文笑笑，没有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从火石小镇到东边的比恩要塞，距离还不算近，当贝莉卡他们一行人来到比恩要塞外围时，天空的颜色，已经由灰蒙蒙的白浅浅转成了深浅不一的红，太阳从西边那些房屋的屋顶坠了下去，染出一片诡异的颜色。不出意外地，要塞的铁门紧锁，守卫的士兵一见到他们就端起了手中的火枪。
“站住！”士兵喝道，“这里不允许任何人通过！”
杰克无辜地挥了挥手，“啊，这个，请给我们机会说明一下，我们是冒险公会联盟的……”
“现在不能去白光荒漠。”一听到对方是冒险家，士兵本能地以为他们要去白光荒漠冒险。“现在不能！”士兵用郑重的语气重复着，“白光荒漠有兽人驻扎，任何人都不得通过诺顿防线！”
“啊，这样啊……”杰克笑了笑，倒不显得很失望，他回过头看看贝莉卡她们，贝莉卡撅着嘴，小声嘀咕着，“我们有事情要调查都不可以么？”
“不行！”士兵的态度非常坚决，“这是长官的命令！”
“好死板啊。”贝莉卡很不满地瞅着他们。
“算了吧，我们先回火石小镇打听打听吧。”艾瑞丝并不想招惹这些看上去凶巴巴的士兵，她拉住贝莉卡的胳膊，谁知贝莉卡突然抬起头，大声问道，“盖文王子在这里吗？”
听到这话，卫兵们愣了一下，他们低声议论了几句，好像有点动摇。其中一个卫兵冲他们点了下头，“要不，你们在这里稍等一会儿，我去通报一声。”他向同伴示意了一下，同伴一脸严肃，握紧了手里的枪。
“呵呵，那太感谢你们了。”杰克说，尽管知道这些卫兵一点都没有放松警惕。
和盖文一起赶来的，是一位看上去就充满威严与沧桑感的军人。盖文的步子很匆忙，特别是在看见这些冒险家之后，他的脸上，明显地写着难以置信的惊喜。与他不同的，那个军人却很是警觉。
“这些人是？”他低声问盖文。
“哦，卡尔你不用这么谨慎，这些人是洛塔斯冒险公会的冒险家。”盖文激动的快要蹦起来了，“我正希望他们来呢！你们——”
盖文刚想打个招呼，那位军人，卡尔拦住了他。
“对不起各位，听说你们是洛塔斯冒险公会的冒险家？”他走到了盖文前面，仿佛饶有兴致似的，打量着这些人的装束，“你们好像随身携带武器吧。”
“卡尔……”盖文有些哭笑不得，“好吧，虽然我很高兴见到你们，不过这里毕竟是军事要塞——”
“没关系。”杰克也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卡尔，解下腰间的剑，“请问，您是不是卡尔.雷蒙将军？”
“我没这么有名吧。”卡尔呵呵一笑。
“是我跟他们说过，卡尔，我刚才没有跟你解释清楚——我最希望见到的帮手，就是他们！”盖文把卡尔往旁边推了一下，“抱歉了各位，我的这位老朋友总是那么认真。”
“呼，吓死我了。”贝莉卡拍了拍胸口。
听说盖文王子最希望见到的帮手，竟然是几个从外国来的冒险家，卡尔似乎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仔细检查了他们携带的东西和他们的冒险公会手册之后，卡尔也收起了戒备，带着他们几个到会客室坐坐，又吩咐手下准备了这一地区常见的大麦茶。
“我很敬佩冒险公会联盟，这是世界上最团结的组织。”刚一坐下来，卡尔就主动跟冒险家们攀谈起来，“能得到冒险公会联盟的帮助，是我的荣幸啊。”
“其实我们是为‘天启之翼’而来的。”杰克很直接地说，卡尔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那是什么组织？王子殿下也提到过，说他们和‘复仇者’有来往？”
“听说是这样。”杰克回答。他注意到贝莉卡似乎有点不高兴了，大概是联想到了盖文说菲欧娜露丝的那些话。
“你们也不了解那个组织吗？”卡尔的双眼闪烁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光，“那似乎……是个很隐秘的组织啊。”
“与其说是隐秘，倒不如说，他们的存在，超出了普通人的理解范围。”杰克的语气却仍是很坦诚，“他们的目的，他们的做法，都过于特殊了。”
“怎么理解？”卡尔注视着他。
“我们曾经和‘天启之翼’组织的成员交过手，一位是召唤师，另一位是幻术师。”杰克说。
卡尔慢慢地张大嘴，半饷，目光里开始有了赞叹的神色。
“果然特殊。我还以为那都是传说中的魔法，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种力量。”他的眼色忽然黯淡下来，“这样的组织和‘复仇者’有来往？”
“恐怕一时半会说不完呢。”盖文耸了耸肩，“不过，对付‘天启之翼’，这几位应该是最有经验的人了，所以，你完全可以放心。我以前也怀疑过他们，但事实证明他们是很正直，而且很出色的冒险家。”盖文好像终于卸下了肩头的重担似的，看起来轻松多了，“如果‘天启之翼’在比恩要塞做了什么手脚，交给他们就好了。”
“那可真得拜托你们了。”卡尔笑着，“最近我总觉得‘复仇者’好像在搞什么阴谋，看来我的预感还是有点道理的。神秘的魔法师组织和‘复仇者’勾结？这一点我绝对想不到啊——王子殿下，还有冒险公会联盟的各位，多亏你们来了，我对魔法一窍不通。”
“我听说诺顿防线到处都有魔法防御塔，是这样吗？”杰克有点好奇，卡尔点点头，“啊，魔法防御塔是很多，但我弄不懂它们，那些都交给魔法师协会派来的军队魔法师了。”卡尔撇了下嘴，似乎对“军队魔法师”这个名词很不屑。其实也是啊，魔法师协会派来的魔法师，水平能有多高？也就是一些学徒愿意到这么艰苦的地方来，算作是增加些经验罢了。
“这样的话，防线这边还是很安全的吧。”杰克的语气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卡尔的眼里顿时掠过一道亮光，“鲁迪先生的想法是？”他从手册里早已了解了这几个人的名字。
“我相信将军您的预感，‘复仇者’驻扎在白光荒漠，目的可能并不简单。也许兽人比较愚蠢，认为在荒漠里耗时间，杂乱无章的攻击，会有什么结果，但‘暗精灵’这个种族不会做无谓的牺牲。而且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关于盖文殿下所说的……不太友好的传闻。那样的传闻是带有目的性的，有人不希望您驻守在这里——我只能这么理解。虽然不知道已经到了哪个程度，但是……防线这边，可能已经有‘复仇者’的势力渗透进来了……”
杰克一边说，一边端详着面前盛着大麦茶的玻璃茶杯，茶杯里映出薇妮低着头的模样。
“哎，你们认识一个叫兰斯.菲尔德的人吗？”卡尔突然向前探着身子，满脸兴致勃勃，“他曾经也是洛塔斯冒险公会的吧。”
“咳咳——”艾瑞丝刚喝了一口茶，立刻被呛得干咳起来，“将军您怎么……”
杰克和贝莉卡也立刻抬起了头。
“暴风剑圣，克莱斯特的军人应该没有不知道他的。唉，当初没有和他交手，是我的遗憾啊……抱歉抱歉，我并不觉得发动西森亚克海峡会战是正确的决定，只是，欣赏他这个人罢了。”卡尔笑着摆了摆手，眼前可是洛塔斯的人，谈起那场克莱斯特王国与洛塔斯王国之间的战争时，还是得注意一下。
“哦，我明白。”杰克低了一下头，“我是他学生。”
像这样承认自己是兰斯的学生，对于杰克来说，可是不多见的。但是在如此遥远的异国边境，忽然听见一个如此熟悉的名字，有一些隔阂，仿佛就没那么重要了。贝莉卡愣愣地看着杰克的侧脸，举起手来，“我是这个人的学生，也就是那个人的学生的学生。”
“我跟剑圣大人的关系是……”艾瑞丝脸色一阵通红，“他以前收养过我啦……”
“我……”薇妮吐了一下舌头，好像不太敢说话。
“原来，是菲尔德的学生。”卡尔长长的舒了口气，眼神里的赞叹又浓了几分，他站起来，伸手厚实的右手，“很高兴认识你们。”
将军的那种威严似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朋友的诚意。杰克也站起来握住了他的手，两人相视而笑。
“我现在真的很无奈，就像你说的，防线这边，恐怕也已经有了‘复仇者’的势力。我没有办法向别人解释我的预感，也没有办法让他们不对我起疑心。总之……一切就拜托了。”卡尔的话尾，更像是一声叹息。
“谢谢您的信任。冒险公会联盟，会守护人类的和平生活的。”杰克很肯定地说。
窗外，突然响起了扑腾腾的声音，薇妮猛然转身，一只枯黄色的猫头鹰消失在遥远的天际。
第八十一章 天真的愿望
黑夜，是那些躲在暗处的眼睛最好的掩护，荒漠的夜，格外阴沉。白光已然消失，那最后的一点温暖，已被夕阳带走，冷风掠过屋顶的旗帜，像是激烈挥舞的手，特别是当白天的喧嚣化作昏暗的灯火，那风的呼啸声就变得更加寂寞。和卡尔.雷蒙这位诚恳的老将军谈了太久，走到室外的时候，四周星星点点的光亮在阴暗的夜色里如同降落的寒星，更仿佛无数不怀好意的眼睛。
“好冷……”贝莉卡打了个哆嗦，白天还那么热，想象不出夜晚会那么冷，还好不用走多远，因为卡尔将军给这些客人安排好了住处。
从今天的谈话里，他们大致了解了比恩要塞的基本情况，也知道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兽人试探式的突袭，野狐部族的诬陷，还有莫名其妙的来自荒漠的“难民”。虽说比恩要塞面积不大，但它却是这一带最重要的关卡，它的两侧，都是地势陡峭的荒山，而它的后方，还守着荒漠中珍贵的水源。如果比恩要塞被“复仇者”攻陷，他们将有机会借着山势向下面的人类城镇发动进攻，那会是十分可怕的事。
不过，就像整个诺顿防线的任何一个要塞一样，这里也布置了严密的魔法防御体系，无论是从空中还是地下，都不可能通过。但是魔法防御体系毕竟挡不了来自内部的敌人，如果比恩要塞里真的有“天启之翼”的人的话……如果“天启之翼”真的在帮助“复仇者”的话……
贝莉卡拉上深棕色的厚窗帘，外面的灯光就一点都看不到了，她拉上羊毛毯子，缩在硬木搭成的简易的床上。房间的摆设很简单，但是足够暖和，贝莉卡伸了个懒腰，比起“天启之翼”在比恩要塞搞得什么阴谋，她更在意的是，菲欧娜露丝不在这个地方。
往好的方面想，也许盖文是在胡说八道，菲欧娜露丝根本就没有帮助“复仇者”，可是，那样的话，她为什么会失踪呢？她现在在哪儿呢？
“喂，兔子。”贝莉卡裹紧羊毛毯子，小声呼唤道，兔子很乖地出现在她的枕头旁边。
“你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比如说，嗯，‘天启之翼’的人是不是在附近啦之类的……”
“咻——这个，我也不知道……”兔子的回答，贝莉卡都习惯了，“他们说了好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又是兽人又是暗精灵又是什么什么难民的，我都没搞懂到底怎么了，不过好像兽人和暗精灵要做坏事？”
“这个，那个……我不太明白暗精灵是什么种族，因为我，我只知道精灵族……”兔子求助似的四下张望，“吉亚知道么？”
压根没人理她，兔子耷拉着耳朵，只好接着说。
“以前，兽人是信奉力量的种族，他们的野兽图腾，是来自战争之神拉卡的，拉卡他……嗯，怎么说呢……”
“他也很好吧。”贝莉卡吐了口气，“我记得拉菲尔的那个迷宫里面，就是那个‘战争之回廊’里面有很多野兽的头，估计这个拉卡也跟野兽差不多。”
“噗，呵呵，说的没错，很高兴你的脑子比以前灵光一点了。”房间里的座钟上，突然响起了死猫的笑声，贝莉卡的脸立刻拉了下来，又使劲裹了裹羊毛毯子，“不许偷看！”
死猫的笑意瞬间变得有了几分复杂，不过他很快就转移了话题，“喂，小鬼头，你不是在问拉卡吗？那家伙挺笨的。”
“就你聪明……”贝莉卡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又扮了个鬼脸，“哎你觉得‘天启之翼’的人会不会在这里呢？”
“我管那么多干嘛。”死猫哼了一声，“不过，你完全不用担心兽人找你麻烦，他们根本不了解拉卡。”
“为什么兽人要找我麻烦啊！”贝莉卡探出身子，兔子连忙拦在她面前，两只小爪子慌里慌张地挥舞，贝莉卡一把抓住了她，撇了撇嘴，“该不会是你那个时候又招惹人家的神了吧——”她斜着眼瞄向死猫。
“当然。”死猫承认得很干脆。
贝莉卡很想把枕头砸他身上。
离这不远的另一个房间中，薇妮静静地靠在漆着浅黄色的墙边，全然没有休息的意思。已经是深夜了，她却像机警的猫儿一样竖着耳朵，一动不动地注意着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莫荻的出现并不出人意料，它就像一个幽灵，将虚幻的影子投在窗帘的另一边。可是，如果有选择机会的话，薇妮还是希望它不要在这个时候出现——她才刚来比恩要塞，希望生活还能一如既往地继续下去。
薇妮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只有柔软的发丝，没有猫耳朵。她伸出手，莫荻从没有关紧的窗户挤了进来，落在她的手臂上，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责备似的盯着薇妮。
过了一会儿，薇妮仿佛明白了它的意思。
“这个时候？”她的声音有些发虚，“现在么？”
莫荻继续盯着她看。
“喵呜可是……”
话未说完，莫荻扑腾腾飞了起来，又落在了窗沿上，它掉过身子，歪着脑袋，然后，蹦到夜色之中扇起翅膀飞走了。
薇妮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在房间里原地转了一圈，轻轻推开窗子，探出身子向外张望。
有士兵走动的声音——离这里还有段距离，其它房间都挺安静的，大概大家都睡着了。于是，薇妮一步跃上窗户，抬眼看了一下屋顶到这扇窗户的距离，然后，很突然地，翻了上去。
莫荻就在她的上空，像是等待着她，又想是替她当警卫似的，一圈一圈盘旋。薇妮点头示意了一下，便快步沿着屋顶边缘跑了起来。
当她跳出围墙的时候，似乎有士兵注意到了动静，不过他们看到的，不过是只枯黄色的猫头鹰。
离开了比恩要塞，薇妮只是略略舒了口气，回头望了一眼，便加快步子跟上空中的莫荻。莫荻指示的方向就在比恩要塞附近的荒山之中，还没有看见等待在荒山中的人，薇妮的心就已经慢慢地沉落了下去。莫荻在这里，莫荻在看着她，这么说来哥哥也在……哥哥需要见她，是因为……“乐园计划”吗？
一个意想不到的白色影子，惊得薇妮猛然一愣。她的视线，立刻投向那个人，白色的头发，白色的长衣，以及怀中淡色木质的曼陀林，还有那自然而然的颓废气质。薇妮见过他，他叫艾伦.希尔，是“天启之翼”组织的人。
“薇妮……”哥哥的声音从前方响起，薇妮回过头，惊讶地看着安格斯。
“哥哥，这个是‘天启之翼’的人喵！”薇妮低呼，眼里闪动着不解的光，安格斯点了下头，“嗯，是啊，我知道。”
“喵呜？原来哥哥真的在和‘天启之翼’合作！”薇妮的诧异神情仍是没有消失，“为什么的喵？”
安格斯还没有回答，艾伦却长长地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很抱歉，美丽的狸猫小姐。”这个称呼让薇妮脸色一变，“我会在这里，只是应着安格斯大人的吩咐，做点力所能及的工作罢了，真正重要的任务，是轮不到我这个外人插手的。那么，我先告辞了，狸猫部族的长老继承者。”
艾伦的眼里，掠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然后他悠然地经过薇妮的身边，薇妮警觉地向旁边跳了一步，把手搭在腰间的短剑上。但是，艾伦似乎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这位“天启之翼”的召唤师，只是冲她微笑了一下，便走远了。薇妮一直等到他那身明显的白色在她猫一般的视野里消失，才松了口气，跑到安格斯身边。
“那个人是召唤师的喵。”薇妮凑到安格斯耳边说，安格斯轻哼了一声，“这些我都知道。”他顿了一下，“但是，那个人不可信任，‘天启之翼’组织也是。”
“喵？”薇妮好奇地昂起头。
“……不说他了，薇妮，我知道你时间很紧张，在你的伙伴发现之前，你必须赶回去，而且……”安格斯的脸上浮起一丝忧虑，“你身上有兽人的味道。”
“喵？！”薇妮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了几步，使劲喘了几口气才平静了下来。上次见面的时候，哥哥已经告诉她了，让她变成人类的药水持续不了太久的时间，如果，如果没有新的药水的话——
薇妮可怜兮兮地看向安格斯，只有哥哥能救她了。
“我在想办法，真的。”安格斯按着她的肩膀，像是很同情她，“因为我知道，那些人类同伴，对你来说非常重要，你不能失去他们的信任。只是，‘那个人’不愿交给我药水呢……”
“‘那个人’？”薇妮目光一紧，顿时迸发出凶恶的气势，安格斯摇了摇头，“是黑月部族的家伙，那帮暗精灵，很难对付。”
“那该怎么办呢？”薇妮双手拽着安格斯的衣襟，安格斯的表情，重新镇定了下来。
“如果不是‘乐园计划’遭到了阻碍，我想我能说服‘那个人’。但是，‘乐园计划’是我们‘复仇者’共同的目标，不可能只因为你一个天真的愿望……”
“什么阻碍喵？薇妮能帮上哥哥的忙吗喵？”
安格斯的嘴角，立刻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第八十二章 只有一天时间
【祝大家新春快乐，万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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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妮，我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才一定要见你的，请听我说，只有你，可以帮助我们的族人了……”
安格斯趴在薇妮的耳边，低声诉说着，薇妮的表情，也从焦急渐渐变成了惊恐，她退出哥哥的怀抱，用难以置信的声音轻声问道，“哥哥，你们要进入比恩要塞么？”
“是啊，薇妮不是只在乎你的人类伙伴吗？还是说，你想——”
“薇妮只在乎贝莉卡姐姐他们！”薇妮立刻握紧了拳头，像是也逼迫自己下定了决心，“只要弄到比恩要塞的详细地图就可以了么？”
“越详细越好，最好包含魔法防御塔的分布图，魔法那东西太可怕了，只要能破坏那些塔就可以了……”安格斯抬手撑着下巴，作出思考的样子，“如果可能的话，野狐部族有一些人被关在了要塞的监牢中，要塞之外还有我们的族人，恐怕被监视了……”
“要救出他们么？”薇妮很懂事地听明白了。
“最好，我希望你以前接受的训练能够最大限度地帮助你。拿着，这是我们的族人自己配制的毒药，也许它能保护你——”安格斯拿出一个瓶子。
薇妮的眼睛猛然睁大了。
“薇妮……你只有一天的时间，所以，无论如何，我们必须要破坏掉比恩要塞的防御体系。你说过你只在乎少数几个人类，我记得，我的薇妮不会对我撒谎。”安格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薇妮的双眼，薇妮微微低下了头，“喵呜，薇妮明白了，无论如何，一定会完成的。”
“你的伙伴不会有事的。”安格斯很郑重地承诺着，“放心吧，哥哥正是为了帮助你实现你的愿望才来的，只要完成这一个任务就够了，只要比恩要塞的防御体系被破坏掉，薇妮就可以安心地享受你喜欢的这种生活了。只要完成这一个任务——”
“嗯……”薇妮低声应着，接过了那瓶毒药，藏在了口袋里。
“明天晚上，我会等你的消息。”安格斯抬头望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尽快回去吧，注意安全。”
他淡淡地微笑了一下，很温柔，带着熟悉的关心。薇妮转过身，走了几步，猛然回头。
“莎拉公主是哥哥杀的么？”
“你在为她生我的气？”安格斯笑笑，“你怎么了，我的妹妹？她只是个和你不相干的人类吧——”
“薇妮一点都没有生气。薇妮和人类不是一伙的，哥哥是为了‘乐园计划’才这么做的吧。”薇妮的眼里，出奇地认真。
“是的。”安格斯点头。
“那么薇妮明白，薇妮知道该做什么。”薇妮也郑重地点了下头，“哥哥，再见。”
“再见。”
安格斯抬起头，望着薇妮轻快地奔向比恩要塞的方向，半饷，他像是忽然间卸去了全身的力气，瘫软地坐倒在光秃秃的岩石上。
“薇妮……”他一把抓住自己的头发，“你怎么这么傻啊……”
……
薇妮回来的时候也很安静，有莫荻帮她望风，保证没有人注意到这夜幕下的小小插曲。她从屋顶翻进了窗户，又拉紧了窗帘，将羊毛毯子裹在身上，像只受惊的猫儿那样蜷缩成一团。明天晚上，她必须完成哥哥交给她的任务，只有这样，暗精灵才会把最重要的药水交给哥哥，她才能够继续隐瞒着身份，和冒险公会的伙伴们一起生活。身上已经有兽人的味道了吗……人类，是闻不到这个味道的吧。尽管如此，薇妮还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只有一天时间，再拖下去……薇妮不敢想象那会是怎样一种情景。
可是要怎么弄到比恩要塞的地图啊！那个叫卡尔.雷蒙的人类，警惕得要命！要好好想想办法呢……
想不出办法啊……
其实这个晚上，没有入睡的，并不只是薇妮一人。就像上次那样，杰克看见她的影子一闪而过。虽然，作为熟悉的伙伴，杰克并不想去怀疑薇妮，但是——一种十分强烈的面临危险的感觉逼得他不得不用理智去思考一番——这里是比恩要塞，并不是克莱伯斯。
这里是……有可能会遇到“复仇者”的地方。
他想起那个名叫安格斯.威尔的男人，深红色的发色，漆黑的瞳孔，除了多了一种优雅的贵族的气质，比起薇妮来讲更懂得如何表现自己的魅力以外，他和薇妮，的确是相似得出奇。莎拉公主曾经说过，安格斯的妹妹在洛塔斯冒险公会，名字也叫薇妮，世界上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的。假如，薇妮就是安格斯的妹妹，而安格斯和菲欧娜露丝是一伙的，菲欧娜露丝又是“天启之翼”的人，并且在帮助“复仇者”的话，那薇妮会不会，也跟“复仇者”有什么联系？
薇妮似乎根本不想承认安格斯是她的哥哥，是因为她想和安格斯划清界限，还是……这不过是一种掩饰？她偷偷跑出去做什么？原本杰克觉得薇妮没有恶意，对他们也一向很好，就算有什么秘密瞒着他们也没有关系，但现在……不得不在意呢……
杰克是想不到兽人变成人类这种事情的，所有的资料，都没有兽人变成人类的记载，在人们的观念中，跨越种族的变身，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实上，如果没有“天启之翼”那位强大的魔法师菲欧娜露丝.黑月，如果没有狸猫部族的特殊体质，这确实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些如果都已经实现了，薇妮，就是喝下菲欧娜露丝的药水变成人类的狸猫部族兽人。
当然，薇妮自己都不知道那药水是菲欧娜露丝的发明，安格斯很聪明地向她隐瞒了这一点。
第二天早晨，几位冒险家还有盖文王子殿下都起得特别早，天色才刚刚开始明亮起来，那来自太阳的暖意还没有来得及驱散一夜的寒意，盖文便向他们发出了一同吃早餐的邀请。看不出一路旅程的疲惫，也看不出那些一晚没睡的人脸上有什么异样，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早餐是配了黄油的香肠三明治，干酪还有果酱蜂蜜茶，在白光荒漠这一带可以称得上非常丰盛了。吃过早餐以后，盖文首先提出想要带着他们在这要塞附近熟悉一下情况。
“其实我对这个地方也不是很了解。”盖文笑着说，“我在军队待过两年，也许知道得多一点。”他们从放置着备用火炮的空地走过，“在你们看来，‘天启之翼’的人，会藏身在这个要塞中吗？”
“他们挺擅长隐藏的。”杰克说，稍微撇了薇妮一眼，薇妮盯着这些火炮，神色略略有点恍惚，“‘天启之翼’的律之座，曾经扮成女仆。”
“这么说的话，呵，那个自称‘秘之座’的女人，干脆当上王国的贵族了啊……”盖文哀叹似的，颓然仰望天空，“安格斯.威尔能够混进王城，大概没有什么地方是他们混不进去的。”
“掌握未知力量的人，挺可怕的，面对他们，谁都不敢轻举妄动。”杰克望着远处列队的士兵，贝莉卡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也叹了口气，“就是嘛，反正我们不能一个人一个人的检查。”
“呵呵，据我对卡尔那家伙的了解，要扮成卫兵混进比恩要塞可是很有难度的，卡尔有着很敏锐的直觉，有什么危险分子，早就被他发现了吧。对了，你们来的时候有没有打听到菲欧娜露丝……还有安格斯.威尔的消息？”
盖文的眼神，在说起这两个人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地黯淡了下去，不知道是思念那虚伪的记忆中令他着迷的菲欧娜露丝女伯爵，还是怀念和莎拉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光。可他心里还是清楚的，他知道自己决不能沉浸在过去的谎言中，他有他的使命，有他必须面对的现实。
“伯爵大人应该没来。”贝莉卡坚定地回答说，“我们在火石小镇的时候，还特意问了餐馆里的人呢。伯爵大人很有名的，她要是来了，不可能没有人知道吧。”
“那不好说呢，不过，我也去问了戴蒙得商会的人。”盖文耸了耸肩，“商会很无辜，他们对他们的主人一无所知。”
“呵呵，我想也是，商会那么多人……也许，赫姆斯夫人知道的多一点吧。”杰克的眼底闪过一丝怅然，赫姆斯夫人对菲欧娜露丝如此忠诚，可是，她也不过是个被抛弃的工具罢了，整个戴蒙得商会都是。
“嗯……”盖文若有所思，仿佛没有什么目标的视线扫过洒满晨光的城墙，“我们去城墙上看看吧，那边就是白光荒漠。那里，可是很多冒险家都感兴趣的地方呢。”
“据说那里有古城的遗迹吧。”艾瑞丝不愧是曾经的富家小姐，读过很多书，“因为水源枯竭而消失的远古城市，比罗亚帝国年代要久远得多。”
“啊，那些传说啊……哈哈。”盖文漫不经心地干笑着，跟看守过道的士兵说明一下，便带着他们走上了位于堡垒之中的楼梯。
第八十三章 猫女孩的行动
老实说，比恩要塞是个让人感觉很有压力的地方。作为一道颇有历史的古老防线，人类从来没有放松过诺顿防线的防守。堡垒里透进朦胧的阳光，却还照不亮那些幽暗绵长的过道，黑暗里冰冷的亮光，是那些藏在堡垒中冰冷的武器。登上几十米高的城墙，一条古朴大气的道路边上，呈现着森严戒备的姿态，整齐排列的火炮像钢铁猛兽般透露着不怀好意的寒气。贝莉卡往白光荒漠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由地惊呼一声。
城墙之外，横着一条人工修葺的深沟，深沟里绝没有水，只有一片金属的锋芒。人们还沿用着这种古老的防守方式。再往东，渐渐升起的太阳开始亮得刺眼，整片荒漠，如同一片失去了颜色的沉沦的大海，苍茫无边。看不见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也看不见任何生存的希望。
那种残酷的浩瀚，让这些孩子都不禁心头一颤。
“这里真的有兽人吗？”贝莉卡皱起眉头，抬手遮着眼睛，那荒漠里的骄阳令人惧怕。兽人驻守在这片荒漠里？不可能吧！
“有是有，不过，他们是不会靠近这里的。”盖文说，“在他们靠近城墙之前，要塞的魔法塔就会将他们击溃的。”
“天哪，那他们吃什么啊？”艾瑞丝也感觉很不可思议，“我怎么觉得这个荒漠里，好像什么活的都没有……”
盖文耸了耸肩。“卡尔说过，兽人的生命力是很顽强的。换成人类……呵呵，我很难想象有谁能在这片荒漠里生存下去。”
此时的薇妮却没有被这荒漠的景色吸引，她左顾右盼打量着放置在城墙上的火炮——它们太多了，比恩要塞的防御强度远远超过其它地方，连这道城墙都比一般城墙要宽得多。她抬起头看向那些有士兵驻守的瞭望塔，许许多多的瞭望塔也多得有些不正常，大概所谓的魔法塔也隐藏在其中吧。
可是就这么观察，是没办法了解比恩要塞的布置的，更不可能破坏这严密的防御体系。尽管如此，薇妮还是抓紧机会仔细地数着瞭望塔的数目，并且希望能从这么远的距离看出什么特殊之处——
“这里风很大呢，薇妮。”
一个沉稳的声音惊得薇妮猛地收紧肩膀，她回过身，发现杰克对她笑了一下，贝莉卡一边望着白光荒漠一边裹紧披肩，“说的也是，这个地方风真的很大，薇妮你把披肩裹好啦。”
“喵呜……嗯哪，风好大的喵。”薇妮慌忙点头，裹好披肩跑到贝莉卡的旁边，脸上浮起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要不我们下去吧。”艾瑞丝提议，她裹得更严实，“城墙上到处都有巡逻士兵，应该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吧。”
“呵呵，不会有什么特殊情况的。”盖文也笑了起来，“我只是带你们来看看白光荒漠。第一次站在这里的时候，我感觉这个地方，就是大自然展现她那冷酷与威严的地方，所有的生命，在这威严面前都显得格外脆弱，人类也不例外，我们，真的没有什么可骄傲的。”他像是叹息似的，“回去吧，白光荒漠的风，吹得很不舒服吧。”
“嗯嗯，那些士兵真可怜。”贝莉卡也叹了口气，紧走几步钻入了碉堡中。
就这么望了一眼传说中的白光荒漠，谁的心情都没有变得愉快起来，反而是多了分复杂。薇妮更像是有心事似的，一直低着头想着什么。
“接下来去哪呢？”盖文好像是自言自语般地问道。
“喵！请问监牢在什么地方？”薇妮突然举起一只手，盖文一愣，“啊？监牢？”
“不是说有兽人被关在监牢里么？兽人应该知道什么……吧……”薇妮的声音明显有些底气不足，贝莉卡立刻打起了精神，“我也想看兽人！”
“你们两个真是的！”艾瑞丝却不太乐意，“我们又不是到这里游玩的，这里可是重要的军事要塞啊！怎么能想去哪就去哪——”
“有点太危险了吧。”杰克似乎也不太想去，他转过头打量着薇妮，薇妮怔了一下，下意识地躲开了他的目光。
“要去的话，还是应该请雷蒙将军安排个恰当的时间。”杰克倒是没有一直盯着薇妮，他转向盖文，“正好我也有些问题想问问兽人俘虏，可以吗？”
“呵呵，我想卡尔会同意的，等会再跟他说吧，这样贸然去见一群狡猾的兽人，的确是不妥当。”盖文很赞同杰克的看法，“而且监牢的钥匙只有卡尔才有，那个家伙，还是老样子，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担当才肯放心。”
薇妮心底扑通一声抽动了一下。
什么意思？就是说……只能一起去？加上那个卡尔.雷蒙将军么？
不行！等到他们安排好……不！和他们一起去见野狐部族的兽人的话，万一，被他们认出来——一定会被认出来的，野狐部族能辨认她身上的味道，虽然兽人们现在好像很团结，可是他们的部族意识还是很强，很难说野狐部族的家伙们会不会说出对她不利的话。想到这里，薇妮赶忙转移开话题，“那……喵呜，那我们就先去看看将军说的很奇怪的难民吧。”
“薇妮你记得很清楚呢。”杰克温和的话语却搞得薇妮一阵心惊胆战，“我记得将军已经发现他们不是普通的难民了，是受过训练的危险人物哦。”
“会不会是‘天启之翼追随者’啊，这里也有‘天启之翼追随者’……”贝莉卡两眼一亮，“就像我们在利贝拉遇到的那些暴徒，他们还打伤了佩吉——”
“啊对，‘天启之翼’的人总是喜欢躲在暗处，让一些不知情的‘追随者’当炮灰。”艾瑞丝板起脸来，接过贝莉卡的话。
“如果真是‘天启之翼追随者’，那恐怕什么都问不出来了。”杰克苦笑一声，他可记得当时遇到的那些“追随者”是多么顽固。“不过更让我觉得奇怪的是，他们是怎么到白光荒漠的？为什么要到荒漠里去呢？”
“这么说来，还真是奇怪呢，要是我，无论逃到什么地方都不会往荒漠里逃的。”贝莉卡顿时恍然大悟，“他们又不是兽人。”
“对啊对啊他们又不是兽人的喵！”薇妮紧张得有些不自然，“他们肯定是很危险的人物了喵！我们还是不去好了，不去了喵。”
“这个啊，虽说肯定是危险人物，但是他们被士兵监视着，应该不敢拿我们怎么样。”艾瑞丝却认真地思考起这个提议来，“也许应该去看看——”
“不去了喵，会被怀疑的喵！”薇妮的嗓音有些尖锐，杰克点了点头，“嗯，薇妮说的也是，那些人还是暗中观察比较好。”
“他们就住在要塞的后面，那里有一些空仓库。”盖文介绍说，“要暗中观察的话，我建议你们假扮成士兵，因为那里经常有士兵经过。”
“好主意。”杰克说。
宝贵的一天时间一点一点被磨掉了，薇妮的心，也一点一点提到了嗓子眼。她几乎什么重要的消息都没有问出来，哥哥想要的，比恩要塞的详细地图更是完全无从下手啊！她感觉有一双眼睛始终在有意无意地盯着她，那双眼睛，总是能及时发现她的企图，阻碍她的计划，甚至还刻意地拖延时间。眼看着头顶那轮灼眼的太阳升上了头顶，又逐渐滑向西天，薇妮感觉自己的体温也随着这将要落下的太阳被一点一点带走——
她是不是，已经被发现了？
为什么，她到现在还活着呢？
就算是曾经的伙伴，谁也无法原谅，一个他们所憎恨的“复仇者”混在他们之中吧。一直以来，她都在欺骗这些她所重视的伙伴，但是没有人会理解，正是因为重视才必须欺骗啊！
“喵呜，今天逛累了……”
刚吃过晚餐，薇妮就匆匆回房间了。当房门关上的一刹那，她猛然睁大双眼，一种痉挛般的痛掠过她的全身。她赶忙跑到镜子前面好好检查自己的外貌，依然是人类，扎着深红色双马尾，有着一双明亮的黑色瞳孔的人类小女孩。可是那双瞳孔，是不是有几分像猫的瞳孔呢？薇妮蹲下身子，颤抖地抱紧自己。不要变回去，至少现在绝对不要变回去！
她心里清楚得很呐！她根本不是什么天真的小孩子，她的体内，流的是纯正的狸猫部族长老之血，她是因为魔法药水的作用才变成了人类的摸样，改变了原本的气息，可是，太过于沉浸在虚幻的幸福里，当现实的钟声残忍地响起时，才发现什么都来不及了！
想结束这样的欺骗，早已是不可能的了！
今天晚上，无论如何……都要完成哥哥交给的任务！
薇妮很安静地等到大家都回房间休息了，当夜色刚刚笼罩天地的时候，她推开房门，仔细倾听着走廊里的动静，然后，确定这个时候出门不会遇到熟悉的他们，薇妮就轻手轻脚地跑了出去。
第八十四章 为了乐园
只要他们不知道，其它的什么都无所谓。正如薇妮一遍又一遍告诉哥哥，也告诉自己的——伙伴以外的人类，她不必在乎。尽管如此，薇妮还是本能似的挑了一条不会遇上士兵的路线。她摸了一下腰间的短剑，月牙形的剑刃下，短剑柄中的空腔装满了哥哥交给她的毒药，谁也不知道这空腔的存在——她的这对“新月”，原本就是为了淬毒而设计的。小巧的黑色飞刀也抹上了毒药，藏在了衣服里。
一切都准备好了。
不一会儿，她站在卡尔.雷蒙的指挥室门外，深深地吸了口气，敲响了房门。
这个时间，指挥室的煤油灯还亮着，卡尔.雷蒙这个认真的人类，现在还不会去休息的。薇妮用很平常的声音轻声喊了一句：“雷蒙将军在么？我是冒险家薇妮.梅尔啦，想向你借点东西的……喵……”
薇妮压下了她所习惯的话尾，她的心，在一阵狂跳后瞬间平静。尽量还是别在这个人面前“喵喵”叫了，盖文说过，他很敏锐的。
门开了，不出薇妮所料，为了不被人打扰，他是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的。
“对不起的……”薇妮咽了口吐沫来掩饰她的习惯，“我们……遇到了一点困难，很抱歉打扰到您啦——”她难得这么有礼貌。她跟卡尔没有说过几句话，卡尔还并不知道她平时是怎么说话的，这样，应该不至于怀疑什么吧。
“是你啊，怎么一个人？”卡尔果然比较警觉，但他还是让开一条路让薇妮进屋。屋里的陈设十分简单，一张方桌，一张绘有各种标记的地图，墙上还挂着长筒的火枪和绘有长矛与盾的军旗。他似乎在研究什么资料，桌子上到处都是写满字的纸张。
薇妮用半秒钟的时间扫视了一眼那张地图，尽管看不懂，但显然不是她所需要的地图。地图上绘着的地形是白光荒漠的。她立刻换上惯常的那种天真而无害的眼神，带着乞求般的腔调，“是因为他们正在忙嘛，总，总之我们有些进展，希望您能……嗯，借给我们比恩要塞的地图用用。”
“地图？”卡尔皱起眉头，薇妮楚楚可怜的声音似乎没有打动她，“哦，要地图做什么？”
“魔法阵。”知道卡尔不懂魔法，薇妮早已备好了一套谎言，“以前，‘天启之翼’的幻术师曾经在费斯彻地区布置过一种隐秘的法阵，当时的情况和这里有些相似，也许，这里也隐藏着某个有特殊作用的魔法阵呢。”
她已经慢慢镇定下来了。话说到这个份上，只能继续欺骗下去了。她抬起头端详着一脸疑惑的卡尔，对魔法一窍不通的卡尔，似乎有些犹豫。
“我对比恩要塞非常熟悉，魔法阵……会有那种东西吗？”他慢慢地坐回到椅子上，从腰间的口袋里取出一大串钥匙，并拿出一把小巧的银色钥匙插进抽屉。薇妮用很肯定地目光望着她，“有这种可能哦，因为‘天启之翼’是很特殊很特殊的魔法师组织。”
抽屉拉到一半，卡尔的动作停止了，他抬手撑起下巴，表情唰地严肃起来。“如果对方的魔法师能够在要塞里自由地布置魔法阵，这事可就太严重了，我得亲自调查一下。”他砰地一下关紧了抽屉，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薇妮，“可以麻烦你把你的伙伴们叫来——不，还是我干脆走一趟吧，王子殿下也在吧。”
薇妮的瞳孔猛地缩紧了，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紧了卡尔的后背，一时半会儿竟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卡尔大踏步地走到门口，他要是出去了，外面的士兵就会知道……
“啊，请等一下！”薇妮喊了起来，“喵呜，我，我们还不确定，只，只是想先看一看，您，您不是说，我们可以自由调查么……”
薇妮的声音一点点低沉下去，连无意中又说出了“喵呜”这样的口头语都没有发觉。卡尔转过身，小女孩不自然的慌张让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只要有这种可能，我就不能放松警惕。”卡尔板起脸，“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没，不是这个意思……”薇妮眼里闪烁着明暗不定的光，卡尔眉间一紧，几步走了回来。
“是你有什么难处吗？他们让你一个人来？”卡尔的语气里开始有了明显的怀疑。薇妮向后退了半步，感觉她的身后，就是卡尔常用的那张书桌。
刚才他是想打开抽屉吧，这么说，比恩要塞的地图就在抽屉里？而抽屉的钥匙，在他的身上。
那么多的钥匙，关押野狐们的监牢钥匙，应该也在那里面吧——没时间考虑了。
首先要拿到地图！
薇妮歪过脑袋，瞥了一眼书桌抽屉的方向，这个小小的动作被卡尔捕捉在了眼里，“你有什么需要？”他注视着薇妮。
“嗯……将军您说得对，其实，是我自己的难处啦。”薇妮缓缓地抬起头，“是我一个人来的，因为，我有……我有我必须做的事情——”
眼角那抹天真的光彩里，掠过一缕遗憾与悲伤，下一个瞬间，卡尔只看到眼前一道银光闪过。他离薇妮那么近，甚至来不及躲闪，即使有所警觉也躲不过薇妮出手的速度。血线飚飞在空气之中，剧毒从喉间的伤口迅速渗入血液，眼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那女孩亮得惊人的猫瞳。
轻微的碰撞声，画面就此定格。
薇妮深深地吸了口气，这弥漫的血腥，还有这个人类倒下的声音，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她轻巧地伸出两根手指，从温暖的身体上夹走那串钥匙，一个后空翻无声地落在抽屉旁，一连串的动作十分迅速，喘息之间，她抓起抽屉里的纸张就塞进衣服，接着，像夜行的猎豹般闪出了房间。
她的步伐是从未有过的轻盈，很快地，就躲进了过道间无人的角落。一切都是那么安静，连呼吸都仿佛停止了，心脏是跳得太快以至于麻木掉了，还是已经忘了跳动？那些都不重要了。她甩出怀里的纸张，视线在乱七八糟的线条里飞快地扫过，几秒钟的时间，她读懂了那些记号的意义。文字标识得很清晰，这附近就有一座魔法塔，而且，地下监牢离这也不远。
犹豫片刻，她揣着地图跃入了黑暗中。
因为卡尔将军有着独自一个人待在屋里的习惯，估计士兵暂时不会发现他吧。薇妮隐约记得她还把门带上了，不知道是不是紧张到极点的缘故，她的脑子此刻非常清晰，完完全全都集中在一个信念上，那就是要尽快完成哥哥交给的任务。破坏掉那些魔法塔，一个人的话需要时间，而且很有可能被士兵发现。虽然她可以装作调查，但还是尽量别被发现比较好。拿定主意以后，薇妮沿着刚刚留下的记忆里通往地下监牢的通道向着下方跑去，她抬起眼睛，前方煤油灯的亮光映着几个严阵以待的士兵。
没有走错！薇妮把心一横，不等那些士兵回头，手里便亮出了锐利的飞刀。“你，你是——”士兵刚发出惊叫，就被那飞刀刺穿了胸口，毒药让他们瞬间失去了反抗的能力，薇妮从还在抽搐的士兵头顶越过，朝着监牢的最里面跑去。
突然，她停住了脚步，黑暗中浮现出好多明亮的眼睛，那些异族的眼睛，挟带着狡黠的笑意。
“是狸猫的气味！”有个笑吟吟的声音低声惊呼，薇妮的心底忽然有了一丝难受的颤动，她转过身，表情漠然。
“没时间跟你们废话了喵。”她把钥匙串和地图往铁栅栏里一丢，“把地图上表明魔法塔的地方破坏掉，今天晚上，一定要完成的喵。”
“是‘乐园计划’开始了吧。”一张有点滑稽的银灰色狐狸脸凑到了栅栏跟前，钥匙串很快被他们分散开，一群野狐部族的兽人凑在一起研究着，“嘿嘿，没想到还有机会出去，唉，能变身成人类就是有好处啊——”
“能不能不要浪费时间了？”薇妮朝着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脑海里自动浮现出刚才看过的地图，“我要去救我们的族人了——”
“那事儿交给我们！”一个年轻一些的狐狸也凑了过来，“放心放心，我们欠狸猫部族一个人情咧，魔法塔还是交给你最好，你看上去还跟个人类似的。”他回过头来，向各位狐狸示意了一下，“我们会让那些愚蠢的人类没法干扰你的，狸猫女孩。”
“对！”“看我们的了！”“为了‘乐园’！”“赶紧去吧！”狐狸们一片应和声。薇妮轻轻吐了口气，不自觉地摸了一下头顶。还是人类的外貌吗？还有可能不被发觉吗？仿佛有个空洞的声音在警告她快点离开，假装自己只是迷路了失踪了，等到拿到药水，就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没事一般地回来，但是——
是狐狸们的激动心情影响了她吗？还是想起了哥哥说只有她可以帮助族人时的忧伤。不曾忘记的约定，新的约定，狐狸们充满期冀的目光，身体里流淌的血液都像是无法逃避的职责。薇妮闪烁的眼底猛然透出一股当初才有的狠心，是那没有离开部族，约定要向人类复仇，要向“复仇者”证明自己的当初。
“喵！那就交给你们，我去解决魔法塔。”她接过狐狸递过来的地图，头也不回地向着最近的魔法塔跑去。
第八十五章 最讨厌的人
躁动的风暴如点燃的烟火，一瞬间爆炸开来。还没有打算睡觉的贝莉卡猛地冲向窗前，士兵们朝着同一个方向匆忙奔跑，刺破着黑夜平静的枪声，很明显地警示着外面出事了。
有人敲响了她的门，声音急促。她刚一来开房门就看见杰克因为紧张而苍白的脸。
“怎么了？”她抬头问道，杰克却皱起眉头，“你见薇妮了吗？”
“啊——”
拖着长音的疑问的声音，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薇妮不在房间吗？”
“不在。”杰克的声音略有低沉，他转身走到艾瑞丝的房门前，艾瑞丝立刻跑了出来，“外面怎么了？好像打起来了！”
“报，报告！兽人逃跑了！”一个士兵慌慌张张地朝着这边跑来，他那声“报告”应该是说给王子殿下的。盖文也正朝着几个冒险家住的地方赶来，此刻就站在他们身后。
“鲁迪先生……”盖文望向杰克，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艾瑞丝，你先带贝莉卡离开这里，我和殿下过去看看。”杰克吩咐着。
“等等！”
随着一声清脆的喊声，贝莉卡伸手扯住了正要离开的杰克的袖子。“薇妮不见了是不是？薇妮去哪了？”
贝莉卡瞪圆的眼睛里只有纯粹的担心，杰克心头一颤，不自觉地避开贝莉卡的目光。
“你们的伙伴失踪了？”盖文的声音听上去很是惊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杰克你知道薇妮去哪了吗？”贝莉卡紧追不放。
“薇妮不见了？这种时候？！”艾瑞丝也着急起来。
一连串的发问让杰克有点措手不及，更何况，他根本不想回答啊。薇妮失踪了，然后，兽人就逃跑了，一贯的直觉明确地提醒他这不是巧合。就在昨天晚上，薇妮才偷偷摸摸溜出去过，今天白天她好像一直在打探消息，试图了解比恩要塞的情况，只是一会儿没有盯住她，她就不见了！杰克扶着额头，感觉那些与薇妮一路同行的记忆在痛苦地挣扎着。
不想相信薇妮跟兽人逃跑有关，不想相信薇妮在参与“复仇者”的阴谋，他往前走了一步，逼迫自己恢复平静。无法解释，现在……还不能解释……
“我也不知道薇妮去哪了，她不在房间里，我去找她。”
“我要去卡尔那边看看，该死的兽人！”盖文骂了一声，拍了下杰克的肩膀，便立刻跟着士兵离开了。他很快就会得到最不幸的消息，而杰克这边——
“我也要去找薇妮！”贝莉卡焦急地大喊，拽着杰克不放，艾瑞丝虽然没有像她这样可眉间也满是愁云，“这个时候薇妮会去哪？她怎么会出去啊！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片刻的沉寂，空气仿佛凝成了压抑的寒冰。杰克轻轻拿起贝莉卡的手，递给艾瑞丝。
“先离开这里好吗？”他的微笑似乎有些疲倦，“我一个人去找薇妮就够了，这里太乱了……”
“才不呢！为什么不让我们去啊！就是因为很乱才不能丢下薇妮不管啊！”
“贝莉卡！”
杰克按住贝莉卡的肩膀，眼里的光芒忽然间认真起来。看到这样的眼神，就算是有再多的怨气仿佛都吐不出来了。“听我的，先离开这里，艾瑞丝你带她到火石小镇去，现在就去。”
稍稍带有命令口气的吩咐，让艾瑞丝愣了一下，但很快她便回过了神。她郑重地应了一声，拉住贝莉卡，“我们先去火石小镇吧，别在这里添乱了……”
贝莉卡低下头，心情有种难以表达的复杂。她往后退了几步，走廊的烛火，摇曳着她脆弱的影子。
“为什么我们不能去找薇妮呢？”没有等杰克回答，她接着说道，你什么事都瞒着我。以前就是这样，就算是关于我的事情，你也不告诉我。反正我只是一个小孩子，连爸爸妈妈都不想要的小孩，就算告诉我，我也只会添乱吧……”
“……”
杰克轻声吸了口凉气，霎那间一股冰凉冰凉的酸楚从那颤抖的心中涌了上来。他从搭在脸侧的发丝间担心地瞥向贝莉卡单薄的肩膀，恍惚中有种摇摇欲坠的错觉。
“我还以为我们是伙伴呢！还以为能和你一起旅行的话，你就会知道我也能帮得上忙了！‘天启之翼’的事情也好！薇妮的事情也好！杰克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跟我说……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人了！”
“我……不是……”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解释了，连脑海里的思绪都变成了一片纷乱。突然袭来的心疼让他一下子忘记了一切，只剩下贝莉卡带着啜泣的声音。
“我一直都想知道你在想什么啊！就算我理解不了好了，我也想……稍微知道一些……算了，反正你很强，根本就不需要我，呼……”贝莉卡没有抬头看他，只是慢慢地转过身，那一声叹气，像是把所有的力气都吐掉了。她猛地耸起肩膀，朝着走廊尽头的楼梯就狂奔了过去——
“全世界我最讨厌的人就是杰克了！”
“……”
连艾瑞丝都呆了，半饷，她目瞪口呆地凝视着贝莉卡离开的方向，直到，身边响起一个虚弱的声音。
“……照顾好她，拜托了艾瑞丝，以后，我会解释的……对不起。”
“杰克！”
杰克没有转身，谁也看不出他只是在拼命忍住追上去的冲动。他抬起头，烛火颤抖的辉光炫得令人难受，最后，他仿佛认命似的，挤出了一丝微笑。
“一会儿我就去找你们。”话音之间还带着安慰的语气，但是之后，他就向着另一头的楼梯跑开了——和贝莉卡相反的方向。
艾瑞丝讪讪地怔在那里，几秒钟后，她用力跺了下脚，朝着贝莉卡猛追过去。
“你给我站住！”她几乎是尖叫起着，“贝莉卡！”
外面，充斥着嘈杂的声响，陌生的人影从身边不停地掠过，好似读不懂的幻觉。贝莉卡贴着墙壁脚下跑向比恩要塞的门口。怒火沉重了她的呼吸，比怒火更强烈的是心底潜藏的无力感。什么都做不了，只是躲在别人的背后，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只能无可奈何地等待着那只命运的手将自己推向未知的远方，而自己连知道的权力都没有。为什么？她不也是洛塔斯公会的冒险家吗？本以为只要当上冒险家，就能和杰克一样了，就能和他站在同样的世界里，体会同样的心情。结果到头来只是一个添乱的小孩子吗？明明很多事情就在她的身边，在那些阴暗的角落里发生着，她却一无所知！
其实她什么用都没有吧！除了当个乖乖听话的孩子，她什么都不能做！以为自己努力了，其实她和他的距离，根本就不是努力能弥补的！这到底是为什么啊！为什么，连寻找薇妮这种重要的事都不允许她参与！为什么不能让她也知道事情的真相啊！
真的很想和那个人一起分担啊……说不定，这才是她义无反顾地加入冒险公会的理由。都是因为杰克啊！要是现在待在这里的是芭芭拉、娜娜莉、或者那个茱莉亚一切就不一样了吧！她们不是小孩子！可贝莉卡，她是！
“我才不要当小孩子呢！”
仿佛要将那愤怒发泄到夜空中似的，贝莉卡站在要塞的门口，眼泪很不争气地落了一地。身后的混乱像是已经远离了她，也带走了熟悉的温暖感觉，好像这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一只手从背后拉住了她的胳膊，蓦地回头，贝莉卡看见艾瑞丝凝视着她的那双明亮的蓝色眼睛——
“别赌气了。”艾瑞丝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发火，“虽然我不知道杰克有什么难处，但是他绝对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哼……”
“听我说贝莉卡！我们现在要去火石小镇！之后你有什么牢骚就尽管对我发好了！”艾瑞丝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像是尽了全力那样死扯着贝莉卡往火石小镇的方向拖去，“真是的，像你这么任性的小孩我还真不想管你，但是，如果你因为自己是小孩而胡搅蛮缠的话，你就永远都别想长大了！”
在贝莉卡突然沉默的片刻，艾瑞丝转过身来面对着她。“怎么到现在你都不明白啊！我们是伙伴！伙伴最重要的就是互相信任啊！”艾瑞丝的目光从贝莉卡木讷的脸上转向后面的要塞，那里，已经亮起鲜红的火光，“贝莉卡，我们得把这里的情况告诉镇上的人，兽人逃走了，这绝对不是好事！”
“艾瑞丝说的对。”耳边响起一个担忧却充满温暖的柔和声音，“杰克为什么不让你们一起去找薇妮，我也不太明白，所以，咻……等到他回来以后再好好问问他吧。那个，我觉得杰克他，还是很在意贝莉卡的……”
“啊，是啊，反正都是我不对就是了。”贝莉卡的声音软得有点不真实了，“好吧，艾瑞丝，我不闹了，我去火石小镇，走吧。”
“嗯……”
挟带着强烈的不安心情，艾瑞丝拉着贝莉卡的手，跑向那路的尽头。离比恩要塞最近的人类小镇，此时正是万家灯火的时候。
第八十六章 虚幻之梦
薇妮动作敏捷地穿过那些漆黑的拐角，猫一样的眼睛反射着异常的亮光。解决这些所谓的魔法塔太容易了，魔法师协会的那些学徒，才懒得在这清冷的夜看守高耸的塔。一路上她也遇到了巡逻的士兵和瞭望塔站岗的士兵，不过那些人都很好解决。
外面骚动的声音，在她敏锐的耳朵里非常清晰，她甚至可以判断出野狐们在做什么。他们找到了炸药库，并制造了一连串的爆炸，那不远处的轰鸣震得连她脚下的地面都一阵阵轻晃。薇妮站在这仿佛半透明柱子一样的某种魔法装置旁边，仰望着中间泛着流水般淡淡微光的青色石头，脚尖一点，右手的短剑借势挥出——
咔嚓一声，有着微弱荧光的未知液体喷了出来，薇妮朝着那裂口用力一踹，青色石头就好像承受了巨大压力一般，直垂向地面。它脆得跟玻璃一样，仔细看上去，石头的表面绘着很多线条，和柱子下的魔法符号应该是有什么对应关系吧。
薇妮也不懂魔法，她是从地图的标记认出这是魔法塔的。看起来这东西就是魔法塔的核心枢纽，弄坏了就可以了吧。说真的比恩要塞的魔法塔没有想象得多，一共就只有六座，这已经是第五座了。
野狐部族的那些家伙，有没有救出狸猫部族的人呢？应该有吧，不然动静不会这么大。薇妮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外面的动静，想从那些呐喊声、枪声与爆炸声中分辨出什么，嗯……野狐部族那么狡猾，不会放弃狸猫部族的援助的，那就好，再拖一会儿时间就够了。反正，薇妮她倒不是很关心那些人的死活，不管是狐狸、狸猫还是人类。
她瞄了一眼地图，纵身跃下楼梯，沿着城墙往最后一座塔赶去。
杰克的心里有一种空空荡荡的感觉，就算此刻的他已经站在城墙堡垒的下面，那感觉还是无法消失，好像连思维都变慢了。他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当下要应付的局面上——他得找到薇妮。如果说那些逃跑的兽人就是薇妮放出来的，显然薇妮已经拿到钥匙和地图了，这么说来卡尔.雷蒙将军……垂下的手剧烈地颤抖一下，到处充斥着的乱七八糟的声音令他根本不知道从哪里找起。如果，如果这场躁动，就是为卡尔曾说过的他所预感到的那场阴谋做准备，那无论如何，城墙的另一边，白光荒漠那里一定会有动静。
想到这里，他直接朝着城墙顶上跑去。
这里……就是最后一座魔法塔。薇妮望向狭小的被帷幕遮掩的窗口，有枯黄色熟悉的小小影子从一望无际的夜色里潇洒地掠过。莫荻？哥哥也来了？这消息让她越来越麻木的心有种生疼的惊喜。哥哥会把药水给她的，很快，就可以回到从前了！那天真的梦像是突然出现的星光点亮了她世界里迷失的黑暗。她飞快地跑上楼梯，不出所料又看见了半透明的柱子与石头，可就在她正要攻向那柱子时，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脚步声出现在她的听觉范围中。
腾地一下，她窜上了窗户，蹲在帷幕的背后。还以为所有士兵都去追捕逃跑的狐狸了呢，怎么还会有人到这里来？
是发现了她么？不好！楼梯的下面，好像还躺着士兵的尸体呢……
危险的念头刚刚闪过，轻盈的脚步声渐渐慢了下来，不是士兵的皮靴声。薇妮叼住飞刀的柄，用握有短剑的右手扯住帷幕，屏住呼吸，好像是捕猎的猫守在老鼠的洞口那样盯着虚掩的铁门。
在铁门动的那一刻，薇妮猛地将帷幕拽下向着门口一甩，紧着着飞身跃下窗子，月牙形短剑挥出一道致命的弧光。然而，那人没有想象中的惊慌，铁门以难以想象的反应速度忽然一关，锵地一声挡住了袭来的短剑与飞刀，紧接着突然被撞了开来，薇妮向后方一闪，在那黑色的厚帷幕落下之前将它挑起，左手的短剑对着帷幕刺了出去。
像是有一种不太猛却恰到好处的力度敲在了她短剑一侧，竟将她的短剑直接格飞了出去！一道带着寒风的气刃将空中的帷幕整齐地划开，在薇妮侧身翻向一边的同时，突然改变方向的那灵活的剑刃贴着她的发梢削了过去，扎着小马尾的绳子居然被那剑气割断，深红色发丝像落花般飞扬。
下一刻，那剑尖点在了她脖子旁边，薇妮在帷幕落下一半的时候就呆住了，完全忘记了躲闪。碧绿色的眼睛里仿佛还留着平日的温和，声音里，也还有着这个人一贯的从容随意。
“你在做什么啊，薇妮？”
好像只是普普通通的问话，好像薇妮不过是犯了一点小小的错误，让人没搞懂罢了。薇妮愣愣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发觉自己就像离开了水的鱼那般呼吸得特别艰难。
“……杰克？”
“嗯。”杰克放低了指向薇妮的剑，“你记得我，是吧。”
薇妮瞪大了她明亮的眼睛。夜色里发亮的瞳孔，这么明显的非人类的特征。
窗外扑腾一声，只是翅膀的拍打，却在这纷杂的噪音里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惊人。薇妮的头顶仿佛闪过一道电光，立刻惊醒了过来。她向后一翻，眨眼间便落入了阴影里。
杰克没有追过去，他反倒是笑了，笑得有些自嘲，有些悲凉。
“你去哪？薇妮……”他斜着眼睛瞥向空无一物的楼梯，“下面……是你搞的吧。”
真希望还有别的解释。即使到了现在这种地步，面对着薇妮丝毫不像人类的眼睛，杰克的心里还有一丝丝脆弱的希望。有别的解释吗？逃跑的兽人，被短剑与剧毒杀死的士兵……唉，说话吧，随便说点什么吧。
“喵呜……”前方传来的是猫儿在警觉时的叫声。
“这么说，你果然是安格斯.威尔的妹妹？你在为‘复仇者’做事？还是说……”杰克轻轻吸了口气，“你本来就是‘复仇者’？”
“你本来就有怀疑我的喵。”薇妮的回答出人意料的坦然，好像，忽然间，什么都放弃了。
“嗯，本来就有，刚认识你的时候就怀疑了。”杰克的口气却像是一下子轻松了起来，“你一个人在湿地里打猎，还偷袭我们，那个时候如果我没有及时发现你的话，会死在你手里吧。怎么想起去沃格当冒险家？”
杰克的话音里带着友善的好奇，就像是在询问着虚构的故事，还略略有点好笑的意思。薇妮又往后退了一点，她离窗户不远，如果爬上去的话——
“你不是我的对手啊。”
这句话按理说应该是警告，可是杰克说出来只像是打了个招呼，他连手里的剑都没动。莫荻已经飞走了，大概它在这温馨的气氛里感觉到了恐惧。
“杰克要杀了我么？”薇妮小心翼翼地开口。
“不会。”杰克说，停留一秒种，他紧了紧眉，换了一种说法，“我不想那么做。”
“就算知道我是‘复仇者’的间谍么？”
“你帮过我们很多。”杰克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我杀了那个被你们叫做将军的人类，杰克你肯定想到了的喵，而且我放走了野狐部族的兽人。我加入冒险公会也不是为了给你们帮忙的喵，只是因为冒险家的身份很方便而已，哥哥也同意我这么做。可是，喵呜……后来我跟哥哥联系不上了，我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薇妮透过长长的睫毛注视着看上去全然没有戒备的杰克。认识那么久了，薇妮也清楚得很，她肯定是打不过这个人的。现在该怎么办？把什么都说出来好了，就算不说，他也会把一切都弄清楚的……她被发现了，就好像掉进了深渊里，什么都没有办法挽回了——
“嗯，是在克莱伯斯的时候联系上了吧。”杰克像是对墙壁发生了兴趣似的，仔细地端详着，“见到了哥哥，所以决定去完成原本的工作？”他缓缓舒了口气，“没想到‘复仇者’把职责看得那么重要，嗯，比这么久以来的经历……都重要吧。”
薇妮的心中咯噔一声，以为已经没有感觉了，为什么还会这样酸酸的好难受呢？其实不是啊！她真的很想大声喊出来，“复仇者”的计划是很重要，但是，在她这个不称职的间谍心里，没有一起生活的伙伴们重要啊！她就是因为想要选择那无法选择的路，想要实现那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愿望，才走到这一步的啊！
为什么，有种很失败很失败的感觉，好像自己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猫，被全世界糊弄了！
“薇妮，还能帮个忙吗？”杰克微笑了一下，仿佛薇妮仍然是他们的伙伴似的，慢慢地朝着薇妮走了过来——但是他没有收起手中的剑。
“可以让我见见你的哥哥吗？如果你知道菲欧娜露丝在哪里的话，也可以顺便帮我引见一下，另外把‘复仇者’想要实施的计划告诉我，还有你们跟‘天启之翼’的关系，只要是你知道的，都请你说明一下咯——”
第八十七章 不祥之星
突然，来自荒漠的方向响起了剧烈的轰鸣，杰克猛一抬头，趁着这个空当，薇妮嗖地窜上了狭小的窗户，她刚往下方看了一眼，不禁愣了一下——下面的墙壁光秃秃的，距离地面接近百米的高度，根本就不可能逃脱！
感觉到杰克的脚步，薇妮脑海中只闪过一个念头。不行，无论如何不能再待在杰克面前了！她朝着夜色纵身一跃，然后，左手的手腕像触电一样传来清晰的痛觉，仅剩的另一把短剑从空中掉了下去，而她的手腕则被攥在了杰克的手中。
“你在干什么啊？”
这句话听上去倒有些担心，杰克扫了下方一眼，从这里跳下去的话，除非薇妮会飞，不然必死无疑啊！他端视着悬在空中摇摇晃晃的薇妮，而薇妮则木然地回望着他。
“抓着我的手，先上来再说。”杰克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户，没办法使上力气用一只左手将薇妮拉上来。可是薇妮丝毫没有反应，像是雕像一样，连眼中亮晶晶反射的光都僵住了。
哗啦一声清脆的巨响，好像来自外面那扇城门，杰克的注意力稍稍转移了一瞬间。远处的荒漠烟尘滚滚，震天的咆哮正越来越近——是兽人？！他刚收回视线，眼前突然出现一道疾速飞来的阴影——魔兽？从那长着四只利角的脑袋和庞大而漆黑的身躯，杰克还未分辨出这是哪种魔兽，一道通红炽热的火光就从那飞翔的魔兽嘴里准确地喷向他所在的窗户——
糟了！
心里暗叫一声，想躲开火火的同时手上的力度减小了几分，惊慌的薇妮突然挣扎了一下，手腕滑了出去。杰克刚想伸出头，一支旋转的加粗弩箭朝着他直射过来。
弩箭带起的旋风在窗口的岩壁擦出四射的火星，杰克侧过身子，用眼角的余光冷冷地扫视着从窗外飞过的黑影，要塞里的火光映出那骑在魔兽身上的人深红色的发丝，和他手中射出的发亮的弩箭——
在杰克闪向一边的瞬间，加粗的弩箭居然砰地一声炸开，幸好反应敏捷的杰克滚向了墙壁的后方。手臂上有一点点刺痛，应该是被溅起的金属碎片划到了，算不上受伤，可是转眼间那魔兽就不见了，窗户太小，限制了杰克的视野。
“安格斯……”他动了下嘴唇，避开可能被弩箭射到的位置，猫着腰冲向铁门，然而那莫名其妙的微光还是令他回过了身。在东方的夜空下，一颗不该出现的星正渐渐浮起。
一颗会呼吸的星，正随着它的呼吸明暗闪烁，呈现着忽深忽浅的银灰。杰克之所以会注意到那颗星，并不仅仅是因为白光荒漠的夜一向阴沉，不该有这么醒目的星出现，就算在普通的夜空里，也没有这种星吧——
很不祥的感觉。
那星在变大，在它的周围，也开始有了闪烁的亮光，像是会移动的星群，而且，如果没有判断错误，它在以不可思议的飞快速度移向比恩要塞！它的光辉，似金属般冷漠，那呼吸，也仿佛因为即将到来的杀戮而兴奋起来。
震惊的表情只在这位S级冒险家脸上停留了数秒，紧接着他掉头冲出了铁门，以最快的速度奔下了楼梯。可是，他还没有跑到楼梯尽头，他看见卫兵尸体的地方，火烧般的剧痛就令他不得不再次停下脚步。
是刚才那小小的伤口。刚才还几乎没有感觉，现在却好像有无数滚烫的长针刺进了他的神经！他愣了一会儿，咬紧牙关，在肩膀的衣服上轻轻一划——
露出的伤口居然变成了紫黑色！周围的血管全都清清楚楚地浮现了出来！
“……有毒？”
就像那些倒在地上的无辜士兵身上的伤口一样，紫黑色的液体代替血液一点点渗了出来，或许这就是血液。虽然伤口很小但是那紫黑色依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着，安格斯在他会爆炸的粗剑上下了毒？还真是了不起的毒呢，只是划伤一点就变成这样。
杰克用一声吃痛的轻笑表达了对那偷袭者的佩服，把割下来的衣服撕成细条，用一只手将伤口上方的手臂扎住。身上应该有带应急的解毒药吧，虽然不知道对“复仇者”的毒管不管用，但是不试试的话说不定会保不住手臂呢。他掏出装解毒药的小瓶子，咬开塞子，还没来得及把药水滴入伤口，地面猛地一阵摇晃——
“那是什么？”
已经快要跑到火石小镇外围的艾瑞丝突然站住了，她昂起头，呆呆地仰望着远处那些飞翔的黑点，是鸟群吗？这个时候，在这种地方……白光荒漠怎么会有鸟群？！然而比鸟群更引人注目的却是那好像星星的东西，灰色的，不断变幻的亮光。
“哎？”刚才还在赌气的贝莉卡也抬起头，那接近的光亮出奇地引人注目，它好像会动似的，而且还是在朝这边的方向移动。
“喂喂喂艾瑞丝那是什么啊？！”贝莉卡甩开艾瑞丝的手，指着那东西，艾瑞丝的眉毛拧成了一团，摆出思考的姿势，“肯定不是星星，该不会是什么魔法吧！那东西会动啊！”
“魔法？‘天启之翼’搞出来的吗？”贝莉卡的脸色都变了，艾瑞丝还没反应过来她拔腿就往回跑，“我得去告诉杰克，‘天启之翼’的那些家伙……”
“喂！”
刚才不是还任性地大喊全世界最讨厌的就是杰克吗？结果一发生什么难以预料的变故，第一个想到的还是杰克！艾瑞丝忿忿地跺了下脚，这么追来追去真是烦死人了！
“你不能回去！比恩要塞那边很乱！你，你快给我回来！”
这条通往火石小镇的山路上只有她们两个人，艾瑞丝加快了脚步，眼睛紧盯着贝莉卡的身影，连什么东西朝着她们飞来都没有发现。直到发丝感觉到火焰般的气息，艾瑞丝猛地顿住脚步，向后面纵身一跃，一道通红的火光从她的前面划出一道笔直的火墙——
她惊讶地抬头望向那应该是魔兽的东西，庞大的身躯和漆黑的羽毛，远看上去就像是几只乌鸦。可是乌鸦没有那么大，更别提头顶上还有四个青灰色尖角，它们瞪着大得出奇的铁锈红色眼睛，弯曲的喙里，喷着夺目的火焰。
“……达，达克罗德角鹰？！”
这种时候艾瑞丝脑海里的书本知识居然还能起作用，简直是个奇迹，但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为什么这种生活在暮色平原北方的稀有魔兽会成群结队地袭击她，她拼命跑向路边的荒山，躲闪着达克罗德角鹰们致命的火光——
“贝莉卡？”她趴倒在路边修葺的围墙底下，才忽然发现视线里已经没有了贝莉卡的影子。达克罗德角鹰好像也不是以她为目标，它们只是盘旋了一下，便往回飞。
只是因为看见这里有人？
那它们是……
好像有什么人坐在它们背上……是谁？
更重要的是，贝莉卡去哪了？
“哎哟！”
跌在岩石上的屁股生疼生疼，贝莉卡爬起来，很不甘心地拍了拍衣服后面的黄土。该死的怪物！突然俯冲下来，突然喷了一大堆火！她刚想回头看看艾瑞丝怎么样，那窜起的火墙就逼得她不得不退到路边。结果，一个火球刚好砸在了离她不远的岩石上，吓得她脚下一滑，从松动的岩石旁翻了过去，跌倒在岩石后面这条石沟里，还好那些该死的怪物没有看见她，它们绕了一圈就飞走了。什么东西啊！不是说这里只有土狼，没有魔兽吗？
“贝，贝莉卡……”头发被轻轻扯了一下，兔子带着明显惊慌失措的语气趴在她的耳边，“我觉得，刚才，那是，魔兽……”
“废话，会喷火的大鸟肯定是魔兽！”贝莉卡都懒得递给兔子一个白眼，“怎么会有会飞的魔兽跑到大路上啊！还袭击人！比恩要塞的士兵也不——”
她的抱怨忽然卡在了喉咙里。
比恩要塞！那些东西难道不是在往比恩要塞的方向飞吗？难道说它们的出现和那诡异的灰色星星一样，都是“天启之翼”搞的鬼？
杰克和薇妮都在比恩要塞啊！
贝莉卡一步跳上了土沟，瞥了一眼被瞬间烧黑的大路，吁了口气，改从荒山里走。兔子懵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
“啊！不行不行，贝莉卡，乱跑会迷路的……”
“不是还有你么？”贝莉卡没好气地嚷道，“你知道比恩要塞在哪吧！那不就行了？”
“呃，这个，那个……贝莉卡你还是要回比恩要塞？”兔子的脑袋不住地摇晃着，“不可以的，艾瑞丝都说了，比恩要塞现在好乱的，兽人都跑出来了，到处都着火了，还有会飞的魔兽！”
“就是因为还有会飞的魔兽我才得赶过去啊！”贝莉卡一脸忧心地望向比恩要塞的上空，赫然发现，刚才那奇怪的星星般的亮光变成了形状如王冠般的星云，就浮在离比恩要塞不远的地方——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她冲着兔子尖叫起来。
第八十八章 跟他们拼了
可能连上古的神只都无法解释这诡异的东西。兔子凝视着迅速靠近的星云，渐渐地，辨认出一些像是柱子的影子来。
“是魔法石建造的建筑群。”给出解释的是浮在他们前方的死猫，“魔法能量很明显，估计，是精灵搞的吧。”
“什么？建筑？建筑在天上飞？！”
“除了‘建筑’，不知道用什么词来描述比较合适。”死猫回答得跟若无其事似的。贝莉卡的嘴巴张合了几下，霎那间的空白之后，她的脑子嗡地一声响了起来。
这些发光的都是精灵建造的魔法建筑？贝莉卡可不会认为这些建筑是拿来当装饰的，那它们出现在比恩要塞上空的目的就是——
天哪！她还有时间在这光秃秃的荒山里发呆？要快点赶到比恩要塞啊！
唯一的魔法塔对攻向城门的兽人大军作出了反应，杰克攀着墙壁，挂在走道里的煤油灯啪地落了下来，火苗窜起。从那嘈杂的吼叫声听上去，有大批的敌人接近了外面的城墙。
轰隆轰隆的爆炸声，好似暴雨般的落雷从炫亮的魔法塔顶端喷射出来，霎那间刺耳的惨叫声响彻这被诡异星光照亮的黑夜。飞溅的焦尸却完全没有影响“复仇者”斗志，整个荒漠里驻扎的兽人似乎都出动了，就像洪水似的扑向早已陷入混乱的人类要塞。
这些，还蹲在过道里的杰克是看不到的，不停摇晃的地板让他很难稳住步子。终于，摇晃减轻了一会儿，杰克舒了口气，刚把解毒药抹上，拐角处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你们几个，带人疏散镇上的民众，快去！该死的，他们就要过来了！城墙上的人呢？汉德，你来指挥，立刻做好迎战准备！”
是盖文的声音，但听上去嘶哑多了。
“但是殿下您，您必须尽快离开！”应该是盖文随从的人喊道。
“不！”盖文咆哮道，“我不能走，我要是走了，就意味着我们放弃了比恩要塞。”他的语气忽然间柔和了一些，好像是想到了什么难过的事似的，“这种时候，我还能怎么做……”
“盖文殿下。”
盖文转过头，望着眼前熟悉的这张脸，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我有话跟您说。”杰克认真地注视着盖文的眼睛。
“鲁迪先生？您怎么还没走？三位小姐呢？”盖文慌了一刹那，紧了眉向后瞪了一眼，“还愣着干什么？”
“是！”后面的侍从和军官立刻站直行礼，分别去做王子殿下吩咐的工作去了。回过头来的时候，盖文的眼角瞥见了那抹恐怖的紫黑色——
“您中毒了？！”
“嗯，是啊。”杰克稍稍叹了口气，垂下眼脸，“我……呼……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盖文不明白他的内疚，他拉过杰克的手，“您有解毒药吗？我这就叫人带你去治疗——”
“等一会把。”杰克看了一眼伤口，那蔓延的速度明显降下来了，看来随身带的解毒药还有点作用，“殿下，这件事，‘复仇者’突然袭击这件事……有些情况我必须向您说明。”
眼里的犹豫与苦楚一闪而过，可是当无数人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隐瞒已经毫无意义了。尽管，他不指望盖文会放过他们，放过薇妮……
魔法塔不知疲倦地喷射的雷光终究无法完全阻挡汹涌而来的“复仇者”，只剩一座魔法塔，魔法防御体系真正的作用根本无法发挥。空中盘旋的达克罗德角鹰，因为魔法塔的存在而始终不敢靠近，直到那不祥的星——浮在空中的魔法建筑群顶端，最明亮的灰色之星变成了耀眼的亮白——
轰！
这次的摇晃比刚才还剧烈！坚固的墙壁与屋顶竟然裂开了细细的裂缝，掉下的石屑劈头盖脸地洒落。幸亏这是比恩要塞的堡垒，如果是普通建筑早就坍塌了！杰克拽住盖文躲到墙角，避免被裂缝里蹦出的碎石伤到——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朝着离这拐角不远的小窗口向外望去。只见外面亮得如同白昼一般，城墙顶上的士兵惊叫着跌落，身上是燃烧的火光！
“乐园！乐园！乐园！乐园！”
从“复仇者”大军的吼声里，清清楚楚地分辨出这么一个词来，“乐园”？什么是“乐园？”
迸射的白色火星从窗外划过，杰克拉着盖文蹲下，从窗口的上沿瞥见了那束白光，来自远方诡异的星云，和魔法塔放出的深绿色光幕撞在了一起——
墙壁发出了好像呻吟的声音，保护魔法塔的光幕忽然碎裂，像散落的雪花般纷飞开来。一种仿佛燃烧爆裂的啪啪声夹杂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守护比恩要塞的将士们，眼睁睁地看着最后一座魔法塔在白光的笼罩中碎裂成流星一般砸向地面的石块——
“啊——”尖叫声此起彼伏，盖文的手不停地抽搐着，甚至都没注意那被他抓住的人脸上痛苦的表情，“殿下……”只有这个人能在看见这一幕的时候还保持冷静了，“请您镇定一些。”
“那是什么？”盖文倏地站了起来。
“不知道，看上去是魔法装置。殿下，不能留在这里了。”杰克恳切地劝说着。
“是的。”这一次盖文没有坚持，“我得下去，必须稳住我们的士兵！”
看见魔法塔被毁，士兵们早就慌了。仅仅这一会儿时间发生的事情，比他们做过的最可怕的噩梦还可怕！天空中飞翔的魔兽不时俯冲下来，喷出致命的火焰，城外的兽人，像疯子一样将长矛掷向城墙顶上，不顾还留在上面的士兵向他们喷射的炮火，他们抛起沙土，试图在那条守护着城墙的深沟里填出一条路来。
如果不是汉德，士兵们估计会乱成一团。他大汗淋漓地奔走在火光之间，指挥剩余的士兵堵住钢铁的城门，并及时将受伤的人带向后方的堡垒中。可是，那危险的讯号很快就映入了他们眼中，他们的头顶，本来已经暗下去的星光，又渐渐亮了起来。在那他们无法触及的夜空之上，星光一点一点，向着中央流淌。
“……天哪！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汉德无助地大喊。这就是魔法的力量？暗精灵的魔法？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以前一直忽略“复仇者”中还有这么一群怪物的存在啊？
盖文出现在士兵们的视线里，和他身边的那位冒险家，带着超乎寻常的镇定神情步入他们之中。盖文感激地冲杰克笑了一下，“好了，不用陪我了，您必须要去疗伤！”
“嗯，我明白了。”杰克回答，跟着受伤的士兵离开。汉德一脸紧张地迎上盖文。
“殿下，您是我们的王子，请您无论如何——”
“我能去哪里？”盖文的眼里闪着炯炯有神的光，他直视着汉德，然后，目光缓缓地扫过那些疲倦而紧张的脸庞。
“在我们的后面，是什么？”
“……火石小镇。”汉德轻声回答。
仿佛一颗小石子落入了平静的湖面，泛起一层一层的涟漪。是啊，还能去哪？他们的身后，就是住着他们亲人的小镇，还不知道那些赶去疏散民众的人怎么样了，无论如何，不能让疯狂的‘复仇者’将屠刀砍向他们的亲人啊！
“妈的！跟他们拼了！”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句，随后，这声音像海浪般迅速传开。不能放弃，绝对不能放弃！就算对方有魔法装置，就算失去了所有魔法塔，只要比恩要塞还有人在，“复仇者”们就休想攻下这里！
备用的火炮全都被推了出来，对着那些飞来飞去的魔兽就是一阵猛攻，没有料到人类会突然反击的“复仇者”骑士们连忙拉着他们珍贵的坐骑逃离，他们继续在高空盘旋，不敢接近。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魔法装置顶端灰色的星再一次变成了耀眼的纯白——
这次受到冲击的正是城门！厚厚的金属在白光的灼烧下，居然一点一点地融化，几秒钟的时间，那外面的第一扇铁门就被白光穿透！随着刺耳的轰鸣，白光击向了第二扇铁门——
“后退！”汉德果断地命令。
刚刚处理好中了毒的伤口——挤出了有毒的血，并用上了更有效的解毒药剂——杰克就跑了出来。不料眼前，却是如此恐怖的一幕——融化的金属发着红光缓缓向周围翻卷，那透过铁门击向地面的白光，在地面上灼出了直径十几米的深坑！人们战栗着，后退着，那些没来得及逃开的人，连残骸都没留下就化作了纷飞的火花。他隐隐约约听见谁在叫他的名字，但是——
轰隆一声，当大家都惊呆了的时候，汉德居然点着了火炮，朝着那城门被烧出的大洞发射，很快，士兵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能让他们进来！杀了他们！”
他们朝着城门外开火，不要命似的阻止兽人涌入要塞，这一瞬间，连站在远处的杰克都屏住了呼吸。
“杰克！杰克你在吗？放开我！我是冒险公会联盟的人！”
杰克猛地从城门的方向收回视线，听起来这是艾瑞丝的声音？他顿时脸色一变，艾瑞丝不是跟贝莉卡一起去火石小镇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第八十九章 曾经的好伙伴
弥漫的烟尘，模糊了她望向前方的视线，明明已经在摇曳的火红色里看见了那墙壁的影子，却仿佛怎么都走不到这条路的彼端。实际上，贝莉卡根本就没有从大路上走，为了躲开时不时飞过来的一两只喷火魔兽，她沿着崎岖不平的山间小道，爬过那些层层叠叠的岩石，可无论她怎么焦急，那远处的比恩要塞好像就是接近不了。
“呼……又不通。”贝莉卡无奈地望着前方的死路。这里的岩壁太光滑，看来是不可能爬上去了。她只好垂下头，无精打采地往回走。
“咻……这个，那个，贝莉卡，我觉得，你这样走是不行的，这样绕来绕去是走不过去的，贝莉卡，还是回火石小镇吧，艾瑞丝说不定在找你呢……”兔子摆着两只小爪子，恳求般地凝视着贝莉卡，不料贝莉卡却猛地瞪起她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睛，像是要把兔子吃掉似的大喊。
“我才不要回去呢！看见没？那个东西，精灵搞出来的东西在发光耶！我看见它发出白光了！不行——比恩要塞一定出事了！”她双手抓住兔子，“你就不能飞起来看看该怎么走啊！”
“呃，这个，那个……好，好，贝莉卡你不要生气……咻……”兔子无可奈何地垂下两只耳朵，摇了摇头，叹息般地吁了口气。贝莉卡松开手，她便像小气球那样缓缓升上空中。
“这边，有个斜坡，应该可以上去的。”兔子手指着南边的方向，贝莉卡一下子打起了精神，“好，嗯！这样应该就能到比恩要塞了！”
兔子指的路非常正确，只是不太好走。好不容易，贝莉卡才爬上了那陡峭的斜坡。比恩要塞的轮廓忽然间清晰起来。然而，那闪耀的炫目的白光却瞬间刺痛了她的眼睛，轰地一声巨响伴随着高亢的吼叫，即使没有看见此时比恩要塞之内的情景，贝莉卡也被这动静吓懵了，呆呆地站在斜坡的上方一动也不敢动——
“危险！”兔子突然用力扯住了她耳边的头发，贝莉卡痛得侧过身，脚下一歪坐倒在岩石边上。头顶，一只魔兽在离她几十米的空中飞过，那披着毛皮斗篷的骑士，正俯视着这片荒山。
“那些家伙！”贝莉卡气得咬牙切齿。又是那种到处放火的怪物！“复仇者”的帮凶！此刻的她很想飞上去一剑捅死那个丑陋的玩意儿，可她毕竟不会飞，只能等着那东西离开。
隆隆的炮响震得她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但她可以肯定的是，比恩要塞现在的情况一定很糟糕很糟糕。一想到杰克和薇妮都还留在那个地方，她一秒钟都不想耽误啊！终于，那该死的魔兽飞远了，贝莉卡立刻弹了起来，俯下身子手脚并用地朝前方爬去，兔子指的这条小道，好像能走到中间的大路上。
天哪！怎么又来一只魔兽？！贝莉卡愤怒地仰起脸来，蹲在岩石投下的阴影里，这只魔兽像是在巡视似的，飞得不急不缓，坐在上面的，好像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
突然，贝莉卡整个人都呆住了，好像脑袋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刹那间变成了一片空白。因为，在她的视线里，那两个人……
有一个人没有披上斗篷，另一个用斗篷裹着她，也没有戴上斗篷的兜帽——贝莉卡从来没有认真地去想坐在魔兽上的会是什么人，但是这一刻，她宁愿自己仍然不知道——
静静地趴在前面的女孩，好像睡着了一边低垂着脑袋，但是双手还拉着魔兽身上的缰绳——不，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她那一头被火光照亮的深红色的发丝竟然这么明显，虽然头发是散开的，可是，她的名字，还是像闪电一样赫然出现在贝莉卡的意识中。
是薇妮？！
是薇妮吗？！
那没有被后面那人的斗篷盖住的红色短衫，不就是薇妮今天穿的外套吗？她连那件金黄色的格子披肩都没有取下来，披肩被风吹得凌乱不堪。贝莉卡忽然想起就在今天白天，她还提醒薇妮要把披肩裹好……可是，薇妮为什么看上去那么憔悴，从她的飘扬的发丝里探出来的，姜黄色的东西是什么？
……
“等会就回去吧。”坐在薇妮身后的留着红色短发的人趴在她姜黄色的猫耳朵边，“等‘乐园’到达的时候，我们就回去。”
安格斯搂着仿佛已经失去知觉的妹妹，用极其温柔又带着惋惜的声音喃喃，“别想那么多，我的傻妹妹。人类，很不可靠，你不用这么难过。我们和他们不一样，一起生活之类的，不过是可笑的幻想罢了。”
薇妮没有做声，从高耸的魔法塔上掉下来的那一刻，突如其来的发热感袭来的那一刻，她就好像把之前的一切都抛弃了。心里，冷得像冰，硬得像冰，脆得像冰，稍不注意就是难以忍受的痛，眼里，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杰克好像拉着她的手让她上来……
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然后那个人类的影子，就再也看不见了。
夜空被“乐园”的魔法之光点亮，他们的计划，进行的如此顺利，而作为一个“复仇者”的她，却没有一丁点高兴的感觉，只有黑夜一般的绝望。
是啊，哥哥说的对啊，一切都是可笑的幻想，有了变身药水就能在一起生活吗？胡思乱想什么啊！人类和兽人，怎么可能一起生活！她怎么会有那么不切实际的想法啊！
从一开始，她就是敌人啊！混入人类领土的目的就是打探他们的消息，加入冒险公会也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手段，幽鬼湿地的意外相遇，她可一点都没有手下留情，出手就是致命的一击，本想将这几个人类都杀光，免得被他们发现，可没想到人类里也有很厉害的家伙。这算什么“一起生活”啊！算什么“伙伴”啊！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骗局啊！
现在被发现了，应该死心了吧。老老实实当狸猫部族长老的女儿就好了，那些故事，那些和人类一起走过的旅程，那些真诚的、虚伪的微笑，那些依然萦绕在耳边的声音，就当做是一场梦好了。以后她不会再踏上这片土地了，回到本来的生活中，学着长大，学着成熟，学着放弃。
但是……
“呜喵，贝莉卡姐姐……我们还是好伙伴的喵！”
虽然不经意间忽然想起的自己的话语，那抹香槟色好似一缕浮云，抚过眼前的黑暗，薇妮缓缓抬起了头，愣愣地，望着下方的岩石路上一样愣愣的贝莉卡。紫水晶的光泽在那双瞪得滚圆的眼睛里闪烁，恢复了狸猫之身的薇妮，夜里的视野是如此清楚，清楚得让她自己都觉得可怕。她看着那个渺小的人影从躲藏的阴影里站了起来，带着呆滞的表情，一步一步，朝着她走了过来。
“嘁……”安格斯皱紧眉头，这里居然还有人类？而且，是被他这个傻妹妹称呼为“伙伴”的一个人。
安格斯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中的弩弓，上面搭着有毒的粗箭。
“喵！不要！”
一直没有出声的妹妹突然跳了起来，用全身的重量压上安格斯握着弩弓的手臂，嗖地一声，空气被那旋转的利箭切开，贴着贝莉卡的身边飞了过去，身后的岩壁，在利箭的冲击下啪地裂开，几根柔软的香槟色发丝飞扬在空中。
本能的汗毛直竖，本能的恐惧立刻占据了贝莉卡的神经，连惊愕都来不及，安格斯扬手劈在薇妮的脖子后面，盯住贝莉卡的眼睛里，竟是充满着仇恨！他一手揽住软绵绵趴在他怀里的妹妹，另一只手再次扬起弩弓——
兔子的尖叫声被淹没在粗箭的破空声中，贝莉卡朝后退了几步，却猛然发觉脚后跟踩到的不是平整的地面！她身子一仰，从好不容易爬上的斜坡摔了下来，粗箭带起的旋风贴着她的鼻尖，可她感觉更明显的，是后脑勺传来的剧痛。紧接着，她向后翻滚了几下，瘫倒在斜坡的最下面。
滚烫的热浪呼啦一下升起，安格斯骑着达克罗德角鹰向着下方俯冲，火舌迅速卷起，那不结实的岩石纷纷滚落。贝莉卡艰难地睁开眼睛，只看到被血染红的天空。
“这边！”兔子用力拽着贝莉卡的领子，即使以她的力量要拖动贝莉卡是不可能的，但是，求生的本能还是让贝莉卡迅速翻身跃起，跟着兔子爬了过去，靠着坚固的岩石，她避开砸落的岩石和安格斯手中致命的箭，蜷起身子，缩在岩石下方的缝隙里，从头上流下的鲜血让她什么都看不清。
熊熊燃烧的火焰干扰了安格斯的视觉，他没有发现在那火墙之后，人类小女孩仓皇逃跑的身影。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像是放下了心中的一个重担似的，爱怜地抚摸着怀里妹妹的发丝。抬起头，“乐园”的魔法之光格外绚烂，安格斯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拉起缰绳，带着他昏迷的傻妹妹飞向那越来越近的“乐园”。
第九十章 复仇战争
那就是被称为“乐园”的精灵魔法，在灰暗的荧光下，它看起来好像一座到处都是尖塔的城市，只是，这城市并不是建在地面上，而是漂浮在色泽暗淡的魔法光圈中。
它曾经被掩埋在白光沙漠的沙尘之下，来自暮色平原的暗精灵，依着古老遗迹的轮廓，用精灵一族特用的魔法力量将它改造成这种摸样。这种改造，正是那帮死板的白精灵最为不齿的，被视为玷污伟大魔法的行为。
可是，他们成功了！因为住在“乐园”之中，脆弱的暗精灵才能在白光荒漠中生存下去，才能在最恶劣的环境里等待复仇的机会，而这个机会，已经来临。
人类在仰望着他们的“乐园”，带着惊恐与不安的眼神，那是他们乐意看到的一幕。通过特殊构造的塔而会聚的魔法之光为下方的兽人打开了一条通路，而面对这一切，人类一点办法都没有。
几百年的平衡瞬间被打破，这，将是他们的复仇战争。
望见了，那东西的轮廓。远看如同不详之星，近看如同诡异的塔林。已经离开比恩要塞大门的杰克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东西几乎就浮在比恩要塞的正上方，明显是魔法的光圈缓缓旋转。
艾瑞丝也停了下来，感觉自己的胃里像是滑进了一块冰。
还能比这更糟糕吗？在这种时候，碰到空中的敌人。她似乎产生了一种幻觉，仿佛那空中的东西，正投下灾难之光，将这些脆弱的人类建筑与其中的生命毁得一干二净。
但是杰克没有回去的打算，他拍了一下艾瑞丝的肩膀，“先找到贝莉卡再说。”
就在刚才不久，他听见艾瑞丝焦急地叫着他的名字，大概是被比恩要塞的卫兵拦住了，于是他赶忙跑了过去。一看见他，艾瑞丝立刻舒了口气。
“贝莉卡呢？”
艾瑞丝的话让他懵了一下，艾瑞丝接着说。
“她不是来找你了吗？她没来吗？天哪！那她去哪了？你找到薇妮了没有？那是什么东西啊！到底怎么回事？兽人？”
一连串的问题被她一股脑地抛了出来，但首先引起杰克注意的是——
“贝莉卡来找我？”
“你没看见她？这，这怎么办啊！我，我把她弄丢了……她到哪里去了？”
杰克抿紧嘴唇，沉默了几秒，一把拉住艾瑞丝。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说着，两人就朝着外面的大路跑去。
“我跟贝莉卡一起去火石小镇来着，可是，因为那个东西突然出现，她就非要回去，我没有拦住她！”艾瑞丝的口气很是懊恼，又添杂着几分自责，“我在追她的时候，那个，达克罗德角鹰突然袭击了我们！”
“……”杰克紧了眉瞥了一眼因为人类的炮火而不敢飞近的达克罗德角鹰。
“到处都是火，我只好先躲起来，之后，之后就找不到她了！真是奇怪，她早就该到了啊！杰克……你那边怎么样？你好像……受伤了？”艾瑞丝似乎这才发现杰克手臂上还呈现着紫黑色的伤口。
“嗯，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杰克漫不经心地说，“达克罗德角鹰一直在这附近飞来飞去，我真没想到它们会袭击你们——”
“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地方会有达克罗德角鹰，看起来就好像……‘复仇者’在向要塞发动进攻似的……该不会就是这么回事吧！”艾瑞丝心头一慌，眼睛睁得大大的。
“啊，就是这么回事。”杰克一脸严肃。达克罗德角鹰袭击了她们，而艾瑞丝躲起来了？那贝莉卡……有没有躲起来？
他猛地停住了脚步。耳边嗖嗖的风声提醒他有飞翔的物体朝他袭来，他一把拽住艾瑞丝，向旁边滑了一步，避开直接袭来的火光，举剑回身对着天空一划，那只达克罗德角鹰由于飞得太低，腹部的毛皮噗地裂开，仓皇坠落了下来，杰克立刻奔过去几步，剑气瞬间劈下了达克罗德角鹰的脑袋，瘫坐在地上披着厚麻布斗篷的，是个有着苍白色皮肤的年轻人。
斗篷的帽子从他头顶滑下，露出搭到肩头的垂直银色发丝与尖尖的耳朵，一对细长的灰色瞳孔闪烁着嘲讽的光。
“是暗精灵！”艾瑞丝迅速举起枪指向他的脑袋，“是‘复仇者’……”
“哈哈哈哈愚蠢的人类！你们完了！”那暗精灵疯狂地大笑，举起手中的十字弓，然而在他出手之前，那十字弓已经砰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鲜血从他被割开的手腕流了出来，暗精灵的脸色却没有丝毫诧异。他不知道做了什么，身上开始冒出着火般的红光。
“对敌人就该干脆利落点，明白？”他用力弹了起来，明显超过人类的弹跳力使得他的身体像炮弹那般撞向杰克——
枪声果断的响了起来。艾瑞丝惊魂未定地注视着倒在血泊中的暗精灵，脑袋中弹的时候，身躯也已经被剑刃劈开。根本什么都来不及问，这些家伙，就是来拼命的。
这是一场准备已久的复仇战争。
石屑扑扑落在贝莉卡的头发上，烈火在身后蔓延，似乎还没有减弱的迹象。贝莉卡闭上眼睛，抬手抹去了头上的血迹。
“薇妮……”
贝莉卡的思绪，还停留在不久前的一幕。她看见天空中的魔兽身上，坐着她熟悉的伙伴和那个可恶的侍卫队队长。但是，薇妮不像她所熟悉的薇妮，那样子看起来好绝望，头上的，是猫耳朵吗？
薇妮转过身压住侍卫队队长的手臂，不让他伤害自己。当他们俯冲下来的那一刻，贝莉卡清清楚楚地看见了猫耳朵的形状。心里似乎，有某个角落，一点一点变得冰凉。
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或许，只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承认罢了，白天，杰克与薇妮的一些对话，此刻忽然间回想起来，仿佛多了几番意义。
“这里风很大呢，薇妮。”
“喵呜……嗯哪，风好大的喵。”
“要去的话，还是应该请雷蒙将军安排个恰当的时间。正好我也有些问题想问问兽人俘虏，可以吗？”
“那……喵呜，那我们就先去看看将军说的很奇怪的难民吧。”
“薇妮你记得很清楚呢。我记得将军已经发现他们不是普通的难民了，是受过训练的危险人物哦。”
“不过更让我觉得奇怪的是，他们是怎么到白光荒漠的？为什么要到荒漠里去呢？”
“对啊对啊他们又不是兽人的喵！他们肯定是很危险的人物了喵！我们还是不去好了，不去了喵。”
……
杰克发现的是什么？他坚持要自己一个人去找薇妮的原因是什么？薇妮做了什么连她都不知道的事情？
心底的冷气在扩散着，模糊了记忆中薇妮天真的笑容。杰克想要隐瞒是，就是他所发现的，关于薇妮的秘密吗？是不是，很不好很不好的秘密，如果告诉了别人，谁都无法接受的秘密……
就算在这种时候，贝莉卡都不敢想下去，不敢去想薇妮为什么会坐在那只魔兽身上，为什么侍卫队队长会坐在她的身后。可是，有一个事实，她记得清清楚楚，那个侍卫队队长把薇妮带走了……
他把薇妮带走了！
“薇妮……薇妮……”
“贝莉卡……”
兔子很难过，用她软软的身子贴着贝莉卡的脸庞，帮她拭去脏兮兮的血迹，“贝莉卡……对不起，我什么忙都帮不上……至，至少，你带药了吧……”
“薇妮……”贝莉卡只是喃喃地重复着那个名字，“薇妮被带走了……”
“她不是人类。”死猫的话语又给她当头泼了一盆冷水，那家伙仍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悠闲地靠在岩石旁边，连看都不看贝莉卡一眼。贝莉卡的胸中顿时腾起一股怒气，脱口而出，“那才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呢！”
对，那不是重要的事！薇妮为什么会有猫耳朵，她是不是人类，根本就不是重要的事！重要的是……我还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问，她就这么，被带走了啊！
因为薇妮，我跟杰克说了很过分的话！她怎么可以就这么跑掉！
不想再多想了，贝莉卡握紧了拳头，像是要把胸口积郁的闷气给喷出来似的大喊，“我得把薇妮找回来！我非得把她找回来不行！”
她两手撑起身子，可脑袋却一阵发晕。胳膊一软，又倒在了地上，“我得把薇妮找回来！我得把薇妮找回来！”
“贝莉卡……不要这样！”兔子快要哭了，两只小爪子挥舞个不停，“你，你还是休息一下吧，要，要快点离开……”
“不行！我要把薇妮找回来！”
风，鼓起烈烈火焰，发出呼啦呼啦的声响，贝莉卡再次撑起身子，靠着岩石坐了起来。头上还在流血，刚才这么一摔，浑身想散了架一般地疼，不知道有多少淤青。但是，她可不愿意就这么趴着，就这么老老实实地呆着，等什么？有什么好等的！再等下去说不定会被烟雾呛死的！
“我才不会死在这里呢。”紫水晶般的瞳孔迸射出异常坚定的光芒，“我要把薇妮找回来！”
第九十一章 沧海之魂
兔子沉默了。眼前这小女孩坚定而倔强的目光令她忽然间想起一个人来，当初，沉睡在封印之中的她，意外地醒来时，跪在荒废的花园之中，披着沾满血迹的破烂法袍的那个人，也是这样的眼神。
“呵，你这一点，倒挺像他的，拉菲尔。”缓缓走来的吉亚替她说出了心中的话，那只冷漠的死猫，好像压根就不在意别人的痛苦，只是像欣赏一只渺小的宠物般饶有趣味地直视着贝莉卡的眼睛，“就算是不切实际的梦，也非得拼到底的顽固，作为人类还真是有意思的性格。”
“那又怎么样啊！”贝莉卡撅起嘴巴，恶狠狠地瞪着死猫，“就算我顽固好了，也用不着你来教训我！”她一手扶着岩壁，忍着笼罩在头顶的昏沉，艰难地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却看见已经变得很明显的精灵魔法建筑，光芒再一次向着顶端聚集——
“不行！”她松开手，朝着着火的斜坡下方跑了过去，但是眼前猛然一黑，膝盖一阵发软，她像失去了支撑的布偶那般趴倒在地，兔子立刻扑了上来，奋力拽着她的披肩，“别这样！贝莉卡……”兔子的声音带着哭腔，“吉亚！你也不想想办法！”
“我？”死猫的表情，就好像兔子说了一个奇怪的笑话，“呵呵，要我把那个东西弄下来吗？”
“你……你有什么办法没有？”贝莉卡突然侧过头来。没有擦干的血，又顺着她的发丝流下，染红她苍白的面颊，但是，那种目光，依然是不肯放弃的坚决。
只有这一点，和拉菲尔挺像。
“我需要力量。”
当年，那个狼狈的流浪魔法师，就是以如此的坚决，无畏地说出他的请求。而现在，这个可怜的小女孩，似乎也在用她清澈的眼神说着同样的话。需要力量，能够保护这人类的要塞，能够追回那在意的伙伴，能够掌握自己命运的力量。尽管她不是魔法师，和拉菲尔比起来，她实在太没用了，不过——
“你说呢？”吉亚的瞳孔，在火焰里闪着耀眼的金色光芒。
“你……”这种敷衍似的回答让贝莉卡立刻火大起来，“什么跟什么啊！你到底能不能……”
思绪的湖泊像是落入了一股清水，瞬间，回忆里的一些片段清晰地浮现出来。也是这个春天，在菲欧娜露丝的宅邸，听到盖文王子和菲欧娜露丝伯爵谈起那属于魔法大帝拉菲尔.罗亚的伟大神力，其实，她很清楚，拉菲尔的力量，就来源于一把可怕的剑，“沧海之魂”。
只见过一次，但是那种震撼，她是永远都忘不掉的！死猫和兔子曾经说过，拉菲尔跟死猫做过一个交易，得到了“沧海之魂”，才变得那么强大。
隐隐约约的恐惧令贝莉卡不由自主倒抽一口凉气，她眨了几下眼睛，有点不甘心地，盯着地上摇曳的影子。这样下去的话，大家都会死吧，就像凯特一样，而她，仍然什么都做不到。即使她这么顽固，也改变不了事情的结果——
除非……
“——能不能，让我变得像拉菲尔那样厉害呢？”
真是的，说这句话的时候为什么心里咚咚地跳个不停呢？那只只会欺负人的死猫，整天一副死样子的死猫，指望他还不如指望兔子！果然，死猫像是嘲笑她似的勾起嘴角，“小鬼头，比起拉菲尔，你还差得远呢。”
贝莉卡忿忿地扭过头，火舌撩到了她的发梢，惊得她浑身一颤。然而，死猫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更是吃了一惊。
“但是，现在看来跟我原本想的不一样，你也不是笨得无可救药。”他优雅地昂起头，目光从一脸震惊的兔子脸上扫过，魔法建筑上的光芒，基本上已经集中完成，接下来，就是毁灭性的一击。他好像在看很有趣的木偶剧那般津津有味地等待着这人类的惨剧，“也许，我会同意，再做一次交易。”
“不！”
兔子的阻止似乎晚了一步，贝莉卡的眼神，很快又转变成那种不顾一切地倔强，她还趴在地上，但是却抬起头，向旁边那个小小的黑色影子伸出了手。
“好！只要能阻止那个东西……能把薇妮找回来，你要什么都无所谓！灵魂什么的，拿去好了！”
“贝莉卡你在说什么啊！”兔子惊恐的呼喊仿佛一下子变得遥远起来。贝莉卡愣了一眼，蓦地发觉，手指尖触到一只没有温度的手。火光似乎消失了，连周遭的亮光一同消失了，只剩下她和眼前蹲下身子端详着她的这个人。微微眯起的金色眼睛，暗藏着深海般宁静的水流，却让人感觉心脏像是被掐住一样不敢跳动，但是贝莉卡没有移开视线，她屏住呼吸，逞强一般地注视着这个人。
在贝露丹蒂的幻境中，她都没有看得如此认真，以一个小女孩的眼光，都不禁觉得这样的男人真的是好看到过分的地步。虽然全身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但唯独这一刻，贝莉卡一点也不想躲开。
“什么都无所谓？”死猫的语气听起来无比熟悉，像是开玩笑，像是逗小孩玩，只是有那么一些若有似无的认真。贝莉卡很郑重地看着他，“嗯！”
时间好像静止了，可是贝莉卡心里却慌得要命，害怕再拖一秒，自己就会远远地逃开。那张完美的脸庞，收起了打趣的笑意，“那么，叫我的名字。”
“不要……不要……”好像在很远的地方，兔子依然在呼喊着，贝莉卡的心里有了一瞬间的迟疑，她似乎从来没叫过死猫的名字，那个讨厌的家伙，叫他死猫就够了。不过这一次，贝莉卡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此庄重的声音——
“吉亚！”
光明好像突然间恢复了，包括那狂妄的火，包括那干冷的风，手上似乎还残留着被谁握着的感觉，但是下一秒钟，当来自精灵魔法建筑“乐园”的灾难之光正准备朝那士兵聚集的比恩要塞喷射时，贝莉卡的身影仿若离弦之箭一般弹了出去。从未感觉身子这么轻盈，痛的感觉已经无关紧要，她清楚地听见战场中人们声嘶力竭的呐喊。无比清晰的视野之中，那夺目的魔法之光越来越亮，然而，它却丝毫不影响贝莉卡的视觉。
贝莉卡落在路边最高的山岗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直射而出的白光，然后，手中的剑猛地挥出，漆黑如夜的光刃，迎着白光划了过去，天空仿佛在转瞬之间，从白昼到黑夜变幻了无数次，连正在厮杀的兽人与人类士兵，都停下了动作，呆呆地凝望上空。会聚的白光，竟然飞散开来，像是一阵流星雨般洒落，原本集中的魔法之力也被分散，只在周围的建筑上灼出了大大小小的坑。
第一次，人类，挡下了“乐园”的攻击！
“这是……”
希望之火在已经逼近绝望的人类勇士们心中燃起，还有一股强大到可以和精灵魔法对抗的力量在帮助他们！这是多么大的鼓舞！盖文转身望着光刃飞出的后方，在他所了解的知识中，一个属于传说的名字在他头脑深处闪现。
“不会吧……应该不会就是……”
贝莉卡气喘吁吁地望着那些消失的白色流星，长长地舒了口气，右手上握着的剑砰地砸在地面上，地面顿时裂开一道刻痕，即使贝莉卡根本就没有用力。她歪过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手中这比银色更苍白，散发着冰冷寒气，浮现着粼粼水纹的剑。
连自己都感到害怕的这把剑——“沧海之魂”，被称作魔法之剑、弑神之剑的武器。
冷气在紧握的手指上蔓延，贝莉卡觉得手一定会很快被冻僵，但是她没有松开手。从这把剑上传入她身体的力量，她已经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那是能够阻止灾难的力量，不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发生的力量！她再次举起剑来，脸上，不经意地浮现出一抹苦恼。
“……好沉。”
“……笨，你不会用两只手？”
死猫的声音好像是从她的脑海中直接响起似的，不过这声音，倒有那么一丁点出人意料的柔和。贝莉卡点了点头，用双手握住蓝黑色剑柄，“我要到那个东西上面去，怎么做？”
“这个嘛，你可以试试把你头顶上乱飞的小东西抓下来。”死猫的声音轻笑。
头顶上的确有乱飞的东西，骑在达克罗德角鹰上的暗精灵已经注意到了她，正朝着她俯冲而下，那些凶恶的空中魔兽，坚硬的喙里含着耀眼的火光，不过贝莉卡完全没有把它们放在眼里，她盯着其中一只达克罗德角鹰，身子一沉，随后腾空而起。
骑在达克罗德角鹰上的暗精灵显然没有料到人类会有这样的身手，一时间忘了回击，紧接着他就被一记重击踹了下去，达克罗德角鹰惊恐地扑腾着，害得贝莉卡刚一踩到它的背上就失去了平衡，幸亏拽住了缰绳才没有掉下去。
“笨死了。”死猫好像在抱怨似的，“叫它听话一点。”
“我叫它听话？”
贝莉卡疑惑不解的话刚说出口，那只魔兽就停止了杂乱无章的扑腾，贝莉卡明显感觉它在瑟瑟发抖。其它的达克罗德角鹰似乎也呆住了，趁这会儿，贝莉卡立刻翻上角鹰的背脊，望着浮在空中的精灵建筑——
“出发！”
第九十二章 敌人
贝莉卡也不明白这只魔兽怎么会这么听话，也许，这就是生存在大自然中的稀有魔兽对于强大力量本能的顺从，本能的求生意识。只见它好似逃命一般载着贝莉卡冲向那空中的“乐园”，贝莉卡手里泛着诡秘暗蓝光泽的剑，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醒目的轨迹。
那就像是希望之光，在已经精疲力尽的人类战士们心中，那就是胜利的希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猛烈的炮火，不顾一切轰向兽人大军唯一的入口，而那些骑着达克罗德角鹰的暗精灵们根本顾不上支援这些兽人，他们慌忙撤回“乐园”，因为“乐园”，才是他们的依靠。
“好！快到了！”贝莉卡一脸激动地望着越来越近的魔法光圈，那色泽暗淡的金色魔法光圈，像是感觉到恐惧一般不安地闪烁。突然，不停旋转的光圈上，所有的魔法印记陡然增亮，整个建筑群，包括上面所有的塔，一齐上升。
“啊！要跑掉了！”贝莉卡吃惊地望着这么庞大的东西以不可思议地速度向高空腾飞，急得抓住了魔兽头上的角，整个人都趴在了魔兽的后脑勺上。她抬起手中的魔法之剑，一股能量从她的身体注入剑刃中，并汇集成一束蓝黑色光芒，直指那加速转动的魔法光圈——
“难道，真的是……”
望见了这一幕，盖文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担忧。这一切，都跟五百年前罗亚帝国的记载很是吻合。传说中魔法大帝拉菲尔.罗亚的剑，“沧海之魂”，就有着这样的光芒与神力。难道真的是魔法之剑再现于世吗？那掌握着剑的人，究竟是谁？
“……那是魔法吗？”
驻足在路边的艾瑞丝，好像终于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了神，她转头看向身边的杰克，可是杰克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我想，那应该是‘剑气’吧……”他像是自言自语。划向白光的光刃，这样的招式对他来讲相当熟悉。如果真的是剑气里包含了魔法的力量，也就是说，那是……魔法之剑？！
“贝莉卡……”他低声喊着她的名字，掉头朝着比恩要塞的方向跑去。天空中魔法装置的光圈，仿佛触电一般不住地颤抖，然后变暗，接着猛然一沉。但这庞然大物只下落了十几米，就立刻恢复了光圈的光芒。
无数仿佛星星一般的小闪电球，从那些外围的塔尖被抛了出去，贝莉卡吃了一惊，好在敏捷的魔兽猛地加快了速度，冲出了闪电的包围。贝莉卡发觉自己的头发飘了起来，在劲风中狂乱地挥舞，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一面淡绿色如镜子般的光幕赫然出现在眼前，这些魔法建筑，全部被笼罩在镜子所组成的光球之中。
“啊！这又是什么东西啊？”贝莉卡吓得拉紧了缰绳。
“没什么，到上面去。”死猫的声音听起来都有点无奈了，魔兽向上飞起，透过那明亮的光幕，贝莉卡清晰地望见脚下的建筑群——仿佛一个被遗忘的古老城市一般，寂静中透露着危险的神秘。
她清晰地望见这些高矮不一，却呈现奇妙规律的高塔，它们和那些被粗黑的铁链固定的桥梁，组成仿若魔法阵一般的复杂图案，更多的会飞的魔兽，从那些塔中，杀气腾腾地飞向贝莉卡的所在——
“下去！”
贝莉卡怔了一下，眼前出现了光焰的颜色，她也来不及考虑死猫是什么意思，直接推开背着她的魔兽，双手握住魔法之剑，从淡绿色镜子的上方跃下。那应该是魔法护盾的东西，在接触到“沧海之魂”的一瞬间，就像一层薄冰似的裂了开来，眨眼间碎成了浮在空中的光点。贝莉卡稳稳地落在三座塔之间的一块圆形空地上，这圆形空地的周围，像围栏似的，浮着绘满魔法符号的光圈。
然后，她发现她被“复仇者”包围了。
失去了保护的“乐园”，再次选择了上升，然后逃离。贝莉卡注视着空地四周长得像牛一般的大个子，虽然以前并不知道所谓的兽人长什么样子，不过她很快就明白了。这些牛穿着厚重的铠甲，毛绒绒的大手上握着各式各样的武器，这可不是欢迎的姿态。
“薇妮在哪里？”贝莉卡大声问道，心里却有些忐忑不安。果然，这群牛就像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似的，发出刺耳的吼叫，向着入侵者围攻过来。
砰地一声巨响，贝莉卡横剑挡住劈来的双面斧子，还没用力，那明显是精钢打造的斧子就像脆弱的树枝一般咔地折断，剑刃依着惯性，划断了那家伙的两只犄角，接着一个转身，那家伙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后面！”脑子里响起死猫的声音，贝莉卡反手将剑向后一刺，温热的液体顿时喷了她一身，回头只看见一个更加高大的牛捂着血流如注的腹部，发出凄厉的惨叫。
“啊啊啊——”见到同族的血，那些牛好像突然间发了狂，身体立刻胀大了一圈，贝莉卡微微心惊了一下，顾不得冰冷的触觉，紧紧地握住剑柄，“真是的，都听不懂人说话吗？这些家伙……”
“你对兽人也手下留情？”死猫调侃般地笑了一下，“他们不会听你说话，就算你不想打，至少，你也得活着离开这里吧。”
“……你是故意让我落在这种地方的吗？”贝莉卡气呼呼地哼了一声，“哼，那就不跟他们玩了，都给我滚开！”
贝莉卡挥起手中的利剑，空气瞬间被扭曲了，如同一个整体似的地面咔咔地裂开，刻上了一道锯齿般的刻痕，兽人们整齐地向后退了一步，但是，他们仍然没有“滚开”的打算，在他们再次发动进攻之前，贝莉卡凌空一跃，越过包围圈，脚尖点在了那悬着铁链的桥上。扭头看见那些仍然穷追不舍的死牛，贝莉卡的心头突然涌起一股无法控制的怒火，她对着桥的中央一剑刺了下去，借着反作用力弹到了一座魔法塔的下方，那桥发出可怕的断裂声，中央没有被铁链固定住的岩石连同那些没有来得及后退的兽人一同掉入了下方的黑暗。
她愣愣地望着桥的对面怒吼的兽人，刚刚有好几只兽人被她害死了的想法只是像模糊的影子般从她脑海里一闪而过，紧接着耳边响起了风的呼啸。
“趴下！”
不用死猫提醒，贝莉卡立刻往地上一趴，闪耀着魔法的蓝色电弧的箭擦过她的头顶。那还没有熄灭的怒火，顿时猛烈地窜了起来，她一手撑住地面，灵巧地翻了个身，随着身体的扭转，冰冷的剑光划破了天空——
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的暗精灵弓箭手身体整齐地裂成了两半，脸孔上仿佛还带着惊愕的表情，而贝莉卡看着地上的血泊，却感到意外的烦躁。烦死了！为什么这些东西老是要碍她的事！老老实实回答薇妮在哪不就好了吗？她忽然有了一种想把这座碍眼的魔法塔给拆个七零八落的冲动。对，就应该这么干，拆了这些塔，这东西就不能攻击比恩要塞了！
想法来得那么快，就好像根本没有经过思考。贝莉卡双手握剑朝着那塔的底端冲了过去，隐隐约约听见兔子的声音似乎在叫她停下，但她已经没这个心情理会了。
数道蕴含着魔法之力的剑光劈开了塔下的围墙，支撑不住自身重量的魔法塔很快就栽了下来，连那上方灰色的光都消失了。连接着“乐园”顶端的光线断掉了，那座塔，包括塔上可能有的生物，全部坠入几百米之下的荒漠中。
“贝，贝莉卡……”
真的是兔子的声音，贝莉卡转过头，然而那小小的身影只是很虚弱一般地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头顶突然亮起明亮的光，那是从周围的塔顶飞出的小闪电球，和从那些盘旋的魔兽嘴里喷出的火焰。真是烦死了，讨厌死了，那些可恶的东西，干脆全都消失好了！贝莉卡猛地昂起头来，迎着敌人的攻击一剑横劈过去——对，本来就是敌人嘛，干嘛要顾忌那么多？是他们袭击人类的要塞，他们伤害了很多的人！他们还带走了薇妮！
岩石与火星一同飞溅，夜空里炸响了绚烂的烟花，鲜艳的红色与烧焦的肉块组成一幅精彩的图画。贝莉卡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浓烈的血腥气息令她一阵恶心，但还是，压不住心头那股怒气。
“薇妮你到底在哪啊！”她冲着夜空大吼，“你再不出来，我就把这些塔全都拆掉！你快给我出来！”
或许是被这可怕的力量镇住了，在贝莉卡跑向中央那座塔的途中，骑在魔兽身上的暗精灵们始终没有再发动袭击，一路上只有碍手碍脚的兽人。靠着“沧海之魂”的力量，仅仅一个人的贝莉卡，硬是从这些不要命的兽人之中杀出了一条路。体力在不知不觉中迅速流失着，身上的伤也开始隐隐作痛，手已经冷得失去了知觉，只是下意识地挥动着越来越沉重的剑。
他，站在最雄伟的这座青灰色高塔之上，一袭黑衣迎风翻飞，脸上诡异的牛头面具，漆黑中闪烁着金光。他用睥睨的目光望着远处的激战，轰塌的巨响丝毫没有让他的视线动摇。